第31章

    九阿哥一看八阿哥的脸色, 就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苏澜是跟着我一并来的,只是在七哥那边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我就让七嫂暂时照顾她,在那边歇着,不跟着来了。”

    八阿哥听得半信半疑, 不过他也知道苏澜的身体不大好, 刚进宫的时候还病了一个月。

    如今跟着九阿哥一路走了几个府邸庆贺乔迁, 确实有可能累了。

    只是那么巧合, 她到隔壁七阿哥的府邸就累了歇下。

    九阿哥熟悉八阿哥,知道他没有完全相信,也懒得继续解释了。

    毕竟苏澜要不是不舒服, 其实九阿哥也不大想苏澜过来, 免得她见到八福晋要想起之前的事难过怎么办?

    太医说过苏澜的身子骨弱,最是受不了刺激,就该过得轻松快活,对身体休养才有好处。

    九阿哥看了一圈没见到八福晋, 心里稍微松口气。

    说真的,九阿哥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色来面对八福晋。

    还要他笑脸相迎, 九阿哥真办不到!

    幸好八阿哥也没为难他, 九阿哥只打算坐一会就走, 毕竟心里还记挂着隔壁脸色苍白的苏澜。

    八阿哥坐下后却问道:“这才一段时间没见, 我就听闻九弟办了两件大事。”

    他起了话头, 九阿哥还不好立刻就走, 只好继续坐着回答道:“不算是什么大事, 不过巧合罢了。”

    确实是巧合, 谁会想到他临时带苏澜出宫去酒楼用饭, 就能遇到曾公子引荐缅甸王子呢!

    也是巧合,九阿哥那时候才知道苏澜会缅甸语。

    后边更别说了,苏澜还会英圭黎语。

    说真的,哪天她说自己什么语言都会,九阿哥好像也不会太意外。

    见九阿哥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骄傲居功的模样,八阿哥有些意外。

    毕竟九阿哥办了这样的大事,按照他以前的性子,必定张扬得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还要一脸骄傲自得。

    如今他倒是沉稳了许多,办了这么两件大事,一点都不炫耀不说,还一副谦虚的样子。

    八阿哥有些惊讶,感觉两人只是一段时日没见,怎么九阿哥的变化就那么大了?

    仿佛看着走路的孩童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还变得成熟稳重,八阿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都说本性难移,九阿哥这是转性了?

    八阿哥继续说道:“怎的旁人就没遇上这样的巧合,还是九弟运气好,也有能耐才能办成此事。”

    九阿哥摆摆手谦虚道:“也不是我办成的,都是苏澜的功劳,我最多就是个打下手的人。”

    说到这里,他笑笑道:“我也没想到苏澜如此厉害,不但会缅甸语还会英圭黎语,帮着皇阿玛分忧了,叫我脸上有光。”

    “八哥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曾如此风光过,全是苏澜的功劳。”

    九阿哥之前稳重的模样,提起苏澜之后就全然没了,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这次炫耀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福晋了。

    他滔滔不绝把苏澜夸了又夸,还是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才有点意犹未尽停下。

    八阿哥听得耳朵都麻了,他第一次知道九阿哥这般会夸人,还夸的是自家媳妇。

    他只能附和道:“确实没料到弟妹如此厉害。”

    八阿哥确实没想到苏澜竟然如此擅长外语,一时有些懊恼让八福晋坏了跟苏澜的关系,如今就连九阿哥都比以前疏远了许多。

    九阿哥虽然表现得还算热情,却不再跟自己无话不说了。

    要是以前,八阿哥肯定第一个得到消息,如今却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九阿哥最近做了什么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闻那天遇到九阿哥的时候,就是跟四阿哥请教如何写户部的折子。

    如果换做以前,九阿哥肯定会第一个来找自己。

    八阿哥心里轻轻叹气,他跟九阿哥一起长大,很清楚这个弟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对亲近的人爽快大方,但是一旦出什么事,九阿哥也会毫不拖泥带水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一点犹豫。

    八阿哥之前还很欣赏九阿哥这样的性子,不会优柔寡断,对自己人很好,十分信任且不会怀疑。

    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了九阿哥疏远的那个人,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九阿哥如今亲近不足,给的信任也不够多,甚至刚才都懒得多解释,足见八阿哥误不误会,对九阿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让八阿哥有些心慌,却也只能慢慢来了。

    他开始顺着九阿哥的话夸赞苏澜,果然九阿哥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笑眯眯道:“大臣们都说我得了个贤内助,运气真好。”

    当然大臣们私下说的是九阿哥运气好,傻人有傻福,九阿哥直接把不爱听的几个字过滤掉,就剩下自己有福气有运气了。

    八阿哥试图把苏澜的夸夸话题转到正事上,可惜九阿哥不知道是没开窍,还是故意的,反正怎么都回不去。

    他也夸累了,这话题是继续不下去,九阿哥也有理由起身告辞。

    “苏澜休息了一会也该好些了,弟弟想尽快带她回宫,找太医把脉看看。”

    九阿哥说到这个份上,八阿哥也不好再留他,只好送这个弟弟出门了。

    八阿哥目送九阿哥麻溜上马车后离开,心里忍不住再次叹气。

    这才关上门,屏风后的八福晋就走了出来,微微蹙眉道:“我看爷也别折腾了,九弟的样子就是故意的,只拼命夸他媳妇,就是不接爷的话。”

    八阿哥也似有所感,却不愿意承认。

    如今被八福晋点破,脸色有点不好看道:“九弟有些误会,咱们两兄弟那么多年的感情,总归慢慢来就能修复回去。”

    八福晋心里嗤笑,看九阿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修复的意思。

    他坐着就跟椅子上有针似的,简直坐立不安,恨不能跳起来赶紧离开。

    也就八阿哥还顾念着跟九阿哥之前的兄弟情,一个劲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

    他一边亲近,九阿哥却一边在后退。

    八福晋在屏风后躲着听,比起八阿哥这个当事人要辨别得更清楚一些。

    只是八阿哥要自欺欺人,八福晋忍不住戳破这层伪装,叫八阿哥心里更是不好受。

    他又不能直接训斥八福晋之前擅自做主,才把两人的关系闹僵到如此地步。

    八阿哥头疼得揉了揉额角,八福晋坐在他身边还继续说道:“九阿哥也没有修复关系的意思,看他送的什么,这不是戳爷的心窝子吗?这是送礼,还是故意叫人难过的?”

    “听闻九阿哥还给四阿哥送了两回礼,上回送的是镇纸,还是玉牛,正好是四阿哥的生肖,足见九阿哥的用心。”

    “爷以前身不由己才不得跟九阿哥交好,如今也不必再勉强了。”

    八福晋一直说着,叫八阿哥忍不住打断道:“好了,九弟心里有气才如此,之前待我也是极好的。”

    四阿哥帮了忙,九阿哥送两回礼物算什么。

    这几年九阿哥送给八阿哥东西,却是只多不少,几乎是有求必应。

    八阿哥看了八福晋一眼,想着有她在,自己和九阿哥之间的关系就更难修复了。

    八福晋压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还觉得九阿哥一直耿耿于怀实在太小气了。

    甚至她怀疑九阿哥在皇帝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才会叫八阿哥的差事给弄没了。

    思及此,八福晋对九阿哥的印象就更差了,连带对苏澜也没什么好印象。

    今天八阿哥不让八福晋出来招呼客人,她心里已经不痛快了。

    看八阿哥还极力维护九阿哥的样子,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却见八阿哥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八福晋顿时委屈了起来:“我也是为了爷着想才如此,爷这是怪我了?”

    八阿哥哪怕真想怪她,想到这个福晋确实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又是他特地在皇帝面前求来的媳妇。

    媳妇都娶了,还是自己选的,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八阿哥搂着八福晋,顿时想起之前四阿哥曾婉转提过,八福晋的性情未必跟他合适。

    当时八阿哥一心只想有个身份高又好的福晋,来提升自己的身份,压根就没把四阿哥的话听进去。

    四阿哥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也是难得好心提醒,见八阿哥听不进去,就没多劝。

    如今看来,四阿哥是对的,八阿哥当时还是太着急了,以为娶个身份高的媳妇就能有所不同。

    他只选高门贵女,却没能好好了解八福晋的性子,加上生母良嫔的出身问题,很难跟贵夫人打交道,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更别提是打听八福晋的性情了。

    哪怕四阿哥已经提醒过自己了,八阿哥依旧固执己见,如今他只能努力收拾烂摊子了。

    不说他跟九阿哥能不能修复关系,变得跟以前一样好,起码彼此的关系不能更糟糕了!

    就八福晋这个样子,真跟九阿哥面对面打交道,必定能把这个暴躁冲动的弟弟给惹得大怒,只怕跟八阿哥真的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了!

    另外因为之前的事,皇帝发现了安亲王留下的暗桩。

    哪怕八阿哥尽力遮掩,还是没能完全遮掩得住。

    此事八阿哥还不敢告诉八福晋,因为她贸然动手的缘故,把安亲王留下的那点暗桩全部毁掉了。

    以后他们再想借力或者打听点消息,却是完全无从下手了。

    八阿哥正焦头烂额,九阿哥这边却惦记着苏澜,匆匆赶回去七阿哥的府邸。

    七阿哥见着九阿哥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就知道他有多着急,不由好笑道:“九弟先坐下擦擦汗,喝杯茶,我这就派人去请弟妹。”

    九阿哥虽然很想立刻冲到后边见苏澜,却也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接过七阿哥递来的茶水直接仰头灌了。

    “还以为你在八弟那边会多坐一会,你嫂子就把弟妹带去后边躺一下,说不准睡过去了。”

    七阿哥知道九阿哥和八阿哥的关系极好,最近八阿哥搬出宫外来,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九阿哥该是跟八阿哥多坐一会说说话才是,没想到才一会儿就跑回来了。

    九阿哥也不好意思在别人背后议论八福晋,只好含糊道:“我担心苏澜,坐一会就急着回来了。”

    七阿哥明显察觉出不对劲来,不过九阿哥不愿意说,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也就体贴得没有追问下去。

    苏澜听见敲门声,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念念不舍。

    七阿哥这边的金银实在太多了,光是单单吸食金银之气,就叫她通体舒泰,巴不得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苏澜不由可惜九阿哥那么快就跑回来了,跟八阿哥见面就不多坐一会儿说说话吗?

    她应了一声,七福晋这才带着丫鬟简历,帮苏澜收拾了一番。

    七福晋笑着道:“九弟匆忙跑回来了,急得一头汗,这是惦记弟妹了,都舍不得在八弟那边多坐一会儿。”

    两人感情好,她瞧着有些羡慕。

    七阿哥对自己也不是不好,只是他的性情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他们经常相顾无言。

    加上七阿哥性子内敛,有什么也不会表露出来。

    不像九阿哥这样,惦记苏澜就满脸着急跑回来,满头大汗也不在乎。

    换做七阿哥肯定不会如此莽撞外显,最多吩咐人先回来看看她,而不会这样慌慌张张跑回来。

    虽说九阿哥年纪小,性子冲动,在外的名声不算特别好。

    但是在七福晋看来,九阿哥对苏澜是真的上心。

    苏澜吸纳了不少金银之气,如今浑身懒洋洋的,面色比之前要好看多了。

    七福晋只以为她休息好了,带着苏澜出去后,九阿哥看见也这么觉得。

    因为金银之气吸食得足够,苏澜再次面对浑身煞气的七阿哥,也不再跟之前那样身子骨立刻承受不住。

    九阿哥跟七阿哥和七福晋道谢后,带着苏澜就上了马车说道:“你这脸色瞧着好多了,我让马车慢一点,等会回去叫太医过来给你把脉看看,别是累坏了。”

    苏澜点点头,其实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九阿哥担心,自己听着就是。

    她哪怕拦着,九阿哥还是会请太医过来,索性就应下了。

    九阿哥见苏澜答应,这才笑着提起去八阿哥府邸的事:“我把礼物交给八哥了,八嫂没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哥特意交代的。”

    “她不在还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八嫂打交道。”

    九阿哥喜欢交友,跟不少商人都能打成一片,在女眷面前也客气有礼。

    但是他跟八福晋就是相处不来,之前见面少,能维持表面的客气。

    后来出了事,八福晋竟然敢欺负到苏澜的头上来,九阿哥很生气,连带对八阿哥也有了埋怨。

    今天面对面的时候,九阿哥忽然后知后觉,自己跟八阿哥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如果是以前,一天不见八阿哥,九阿哥就感觉缺了点什么。

    自从跟苏澜在一起之后,他的日子就变得充实了起来,压根就想不起八阿哥,反倒把八阿哥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今天乔迁宴的缘故,九阿哥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起跟八阿哥碰面了。

    哪怕今天见面了,九阿哥心里留下的只有尴尬。

    苏澜见九阿哥的表情一会懊恼,一会恍然大悟,一会又消沉的样子,神色变来变去,还怪有趣的。

    “爷既然觉得遇到八福晋不自在,那就不见为好。看八阿哥不也不想让你见她,才让八福晋不出来会客吗?”

    九阿哥点点头道:“说得也是,我跟八嫂没什么机会见面,你就不一样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宫宴开席,你们妯娌之间怎么都会碰面。”

    他皱着眉头,已经开始担心起来了:“到时候我请四嫂、五嫂和七嫂陪着你,不让八嫂靠近,就不会叫你难受了。”

    苏澜听得好笑道:“离着过年还早着呢,爷你也太操心了一点。”

    而且她贵为神兽,虽然不屑跟凡人计较,却也不至于大度得真的跟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

    要是八福晋后悔了,向自己赔罪后还忏悔,苏澜还能不放在心上,大方原谅她。

    偏偏八福晋压根没有一点后悔的样子,哪怕她后边什么都不做,之前也没得逞,然而得罪神兽,那就是天地间的宠儿。

    苏澜什么都不用做,八福晋就得倒霉。

    当然八福晋这为恶不大,也就只会小倒霉。

    要是她以后做更大的坏事,这倒霉就不会小了。

    于是苏澜含糊道:“等过年的时候,我也未必会见到八福晋。”

    九阿哥听得纳闷,过年宫宴是谁都不能缺席的。

    哪怕八福晋不喜欢跟其他贵夫人和妯娌打交道,也不可能不去宫宴。

    他只以为苏澜安慰自己,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顺着苏澜的话笑笑道:“也对,等过年宫宴的时候就知道了。”

    等到了过年宴席的时候,九阿哥发现八福晋真的没来大为,顿时惊诧!

    苏澜这嘴巴是开光了吗,竟然真的说中了!

    如今九阿哥还不知道此事,带着苏澜回宫后,忙不迭让太医过来把脉。

    太医急匆匆赶来,两指搭上苏澜的手腕,片刻后又搭上第三指。

    在旁边的九阿哥立刻紧张起来,毕竟太医一般只用两指来诊脉,用到第三指的时候就是相当严重了!

    难不成苏澜看着身体好多了,其实外强中干,走动累过头后变得更严重了吗?

    九阿哥开始懊恼起来,早知道今天他就不带着苏澜出去走动操劳,而是让她在宫里休息了!

    他坐立不安,见太医久久不说话,心里更是害怕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曲太医,福晋她究竟怎么了?”

    殊不知曲太医这会儿正怀疑人生,毕竟苏澜看着面色苍白,身子单薄,瞧着就身子骨不太康健的样子。

    之前苏澜刚进宫生病,他来把脉,苏澜正跟看着的一样病弱不堪。

    这才多久的功夫,她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脉象怎么变得如此平稳起来?

    不但脉象平稳,还变得有力,简直让曲太医目瞪口呆。

    他当时也没开什么厉害的药方,真能让九福晋的身体恢复到这个程度吗?

    曲太医沉吟的时间太长,九阿哥忍不住又催促问了一遍。

    这位太医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回九阿哥的话,福晋之前身子孱弱,这段时间休养后就好多了。今天该是走得累了,这才会身子不适,如今回来后歇息两天就好。”

    “福晋的脉象平稳,不见滞怠,还比之前有力得多。”

    他忍不住跟九阿哥婉转打听道:“不知福晋最近是用了什么药,身子骨比微臣预料中恢复得要快一些。”

    九阿哥听后这才松口气,心里不由埋怨曲太医说话慢吞吞的,刚才险些把自己吓了个够呛。

    曲太医比他还郁闷,期待地看着九阿哥,觉得九阿哥这交友广泛,神通广大的样子,说不准真弄来了少见的好药方。

    之前听说九阿哥到处打听神医的行踪,还给七阿哥讨要来了药膳,指不定也给九福晋讨来了。

    九阿哥完全不知道曲太医的期待,满脸疑惑道:“没有啊,只按照太医的药方,偶尔用上滋补的汤水。”

    他叫来白云,这个宫女专门负责苏澜的饮食。

    每天吃什么,用什么,白云都一清二楚。

    白云果真口齿伶俐报了这些天,苏澜都吃的什么。

    曲太医仔细一听,确实都是经过他手的温和药方,以及平常的滋补汤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还不死心再次问道:“福晋真的没用别的东西吗?”

    这话问得突兀,苏澜却没来由有一点点心虚。

    都说凡间的大夫有些厉害,光凭看面色和把脉就能瞧出端倪来。

    这位曲太医不会看出她的身体有异,还偷偷吃金银珠宝了?

    不至于如此厉害吧?

    苏澜低下头没吭声,其实是不想让曲太医看出自己的心虚。

    九阿哥只以为曲太医再三追问叫苏澜尴尬得答不上话来,皱着眉头道:“曲太医,确实只有这些,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曲太医看出九阿哥的不悦,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福晋的身子骨渐渐好起来了。吃用的汤药效果比微臣想象中要好得多,这才会多问两句。想着是不是进了什么更适合的东西,才叫福晋的身子骨好得这般快。”

    他这么一解释,九阿哥倒是面色缓和了几分。

    只要苏澜的身体能好起来,自己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加上曲太医也是医者仁心,见苏澜好得快,这才想追问两句,以后也能借此调整药方。

    九阿哥一高兴,给曲太医的赏赐比平日都要丰厚一点。

    苏澜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满心欢喜也是因为自己,不由好笑道:“爷这般高兴?”

    闻言,九阿哥毫不犹豫点头道:“那是,你能好起来,曲太医功不可没。”

    苏澜却想,那是九阿哥和皇帝给的那些金银的功劳。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她只笑笑道:“确实,曲太医看着很上心。”

    九阿哥却意外点头附和道:“是,曲太医是很久之前就给额娘请平安脉了。人品医术都不错,额娘才会让他也来给你把脉。”

    “不熟悉的太医大多为了求稳妥,给的都是四平八稳的药方。吃着死不了人,却也不怎么见效。”

    “这种药方吃着没什么用,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倒不如对症的药方。曲太医家里是有些祖传,加上跟咱们家有一点渊源,不会给那种方子。”

    苏澜是听明白了,这位曲太医是祖传的医术,进太医院后早早就被宜妃笼络住了。

    宜妃打赏大方,又不会是苛待太医之人。

    曲太医就一心跟着宜妃,给的药方也要从容得多。

    不像其他太医因为害怕被贵人责罚,不敢给太冒险的方子。

    宜妃觉得曲太医得用,还让苏澜这边也用起来。

    就苏澜这个身子骨,进宫后就病了,好不容易恢复,怎么都需要可信的太医一直伺候着才是。

    曲太医就是个相当适合的人选,知根知底,医术人品都没得说。

    九阿哥如今看着这太医也是好的,就是好奇心太厉害,还有点刨根问底的样子。

    不过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曲太医这点小毛病倒是无伤大雅。

    医者要是少了仁心和好奇心,这医术就会停留在原地,踏步不前了。

    像曲太医这样愿意多看多问,还主动修改药方,想要药方更妥帖更有用,确实难得一见,倒是个上进之人。

    这太医院里,最缺的就是他这样努力上进的太医。

    因为太上进的,没遇到个好主子,基本上都活不久,还要连累家里人跟着一起吃挂落了。

    九阿哥笑笑道:“这好消息一定要派人告诉额娘,她得知你身子骨大好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他忽然想起宜妃问的话,忍不住脸颊有点热,别扭地转开脸。

    苏澜见九阿哥说着说着忽然脸红,有点疑惑道:“爷怎么脸忽然红了,是难受了吗?曲太医还没走远,把他叫回来给爷把脉看看?”

    九阿哥急忙否认道:“不用,我没事,就是屋里有点热了。”

    这就让苏澜更困惑了,天气凉了,但是屋里还没烧地龙,怎么就热了呢?

    提起此事,九阿哥立刻说道:“你这身子骨估计也怕冷,地龙还是让人早早开始烧起来为好,免得着凉了。”

    他回头吩咐高元,索性今天就烧起来。

    苏澜看着外边的天色,这会儿是凉了一点,也不至于那么早烧地龙吧?

    不过她的身体确实比一般人要怕冷,如今虽然好转了,但是依旧早晚会手脚发凉。

    九阿哥也不知道怎么发现的,竟然比苏澜还了解这具身体的情况。

    他见苏澜没再让人叫太医回来,这才偷偷松口气。

    宜妃那问话叫人怪不好意思的,九阿哥至今并不想让苏澜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高元忽然回来,在九阿哥耳边低语了几句。

    九阿哥就笑了,对苏澜欢欢喜喜说道:“哥单威派人来传话,说是同意了。”

    苏澜听后诧异道:“这么快?他不是说要写信回去问他的父王,然后再做决定吗?”

    这一来一回,再快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哥单威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她下意识想要掐指一算,不过硬生生忍住了。

    毕竟今天这身体有些不适,虽然好转了,却也是因为吸纳了不少金银之气。

    要是算一回,这好不容易吸纳的金银之气就要花掉了,苏澜还有点舍不得。

    好在九阿哥很快就告诉她原委,不需要苏澜私下再算了:“也是巧了,哥单威正想派人送信回去,缅甸那边就派人送信来,说是叛军有异动,率领大军逐渐靠近都城。”

    “人数暂时不清楚多少,缅甸国王吓坏了,赶紧送信过来。”

    九阿哥心想缅甸国王估计吓破胆了,连敌军究竟多少人都还没查探清楚,竟然就送信来给哥单威。

    那意思很明确,只要让他们这边帮忙出兵赶走叛军,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了。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九阿哥都想感激一下缅甸的那些叛军了。

    苏澜也是嗤笑道:“连叛军人数都不去确定,就着急送信过来的国王,难怪他们皇族的气数不久了。”

    九阿哥点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皇阿玛那边应该也接到消息了,估计等会可能叫我过去。”

    话音刚落,高元就说乾清宫有传话太监过来,请九阿哥过去议事。

    九阿哥耸耸肩道:“不止我,估计其他兄长也被叫回来了。想想他们好好的乔迁宴,估计没能办完就得进宫议事。”

    毕竟大臣们都被叫过来了,宫外这乔迁宴确实办不下去,客人都没多少了嘛!

    说完,九阿哥又嗤笑道:“也不是,八哥那边应该能继续办。”

    因为八阿哥没领差事,自然是不能上朝议事的。

    他这语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苏澜好笑道:“哪怕八阿哥想继续办,也得有宾客才是,不是都叫回来宫里议事了吗?”

    九阿哥却摇头道:“跟八哥交好的很多是三品以下的小官,他们是不用上朝的,自然没有资格进宫议事。”

    言下之意,这些不用议事的小官自然不用过来,他们跟八阿哥交好,怎么都会过去庆贺乔迁了。

    苏澜瞥了他一眼道:“五阿哥和七阿哥也不用回宫议事。”

    九阿哥笑笑道:“大臣们轮流去他们几个的府邸庆贺,如今有事自然就得走了,最多只留下礼物。其他人跟八哥不一样,跟小官们并不熟悉。”

    这些小官跟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没怎么打交道,自然是不敢忽然登门去庆贺。

    所以其他宾客都走了,四阿哥要进宫议事,五阿哥和七阿哥得关起门来,唯独八阿哥的门前肯定人山人海。

    之前各家都有宾客的时候不显眼,如今几家关门了,就只有八阿哥的府邸门前热热闹闹的,就相当扎眼了。

    九阿哥忍不住嘀嘀咕咕道:“这时候八哥要关门不见客最好,客客气气把宾客都请走,不然太惹眼。就怕八哥舍不得这人脉,愣是把人留下吃喝一会才走。”

    苏澜看着他嘴上说跟八阿哥的关系不如以前,其实九阿哥心里还是很担心八阿哥的。

    不过他们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九阿哥哪怕有心去提醒也来不及了,只能嘴上嘟囔几句,只看八阿哥怎么做了。

    苏澜就催促道:“爷该去乾清宫了,可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九阿哥回过神来一笑道:“你说得对,我可不能比宫外过来的四哥还晚到乾清宫,不然皇阿玛该生气了。”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这一身没什么问题,整理一下就带着高元出门了。

    临走前,九阿哥还不放心交代道:“这商议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你也不用等我,早点歇着。”

    皇帝这次肯定会把缅甸的事实实在在确定下来,那么要派带兵去缅甸,带多少士兵,粮草之类的要带多少,药草之类的有多少都要弄明白。

    这么一议论起来,九阿哥怀疑到天黑了都未必能确定下来。

    他住在宫里倒无妨,只是宫门落锁了,皇帝估计会让臣子住在外宫,明天也不用回家了,大清早洗漱一番又能过来乾清宫继续议事。

    九阿哥抹了把脸,以前总感觉领差事是大好事,如今却发现这领了差事之后,怎么跟去尚书房差不多啊!

    他如今住在宫里还好,离得近,上朝只需要提早一点起来。

    等搬到宫外去,九阿哥就得提前起身,天色没亮就得赶到宫门,排队进来上早朝。

    这跟去尚书房的时辰有什么不同,不都要早起吗?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觉得在宫里住着其实挺好的!

    他正恍神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后头有人叫自己,回头却发现是四阿哥,不由吃惊道:“四哥这么快就进宫来了?”

    四阿哥点头笑道:“是,皇阿玛派人来府邸,我也来不及收拾,直接就出来了。家里有你四嫂在,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九阿哥点点头,知道四福晋很能干,压根不需要四阿哥担心,他直接走就行了,送走宾客的是四福晋会看着办,绝不会有什么纰漏。

    只是走了几步,他见四阿哥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奇道:“四哥有什么想对弟弟说吗?”

    九阿哥还没见过四阿哥这般犹豫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不好开口的话?

    他脚步一顿,自己今天没做什么不妥当的事吧,四阿哥应该不是指出点什么问题来?

    九阿哥有点不确定再走了两步,反复回想了一下,不会真做错了什么,让四阿哥为难却不好开口了?

    “四哥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弟弟说的,弟弟准备好了。”

    四阿哥被九阿哥问得一头雾水,下一刻就明白这个弟弟是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更新在18点,明天见啦,么么哒!=。=

    第32章

    四阿哥好笑道:“九弟误会了, 只是今天你我对弈之后,九弟妹最后放了一颗棋子。我刚开始没留意,回来后仔细琢磨这一步走得极妙。”

    “只走这么一步, 九弟之前颓败的棋势就起死回生了,九弟妹的棋艺着实厉害。”

    “要是可以,以后九弟妹方便的话, 到府邸来跟我和你四嫂一起切磋一番。还有的话, 九弟能不能问下弟妹平日都看过什么棋谱?”

    九阿哥一愣, 原来是因为此事, 不由笑了。

    因为苏澜被夸厉害,他也感觉很高兴:“这有何难的,有时间我一定带着苏澜去四哥的府上做客, 四哥回头可不能嫌我烦了。”

    “至于苏澜之前看过什么棋谱, 回去后我问问她。要是有的话,弟弟写好书单,回头派人送去给四哥。”

    四阿哥点点头道:“好,那就有劳九弟了。”

    两人说着话, 很快就到了御书房。

    几位大臣已经到了,跟两位阿哥行礼打招呼。

    四阿哥和九阿哥也上前跟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道:“你们两个怎的一起来了?”

    毕竟四阿哥住在宫外, 九阿哥在宫内, 两人要是没约好怎的这么巧, 这个时间一起到了。

    四阿哥笑着答道:“儿臣收到消息后就立刻赶到宫里, 在路上遇到九弟就一并进来了。”

    九阿哥则是答道:“苏澜跟着我去几位兄长的乔迁宴, 中途累着了, 在七哥的府邸歇息了一会。我有些担心, 回宫后先让曲太医过来给她诊脉。陪着她一会儿, 这才耽误了一点时辰过来,路上正巧碰到四哥了。”

    皇帝也知道曲太医过去的事,于是问道:“苏澜没事吧?李德全记着,回头开朕的私库,挑几样适合苏澜的滋补药材过去,另外请院首去给苏澜诊脉。”

    太医院的院首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太医,平日最多给皇太后诊脉,还是第一回给一个福晋请脉,足见皇帝对苏澜的重视。

    九阿哥急忙谢恩道:“儿子替苏澜多谢皇阿玛,曲太医说苏澜的身子骨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今天有些累了,歇一歇就好。”

    皇帝点点头,示意李德全带人上来。

    来的是两个皮肤黝黑的陌生面孔,见着皇帝和大臣显然十分紧张,束手束脚站在原地,行礼的时候差点就同手同脚。

    他们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口音,好歹能勉强听得懂。

    九阿哥有些意外,就听皇帝介绍道:“这两人是朕从外头找来的,会满语和缅甸语的人。”

    只是这一听,满语说得一般,带着浓重的口音。

    不过已经不错了,毕竟会缅甸语的人实在太少,皇帝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找到且找到两个人已经相当厉害。

    哥单威很快也被请了上来,两个翻译站在他身边,听着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两个翻译就示意哥单威暂时先停下,两人商量了一下,对了对彼此的翻译,这才说出来。

    这一来一回,还断断续续的翻译,让九阿哥在旁边听得有点不耐烦。

    他有点走神想到,要是苏澜在这里,就不需要这两个拘谨的翻译,说个话都要商量一番,斟词酌句,就怕翻译得不够好,却也相当耽误时间。

    哥单威也被两个翻译强行打断好多次,面色看着不太愉快,对着皇帝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皇帝转向两个翻译,两人的表情也有点尴尬,这次不用商量,其中一人开口道:“回皇上,这位缅甸王子问的是上回的贵女,能不能把人请来,对方翻译得能更快更好。”

    听见这话,皇帝心里不是不想请,而是九阿哥之前提到苏澜身子不适,在院子里歇着呢。

    这会儿又已经请了两个缅甸语的翻译过来,哥单威还要另外再请苏澜,岂不是婉转说这两个翻译是白找了吗?

    皇帝自然觉得苏澜的翻译更快更好,却也不至于压榨自家身子弱的儿媳妇,只沉吟道:“你们跟缅甸王子说说,那位只是临时来翻译了一两回,如今有你们两个在,就不必请她了。”

    翻译一听,面上一喜,皇帝这话不是说更想用他们两个,而不是那位更厉害的贵女吗?

    他们嘀嘀咕咕跟哥单威翻译了一番,这次两人说话都流畅多了。

    哥单威的表情明显表露出遗憾来,但是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忍受下去。

    但是这断断续续的翻译,最后天黑了,两边还是没有彻底商量好,只能明天继续了。

    两个翻译说了大半天的话也累得口干舌燥,嘴巴拼命翻译说话都快要破皮了。

    哥单威比他们两个还累,因为两人的缅甸语说得只能算一般,翻译起来有些词特别奇怪,颠三倒四的,他还得反复问清楚。

    不然两边谈判出了什么差错,这麻烦就大了,宁愿多问几句为好。

    皇帝那边也是这样,翻译的满语说得也只算凑合,口音还重,有些话说不清楚只能反复问。

    于是他们这大半天谈判下来,翻译累,两边也累。

    好在大部分已经商议好了,具体的明天再简单议论一番,再签下契约就行。

    哥单威的意思是大清能够尽快出兵,不然可能就晚了。

    到时候别说金矿,皇族都要没了,还怎么给他们呢!

    皇帝也不耽误,这边商谈得差不多,哥单威和翻译就被送出宫外。

    几个大臣却被留下来继续商议,这派谁去,出多少士兵还得仔细斟酌。

    九阿哥听得昏昏欲睡,只觉得他已经能功成身退了。

    哪里想到皇帝忽然点名叫自己,把他吓了一跳:“小九你也来说说,这兵该派谁去?”

    听见这话,九阿哥是一脸茫然。

    他刚才走神了,压根就没听见大神们推荐的是哪个将领。

    这就跟上课出小差被太傅抓住,九阿哥整个人都站直了,一边偷偷摸摸看旁边的四阿哥,想让他给点提示来。

    可惜四阿哥老神在在的表情,九阿哥压根看不出答案来,只好绞尽脑汁回答道:“皇阿玛,儿子不清楚朝中武将谁更合适这次带兵,只有点小想法。”

    皇帝有点意外,他原本是看九阿哥站着走神,这才会叫这个小儿子。

    还以为九阿哥会老老实实说自己不知道,不清楚,然后这事就敷衍过去,哪里想到他真要说出点什么来?

    皇帝就点头道:“那你来说说,什么想法?”

    九阿哥笑着答道:“哥单威那么着急,看来那边情况相当不好。所以谁离得近就派谁去,想必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他对朝中各种形式和派别压根不清楚,也弄不明白,还不如直截了当,谁近就谁去。

    这样一来,大臣们也不用继续吵闹甚至打起来了。

    毕竟哪个驻军更近这种事,也不需要吵了。

    皇帝摸着胡子笑了:“确实是个好办法,离着最近的该是云南总督桑峨的绿营军。”

    平定三番后,皇帝就把湖广总督桑峨调去当云南总督,领着绿营军驻扎在大理。

    这里自南诏国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大理背靠苍山,东临洱海,北有上关,南有下关,是天然防御之地,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绿营军七个兵营,离缅甸最近的正是第一营。

    九阿哥都能察觉到那些大臣眼里的遗憾,估计想着这天大的功劳就这么砸在第一营头上,估计那边的将领接到消息后整个人都要懵了,接着狂喜。

    毕竟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人在军营坐,泼天的功劳从天上掉下来!

    皇帝直接拍板让第一营领兵出发,另外附近的第二营和第三营也跟着出发过去。

    至于粮草的话,虽说缅甸那边说会提供,但是他们还要移动一段距离才到达缅甸境内,身上怎么都要带一些,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

    调来周边的干粮和对付瘴气的药丸,皇帝就让人八百里加急送消息过去。

    “第一营打退叛军后,第一时间在金矿附近驻扎。第二营和第三营带上老矿工赶过去,第一时间开挖。”

    皇帝安排妥当,这夜就更深了。

    九阿哥又累又饿,好在皇帝终于商议完此事,他们总算能离开。

    大臣们安排去外宫住着,不用出宫,四阿哥也是如此。

    九阿哥和四阿哥离开乾清宫后,他忍不住小声问道:“四哥,皇阿玛怎的没说明天派人去告诉哥单威是怎么安排的?”

    四阿哥听后笑笑道:“此事不急,让哥单威着急几天也好,就能拿出更多的东西来交换了。”

    九阿哥深深看了四阿哥一眼,只觉得皇阿玛和这位四哥很有当奸商的潜能啊!

    他都能想象得到,他们这边好几天没给哥单威确切的消息,到底发不发兵,什么时候发,哥单威通通不知情,估计记得跟热窝里的蚂蚁一样,寝食难安了。

    一边是国内都城要被叛军包围,可能自己这个王子的身份会随着皇族消失而彻底没了。

    一边他还要担忧自己没了身份后,留在大清会不会很快没个落脚之地。

    没了身份,自己还留在京城,住在驿站算什么?

    给出去的金矿都属于叛军了,哥单威还没那么厚脸皮,让大清派兵帮忙抢回都城和金矿。

    四阿哥瞥见九阿哥的表情又笑道:“这叫兵不厌诈,咱们还是很厚道的,毕竟最后还是借兵了。”

    九阿哥心里腹诽,要不是缅甸给出金矿来,皇帝哪里会真的借兵?

    可以说是无利不起早,不过也是,商人都如此,更别提是一国之君了。

    没有实际的利益,着实没必要浪费兵力。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四阿哥就要去外宫了,于是九阿哥跟他道别,往自家院子去。

    他进去的时候放轻了脚步,让人不必通传,小声问道:“福晋睡了吗?”

    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咋就知道九阿哥回来必然第一时间问福晋,于是恭敬回答道:“福晋已经睡下了,不过提早让御膳房备了饭菜,用炉子温着,九阿哥回来后就能第一时间用上了。”

    九阿哥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惊讶,苏澜怎么知道他去御书房议事没能吃上饭,这都准备好了?

    他确实饿坏了,吩咐人把饭菜送来,洗洗手就开始吃了起来。

    既然苏澜睡了,九阿哥也不好打扰,吃过后歇了一会,也累得赶紧睡下了。

    苏澜却没真的睡,回去后啃着手里的金条,有点发愁。

    这金条太好吃,她吃得太快了一点,一箱子很快没了,只能打开第二箱。

    苏澜只好开始啃银锭子,两口一个,吃着嘎嘣脆。

    她忽然似有所感,看向窗外,怎么自己的因果线好像动了一下?

    不过苏澜吃得上头,很快就忘记此事了。

    九阿哥一大早被高元叫醒,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迷迷糊糊起来,就听说四阿哥派人来叫自己。

    九阿哥纳闷,今天不用上朝,昨天商议也差不多了,四阿哥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不过四阿哥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叫他,九阿哥收拾一下,连早饭都没用,直接就去外宫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见着九阿哥迷迷瞪瞪的样子,就知道他刚醒来,听说自己叫他,直接就过来了。

    “九弟先坐,我是刚收到消息,等会你可能知道,还是提早告诉你为好。”

    九阿哥更纳闷了:“四哥,出什么事了?”

    “你四嫂刚送消息进来,说是八弟妹昨晚吃东西的时候忽然呛着了,整个人晕厥过去。宫门落锁了,太医叫不出来,只好在宫外找了大夫。”

    大晚上八阿哥着急找大夫,周围府邸的人很快就接到消息。

    四福晋感觉此事得让四阿哥知道,就让人等在宫门,宫门一开就送了消息进来。

    九阿哥听得一怔,虽然他不喜欢八福晋,总归关心一下:“八嫂她没事吧?吃着什么,怎么忽然就呛到了?”

    四阿哥也是疑惑地摇头:“就是吃普通的东西吧,这事就不清楚了。幸好八弟上手及时,狠狠拍打八弟妹的后背,让她把东西吐出来,不然真要呛得喘不上气来。”

    八福晋这险些丧命,人还晕了,醒来后还十分后怕。

    “大夫看过后只说八弟妹伤着嗓子,这阵子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太医过去也是这个意思,就让八弟妹好好养伤。”

    “你四嫂已经派人送了点药材过去问候,你这边跟八弟的关系好,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虽说九阿哥跟八阿哥的关系尴尬了,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九阿哥不表示一下,被外人知道,还觉得他对自家兄长和嫂子冷漠无情。

    九阿哥知道四阿哥是提醒他,担心九阿哥意气用事,不喜欢八福晋就真不送慰问的礼物过去,白白遭人非议。

    他笑着摆摆手道:“四哥,弟弟已经不是孩子了,这点分寸还是明白的。我这就回去准备,也派人送点温和的药材过去。”

    “多谢四哥提醒我,要不然我得很久后才知道消息了。”

    九阿哥毕竟住在宫里,对宫外的消息没那么灵通,多得四阿哥及时提醒他,才能早做准备。

    四阿哥笑了笑:“你我兄弟之间就别那么客气了,等会九弟就要去户部上值,此事尽快办妥为好。”

    九阿哥点点头,告别四阿哥后就赶紧回去院子,让人拿了药材的单子来看了看,挑了几样不会出错的温和药材包好,让高元亲自出宫送去八阿哥的府邸。

    苏澜这时候起来,见九阿哥让人收拾东西送出宫,不由有些意外。

    等她坐下后,九阿哥就简单提起八福晋的事:“八嫂噎着了,这事挺奇怪的。虽说咱们的关系不如以前,也不能叫人诟病。”

    尤其九阿哥这不送,没人会说他,反倒会指责苏澜不够周到。

    九阿哥当然不会让苏澜留下话柄,赶紧就代劳了:“送的都是不出错的药材,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说完,他看着周围都是自己人,而且都在门外,这才小声对苏澜说道:“我之前就觉得八嫂那张嘴还是别张开为好,没想到她就真的如此倒霉,好一阵子不能开口了。”

    八福晋这张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能噎死人,叫人一肚子不痛快。

    九阿哥想到以后有一段时日要是碰到八福晋,也不用听她开口说话,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

    苏澜眨眨眼,难怪她感觉昨晚有因果线在动,原来是八福晋。

    她就说八福晋得罪自己这个神兽,也是时候该倒霉了。

    只苏澜都没料到会是这种形式,看来八福晋这是犯了口戒,嗓子才会倒霉得忽然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破了无益语、妄语罪或者绮语都算是犯了口戒,也不知道八福晋犯的是哪一种。

    当然了,口戒之外还有身戒和意戒,苏澜只盼着八福晋能乖一点,别这些都一并犯了,那就不止短时间内不能说话那么简单了。

    得知是四阿哥特地把消息告诉九阿哥,免得大伙儿都去送东西了,就是消息不灵通,跟八阿哥关系又挺好的九阿哥迟迟没去,必然遭人背后指指点点。

    九阿哥又忽然提到:“对了,四哥之前我和他对弈,临走的时候,你放下了一枚黑子,正好让我的棋势活起来了,他就好奇你平日都看过什么棋谱,以后也想和四嫂跟你对弈切磋一番。”

    苏澜想着四阿哥这人还怪好的,是个顶好的老大哥了,十分照顾九阿哥这个弟弟。

    棋谱这种东西她多得很,还都背下来不少,于是笑着说道:“我看得杂,棋谱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闻言,九阿哥面露遗憾,又听她补充道:“好在我都背下来了,这两天有时间我就默写一些棋谱,爷带过去送给四阿哥就好。”

    这话让九阿哥又高兴了起来:“这敢情好,那你先默写着,我回头送去给四哥。”

    两人转而去了书房,九阿哥依旧乖乖当个伺候磨墨的,都不让宫女接手。

    白云原本想劝,被白青拉着出去,在角落小声提醒道:“你傻啊,九阿哥这跟福晋是情趣呢,你进去掺和什么?”

    闻言,白云一顿,心里头忍不住在想。

    宫女给阿哥们磨墨,那叫红袖添香,那九阿哥给苏澜磨墨叫什么?

    她学识有限,识字不多,苦思冥想了一会没琢磨出个合适的,只好心里默念着九阿哥这也算是另一种红袖添香了。

    九阿哥不知道自己在宫女心里已经变成红袖添香的一种,正专心致志给苏澜磨墨。

    磨墨多了,他都成了熟练工,这墨水是磨得正正好。

    之前是因为苏澜要写折子,不好有外人在,九阿哥就代劳了磨墨的活儿。

    总不能苏澜写折子之前还要自己磨墨,让人干活还要一个人干活,这就有点太没良心了。

    九阿哥刚开始磨墨的时候还有些生疏,毕竟从出生起自己就是阿哥,身边多的是伺候的人。

    磨墨这种事,九阿哥还真没亲自做过。

    只是他虽然没做过,看确实看得不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手后尝试了几次就慢慢熟练了起来。

    苏澜想了一会,她记得的棋谱实在太多了,都默写下来,手都得写断。

    最后自己选了几个比较出挑的,又不大常见的棋谱来默写。

    九阿哥磨墨差不多了,偷偷在边上看苏澜默写,越看越是上头。

    这棋谱也太精妙了,怎么他就没看过呢?

    董鄂氏这家里也不富裕,怎的藏书那么厉害,竟然有这些连他都没见过的棋谱孤本?

    九阿哥想着什么时候陪苏澜回家,然后去书房看看,指不定有很多少见的孤本。

    要爱书的三阿哥知道,必定很激动。

    苏澜一口气默写了五个棋谱,九阿哥生怕她累着了,拦着道:“这么多足够了,我瞧着一个棋谱都能琢磨好久,五个足够四哥看好长一段时间了。”

    听见这话,苏澜点点头,放下了毛笔。

    九阿哥拿过帕子给苏澜仔细擦手,给她擦掉指尖沾上的墨点。

    苏澜习惯被人伺候,哪怕被九阿哥亲自伺候也没感觉不自在,施施然伸出手让他擦了个干净。

    九阿哥擦完后,看着苏澜干净的双手,还感觉挺有成就感的。

    只是放下手帕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嘀咕,自己怎么越发习惯伺候苏澜了呢?

    不过苏澜身子弱,九阿哥亲自多照顾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自我安慰一番,拿起一张棋谱就看得津津有味,都有点舍不得给四阿哥送去了。

    苏澜看得好笑道:“爷要是喜欢,留下两张棋谱,剩下的给四阿哥送去吧?”

    九阿哥大略看了几张棋谱,哪个都想留下。

    他想了想就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把棋谱临摹下来一份不就好了?”

    九阿哥只觉得自己都糊涂了,只想着这一份棋谱送出去就没了,心里还可惜,其实可以誊抄一份送给四阿哥!

    想到就做,反正墨水还有,九阿哥坐下后飞快临摹了几张棋谱。

    他想着皇帝也爱对弈,这棋谱给了四阿哥,不给皇帝一份也不合适,于是又誊抄了一份。

    苏澜就在旁边看着九阿哥忙忙碌碌,誊抄了一份又一份。

    九阿哥怕她在旁边看得无聊,还一边抄写一边开口提起派兵去缅甸之事已经确定下来。

    苏澜听后就笑了:“云南提督和绿营军知道后,肯定会很感激爷。”

    九阿哥眨眨眼也笑了:“感激我什么,因为正好咱们去酒楼吃饭遇到缅甸王子,接着得了差事吗?”

    苏澜也笑了:“难道不是爷提议,谁更近就让谁去,叫他们平白捡了这个大功劳?”

    若非九阿哥开口,大臣还有的吵,只想让自己人去,这一吵想必要吵好久,这么大的好处也未必能落在云南的绿营军头上。

    九阿哥想想也是,除了云南之外,其实还有蜀省能派兵,他又迟疑道:“那我是多此一举了,其实这事我要不开口,皇阿玛应该也会确定下来。如今我这一开口,倒是让云南提督抢了蜀省提督的功劳了。”

    苏澜见九阿哥担心,于是安慰道:“皇上该是属意云南提督接手此事,只是不好直接开口,有爷帮着先提出来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皇上不是这般想,爷哪怕提出来,也不会轻易赞同此事,其他大人应该也清楚。”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这事要不是皇帝点头,哪怕他再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在场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显然看得出皇帝偏向云南提督,所以才纷纷改了口风,开始附和九阿哥。

    难为九阿哥还以为自己多嘴了,掺和进去,坏了蜀省提督的坏事得罪人。

    估计蜀省提督回头接到消息,也明白是皇帝的用意,压根不会在乎是九阿哥还是哪个阿哥多嘴提起的事来。

    九阿哥不由感慨道:“好在有你提醒我,不然我就要担心好久了。”

    果然那些大臣们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简直不要太快,却偏偏一个个表面装得好像九阿哥特别厉害有理的样子,叫他都误会了。

    还以为是他提出来,才让大臣们改变了态度,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通之后,九阿哥立刻就放下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果然就跟皇阿玛说的那样,遇到事情解决不了可以先跟苏澜说说,指不定就能解决。

    实在解决不了,他还可以去找四阿哥!

    九阿哥把棋谱放进锦盒里面,一份派人送去给宫外的四阿哥,一份他就亲自送去乾清宫给皇帝。

    皇帝得知九阿哥送来了棋谱,人放下东西就想走,被李德全留下了。

    他打开锦盒看了两眼,不由看得入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道:“这东西小九从哪里弄来的?把他叫进来,朕得问问。”

    九阿哥原本想着东西得亲自送才有诚意,但是皇帝忙着呢,不一定有时间见他,放下锦盒就要离开,却被李德全好说歹说留下喝一杯茶,自己则是进去通传一声。

    没一会儿,皇帝就叫他进去了,还问起棋谱的事。

    九阿哥老老实实回答道:“是苏澜默写下来的棋谱,她之前看过,只是看太多,却不记得棋谱都放在哪里了,或是叫什么名字。”

    “儿子想着皇阿玛喜欢围棋,就让苏澜默写一份送过来,也给四哥送去一份。”

    皇帝收到棋谱,自然也会知道九阿哥给宫外的四阿哥也送了。

    与其让皇帝收到消息后知道,还不如九阿哥这会儿直接说出口。

    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手里拿着棋谱感慨道:“朕还没见过这样的棋谱,苏澜真是博览群书。”

    苏澜被夸,九阿哥连连点头附和道:“儿子也没想到她的棋艺这般好,四哥说她只下了一子,整个棋盘都重新活起来了。虽说儿子还没跟苏澜对弈过,但是四哥这么说必然是厉害的。”

    毕竟四阿哥的棋艺相当不错,他这么夸苏澜,那她的棋艺自然出色得很。

    这话让皇帝都感兴趣了起来,笑着说道:“苏澜的棋艺这般厉害吗?朕倒是想跟她对弈试试,不过等她身子骨再好一点,毕竟对弈还是伤神。”

    九阿哥笑着应下:“能跟皇阿玛切磋棋艺,苏澜也算是独一份了,必然愿意得很。”

    他心里却想着苏澜的棋谱背得厉害,棋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四阿哥说的一样厉害。

    要是回头苏澜跟皇帝对弈,立刻就输了,那就尴尬了。

    九阿哥琢磨着回去要跟苏澜来一盘看看,要是苏澜的水平一般,他就委婉推脱一下,时间长了,皇帝自然而然就会忘记今天的事。

    皇帝又提起昨天的事来:“你昨儿一提,朕就同意了,心里是不是有所忐忑?”

    听罢,九阿哥连忙答道:“儿子原本想不通,还是被苏澜提点后才明白,皇阿玛原本就有意云南提督,他那边更合适,不过是顺水推舟儿子的话,倒不是儿子的功劳了。”

    皇帝微微挑眉,没料到九阿哥这么快就想通了,还是因为苏澜的提醒。

    “你这媳妇确实聪明得紧,连这一点都猜到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朕就怕你没想明白,还沾沾自喜起来就不好了。”

    九阿哥摸摸鼻子,他哪里沾沾自喜,十分忐忑不安好吗?

    他生怕挡了别人的功劳,被一省提督怀恨在心就麻烦了。

    哪怕提督只是个臣子,比不上九阿哥的身份,但是他手里的权力却不小。

    以后要是九阿哥遇到什么事需要通过蜀省,到时候提督也不必亲自动手,底下人就能会意,给他使点小绊子,也足够九阿哥喝一壶了!

    皇帝见九阿哥惴惴不安的样子就好笑道:“怎么,你身为阿哥还怕臣子心里记仇了?行了,别多想,那些臣子哪个不是人精,比你聪明得多了,也很清楚朕的意思。”

    言下之意,九阿哥就别胡思乱想,担心自己多嘴会被臣子记恨了,别人压根就不会这么想好吗?

    九阿哥又摸摸鼻子,他这是经历少了,皇阿玛这是嘲笑自己吗?

    他能怎么办,只能默默把话憋回去。

    还以为这对话终于能结束了,九阿哥能回去找苏澜安慰一下。

    哪里想到皇帝又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老四特地跟你说了老八媳妇的事吧?还以为小九跟老八的关系最好,看来跟老四也不错。”

    九阿哥有点琢磨不透皇帝问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他们兄弟几个关系亲近不好,还是不亲近更好?

    他猜不出,索性就不猜了,实话实说道:“四哥估计是怕儿子在宫里消息不灵通,不清楚此事,拖个几天再去慰问八哥的话,倒是叫人觉得兄弟之间太过冷漠,才好心提醒儿子。”

    皇帝微微颔首道:“老四这事做得不错,不过没人提醒你也不必担心,谁也不会说你什么。”

    毕竟是八福晋出意外,跟九阿哥这个弟弟有什么关系?

    其他阿哥去慰问,也是看在八阿哥的份上。

    早就有人看出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关系不复以前,之间发生什么,皇帝虽然极力瞒着,其他人不清楚具体的,约莫也能知道八福晋的关系让两兄弟交恶了。

    八福晋出事,九阿哥不去,谁也不会说他什么。

    只不过九阿哥到底心软,不好叫八阿哥为难。

    四阿哥也是看出来了,才会提醒他一下,免得九阿哥后头得知消息后反而有点自责。

    毕竟九阿哥和八阿哥年纪相近,两人关系好了这么多年,如今因为八福晋,面对面只是尴尬,还不到交恶的地步。

    九阿哥还不至于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做,回头他在宫里倒无妨,八阿哥在宫外就会听见不少流言蜚语,心里一定会难受和不自在。

    他低下头,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开口安慰自己。

    转念间,皇帝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要冷了一点:“小九心软不是坏事,却也不能一直这样。你如今在户部当差,暂时还没领着大的差事,到时候一个个都来求你放过一马,或者手指缝松一松,你是听还是不听?”

    “他们一个个跪着求你,还说上有八十父母,底下还有刚出生的孩子。在国库的欠款还不上,小九要怎么办?”

    九阿哥直接被皇帝问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去讨债了吗?

    他是知道这些年大臣们有些实在过不下去,就去国库借钱。

    皇帝也大方还手松,见臣子们过得不如意,只是借钱而已,直接就答应下来。

    但是他起了头,其他大臣开始纷纷效仿,哪怕家里也没穷得揭不开锅,却也跟风去借钱。

    一来二去,每个臣子借的不算多,积累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加上征战多年,国库损耗太大,如今早就入不敷出。

    皇帝脸皮薄,不好直接跟臣子们追债,把借款要回来。

    然而他这边刚跟缅甸签下契约,为了金矿出兵,那边已经有大臣开始打听能不能继续跟国库借钱了。

    敢情皇帝这边金矿刚进来,那边就有大臣继续借出去。

    这国库跟个筛子一样,一边进一边漏出去,这还得了?

    皇帝打算让户部管这事,九阿哥也在户部当差,怎么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才会提醒他。

    九阿哥的脑子里却全是“讨债”二字,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毕竟欠债的才是大爷,追债的反而是孙子!

    皇帝竟然要自己去当孙子吗?

    九阿哥如果满身是嘴,肯定使出浑身解数去拒绝。

    皇帝见他沉默,却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你这还没去追债,就已经这个样子了,真过去的时候岂不是更难受?”

    九阿哥脸上带着小心,很想问皇阿玛:这债是非追不可吗?

    不过想想也是,国库的钱也是皇帝的钱。

    借就借了,大臣们却从来不打算还。

    而且看皇帝的意思,国库空了,大臣们就不来了。

    眼看金矿要进国库,大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来借钱,皇帝哪里能受得了!

    九阿哥拒绝不了,他斟酌着问道:“皇阿玛,此事儿子估计不太能胜任。四哥铁面无私,八哥八面玲珑,要有两个兄长一起,这事想必能事半功倍!”

    皇帝挑眉看着这个小儿子,好家伙,他这是打算拖四阿哥和八阿哥下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独惨惨不如一起惨

    老四:白对你好了!

    老八:这哪里是兄弟,这是冤家!

    明天还是18点更新,不见不散啦!=。=

    第33章

    九阿哥偷偷捂着心口, 其实良心也有一点点痛。

    但是比起这一点点痛,这事他一个人实在办不来,只好把最亲近的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起拖下水了。

    皇帝只笑着伸手虚虚点了九阿哥一下说道:“你这是打算让老四和老八一个当白脸, 一个当红脸,那小九你当什么?”

    九阿哥谦虚道:“儿子刚领差事,对朝臣也不大熟悉, 给两位兄长打下手就好, 也能在旁边多看多学习。”

    这话倒是冠冕堂皇, 皇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行, 小九你去说服老四和老八,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九阿哥抹了把脸,四阿哥不会把自己打出去吧?

    不过四阿哥的武艺一般, 打着应该不怎么疼, 只要四阿哥点头,他还是愿意挨打的。

    至于八阿哥的话,他一向喜欢动口不动手。

    而且因为八福晋的缘故,八阿哥丢了差事, 难得如今有了这份差事,虽然是得罪人的活, 谁都不太乐意接, 他应该是愿意的。

    毕竟这差事再难也是差事, 如果办得好, 让皇阿玛改观, 八阿哥不就能领别的差事了吗?

    不然他正当年轻的时候, 却一直闲赋在家, 总归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连九阿哥都领差事了, 八阿哥这个学识不错又八面玲珑之人却空闲得要命, 这不是直接说被皇阿玛厌弃了吗?

    于是九阿哥硬着头皮点头道:“皇阿玛,儿子愿意去说服两位兄长帮忙。”

    皇帝摆摆手道:“那小九你去吧,此事尽早定下来,就看你了。”

    九阿哥只能嘴上说着“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两位兄长肯定也想为皇阿玛分忧”的话,麻溜退下了。

    他一走,皇帝这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李德全,你刚才看见小九那纠结的模样了吗?这孩子比以前有趣多了,还学会坑自家兄长了。”

    李德全也是好笑,无奈道:“皇上,九阿哥想必要苦恼了。”

    皇帝摇摇头道:“朕看小九一点就没有苦恼的样子,还摩拳擦掌准备坑老四和老八呢!而且他那眼珠子一转,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估计已经想好怎么说服两人了。”

    八阿哥肯定不会拒绝九阿哥,毕竟他正心急等着皇帝改变主意,给自己一个差事。

    如今九阿哥送差事到自己手上来,哪怕要上刀山下火海,八阿哥也必定会接过来。

    但是四阿哥就未必了,毕竟上门讨债可是得罪人的活儿。

    八阿哥那是没办法,只能妥协,四阿哥却没这个必要,就看九阿哥怎么说服他了。

    九阿哥飞快回到院子,脸上全是兴奋。

    苏澜见了不由疑惑道:“爷这是怎么了,要准备出宫去吗?”

    闻言,九阿哥点点头:“我等会出宫去四哥和八哥那边,皇阿玛给了差事,我打算请两位兄长来帮忙。”

    他沉吟道:“只我自己过去,四哥未必愿意,还想请你跟我一并出门,然后跟四哥对弈一番。”

    苏澜倒是没意见,却也奇怪道:“我只需要跟四阿哥下一盘棋就能帮上爷了吗?”

    九阿哥笑着点头道:“是,你尽全力跟四哥对弈就好,至于输赢则是不重要。当然了,你要是能赢四哥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澜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白云和白青过来伺候她换了一身衣服,梳好头。

    她手腕上戴着九阿哥送的玉镯子,头上戴着玉簪,简单又大方。

    九阿哥怕苏澜走到宫门会累,他早早就跟皇帝打过招呼,希望能破例让苏澜在宫里能坐软轿。

    一般是有品级的后宫嫔妃才能坐软轿,如今宫里没有皇后,也就是四妃和贵妃能坐。

    苏澜这身子骨弱,皇帝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她也算是宫里独一份能坐软轿的福晋了。

    她被九阿哥小心扶着上软轿,九阿哥自己则是跟在轿子旁边,倒像是苏澜的护卫一样。

    苏澜有点过意不去,想让九阿哥一并上轿子来。

    毕竟她瘦弱得很,这软轿很宽敞,两个人挤一挤还是能坐的。

    九阿哥却说什么都不肯上软轿,还振振有词道:“皇阿玛心疼你,这是特意给你破例,才能在宫里坐软轿。我却没有得到允许,坐轿子就不妥了。”

    “而且我身子骨好,没必要跟你挤。你一个人坐着轿子也能舒服一点,再说了,我这腿脚走得可能比轿夫还快。”

    他不需要坐轿子,真进去了,被人看见,自己脸皮就要挂不住了。

    苏澜是体弱要坐轿子,九阿哥要蹭上去,皇帝可能不会说什么,别人就未必了。

    九阿哥还是要面子的,加上他确实不想挤着苏澜。

    两个人一起坐,轿夫的速度就要更慢了。

    紧赶慢赶,他们很快到了宫门,换了马车离开。

    九阿哥先去的是四阿哥那边,出宫之前先派了人送东西,后脚又叫人传了口信,说要带着苏澜过来一聚。

    四阿哥还有些奇怪,这休沐的日子,九阿哥要过来会提前说,怎的忽然匆匆忙忙的。

    加上他还带上苏澜,四阿哥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弟弟和弟妹要来,四阿哥跟四福晋说了一声,四福晋就置办了起来。

    她让厨房做了好克化的点心,免得苏澜身子骨弱,吃着积食就不好了。

    另外还准备了花茶,这茶带着花香,却不浓,正适合体虚之人饮用。

    原本四福晋想在后花园招待九阿哥和苏澜,只是这天儿有点凉了,苏澜吹着风不好,于是换到靠近湖边的花厅。

    在这里能隐约看到门外湖边的景色,又能远远赏花,还不会吹着风,最适合不过了。

    她这边刚准备好,那边九阿哥的马车就到了。

    四阿哥还想亲自去迎,九阿哥已经带着苏澜进来了,笑着说道:“弟弟就知道四哥会出来,咱们兄弟实在不必这般客气。”

    “上回四哥不是说想跟苏澜对弈一番,今儿她身子骨还不错,我就匆匆带她来了,四哥不会介意弟弟的唐突吧?”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什么唐突,九弟想来,只管来就是了。”

    他带着九阿哥和苏澜去了四福晋准备的地方,面对着美景,室内又不会见风,九阿哥看着很满意,笑着道:“四嫂准备得真周到,这里能赏景又不会让苏澜吹着风,实在体贴极了。”

    四福晋领着丫鬟们进来送热茶和点心,听见这话就笑了:“九弟这般夸我,我倒是有些脸红。”

    几人落座后,四阿哥率先开口道:“多谢九弟派人送来的棋谱,听闻是九弟妹特意默写下来的,我瞧着像是失传已久的棋谱了。”

    苏澜点头,只觉得四阿哥的眼力劲不错,这几个确实是失传已久的棋谱,却极为精妙。

    只因为战乱被人烧毁,又或者后人保存不当而渐渐失传。

    苏澜只觉得可惜,斟酌再三后还是默写了这几个。

    四阿哥要追问她怎么得到这些失传的孤本棋谱,自己还真是说不上来。

    好在四阿哥并不刨根问底,只觉得这些棋谱相当珍贵,苏澜愿意分享就很难得了,实在没必要还追问苏澜是怎么得到这些的。

    兴许是巧合,兴许是缘分,总归是个人的运气。

    四阿哥能沾沾苏澜这运气,能看见这些棋谱就不错了,其它的就不多追究。

    苏澜满意四阿哥的体贴,又说道:“听爷提起过,四阿哥想跟我手谈一局?”

    四阿哥微微颔首道:“上回弟妹只最后放下一子就让棋局逆转,力揽狂挽,弟妹的棋艺想必十分出色。”

    苏澜笑笑道:“四阿哥谬赞了,那咱们来一局?”

    九阿哥在旁边附和道:“我还没跟苏澜对弈过,倒是四哥先来一盘了。要是苏澜赢了,是不是得有点彩头?”

    四阿哥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九弟忽然带着弟妹到我这里来,就是有事要办吧?不用对弈,九弟先说说。若是合适,我也不会拒绝。”

    九阿哥嘿嘿一笑,却卖了个关子道:“四哥别着急,先跟苏澜来一句再说?至于彩头的事,四哥是答应了?”

    闻言,四阿哥笑了笑就点头了。

    毕竟他的棋艺相当出色,已经很少有人赢过自己。

    苏澜再厉害,四阿哥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于是爽快应下来。

    其实九阿哥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四阿哥这棋艺他是亲自见识过,却不知道苏澜的棋艺如何。

    他对苏澜能赢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是为了找理由跟四阿哥提起给国库讨债之事罢了。

    两人各有心思,四福晋已经让人送来棋子,正是九阿哥送的那一副。

    四福晋摆好棋盘,就跟九阿哥在旁边围观两人对弈。

    四阿哥有心谦让,示意苏澜执黑子。

    苏澜却觉得有点欺负人,婉转道:“四阿哥,不如咱们来数棋?”

    数棋就是一人抓出一把棋子,然后数一数谁的棋子最多。

    多的执黑子,少的则是白子,算得上是靠运气来决定了。

    四阿哥看了苏澜一眼,还是同意了此事。

    两人同时抓了一把棋子,互相数了数,四阿哥更多,他执黑子。

    九阿哥肉眼可见紧张了起来,要苏澜执黑子先行,这赢面就要大多了。

    如今苏澜却是执白子,他很担心回头输得太多,会特别难看。

    到时候苏澜会不会很难过,埋怨九阿哥带她过来跟四阿哥对弈?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两人对弈不可能临时放弃,九阿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了。

    四阿哥也有点担心自己赢太多,苏澜会很尴尬。

    不过如果一开始就放水,也是相当不尊重对手。

    他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暂时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后边再看看。

    要是苏澜的棋艺只是一般,四阿哥稍微手下留情就好。

    四阿哥先行,苏澜很快跟上。

    她每次落子都相当快,仿佛不需要想一样,这跟九阿哥的风格倒是很相似。

    四阿哥一开始以为苏澜跟九阿哥一样,棋艺一般,却是个果断的性子,对棋路的思考也不够长远,所以落子非常快,后边就容易无以为继。

    然而他渐渐就发现苏澜的不同,她的棋路实在太稳了。

    每一步虽然落得很快,却像是千锤百炼过的棋艺,丝毫不需要多琢磨就知道棋子要放在什么地方才是最适合的。

    而且她这样迅速下棋,反倒逐渐给四阿哥一丝丝的压力。

    苏澜每次落子实在太轻松了,看似平常的位置却充满杀机,步步为营,毫不迟疑堵住了四阿哥的棋路。

    四阿哥落子越来越慢,有时候一步棋要琢磨一刻钟的功夫。

    九阿哥眨眨眼,越看越不对,怎么他感觉四阿哥快要输了?

    这棋局渐渐一面露出颓势来,四阿哥也不挣扎了,直接放弃道:“是我输了,弟妹的棋艺果然厉害。”

    九阿哥虽然看出来了,但是四阿哥这么快认输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四哥竟然主动认输了,还真是头一回见!

    九阿哥惊讶极了,却见苏澜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早就猜到了结局。

    他不由骄傲起来,果然自己的福晋最厉害了,竟然比四阿哥还厉害!

    九阿哥开始庆幸自己没跟苏澜对弈,不然他这棋艺原本就不如四阿哥,还不得很快输得片甲不留?

    他摸着下巴,感觉苏澜刚才下棋的时候压根看不出平日柔弱的样子,反而杀气腾腾。

    九阿哥后背有点发毛,他这福晋的脾气似乎并不是那么好?

    只是她这阵子过得舒服,跟九阿哥相处也融洽,没见生气的时候,才没表露出来?

    要是苏澜哪天生气了,会不会特别可怕?

    思及此,九阿哥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还是别惹苏澜生气为好。

    苏澜不知道九阿哥心里的想法,她这手棋艺是白泽指点过的。

    白泽神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也能辟除人间一切的邪气。

    这辟除的时候,偶尔也得动手破除,但是机会不多。

    于是白泽在世人的印象中一向是温和从容,包容万物,脾气极好,从不轻易生气。

    可是在动手的时候,白泽却是一个神兽能抵千军万马,刀邪祟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温和了。

    对弈仿佛在战场上,哪怕只被白泽指点过,苏澜这棋艺都沾染了一点杀气。

    九阿哥都察觉出来了,更何况是面对面的四阿哥。

    他忍不住多看了苏澜两眼,这位九弟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不一样。

    她平日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在棋盘上杀气那么重?

    或者说苏澜平时只是伪装起来,没表露出端倪,有或者故意隐藏得太好?

    不管如何,四阿哥这一盘棋输了,他虽然惊讶,却也没太在意输赢,而是笑着看向九阿哥问道:“九弟来说说,想让我帮忙的事是什么?”

    九阿哥没料到苏澜还真的赢了,这时候提出来仿佛是逼着四阿哥帮忙一样,摸着鼻子说道:“弟弟就是开玩笑的,不过确实有事想请四哥帮把手。如果四哥不愿意,只管告诉弟弟就是了,弟弟也不会勉强四哥。”

    他这要说正事,四福晋就想带着苏澜离开。

    九阿哥见了连忙伸手拦下道:“四嫂不是外人,只管留下听着就是了。”

    四福晋笑着点头,不过还是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几人在。

    九阿哥这时候才把国库追债的事提了起来,还老老实实把自己跟皇帝提议让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起加入的事也说了。

    四阿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恭喜九弟又得了一个差事,叫上八弟就是了,怎么还叫上我?”

    九阿哥摸着鼻子,听出四阿哥的不悦来,小声说道:“弟弟这不是担心八哥和我镇不住那些大臣,他们估计都不会把我们两个的话听进去。到时候差事没办成,弟弟还得搞砸了,只能求四哥帮忙。”

    四阿哥一出,就他那张冷脸,大臣能敢不听吗?

    哪怕大臣们未必真的愿意还掉所有的借款,有四阿哥在,起码他们也愿意意思意思,给他一点面子,还上一部分。

    九阿哥之前就揣测过皇帝的意思,也没让大臣真的把全部借款都还上,只算是敲打他们,叫大臣适可而止。

    但是完全不还也不行,怎么也得还掉一部分,不然这催债就跟开玩笑一样,叫皇帝的脸面挂不住了。

    四阿哥也猜出来了,点头道:“既然九弟求到跟前来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四哥答应了?”九阿哥满脸惊喜,他存了一肚子的话,就怕四阿哥不答应,还想着要登门好几次,磨上几天。

    哪里想到四阿哥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九阿哥还想着四阿哥会拒绝。

    他想到把四阿哥拖下水怪不好意思的,小心翼翼问道:“这虽然是个大差事,却要得罪不少大臣,四哥真的想明白了?”

    四阿哥见九阿哥忐忑不安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我答应了,九弟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弟弟乐意得很,就是怕四哥回头得后悔了。”

    九阿哥虽说拉上八阿哥,其实最想让四阿哥参与进来。

    毕竟说是三个人做,这差事最后估计都是四阿哥办的,九阿哥脸皮再厚还是得把话说清楚,免得四阿哥以后会后悔。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我早就看不惯大臣们跟风一样向国库借钱了,皇阿玛心软,没催着他们还,这些大臣倒是得寸进尺起来。”

    皇帝知道大臣听见风声,金矿快到手了,他们暗搓搓想要再借钱,这就有点过了。

    之前借的还没还,后边一看国库有大笔金子进来了,于是他们又蠢蠢欲动想继续借。

    国库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是这次正巧遇上缅甸这个冤大头,把金矿送上,国库指不定空到什么时候。

    户部正发愁呢,金矿就来了,还没在手里热乎多久,大臣就来借,四阿哥可看不下去。

    他只是意外皇帝居然把此事交给九阿哥来办,而不是自己。

    难不成皇帝早就猜得出来,交给九阿哥的话,这个弟弟必然会来找四阿哥?

    若是只交给四阿哥的话,按照四阿哥的性子,他肯定自己一个人来办此事了。

    四阿哥心里琢磨着皇帝的用意,苏澜在旁边适时开口道:“皇上没直接把差事交给四阿哥,想必是觉得爷年纪小一点,大臣们也不好跟他多计较。”

    九阿哥眨眨眼,苏澜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呢?

    什么年纪小,他比苏澜还要大好吗?

    四阿哥却是被苏澜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估计皇帝是怕四阿哥一人去催债,得罪所有大臣不说,以后还要被记恨。

    但是换做九阿哥来办,他肯定不会一个人,而是拉上四阿哥和八阿哥,这记恨的对象就分散了。

    加上九阿哥年纪是小,但是他身后有极为护短的宜妃。

    德妃虽然受宠,可是跟四阿哥的关系只算一般。

    四阿哥有什么事,德妃也不会站出来护着他。

    但是宜妃就不一样了,她性子泼辣,又十分得宠,护崽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厉害。

    大臣敢为难九阿哥,宜妃就敢暗地里给他们穿小鞋!

    四阿哥作为贝勒爷,以后还要跟大臣们共事,彼此表面的客气和体面还是需要维持一下的。

    宜妃就不同了,她又不必跟这些大臣打交道,只要大臣对九阿哥有一丝不利的地方,她就能直接报复回去!

    她还有皇帝当靠山,大臣们能拿宜妃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最多私底下暗骂一句“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之外,对宜妃也是束手无策。

    所以皇帝让九阿哥领头是再适合不过了,这个小儿子还不至于傻到自己一个人去办事,还知道拉上帮手。

    四阿哥想明白了,心里对皇帝这一手极为佩服。

    皇帝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也把三个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几人闲谈了一会,喝了茶吃了点心,九阿哥看着外边的天色就准备告辞了:“弟弟还得去隔壁八哥那边,劝说他加入进来。等都谈好了,要不明儿开始,弟弟就请两位兄长一起商谈催债之事?”

    毕竟这催债得一家一家去,先去谁家,怎么去,去的时候说什么,几人也得坐下来好好商量。

    四阿哥点头同意了,也没留下九阿哥:“九弟自个去八弟那边,九弟妹就留在这,也没必要再跑一趟。”

    反正劝说是九阿哥的事,没必要让苏澜去跑一趟。

    四阿哥还记得八福晋之前的事,觉得苏澜过去会尴尬,还不如留在这里:“你四嫂早就说想跟九弟妹好好聊聊了,正好她们两个一起说说话。”

    四福晋明白四阿哥的意思,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之前听说九弟妹的棋艺出色,没想到连四爷都能赢过。我得多请教请教,以后也能赢一回四爷那就更好了。”

    苏澜笑着应下,自然是承了两人的关心。

    九阿哥原本就想让苏澜留在四阿哥的府邸,四阿哥主动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嘿嘿笑着道谢,这就独自一人去八阿哥的府邸了。

    他之前就派人来知会了一声,八阿哥见九阿哥这个时辰过来也不意外。

    尤其四阿哥的府邸就在不远的地方,门房早就发现九阿哥出宫后,马车先到了四贝勒的府邸,然后才过来。

    八阿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九阿哥这事是先找四阿哥商量后,才来找自己吗?

    九阿哥坐下后,喝了一口茶,就把催债的差事一股脑说了:“这事弟弟想着一个人办不了,打算请四哥和八哥一起来。四哥那边,我刚说了,他也愿意,就看八哥的意思。”

    闻言,八阿哥很意外。

    他原本想着九阿哥是有什么难事想不通,所以匆忙去找四阿哥指教,然后都出宫了,还是在隔壁,不好不到自己这边来。

    哪里想到,九阿哥这是又得了新差事,却立刻想到自己,拉着八阿哥要入伙了。

    八阿哥心里有些感动,跟九阿哥之前的关系闹得那么僵,还以为九阿哥对自己这个兄长的印象变了,不再亲近,有什么事也不会过来。

    怎会料到,九阿哥一有差事就想着邀请自己。

    八阿哥叹道:“九弟亲自来请,我又闲着,哪有不应的?还得多谢九弟记挂我,得了差事还不忘来找我。”

    毕竟这差事有四阿哥加入,已经十拿九稳了,压根不需要画蛇添足再叫上他。

    总归是九阿哥惦记着自己丢了差事,想让八阿哥这次加入进来,把事情办好了,叫皇帝改观,这尴尬的处境才能逐渐好起来。

    九阿哥一听就笑了:“八哥能答应那是再好不过了,弟弟还想着要多劝八哥一会,跟四哥说明儿一起商量。正好时间还早,不如八哥咱们就直接过去跟四哥商量一下此事?”

    他还先让高元去隔壁说一声,四阿哥那边没有异议,自己才带着八阿哥过去了。

    四福晋听说八阿哥要来,就想带着苏澜就躲到后边的院子,把地方空出来给三位阿哥商量正事。

    四阿哥却摆手道:“你和九弟妹不必挪地方了,咱们几个直接去书房那边议事就好。”

    他们在这边招待九阿哥和苏澜是风景好又暖和,对八阿哥就不必那么体贴客气了。

    而且八阿哥过来是谈正经事的,也没心思赏景,实在没必要让苏澜腾出位子来。

    苏澜不用挪地方,那自然是好事。

    四福晋就留下陪着她,四阿哥直接去了书房,还派人在门口守着,九阿哥和八阿哥来了就直接去书房。

    三兄弟很快聚首,也是难得。

    四阿哥的书房旁边有个小厅,平日专门议事用的。

    地方不算大,三人落座,就有苏培盛送来热茶。

    九阿哥跑了一趟,不客气地喝了半杯茶,这才解了渴,给两人笑眯眯说道:“多谢两位哥哥帮忙,弟弟我感激不尽。”

    四阿哥笑道:“九弟客气了,咱们这不都是为皇阿玛分忧吗?”

    八阿哥点头附和道:“正是,也多谢九弟办差事立刻就想到我,不然我还得在府里闲着。”

    九阿哥意思意思客气问道:“八嫂还好吧?”

    他一提,八阿哥有点尴尬道:“你八嫂身子骨没事,就是不能说话,太医说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就好。”

    八阿哥没说的是,八福晋这不能说话,伺候的人只能连蒙带猜她的意思。

    这猜自然有对有错,而且不能说话实在不方便,猜错居多,八福晋这心情不美,脾气原本就不大好,如今就更坏了。

    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偶尔还拿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砸到人,府里变得乌烟瘴气的,八阿哥都有点呆不下去。

    他去劝吧,八福晋听几句就开始红了眼圈,接着就无声哭泣起来,看着楚楚可怜,叫八阿哥都劝不下去了。

    但是八阿哥一走,八福晋没多久就要发脾气砸东西。

    东西砸坏了没事,采买新的就是,却因为砸到人,一个个头破血流的,叫伺候的人吓得心惊胆战,都不敢靠近八福晋。

    府里上下如履薄冰,走动的时候都自然放轻了脚步,甚至是呼吸声,就怕吵着八福晋,惹来她的不快。

    八阿哥大为头疼,请外边的大夫吧,府里的事就要泄露出去,八福晋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但是不请大夫吧,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个都受伤了,总不能不治。

    而且受伤的人渐渐变多,府里人手开始不足。

    幸好府里的主子不多,勉强还能继续用着。

    但是八福晋再发脾气砸人,没几天就真的没几个人能用了。

    八阿哥在府里呆不下去,正好九阿哥这时候找上门来,得了这个催债的差事,就要时常出门,也不必留在府里。

    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所以才爽快答应了九阿哥。

    见八阿哥含糊过去,九阿哥只觉得有点不妥,却没有多想。

    四阿哥却敏锐察觉出来了,心想八弟妹估计不能说话也作妖,让八阿哥心里苦又不好说出口,尤其是在九阿哥面前更是不好说了。

    他对八阿哥的家事不感兴趣,只要别影响到八阿哥办事就好,索性就没开口问。

    九阿哥大大咧咧的,刚才也是随口问,其实并不太关心八福晋。

    这会儿他客气完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一眼,很快递给身边的八阿哥。

    八阿哥看了不由诧异道:“九弟这么快就准备了名单?户部尚书给的吗?”

    四阿哥却不这么觉得:“九弟今天才接的差事,还是休沐的时候,皇阿玛应该不会给九弟名单,户部尚书这会儿也不在。”

    九阿哥直接从宫里过来,压根不可能那么快找到户部尚书要名单。

    皇帝一向都不会跟保姆一样给儿子们帮忙,得靠他们自己办事才行,根本不可能做出送名单之事。

    九阿哥笑眯眯附和道:“还是四哥懂我,这名单是我派人在宫外打听的。名单并不全,只是一部分在外名声比较厉害的。”

    确实名单的人数不多,后边也没有跟着借款的数字,显然只是九阿哥在外边打听回来的。

    八阿哥好奇道:“外头名声比较厉害的?九弟,这怎么说?”

    九阿哥解释道:“我让人打听的就是在京城几个销金窝挥霍最厉害的公子哥儿,他们家里有没跟户部借钱,有的话就记上。”

    “在这最前面的是销金窝里花用最多的,最前面这个,每次花魁一出来必然狂砸钱,一晚上少说砸个几万两,多了十万两都有过。”

    八阿哥听得咂舌:“那么多?他们家如此富有,有这钱去销金窝砸钱,怎的还跟户部借钱了?”

    九阿哥耸耸肩道:“大家都借,只他们一家不借就太不合群了。”

    “这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们家不缺钱,却也不还钱!四哥、八哥,咱们就从这一家开始催债吧!”

    四阿哥看着名单上的名字,若有所思道:“春泰……这是刚袭爵没几年的康亲王吧?我记得他是前任康亲王的长子,是个骁勇善战之人。”

    八阿哥点头附和道:“是,此人据闻善长六合枪,身手矫捷,能一人对敌十数人。如此骁勇之人,没料到竟然沉迷女-色,还在销金窝挥霍。”

    四阿哥却不意外,前任康亲王杰书战功赫赫,曾经平定三藩,又带兵平了耿精忠的叛乱,另外还镇守福建,大败五万郑家军。

    因为他一直在战场上,成婚虽早,长子出生却很晚。

    等杰书去世的时候,长子春泰才刚到弱冠之年。

    杰书是个严于律己的武将,对子女也十分严厉。

    他这一走,春泰就没了约束,加上立刻袭爵,还是铁帽子王爷。

    可以说只要春泰不犯大错,这辈子都衣食无忧,风光无限,身份尊贵。

    巴结的人自然络绎不绝,春泰年轻不好拒绝,久而久之自然就沾染了玩乐的风气,还被怂恿去销金窝,开始挥霍无度。

    以前在家中被父亲约束得狠了,这突然顶头大山没了,他还袭爵当了大家长,成了说一不二的人。

    都说约束紧了,松开后立刻忍不住放纵起来,想要把以前缺的都补上,春泰被酒肉朋友带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四阿哥对杰书很是佩服,见春泰变成如此,不免有几分惋惜。

    春泰这真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原本一身武艺都荒废已久,恐怕很难再恢复了。

    皇帝的祖父皇太极,是康亲王杰书的祖父礼亲王代善的同父异母弟弟,所以前任康亲王算是皇帝的堂兄。

    杰书这位康亲王名声赫赫,无人不晓,从他这不成器的长子作为切入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四阿哥直接点头同意道:“可以,就从春泰开始。”

    八阿哥却迟疑道:“咱们这是三个人一起上门去,还是先一两个人登门打招呼?”

    算下来跟春泰也是亲戚,他们三个就这样打上门,哦不,是气势汹汹上门催债,会不会有点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催债三人组原地成立,小九领头,四爷和八爷当左右护法【bushi】!哈哈~^_^

    第34章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一下就猜出他的心思。

    八阿哥这是习惯不得罪人了,不过也难免如此,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他生母出身辛者库, 原本就比其他嫔妃低一头,娘家也不给力,八阿哥的处境尴尬又艰难。

    好在八阿哥聪慧, 又有九阿哥这个好弟弟在, 还会经营, 性子温和又长袖善舞, 笼络了一批小官小吏,混得风生水起的模样。

    被小官小吏哄着夸着,八阿哥自我感觉良好, 自然就不喜欢得罪人。

    偏偏这个差事就绝对会得罪人的活计, 四阿哥挑眉道:“八弟是想先跟春泰试探一番吧?要是他愿意主动还钱,那是再好不过了,也能起个好头。”

    八阿哥看向四阿哥,他就知道这个四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九阿哥摸着脑袋无所谓道:“也行啊, 八哥先试试,先礼后兵就挺好的。”

    反正他只要完成这差事, 能省点功夫让对方主动还钱, 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明儿八哥先去康亲王府拜访, 弟弟去户部把各家欠款的账单统计一番, 再带过来给两位兄长过目?”

    四阿哥附和道:“这样也好, 咱们兵分两路, 我陪着九弟去户部。”

    户部那些老油条当然愿意丢掉这个烫手山芋, 交给九阿哥去催债。

    他就怕九阿哥年轻, 户部的人说什么九阿哥就应下了。

    回头九阿哥没办成这差事, 户部就能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来。

    九阿哥虽然不怕事,却没必要什么事都揽到身上来。

    有四阿哥在旁边,户部这些人一肚子的心思都会收敛很多。

    他们能不收敛吗?

    四阿哥那金睛火眼,又是在户部呆过的,很清楚户部那些明里暗里的事,户部这些人若非迫不得已,是绝不敢跟四阿哥对上的,毕竟毫无胜算。

    三人就这么说定了,九阿哥起身准备带着苏澜回宫去。

    八阿哥坐着没动,四阿哥看出他不想那么早回家的心思,就出声挽留他:“跟八弟也很久没对弈了,不如来一盘?”

    闻言,八阿哥欣然答应下来,笑着道:“听闻四哥的棋艺比之前更高了,弟弟得讨教一二才是。”

    四阿哥吩咐人送来棋盘,却不是九阿哥送的那一副。

    毕竟是九阿哥送的礼物,刚才对弈的时候用上是四阿哥表示喜欢。

    但是在八阿哥面前用的话,那就跟炫耀没什么两样了。

    送来的棋盘也不差,亦是上等玉石打造的棋子,两人直接就在书房里对弈起来。

    九阿哥想走,却忍不住多看两眼。

    四阿哥看出他的心思,好笑道:“九弟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怎么偷偷摸摸的呢?九弟妹有你四嫂陪着,九弟多坐一会也没什么。”

    九阿哥摸着鼻子嘿嘿一笑,他其实就是有点好奇,八阿哥的棋艺如何。

    之前听闻两人势均力敌,九阿哥当然想要围观一番,于是又重新坐下了。

    观棋不语,九阿哥在旁边沉默盯着两人你来我往。

    四阿哥和八阿哥也用数棋来确定谁执黑子,八阿哥略多一些,拿到了黑子。

    他们落子的速度都差不多,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

    当然到后头的时候,两人渐渐慢了下来。

    一盘棋下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结束,最后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是因为黑子先行,其实算是八阿哥略输一筹。

    八阿哥也不意外,笑笑道:“四哥果真厉害,弟弟甘拜下风。”

    四阿哥摇摇头说道:“八弟也不差,棋艺比之前更好了。明儿八弟过去,打算怎么跟康亲王提起此事?”

    八阿哥低头说道:“先拉近关系,然后再婉转提及债务之事。等下我就让人送拜帖过去,免得白跑一趟。”

    听见这话,四阿哥点点头道:“八弟要是应付不来,可以派人到我府上来告知一声。”

    八阿哥会意,点头应了,扭头对九阿哥道:“看九弟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赶紧过去接九弟妹吧。”

    九阿哥看完这盘棋,确实已经想离开了,两人说着话却不好打断,才会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没料到被八阿哥发现了。

    “那弟弟先走了,四哥,咱们明天再见了。”

    他急匆匆离开,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居然有点羡慕。

    八阿哥刚成婚的时候看见八福晋的笑颜,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哪里想到成婚这才没多久,就闹到如今这地步了。

    还没等他多感慨一会,就见苏培盛匆匆进来小声禀报道:“主子,八爷府上有人来了。”

    八阿哥皱眉,知道自己迟迟没回去,府里又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于是对四阿哥说道:“估计府上出了什么事,弟弟就先回去处理了。”

    四阿哥摆摆手,没多留他。

    八阿哥匆匆离开,苏培盛这才开口道:“奴才见来禀报的人满脸交际,藏在袖子里的手又红又肿,似是刚刚烫伤了。”

    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什么都见过,对这明显的烫伤自然一眼能认出来。

    四阿哥知道苏培盛的判断绝不会出错,能把人烫成这样,还急着把八阿哥叫回去,估计是八福晋又发脾气了。

    他只听说八福晋自从不能说话之后,万事不顺心,身边伺候的人就先遭了殃。

    八阿哥肯定劝过,可惜这位八弟妹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四阿哥愿意留八阿哥一会儿,已经是仁义之至了,其他的就只能八阿哥自己来处理了。

    九阿哥不知道这些,兴冲冲去后头接苏澜。

    四福晋早就听说九阿哥要来接苏澜,已经让丫鬟准备了一些糕点:“我见弟妹喜欢,就让人收拾了一些,你们带回去尝一尝。”

    装的并不多,只每样有一两个,九阿哥在路上都能吃完了。

    九阿哥笑着道谢:“多谢四嫂,那咱们就先回去了,四嫂留步,不用送我们了。”

    四福晋也没跟他客气,只送到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九阿哥上了马车,就跟苏澜提起刚才四阿哥和八阿哥对弈之事:“两位兄长的棋艺相当,厮杀得相当精彩。”

    “当然,我还是觉得你的棋艺最厉害了,对弈四哥的时候几乎是一面倒。”

    他心里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跟苏澜一样厉害呢?

    要九阿哥什么时候跟四阿哥对弈,也能这么一面倒的局势,那简直能吹一辈子的事!

    苏澜看着九阿哥笑笑道:“之前爷不是说跟大师学习的棋艺?”

    九阿哥摇头叹道:“别提了,我之前觉得那是一位厉害的围棋大师,才跟着学习的。如今看来,我是看走眼了。”

    人可能会点围棋,但是说大师的话,连给苏澜提鞋都没资格。

    他想着以后不能继续跟那位大师学棋艺了,还不如跟着苏澜来学:“要是你得空,不如来教教我,我把给大师的那份束脩转给你就好。”

    苏澜摇头道:“我不太会教人。”

    毕竟她就没教过,而白泽教自己的方式完全是随心所欲,偶尔指点一下,也不适合在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愤当中,自顾自数了起来:“我给这位大师的束脩每年足足有百两黄金,等会我就写信过去,让他以后不必再教我了……等下,你刚才说的什么?”

    苏澜听后,立刻改口道:“不,我没说什么。爷要不介意,那我就献丑了,就怕我不会教人。”

    百两黄金,那必须给她!

    九阿哥点头道:“你只管教,学不好是我的事,肯定不是你教的不好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宫门,从马车换了软轿回到院子,九阿哥才说起跟四阿哥和八阿哥催债之事。

    “八哥想当先锋,去康亲王府那边试试,四哥答应了,我也没反对。”

    苏澜好奇道:“要八阿哥成功说服康亲王,那爷和四阿哥就不用再登门了?”

    九阿哥点头道:“对,八哥能成功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我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他别的未必出色,在直觉上面却尤为敏锐。

    苏澜诧异道:“怎么,这位新的康亲王很不好说话?”

    九阿哥摇头道:“也不是,不过上任康亲王是个厉害人,对家里人约束尤为严厉,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提及上任的康亲王,打发掉宫人,关起门来跟苏澜八卦了起来。

    “这位皇叔算是皇阿玛的堂兄,我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过一面。因为之前听说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只以为是个孔武有力的大将军,豪放大方那种,就是见面后,他跟我印象中截然不同。”

    苏澜眨眨眼:“怎么不同了?没有爷想象中那么高大威猛,更像是书生了?”

    毕竟有些武将身上都是腱子肉,看着瘦削,却是武艺超群。

    就是大阿哥这样武艺出色之人,也只是长得高大,却并非膀大腰圆的样子,穿着长袍都有几分书生的样子。

    当然了,也得大阿哥不张嘴才行。

    他一说话,这书生的儒雅气息是彻底没了,嗓门还大。

    只要大阿哥不张嘴,他就是翩翩书生,这位皇叔很可能也一样。

    九阿哥却摇头道:“并非如此,这位皇叔长得确实儒雅,像书生不像武将,却是眼神畏缩,别说杀气腾腾,身上就没什么气势。”

    “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还是旁人敬酒的时候再三拜见康亲王,我才确认面前真真切切是这位皇叔了。”

    苏澜听得十分意外道:“那这位康亲王在战场杀敌,难道是假的吗?”

    不然他在战场勇猛杀敌,把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回到京城却跟个鹌鹑一样,人能变化那么大吗?

    难道在战场上,这位皇叔就是在后方享福,让心腹在前面杀敌,自己轻飘飘拿走全部功劳的人?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皇亲国戚自认身子骨娇贵,在前面杀敌要沾染血腥,那味道洗都要洗不掉,所以不在前线,而是躲到大后方。

    旁人没跟着上战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作为身份最高的人,抢走部下的功劳,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九阿哥却再次摇头道:“我起初跟你想的一样,都以为这位皇叔被吹嘘得厉害,其实就是个有名无实之人,还是偷了别人功劳的花架子。”

    “后来我巧合认识了跟着这位皇叔上战场的将士,他喝醉酒闲聊了几句,才知道皇叔的战功是实打实的,就是这人胆子很小。”

    “胆小?”苏澜实在没办法把一个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跟胆小这个词联系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胆小之人,怎么可能上战场?

    这也太矛盾了!

    九阿哥耸耸肩道:“传闻说皇叔从战场回来的时候,还先私下找了他的岳父,让岳父弹劾自己。”

    苏澜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不过她总算明白,为何说这位上任的康亲王胆小了,其实是害怕功高过主啊!

    只是也因为他的谨慎小心,一直安安稳稳到最后,家里人也保存不说,儿子又顺利继承了爵位。

    可惜这儿子压根没有继承阿玛的谨慎小心,反而因为约束太过了,如今他是使劲放纵。

    九阿哥也觉得惋惜道:“如果他能跟皇叔一样,跟着上战场,立下功劳,这爵位只怕能更稳妥。”

    苏澜跟他的想法却不一样,上任康亲王那是正巧碰上战事多的时候,才能在战场上立功。

    如今三藩平了,三次征讨噶尔丹的战事也结束了。

    看皇上的意思,暂时不会有战事,这位新任的康亲王就没了上战场立功的机会,一身武艺是荒废了。

    他还因为袭爵的关系,不能随意出京,要是十分上进反而危险了。

    如果吃喝玩乐,当个闲散王爷,他反而要安全得多。

    说不准这位新的康亲王就是故意装出挥霍无度的样子,好保全自己。

    毕竟铁帽子王爷太努力,皇帝会担心。

    他要是荒废武艺,沉迷玩乐,皇帝就要放心多了。

    这些话苏澜自然不好直接跟九阿哥说,只含糊猜测道:“那这位新的康亲王兴许没能上战场,又继承了他阿玛胆小的性子,索性挥霍玩乐,也就不会被忌惮了。”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笑笑道:“也有这个可能,等八哥上门会会这位新的康亲王,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说完话,九阿哥担心苏澜出去一趟累着了,催促她去休息,又交代道:“我明早要去户部核算欠债的名单和银钱,你也不必等我回来了,我估计算完后还得出宫跟四哥和八哥商量一二。要是有时间,还得上门拜访。”

    官职品级太低的大臣,当然轮不到让几位阿哥亲自上门去讨债。

    但是京城多的是皇亲国戚,还有皇家的姻亲,这些人有的辈分高,大臣不敢得罪,只能几位阿哥得亲自上门。

    苏澜点头道:“爷去忙吧,不用惦记我,我在家里也不出去。”

    九阿哥还是有点不放心,交代了白云和白青好好伺候,这才离开了。

    白云见九阿哥一走,笑着说道:“九阿哥特别关心主子,每天过来都不忘交代一番,对主子真好。”

    她心想要是九阿哥愿意留下来,那就更好了。

    不过苏澜的身子骨看着强壮了一点,面色也好了,却还是比一般人要孱弱苍白的样子。

    九阿哥也是怜惜苏澜,这才没留下的。

    苏澜并不知道宫女心里惦记着九阿哥留宿的事,等打发掉宫女,她悄悄拿出五枚铜钱来。

    每天算一次太消耗了,她总不能那么快把那些金条都啃掉。

    用五帝铜钱来算卦,比起掐指算要省力气多了。

    五帝铜钱分别代表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也代表五个帝王:黄帝、颛顼、帝喾、尧和舜。

    只要苏澜心里默念着想知道的事,然后把铜钱撒在桌上。

    五个铜钱分别落在不同的方位,根据它们的正反面,就能推算出吉凶来。

    她心里念叨的是九阿哥明天上门催债的事是否顺利,再随手撒开五帝铜钱。

    苏澜低头一看,四枚铜钱正面朝上,最后一枚铜钱反面朝上。

    这是天地否卦,代表事情并不顺利,需要谨慎行事。

    看来九阿哥明天上门催债没那么容易,不过也是,要一天就能解决的事,皇帝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了。

    但是另外一方面来说,如果九阿哥能够顺利解决此事,就能让皇帝刮目相看了。

    算完卦,苏澜就安心睡下了。

    九阿哥是一点都睡不着,心里惦记着此事,辗转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他几乎闭上眼没睡一会儿,高元已经蹑手蹑脚来叫醒自己,该去户部点卯了。

    九阿哥只好起身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打着哈欠,让人泡了一杯浓茶,就着早饭的点心一起用,好歹才清醒了一点。

    他今天没有皇帝召唤,不必上早朝,直接就去户部点卯了。

    户部尚书去上朝了,户部侍郎见着九阿哥来了,立刻笑脸相迎。

    九阿哥也笑着道:“今天来是得了差事,想要看大臣在户部借银的账本,都在哪里?”

    他虽然在户部里头没有正经身份,但因为是阿哥,身份更是超然,连户部尚书都对九阿哥十分客气,更别提是户部侍郎了。

    听闻是皇帝的旨意,户部侍郎二话不说就领着九阿哥去库房,把账本都找了出来。

    账本足足好几个大箱子,有些看着账本页边都泛黄了,可见有些年头。

    这么久了,户部都没能追回来。

    那也是皇帝的态度比较暧昧,没打算追究,户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皇帝要追究,还让九阿哥领头来办,户部自然非常配合。

    只要不用他们亲自去催债,九阿哥想要什么,户部的人都乐意配合。

    九阿哥看着那么几箱子的账本,只觉得皇阿玛真是冤大头。

    他猜过借钱不还的大臣应该不少,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那么多账本核实起来需要很长时间,九阿哥就让人先翻出康亲王的账本来。

    户部侍郎也没料到,九阿哥第一个准备开刀的人居然是康亲王。

    这新的康亲王袭爵才几年,年轻,却是铁帽子王,辈分又不高,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

    他很快带着户部其他小吏把康亲王家的账本翻了出来,对九阿哥说道:“上任康亲王借的银钱并不算多,约莫十万两左右。”

    十万两还不算多,那多少才算多了?

    九阿哥都惊讶了,接过账本一看,发现上任康亲王陆陆续续借钱,中途还还上一部分,然后继续借。

    这么算下来,这位康亲王前后十几二十年才陆续借了十万两,确实不算多了。

    九阿哥拿着账本问道:“这个我能带出宫去吧?”

    户部侍郎点头道:“九阿哥只管带走,户部另外还有备份留下。”

    听见这话,九阿哥就放心了,不然要丢了账本,户部这边没备份就麻烦了。

    另外他还交代道:“先按照顺序,把亲王、郡王的账本找出来,按照借款的总数高低写个名单。”

    说完,九阿哥补充道:“你们几天能完成?”

    好几个大箱子里面的账本,每个都要翻出来看,然后按照总数来排顺序,不算是大工程,就是有点琐碎。

    户部侍郎掂量了一会答道:“回九阿哥的话,应该需要七天的功夫。”

    九阿哥听后皱了下眉头道:“七天太多了,三天吧!这事是皇阿玛交代的,户部只要手里头没重要活计的都放下,专门帮忙办这事,三天也足够了。”

    户部侍郎只能答应下来,再抬头的时候,九阿哥已经匆忙带着账本出宫了。

    他先去了四阿哥的府邸,把账本交给四阿哥。

    四阿哥看完后,跟他预料中差不多:“上任康亲王是个谨慎人,借钱估计就是随大流,所以借的不多。十万两的话,现任康亲王应该能拿得出来。”

    但是能拿得出,跟愿意主动拿出来还钱就不是一回事了。

    九阿哥心下也了然,问道:“八哥已经出发了?可曾派人来?”

    他没见着人,四阿哥也没出发,还以为八阿哥上门去已经把现任康亲王给说服了。

    谁想到四阿哥却说道:“八弟派人过来了,只等九弟来了,咱们一起过去。”

    九阿哥满脸诧异,跟着四阿哥起身往外走:“八哥已经派人来了?这么快?他是没能说服对方吗?”

    四阿哥点头道:“是,康亲王府里除了那位亲王,还有几个亲王的子孙。”

    因为是老来子,新任康亲王太年轻了,他跟其他亲王都隔着辈分,自然说不到一块。

    加上他之前是亲王的儿子,跟其他亲王的子弟是同龄人,当然能玩到一起。

    如今他袭爵了,身份虽然不一样,还是更愿意跟以前的同龄人朋友来往。

    这些朋友身份落下一截,也愿意巴结他。

    一来二去,两边就相熟了起来。

    九阿哥不由有些担心,毕竟这些人身份高,对八阿哥很是有点看不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说什么扎心的话叫八阿哥难堪:“四哥,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不着急,八弟应付得来。”

    四阿哥跟九阿哥想得不一样,八阿哥可不是呆站在原地被人欺负的,怎么都会笑眯眯反击回去。

    这个弟弟估计顺道一边反击,一边还从那些人嘴里寻摸出消息。

    反正这些纨绔子弟,大部分家里应该也是欠了户部的钱,正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了。

    四阿哥带着九阿哥施施然到了康亲王府,门房和侍卫看见两人吓得赶紧出来。

    一个冲进去禀报,一个点头哈腰请两人进去。

    比起八阿哥,这两位阿哥,一个进朝堂后得皇帝重用,一个生母是后宫宠妃,谁都不敢怠慢一点。

    康亲王也没想到八阿哥登门就算了,四阿哥和九阿哥居然也跟着上门来,赶紧让人请两位到后花园来。

    九阿哥提着心进去,还以为看见的是八阿哥可怜巴巴被挤到角落坐着给欺负的样子。

    然而他进去后有点懵了,看见的却是八阿哥坐在康亲王面前。

    两人面对面喝茶,似乎还谈天说地的样子,八阿哥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委屈,还带着浅笑。

    康亲王那些酒肉朋友坐在另一桌,瞧着也没有什么放肆的举动。

    九阿哥连忙退后一步跟四阿哥小声咬耳朵:“四哥,弟弟怎么看着他们谈得还挺好的?”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能只看表面,我见八弟的面色一般,估计没能谈出结果来。”

    这话让九阿哥愣住了,他怎么没看出八阿哥面色一般,八哥不还笑着吗?

    康亲王起身给两人行礼,笑着道:“四阿哥和九阿哥来了,实在有失远迎,你们跟八阿哥一样,都是为户部的差事来的?”

    他这话说得婉转,为户部的差事,而不是催债来的。

    如果三人不是一伙的,康亲王就没表明八阿哥上门的目的,算是遮掩了此事。

    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他就根本不需要明说了。

    九阿哥有点意外,还以为这纨绔子弟只知道玩乐好忽悠,谁知道这人居然还长脑子了!

    他心下可惜,长脑子的人就不会骗了!

    四阿哥听后接话道:“既是户部的差事,看来在座的人都得参与进来,不然怎么都在旁听?”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在座的都欠户部的钱吧,不然怎么施施然留在来听呢!

    原本围观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麻溜起身道:“我们正准备走,不妨碍几位阿哥跟王爷谈事了。”

    “是,我们准备告辞呢,两位进来了,不好直接走,怎么都要打一声招呼。”

    “对,我们这就走。”

    周围原来坐着六七个人,呼啦啦起身全走了,顿时空了一片。

    人都走了,康亲王请几人落座,神色倒是相当镇定自若。

    九阿哥心里就纳闷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一点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果然欠债的都是大爷,实在太难对付了!

    他坐下后,冷不丁康亲王忽然开口道:“人都走了,这里也没外人在,我跟几位阿哥说实话。家里头还有别的欠银,暂时是不能给户部还上了。”

    九阿哥都想骂脏话了,康亲王给花魁砸那么多钱,如今却对他们说没钱,这可能吗?

    他斟酌着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那咱们也能坦诚一些。你这上月才给花魁打赏了十万两,这会儿却说没钱,觉得我们会信吗?”

    康亲王耸耸肩道:“我那是借钱砸的,喝醉后被朋友一怂恿就砸了。花魁都出来了,我也不好跟别人说手里头钱不够,刚才只是醉话,那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反正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钱,还不上!

    九阿哥郁闷坏了,他总不能说没钱那就用别的代替,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啊!

    他还不至于有这个权力,心里还是明白的,于是更郁闷了。

    四阿哥率先开口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几个今天打扰了。”

    九阿哥一听又懵了,四阿哥这么快就放弃了,刚来就打算走了吗?

    八阿哥也跟着附和道:“嗯,叨扰很久,我也该走了。”

    四阿哥和八阿哥同时起身,拉着九阿哥离开。

    九阿哥全程跟在两人身后,整个人都是傻的。

    康亲王也意外几位阿哥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欢快起身送几人出门,心里暗暗念叨几人别再来了!

    一上马车,九阿哥就迫不及待问道:“四哥,我们这就放弃了?是要换一家吗?我让户部做清单,按照欠款多少来排序,三天后就能拿到。”

    八阿哥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放弃?怎么可能!只是今天再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先告辞,再做打算。”

    他又转到另一边问道:“四哥心里可有别的办法?这小子滑不溜秋得很,天南地北地聊,就是不还钱,问就是没钱,叫人着实没有办法。”

    四阿哥却看向九阿哥说道:“九弟应该有办法,对吧?”

    九阿哥傻乎乎指着自己,他有办法吗,怎么他自己不知道?

    四阿哥又提醒道:“你不是清楚康亲王都去什么地方,对付他这样的人,一般的法子估计不行。”

    这就点醒了九阿哥,他低下头,若有所思道:“四哥,那弟弟回头想想法子。”

    要对付康亲王这样的无赖,确实一般的办法要行不通。

    哪怕他们几个每天上门堵康亲王,他一口咬定自己没钱还,事情就僵在这里,没有后续。

    加上如果两边僵持太久,消息传出去,其他借钱不还的大臣也学会用这个法子,有样学样。

    那岂不是叫他们白跑一趟,一文钱都收不回来了吗?

    九阿哥回宫后,脸色明显有点不好看。

    等踏进院子,他就闻到饭香味,不由纳闷道:“福晋这是还没用饭吗?”

    看着时辰,已经相当晚了,九阿哥不由皱眉,难道他刚出宫没多久,这帮奴才就怠慢苏澜了?

    白云连忙否认道:“是主子交代晚开饭,九阿哥这会儿该回来了,正好一起用饭。”

    九阿哥这才松口气,进去后看着一桌子好菜不由疑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做得这般丰盛?”

    他仔细一看,桌上居然大部分是自己喜欢吃的,显然是苏澜特意交代的。

    九阿哥坐下后,无奈一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回出宫办事并不顺利?”

    苏澜递给他一双筷子,笑着安慰道:“爷第一天办事,不顺利也正常。”

    这话让九阿哥笑了:“要是我这第一天办事顺利,这桌菜怎么说?”

    苏澜对他眨眨眼道:“那就是给爷庆祝,才做了一桌好菜了。”

    九阿哥听得失笑,确实不管他事情办妥还是没办妥,回来饥肠辘辘,依旧能得一桌苏澜体贴的好饭菜。

    他吃了几口自己喜欢的菜式,确实心情都好了不少。

    苏澜果真温柔体贴,自己那点儿不快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用过饭,九阿哥打发掉宫人,跟苏澜单独聊起今天的事来:“康亲王一副无赖的样子,压根不想还钱。看来是知道咱们过去催债,只能用软的又不能硬来。”

    不能动手只能动口,他们也不敢真对康亲王做什么,这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了。

    “四哥让我想想别的法子,我一时没有主意,总不能去康亲王平日玩耍的地方堵他吧?”

    苏澜看着他笑了:“为什么不可以?”

    九阿哥一怔,忽然喃喃道:“也对,为什么不可以呢?派人堵他确实不是难事,康亲王玩乐的地方我都熟悉,事先交代一番就好。”

    他摸着下巴嘀咕道:“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毕竟这些地方都是商人,背后有靠山在,总归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借口,不然也不好拦着康亲王进去。”

    苏澜双手撑着下巴看了过来:“爷代替皇上催债,不就是个很好的理由吗?当然了,爷可以不用说得太具体。”

    九阿哥一拍脑袋,抓着苏澜的手就笑了起来:“还是你聪明,这法子肯定能行!”

    不具体说明,只说康亲王想违背皇命,不肯听话,九阿哥无奈只好让人拦着他进出这些玩乐的地方。

    康亲王什么时候愿意听命,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如此一说,那些靠山哪怕害怕得罪康亲王,却也更怕得罪皇帝,必然会拼命拦着康亲王了!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得意一笑:“康亲王给我等着,这次他想不还钱都不行了!”

    康亲王一天不还钱,他想去那些玩乐的地方,就一个都进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九弟你可以的!

    小九:对付无赖的法子我熟!(好像哪里不对……

    第35章

    九阿哥立刻派人去打听康亲王最近玩耍的地方, 京城的销金窝就那么几个。

    以康亲王的身份,自然不会去太小太寒酸的地方。

    对九阿哥来说,这就更好办了。

    毕竟销金窝要办得又大又好, 还能安然无恙在京城这么多年,后边的靠山就更加不是一般人了。

    这样的人身在高位,反而胆子要更小一点。

    他们很清楚什么事能做, 什么事不能做, 对九阿哥私下的提议必然不会拒绝。

    毕竟只要拒绝康亲王一个, 就能让他们继续安稳赚钱还不会跟着赔掉小命, 谁会傻到帮康亲王呢!

    九阿哥第二天没急着去户部,而是出宫去见那几个销金窝后边的靠山了。

    有几个是亲王,有几个是郡王, 还有一些明面上是商人, 后边站着的人不太愿意出来,想必可能是几个老臣的产业。

    不管如何,他亲自来见,这些人自然要给面子。

    九阿哥一提出皇命之事, 让他们拦下康亲王,不让他们进去销金窝而已, 这点小事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至于他们会得罪康亲王这件事, 其实这些人也没太害怕。

    如果是上任康亲王, 他们还要掂量一下, 毕竟这位亲王战功赫赫, 手底下的将士众多, 不是这些人能够随意得罪的。

    但是如今上任康亲王病去了, 而且在病去之前已经卸任了大将军一职, 甚至关起门来再跟军营没什么关系。

    加上他的亲兵很多被皇帝拆开来分送去各地, 极少数在京城。

    所以这位新的康亲王手里头就没什么兵,想借亲爹的名头闹事,也得有人愿意跟随才行。

    他本人又没有什么实职,手里头没有权力,那就更没人会畏惧了。

    于是九阿哥花了一天功夫,跑了几个地方,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这些人。

    下午回来的时候,九阿哥一脸高兴,显然事情办得顺利,他心里也痛快。

    他光是想到康亲王再去玩耍的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让进去,九阿哥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九阿哥也谨慎得很,派人在康亲王府外边盯梢,别是谁当面答应了,回头却偷偷放康亲王进去,那就不美了。

    幸好这些人是懂审时度势的,宁愿得罪康亲王都不想得罪九阿哥,以及他身后的皇帝。

    比起皇帝,康亲王算哪根葱呢!

    康亲王被拦在外面,简直要气死了。

    一个就算了,所有地方都被拦下。

    康亲王在门口发脾气,对方就只是呼啦啦跪了一地人,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他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挥刀把这些人都砍了,气得脸色都变了。

    康亲王只能叫来管事,问起究竟怎么一回事来。

    对方也是含糊其辞,不外乎说是皇命,叫康亲王不要为难他们。

    康亲王却误会了,以为皇帝注意到他挥霍无度却不还钱,这是打算警告一番,回头他还不悔改的话,就会动手脚了吗?

    这把康亲王吓了一大跳,顿时心慌慌回去,睡下后还给吓病了,整个人高烧了起来。

    管家惊得赶紧去宫里请了太医给康亲王看病,只说是受到莫大的惊吓,服下几帖药后,安心休养就好。

    九阿哥得到康亲王生病的消息,刚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病,就为了闭门不见客,也就不用见他们来还钱了。

    谁知道四阿哥却摇头道:“不,康亲王是真病了。听闻是跟平日那样去常去的地方,却被拦在门口,可能是气急攻心,回家后就病了。”

    闻言,九阿哥摸了摸鼻子。

    他也就是为了拦下康亲王,不让这人进去挥霍而已,没想到这人的气度那么小,竟然气得病了吗?

    八阿哥也道:“太医院那边给了方子,我找人要来看过,康亲王确实是真病了,却瞧着并非气急攻心。”

    他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药方,回来默写好,这会儿拿出来给两人看过。

    九阿哥对药方是一窍不通,四阿哥和八阿哥都学过点皮毛,四阿哥看过后点头道:“确实不是气急攻心,也不知道康亲王这是怎么了,走夜路吓着了吗?”

    他一看就知道除了退烧之外,还有的是受到惊吓的安神药方,只猜测康亲王晚上去玩儿的时候,走夜路吓到了。

    四阿哥怎么都没想到,九阿哥扯大旗去威胁销金窝的幕后之人,这些人又拿这个借口来阻拦康亲王,让康亲王误会了。

    九阿哥想着苏澜什么都会,索性要了药方准备带回去问她。

    “那康亲王都病了,咱们再上门催债好像也不太妥当。”

    人都病成这样了,他们几个还上门要债,似乎有点想把人往死里逼一样。

    康亲王真出什么意外了,几人就难辞其咎了。

    九阿哥就建议道:“户部送了一部分账本来,不如咱们就按照顺序,去其他人那边上门拜访?”

    他拿出一张名单,上面写了不少人名,后边跟着的是欠款的数目。

    按照高到低,最多的在前头,能够一目了然。

    四阿哥看着名单微微颔首:“我觉得可以,八弟认为呢?”

    八阿哥也没什么异议,三人就商量好,准备送拜帖,明天去拜访最上面的几个人。

    商议完毕,四阿哥就笑着道:“快到午时了,不如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在我这边用饭?”

    商议的地方正是四阿哥的府邸,他已经早早吩咐过厨房,让人准备午饭了。

    九阿哥自然没有异议,笑着点头道:“那就要继续叨扰四哥了。”

    话音刚落,高元却匆匆进来,满头是汗,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主子,宫里有好消息传来。”

    九阿哥一脸纳闷,宫里头有什么好消息,要这个侍从满头大汗跑过来报喜?

    “什么事?”

    他心里琢磨着,总不会是苏澜有喜了吧?

    除了这个,九阿哥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喜事。

    高元笑眯眯说道:“恭喜主子,听闻康亲王派人把十万两的欠款送去户部了。”

    九阿哥整个人都呆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谁?谁还钱了?”

    高元连忙重复道:“主子,是康亲王,王府的管家亲自送去的,一车车的金银沿路送来,所有人都看见了!”

    听见这话,九阿哥霍然起身就往外走,脸色激动得不行。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了,回头笑着道:“四哥这顿饭,看来弟弟得错过了。”

    九阿哥恨不能立刻去看看,户部是不是真的收到康亲王的欠款了!

    四阿哥也笑了,起身道:“别说九弟,我也好奇了,康亲王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八阿哥也起来,跟着两人后头附和道:“就是了,他还病着,居然就记挂欠款之事,怎么突然就幡然醒悟了?”

    他心里琢磨着,总不会是昨天走夜路吓着了,以为是欠了户部的钱,于是今天就心急火燎送钱来了?

    想想十万两银,看样子送的不是银票,而是金银,这是把库房都掏空的样子。

    那么多金银,康亲王莫不是昨晚回去就让人开始清理库房,数这些金银,不然一大早怎么来得及送去户部?

    三人好奇坏了,一起坐马车进宫去了户部。

    户部尚书满脸红光,看见几位阿哥来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至极:“几位阿哥来得正好,康亲王派人送来的金银正准备点算入库。”

    康亲王大手笔,一次性就还掉了所有的欠款,用的还是真金白银。

    虽然数量多,户部尚书还是很高兴,连带户部所有闲着的人都上阵了,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正点数。

    九阿哥欢快加入其中,他数金银不要太快!

    四阿哥眼明手快,一把将九阿哥抓住,然后说道:“九弟,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数金银的事就交给户部其他大人吧。”

    户部尚书听后连连点头道:“是,此事不劳九阿哥亲自动手,其他人会看着办的……这金银数量十分多,微臣已经派人告知皇上,等会点算结束后,还得有劳九阿哥再给皇上禀报一二。”

    康亲王那么大张旗鼓送银子来户部,户部尚书当然立刻先派人告诉皇帝,然后才开始点算。

    九阿哥还有点遗憾,不能亲自上手去数。

    那么多的金银,打开箱子金灿灿的,金子的成色极好,银子也不错,显得康亲王相当有诚意了。

    他心里都开始怀疑,康亲王这是被夺舍了吗?

    怎么就一晚上的功夫,人就忽然变了?

    几位阿哥在旁边看着,户部尚书当然不能让人一直站着,赶紧叫小吏搬了三张椅子来,请他们坐下后,还送来茶几,放上热茶。

    点心是不可能有的了,毕竟是户部,又不是园子。

    不过这也足够了,九阿哥跟着两位兄长落座后,舒舒服服喝着茶,看户部的人窜来窜去数金银。

    又累又满头大汗,却一脸快活的样子。

    毕竟户部也很久没有这么多的金银入库了,谁能不高兴呢!

    果真人多力量大,不过前后一个时辰的功夫,金银就点算好了。

    户部尚书反复点算核实过,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让人小心翼翼把箱子抬进国库去。

    九阿哥等人也围观够了,跟户部尚书告辞后,几人就直奔御书房。

    皇帝早就听说康亲王第一个还钱,也是几位阿哥第一个上门找的人。

    几人一来,皇帝就笑着夸道:“原本朕还担心没人愿意还钱,没想到你们几个一出马,第一个找的康亲王,他没拖多久就还上了。”

    十万两对亲王来说不算小数目,能一次性拿出来,足见这位年轻的康亲王是诚意满满。

    更别提康亲王如今还病着,在榻上躺着呢,就能吩咐心腹去点算金银送过来,这诚意就更满了,让皇帝很是满意。

    不过皇帝瞥了九阿哥一眼,又问道:“小九这次办得不错,听闻你让人拦着康亲王,不让他去挥霍。”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是四哥提醒儿子,儿子才想到这主意。就是儿子也没料到,康亲王居然如此轻易就还钱了,兴许是良心过意不去?”

    “人还病着呢,就不忘送金银来还钱,倒是其他人的楷模了。”

    康亲王人还怪好的,不得在皇帝面前夸一夸?

    毕竟他这样大张旗鼓还钱了,其他观望的大臣见了,怎么也得跟着还,哪怕只还上一点。

    不然他们的身份是比康亲王更高呢,还是骨头比康亲王更硬?

    皇帝又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有点莫名其妙,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好像没什么失礼的地方,表情更迷茫了。

    四阿哥却察觉到皇帝有话想单独跟九阿哥说,这事已经禀报好了,于是拉着八阿哥要告退。

    八阿哥也是满脸迷茫,不是说一起来禀报,怎么走的时候却只有他们两个,把九阿哥落下了?

    只是看四阿哥的样子,八阿哥立刻知道皇帝应该要单独跟九阿哥说什么,于是从善如流退下了。

    九阿哥见两位兄长麻溜退下,也想跟着跑,却被皇帝叫住了。

    “朕听闻小九你在外头说的是,这事涉及皇命,所以要拦着康亲王,不让他进去,除非他还钱?”

    “小九,朕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

    九阿哥听得立刻冒冷汗,他含糊其辞想让销金窝的那些人出手拦住康亲王,这事传到皇帝耳边,皇帝是不高兴了吗?

    他立刻绞尽脑汁辩解道:“皇阿玛,儿子只是含糊带过,让他们配合一下,不然康亲王也不会那么爽快来还钱。”

    虽然过程不怎么好,但结果是好的,皇阿玛就饶恕他了吧!

    皇帝听得想笑,脸上已经故意沉着脸道:“小九这次是办妥了,若是没办妥,叫其他人知道了,还以为朕冷漠无情。先头的康亲王为朕尽忠,又征战沙场多年,死去没几年就苛待他的儿子了。”

    九阿哥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连连求饶道:“儿子错了,下回一定好好说话,绝不会用皇阿玛来扯大旗。”

    皇帝挑眉道:“你还想有下次?”

    九阿哥连忙说:“不敢不敢,儿子再不敢有下次了。”

    说完,皇帝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行了,这次就算了,起码你这事情是办妥了。”

    九阿哥整个人都懵了,皇帝怎么笑了?

    他这是生气,还是高兴啊?

    果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前一刻还板着脸想刀人,下一刻就能笑哈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怀。

    九阿哥被吓得不轻,皇帝摸着胡子道:“怎么,小九你这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你这堵人的计谋相当熟练,似乎不是第一次做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总算开口解释道:“儿子认识不少商人,他们催债的时候就是这么办的。耳濡目染多了,儿子就记下了。”

    所以对付康亲王这样赖账的人,他知道催债的方式不要太多。

    可以说堵人是最温和的一种方式了,要是康亲王还不愿意,那就得一点点加码。

    皇帝听着就好奇了:“如果康亲王不还钱,小九打算怎么办?继续堵人吗?”

    九阿哥摇摇头道:“那些商人都是先礼后兵,手段一点点加上去的。如果康亲王这会儿不肯还钱,把玩乐的地方堵住也不行,就在他的必经之处弄点小麻烦。”

    他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道:“也就小小绊他一下,买东西的时候发现丢了荷包,身无分文。另外侍从还走失了,一时没能回来。”

    那康亲王吃东西没钱给,记账还好,但是去商铺买东西总不能都赊账吧?

    一天两天还行,要天天丢这丢那的,他只怕是不敢再出门了。

    但是康亲王玩儿习惯了,在家里必然憋不住,很快又要出门,到时候再用上同样的招数,就不怕他不认栽。

    皇帝真没想到,九阿哥还真是一肚子坏水,居然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招数来。

    还别说,虽然招数奇怪又无赖,效果应该还不错,就是有点不要脸。

    不过欠债不还钱的人本来就不要脸,跟这种人说道理是没办法的,对方只会耍赖,一副“钱没有只有命一条”的样子。

    所以要让这些人服软,就只能比他们更不要脸了。

    皇帝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真没错,也没选错人,九阿哥果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换做四阿哥,他估计手段要更激烈一点,很容易就把人得罪死了。

    换做八阿哥,这个儿子手段却更温和,还可能觉得这些小手段上不了台面不愿意做。

    到头来,还是九阿哥这样无赖的小手段正正好,也能得逞。

    就是没料到九阿哥还打着皇帝的名声来吓唬人,居然还事半功倍了。

    皇帝知道后起初心里有点不高兴,后来想到户部尚书兴冲冲派人来禀报,那喜气洋洋的样子就跟过年似的。

    想想国库空虚多年,户部尚书慢慢变成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还要发愁哪里弄钱来填补。

    他经常是拆东墙补西墙,累得要死,头发都掉了大半,简直愁怀了。

    皇帝每次出征,都是让户部尚书苦恼粮草从哪里找,每次还真让他弄到了。

    虽然艰难,户部尚书还是很给力的,皇帝对他很满意。

    皇帝今天忽然发现这个忠心的臣子,头发居然掉大半都有点秃,顿时良心有一点点痛。

    看户部尚书兴高采烈的样子,皇帝也觉得是好事,顺带就原谅了九阿哥的胡来。

    看在九阿哥成功的份上,皇帝就不多计较了。

    不过是打着他的旗号吓唬人,九阿哥倒不算是去拿皇帝的名号去干坏事。

    九阿哥退下的时候还有点懵,他以为皇帝忽然生气忽然高兴,怎么都要惩戒自己一下,谁知道轻飘飘说几句就放了他。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溜溜达达回去后,抓着苏澜这个树洞就开始一股脑说了出来:“你觉得皇阿玛是什么意思,是怪我打着他的旗号办事,还是不在意?”

    要皇帝不在意,九阿哥以后肯定要多用他的旗号来吓唬人,还别说挺好用的!

    苏澜看了他一眼,该说九阿哥心大,还是胆子太大呢!

    凡人的皇帝性情素来多疑,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九阿哥居然一个劲在皇帝头上蹦跶,就不怕哪天要翻车吗?

    而且他还跃跃欲试,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苏澜不得不提醒九阿哥道:“这次皇上原谅了,下一回就未必。”

    毕竟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来呢!

    九阿哥想想也是,于是就把此事放下了:“反正有康亲王打头,后边催债估计要轻松一点了。”

    万事开头难,如今也算是起了个好开头!

    苏澜笑着点头道:“爷这法子好,才让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了。”

    九阿哥笑眯眯,脸上写满了高兴。

    他忽然想到什么,拿出康亲王那个药方递了过来:“你来看看,康亲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苏澜要是看不出来,回头九阿哥找太医来问问也行。

    拿着药方,苏澜看了一会,她不由挑眉道:“这是安神的药方,我以前也经常用,用过后夜里能睡得好一点。”

    “不过安亲王这安神汤药的药量比我要多,还多了两味压惊的药材,估计是被什么吓着了,夜里睡不好,药量才添了一些。”

    她这话让九阿哥大为诧异道:“康亲王不会是晚上出去玩耍,夜路上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还是被鬼上身了,才会忽然想要还钱的?”

    苏澜眨眨眼,难道就不是康亲王被九阿哥胡诌的皇命吓着了,以为皇帝要清算他,所以吓得连夜病了,又不忘吩咐人来还钱吗?

    看九阿哥一无所知的样子,苏澜只得婉转告诉他这件事。

    九阿哥一愣,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吗?我就说康亲王怎么突然改性了,风风火火要来还钱!”

    果然就跟他想的那样,用皇帝来扯大旗就是好用!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我是该去探病呢,还是送点药材过去慰问一下好呢?”

    苏澜看着他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九阿哥真上门去,不怕康亲王会病得更重,惊吓得更厉害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九阿哥你就不能稍微放过康亲王?

    九阿哥还摸着下巴感慨道:“康亲王看着高大威猛,没想到这胆子那么小,跟他阿玛是一模一样。”

    都说子肖父,没想到胆小这上面能如此相似!

    九阿哥还是有点良心,没再上门吓唬康亲王,只派人送了温和的药材过去算是慰问了一番。

    他原本想着康亲王起了头,后边就要顺利得多,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也不知道其他大臣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都以为皇帝要清算他们了,吓得一个个慌慌张张来还钱。

    有的家里子孙多,借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俸禄又不高,家里确实揭不开锅,不能一次性还钱的,也就给上一部分。

    有的还变卖了祖产来还钱,那叫一个十足的诚意。

    户部尚书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跟他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截然不同,都要笑开花了。

    于是户部人手严重不足,每天要接待这些来还钱的大臣,要点算送来的银钱,还要清点入库记账。

    户部尚书就把九阿哥抓住了,让他从早到晚帮忙。

    原本户部尚书只想让九阿哥当个门面,帮着招呼一下大臣。

    说是招呼,九阿哥在上首一坐,等着大臣来行礼来说好话,然后还钱,旁边自是有小吏帮忙记录和接收。

    九阿哥坐得百无聊赖,都要瞌睡了,听着小吏在旁边唱名唱数字,旁边的人开始打算盘核实数目。

    他听着就入神不瞌睡了,没一会儿等小吏唱完数字后,九阿哥忽然开口报了个数目。

    打算盘的人愣住了,低头看着算盘上的数目,居然跟九阿哥说的一模一样。

    那么多数字,九阿哥居然能不靠算盘,光靠听着心算就都算出来吗?

    不止算得快,还算得十分准确。

    户部尚书一听,九阿哥竟然是这等人才。

    那还等什么,九阿哥必然抓来当壮丁用了!

    原本需要一人算好后,另外一人来核实,但是如今人手不够,只能一人算好后再算一遍。

    如今多了个九阿哥,那就方便多了。

    这边小吏唱数,一人用算盘来算账,九阿哥听着来算。

    两人同时报出数字,一样的话就能继续,不必再三核实了。

    偶尔打算盘的人跟九阿哥报的数字不同,才需要重新核实,但每次都是九阿哥更准备,打算盘的人算错了。

    索性后边暂时不核实了,先把账本记上,回头有什么问题再重新算。

    不过一路算下来,九阿哥就是个无情的人形计算器,不管报多少数字,每次都准确。

    户部不少人都忍不住来围观,听着一连串的数字都头疼,九阿哥却轻轻松松报最后的数目,还跟打算盘的一样,众人不由叹为观止。

    原本需要反复核算,得好几天才能完成。

    因为多了一个九阿哥,户部愣是当天就算完了。

    户部尚书喜得不行,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还跟皇帝拼命夸了九阿哥好几句,让皇帝和其他大臣都不由侧目。

    毕竟户部尚书这铁公鸡,不说铜板都想掰开一半来花,平日能不多说一句是绝不会说,免得浪费力气。

    这会儿他早朝居然开始夸起九阿哥来,皇帝总感觉有点奇怪。

    后来得知九阿哥的算数好,心算更是厉害,硬生生把户部三天的活计一天完成了。

    也难怪户部尚书那么高兴,毕竟还钱的人络绎不绝,一天没算完,第二天又有新的银钱进账。

    那是痛并快乐着,当天没算完,第二天也没算完,那活计岂不是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如今有了九阿哥,当天就完成了,不耽误第二天继续接待还钱的人,户部尚书能不高兴吗?

    高兴得他这铁公鸡的性子都开始夸人了,都快把九阿哥夸出花来!

    皇帝刚开始听着有点疑惑,后来有点高兴,接着就有点尴尬了。

    户部尚书这夸个没完,早朝就没别的事了吗?

    幸好户部尚书还有点眼力劲,见皇帝有点不耐烦了,立刻禀报了国库的入账,还把新出炉的账本奉上。

    皇帝看着账本上最后统计的数字相当满意,这才是一天换回来的银钱,已经足足有二十万两了。

    再多来几天,百万两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办事你办得不错,朕很欣慰,众位臣子看来过得不错,手头不如之前紧了。”

    借过钱的大臣在底下面露苦涩,不是他们手头不紧,紧也得装不紧,赶紧还上。

    有的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不少,一时有些后悔之前挥霍得厉害,如今捉襟见肘,这么一笔钱都拿不出来。

    不过也有人心里埋怨康亲王服软得太快了,要不是他作为亲王领头还钱,其他人也能继续观望,不必那么快就得还上。

    要宽限一段时间,他们就不用压价来变卖家里的东西,还能多得一些。

    康亲王自然不知道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来了,正躺在榻上养病,憔悴得不行。

    他听着管家在榻前禀报的话,皱眉道:“其他人见我还了,也都跟着陆续给户部还上了?”

    管家应了一声:“是,他们想着王爷都还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等阿哥们上门去催才还了。”

    康亲王嗤笑一声道:“他们借钱的时候不觉得不好意思,如今倒忽然觉得了?”

    “估计他们心里边都在骂我呢,那么快就低头还钱,让他们也不得不跟着还。”

    这一点管家也有些疑惑:“其实王爷只还上一部分,皇上也不会多计较。”

    毕竟还是拈亲带故,算是皇亲国戚,皇帝不至于下死手。

    康亲王瞥了管家一眼,只觉得这人果真不如他的父亲。

    管家的父亲也是上一任康亲王的管家,办事就要妥当得多了,人也聪明。

    可惜这人除了忠心之外,聪明劲儿是一点都没继承上。

    康亲王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阿玛在的时候,经常私下跟我提过,皇上一直都找机会清算咱们家。幸好阿玛机警,一直谨慎小心,这才躲了过去。”

    “当初阿玛会去借钱,也是怕树大招风。大家都借了,他要不借实在说不过去。回头太过于清廉,反倒入了皇上的眼,叫皇上忌惮就不好了。”

    原本阿玛就战功赫赫,再加上清廉的话,在百姓之中的名声岂不是更好了?

    他自然不敢,所以才随大流也跟着借了。

    借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在他们家能还上的度。

    既不会少到让人一眼看出是随大流借的,也不会多到还不上叫人拿了把柄。

    阿玛如此劳心劳力,才会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忽然得了急病去世。

    他如今这般自甘堕落,跟其他纨绔子弟一起到处挥霍玩乐,不也是听阿玛的话,担心功高过主,还不如当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来得安全吗?

    哪里想到他都这样了,皇帝还是没放过自家。

    国库没钱了,第一个开刀的竟然是他们康亲王府!

    他喃喃道:“钱一次性还了,皇上也拿不住咱们的把柄。我还病成这样,也不忘还钱,皇上顾念阿玛的旧情,又看我如此配合的份上,应该不会多为难。”

    管家虽然不是很赞同,还是低头附和,免得正病着的自家主子要不高兴。

    主仆两人正说话,那边就有门房来禀,说是李德全来了。

    吓得康亲王险些摔下床榻,幸好被管家扶住了。

    他有些为难要不要出去,如果出去的话,自己还能走动,那就不是什么大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不会怀疑自己装病吧?

    但是不出去,来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那也太失礼了一点,得罪这人,李德全在皇帝耳边告状几句,康亲王府就得倒霉!

    好在李德全过来是为了代替皇帝探望他,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人直接就到门外,带着皇帝的赏赐,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只说康亲王有其父之风。

    康亲王隔着门谢恩,又让管家亲自送走李德全,腿却是软的。

    等管家回来,发现康亲王倒在榻上昏迷不醒,显然又开始高热,不由慌了神。

    九阿哥隔了两天,才从四阿哥那边得知皇帝赏了康亲王,估计是夸赞他愿意领头还钱,让户部轻松了不少。

    但是随着这消息,竟然是康亲王见着风又病倒了,他顿时一脸茫然道:“不是说这康亲王是个武人,怎么三天两头病了?”

    康亲王这身子骨还不如苏澜呢,长得高大威猛,却是外强中干吗?

    四阿哥听后笑笑道:“太医过去诊治,药方却没换,还是跟之前一样。”

    九阿哥听得更迷茫了,药方都没换,这康亲王又是吓病的?

    他不过收了皇帝的赏赐,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又吓着了,这胆子只有针尖大吗?

    九阿哥实在好奇,还特地打听了一番,得知皇帝给康亲王的赏赐只是平常。

    一对玉如意,两盒檀香,还有一些温补的药材,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就能把康亲王吓到呢?

    皇帝的旨意也只是夸了康亲王一句,因为是口谕并不多。

    九阿哥跟苏澜一说,苏澜却听明白了。

    皇帝夸康亲王有其父之风,康亲王估计从小到大听亲爹谨小慎微长大的,而且前任康亲王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

    有其父之风,这不是说现任的康亲王也是皇帝注视的对象吗?

    想到以后会被皇帝牢牢盯着,康亲王能不吓得再次晕过去?

    只能说康亲王胆子小就算了,还想得太多!

    第36章

    苏澜还琢磨着皇帝挺坏的, 明明知道康亲王两父子都胆小,还这样吓唬人家。

    人家还病着呢,给吓得晕了, 当晚又发高烧,都说胡话了。

    太医一个劲加药量,生怕康亲王把自己吓死了!

    皇帝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沉默了, 他是冤, 真的冤枉。

    他其实就是想给九阿哥收拾烂摊子, 九阿哥都打着自己的名号办事, 说是皇命,皇帝要是不表示一下,那不是证明九阿哥胡说八道了吗?

    于是皇帝就稍微出现了一下, 给康亲王送了慰问的赏赐, 其实也表示自己知道此事而已。

    仅此而已,谁知道康亲王自己吓自己,愣是吓病了呢!

    皇帝苦思冥想都不明白,康亲王这两父子的胆子怎么那么小, 明明长得高大壮实,武艺还厉害!

    他很快放下了, 皇帝只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错了, 错的就是别人, 是康亲王两父子的胆子没比针尖大多少!

    “让太医院多送几个太医过去, 务必把康亲王给治好了!”

    皇帝还是要面子的, 要康亲王真给吓死了, 他这口黑锅就要丢不掉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康亲王, 还要彻底治好, 让康亲王以后能继续活蹦乱跳的。

    不然其他臣子见了, 康亲王第一个主动还钱的人竟然吓死了,只怕对皇帝更为敬重和害怕了。

    太医院也是头秃,他们就没见过康亲王这样的。

    身子骨明明很好,谁知道一天天的高烧不退还说胡话,灌多少汤药进去也不见效。

    太医们愁坏了,再继续下去,这康亲王不会就如此吓得一命呜呼了吧?

    九阿哥知道后也有点发愁,虽然如今户部门前人山人海,都是来还钱的。

    但是康亲王要真死了,还钱可能顺利,但是皇帝的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想想主动还钱的臣子居然吓死了,还是被皇帝送的赏赐吓的,皇帝面子往哪里搁啊!

    九阿哥又忍不住跟苏澜嘀咕道:“这康亲王怎么回事,太医院流水一样的药材和太医送过去,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听太医的意思,康亲王吓得太厉害了,汤药都不管用!”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吓得好起来吧!

    苏澜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回答道:“怎么就不能了呢!爷想想康亲王是被吓病的,只要把人安抚了,这病就能不药而愈了吧?”

    九阿哥眨眨眼,不药而愈,还有这种好事吗?

    “只是要怎么跟康亲王说,当初我打着皇阿玛的旗号就是糊弄人的,其实没这回事。皇阿玛是为了给我收尾,不叫人怀疑这事,才会给康亲王送赏赐。”

    他要真说实话,皇帝知道后指不定要揍自己,问题是康亲王可能不相信啊!

    就康亲王这性子,胆子小又多疑,还喜欢多想。

    九阿哥真上门认真解释了,康亲王估计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感觉自己太难了,真是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

    苏澜看着九阿哥,就跟看着一个笨蛋一样。

    傻瓜,那么实诚做什么,不用那么实话实说!

    “爷可以跟康亲王说,这是皇上给他的一次考验。既然皇帝给了赏赐,自然是对康亲王这次考验的结果很满意,让他再接再厉。”

    九阿哥傻眼了,还能这么说吗?

    他转念一想,还真挺合理的。

    这么一来,康亲王就能释然了,果然皇帝要考验自己,自己很厉害还通过了!

    这一次考验过,那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但是他暂时安全了,不用死了!

    如此一想,康亲王就能好起来了吧!

    九阿哥一拍脑袋,嘿嘿一笑道:“还是你厉害,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这样一来,我也不用跟康亲王说实话,说我是打着皇阿玛的旗号来忽悠人,还能打消康亲王的担心和疑虑。”

    让他终于不用再继续自己吓自己,这病一直不好了。

    九阿哥担心康亲王撑不住,跟苏澜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出宫去找他了。

    康亲王听说九阿哥来了,虚弱躺在床榻上,只点了点头。

    管家有点担忧康亲王见过九阿哥之后,病可能更重了,想要阻拦,却也找不到借口。

    毕竟康亲王病成这样也不敢拒绝跟九阿哥见面,他一个伺候人的奴才能阻拦什么呢!

    管家只好请九阿哥进来,九阿哥挥挥手打发掉管家。

    管家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生怕等会再回来的时候,康亲王就要更不行了。

    九阿哥按照苏澜的意思,把话重复了一遍。

    康亲王听得不可思议,恍恍惚惚看过来。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头,感觉这康亲王病了两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都憔悴了,实在怪可怜的:“你好好养病,以后指不定皇阿玛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也能为皇阿玛分忧。”

    “而且你刚娶亲,还没孩子吧?要有个三长两短,这爵位就要到旁支去了。”

    言下之意,这爵位就要断在你这里。

    铁帽子王爷,这皇城里才几个,康亲王这交出去不感觉可惜吗?

    而且他真死了,黄泉之下,上任康亲王不找麻烦才怪!

    看榻上的人又恍恍惚惚点头,九阿哥有点担心。

    不会他白来一趟,白说一回,康亲王压根没听进去多少吧?

    担心归担心,九阿哥来都来了,话都说话了,剩下的也无能为力,只能看康亲王能不能自己想通,然后好起来了。

    九阿哥走的时候还跟王府的几个太医打了一声招呼,让他们今晚别睡了,好好守着康亲王。

    这话把几个太医吓得够呛,心里忍不住嘀咕:九阿哥你这不是来探病,是来催命的吧?

    这么含糊不清给他们几个交代,你究竟对康亲王做了什么啊!

    太医们战战兢兢,别说睡觉,吃饭都不敢吃了,一个个轮流盯着康亲王,就怕他有个好歹,几人就无法跟皇帝交代了!

    九阿哥不知道自己对康亲王充满怜爱,只觉得这人就长个子不长胆子,胆小得可怜,于是走之前交代几个太医好好照顾他,一腔好心却被太医误会了!

    他说完就溜溜达达回宫去了,徒留几个太医被吓得不行,寝食难安了一晚上。

    好在康亲王终于想通了,第二天九阿哥接到消息,说他终于退烧了,人也好多了,能吃饭了。

    能吃饭就好,证明康亲王是要好起来了。

    不说太医,就是皇帝、四阿哥和八阿哥得到消息后,也知道九阿哥昨天独自上门去找康亲王。

    两人还关起门来说话,谁都不知道说的什么,怎么康亲王这就忽然好起来了?

    皇帝好奇,九阿哥这说的什么啊,居然能让康亲王这针尖小的胆子终于支棱起来,没把自己彻底吓死了?

    他把人叫过来,回来的太监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哆哆嗦嗦回答道:“回皇上,户部尚书……尚书大人不放九阿哥回来,说是账目还没算好,缺不了九阿哥。”

    皇帝这才想起户部尚书跟自己提过,九阿哥这心算是真的厉害,让户部这算账都轻松了不少!

    九阿哥不在,这还钱入库的事就要慢多了。

    皇帝想了想这事虽然好奇却不着急,还是银钱入国库更重要一点,于是摆摆手,没让九阿哥非得这时候过来解开自己的疑惑。

    九阿哥压根不知情,就被户部尚书扣下算了半天账。

    哪怕他心算再厉害,听了半天数字,耳朵和脑瓜子也嗡嗡的,有点受不住。

    户部尚书适时提起皇上召九阿哥过去,只说不忙的时候去,不着急。

    九阿哥猛地跳起来,忍不住看了户部尚书一眼。

    皇帝估计早就派人来了,但是被户部尚书挡住了。

    这朝廷里能跟皇帝这么干的,估计就只有户部尚书了吧!

    不过户部尚书这些年是劳心劳力,为了让皇帝顺利四处征战,国库又空虚,只能想尽法子来填补,愁得人都比同龄人老了十岁。

    皇帝怜惜这个臣子,对户部尚书都客气了两分,对他格外宽容。

    但是九阿哥却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例外,赶紧收拾好就去御书房见皇帝了。

    皇帝见他来了,直接问起来:“小九你昨天跟康亲王说了什么,他半夜就退烧了,人今天能坐起来用饭?”

    要不是他知道太医没有换药方,都要怀疑太医院进了什么妙手回春的厉害人,一晚上就把前几天一只脚快要踏进棺材的康亲王起死回生了!

    不,让他诈尸了!

    康亲王忽然好起来,还好得这么厉害,怪吓人的!

    九阿哥摸着鼻子,把昨天跟康亲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解释道:“儿子想着康亲王这病是心病,就是被自己吓的,于是就安抚了几句,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性命之忧。”

    “如果不赶紧好起来,后边反而要吃大亏。儿子还担心康亲王没把话听进去,担心了一宿,如今看来他是听了,也释然了,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言下之意,康亲王这不是病,而是吓的。

    只要让他心安了,自然而然就能好起来了。

    皇帝似笑非笑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这够厉害的,先是打着朕的旗号去忽悠人,如今又用朕的名声来安抚康亲王。”

    九阿哥尴尬低下头,这不是皇帝的名号好用吗?

    每次他一拿出来,对着谁都好使,这不得多用几次?

    当然这话九阿哥是不敢当面跟皇帝说,只好含糊道:“这不是皇阿玛厉害,光是提起来,对方十分敬畏,这才让儿子事半功倍了。”

    “这差事能办成,全托皇阿玛的洪福!”

    皇帝看了他一下,九阿哥这嘴皮子倒是厉害,话说得也好听。

    毕竟皇帝也是人,喜欢听好话并不例外,于是大度原谅了一下这个小儿子:“行了,康亲王能好起来也是好事,别是被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朕逼死了康亲王。”

    康亲王这胆小的性子是一脉相承的,皇帝回想了一下九阿哥的话:“看来朕得让康亲王的后院热闹起来,他后院的人多了,自然不会经常出去胡闹。以后膝下有人了,也不用担心爵位无人继承。”

    九阿哥沉默了下来,觉得皇帝真这么做,康亲王估计又要被吓破胆了。

    想想他前脚刚说康亲王一死,后继无人,爵位就要丢了实在吃亏。

    后脚皇帝就要赏康亲王一堆侍妾,那不是让他尽快留后,然后就能痛快死了,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吗?

    九阿哥同情了康亲王一下,只觉得他以后吓破胆就行,这会儿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很多人都盯着康亲王,可不能这时候吓死了。

    于是九阿哥只好委婉劝道:“皇阿玛,康亲王这病看着见好了,却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时候赏了侍妾,要掏空了他的身体就不好了。”

    要是康亲王没吓死,而是死在侍妾的肚皮上,那名声就更难听了,皇帝也要被连累。

    皇帝想想也是,点头道:“也罢,朕晚些再给康亲王安排。”

    他估摸着一个月的时间休养,就康亲王那壮实的身子骨也能养好了。

    九阿哥一听皇帝打算晚一个月再给康亲王安排,他心里感慨着得催着户部尚书,一个月内把还钱的金银都全数入库。

    算算一个月的功夫,能还钱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不管是还全部还是一部分,该还的都来了,一个月内不来的就是不会来了。

    这样也好,康亲王一个月后要出什么意外,也不耽误还钱的进度了。

    康亲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只觉得鼻子痒,却吓得太医们团团把他围住。

    太医又是掀开他的眼皮,又是让他张嘴看舌苔,还有给他把脉的。

    感觉康亲王已经快不行了,几个太医围着一通诊断,最后发现他没什么问题,又聚在旁边开始改药方。

    人好多了,药量就要往下减,不然就要过量了,没事的人就得吃出问题来。

    管家也没想到,九阿哥不过单独来了一趟,跟康亲王说了一会话,都没到一刻钟就走了,竟然真能让自家王爷好起来。

    他心里感激九阿哥,一边禀报道:“王爷,不少大臣送了探病的礼物来,该如何处置?”

    康亲王接过礼单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嗤笑一声道:“这些人平日就没来拜访过我,跟我关系也不亲近,忽然送礼来,不过是来探口风,打探一二。随便处置了,估计也没多少贵重的礼物。”

    这些人是来探口风的,又不是来巴结的,送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管家已经看过那些礼物,确实没有特别贵重的,大多是药材,少部分是布料和摆件,都是寓意好却不出错的东西。

    他们来探口风,也是想知道康亲王为何第一个主动还钱,让这些大臣也不得不跟了。

    估计在大臣的心里,康亲王要是不当这个出头鸟,他们也不用那么快还钱。

    这些人心里头对康亲王估计没有一点感激,可能有点埋怨,巴不得康亲王真病死了呢!

    要他真病死了,皇帝有所忌惮,就不会催着这些人还钱了。

    指不定这些人还能用这个借口,拖着不还钱,也就不用像这样着急忙慌的变卖家产,都贱卖了,肉疼得不行!

    康亲王虽然胆小,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指着礼单上的名字说道:“这些送礼的人你都记下了,以后谁上门来就把人打出去!”

    管家惊住了:“王爷,这真的好吗?”

    跟这些大臣来往,哪怕关系一般,也不至于交恶啊!

    多个朋友,总归比多个敌人要好!

    康亲王眼皮一抬,不在意道:“我这身份注定不能跟他们交好,还不如交恶呢!”

    管家转念一想也觉得对,康亲王要是跟大臣们关系好,皇帝必定更加忌惮,还不如关系恶劣一点,康亲王反而更安全。

    于是他点点头应下了,在门房那边留下了好几个护院,必要时候用扫帚把这些名单上的大臣打出去!

    九阿哥在户部算账算得头晕脑胀,好处是休息的时候,户部的小吏会送热茶和点心来,还会给他说说八卦。

    这些小吏身份低微,但是因为人数多,消息还挺灵通的。

    这不,九阿哥刚休息,喝了一口热茶,就听两个小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听到康亲王居然在门房里设了护院,然后把探病的大人用扫帚赶出去,他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康亲王这是怎么了,病好后脑子跟着坏了吗?

    不过他转眼想到康亲王这个举动,估计是不想跟大臣交好,免得皇帝猜忌。

    康亲王胆子那么小,当然宁愿得罪这些大臣,也不愿意得罪皇帝了。

    小吏们提起的时候感觉不可思议,又觉得康亲王一向脾气暴躁,生病的时候想要静养,已经对外说闭门不见客,还有人上门来打扰。

    这不是故意,那实在说不过去,也难怪康亲王大发雷霆。

    九阿哥心里嘀咕,这些大臣怕不是想上门打听康亲王为何第一个还钱。

    康亲王当然不愿意说自己是被吓着了,这才会主动还,不然面子往哪里放啊!

    但是他要面子不说,大臣不知道啊!

    这些官员当然想上门打听,但是一个个没动,最后一个铁憨憨就真的上门去问。

    康亲王恼羞成怒,怎么可能不把人赶出去?

    这下好了,其他观望的人也不敢登门询问,康亲王也能耳根清净,这个秘密又能继续烂在他的肚子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九阿哥听了一会儿八卦,正准备继续算账,又听到小吏提起宫里伺候的人被重新分配。

    原本他跟茶水间的太监好不容易拉近了关系,能弄点好茶叶给户部的大人们泡茶。

    哪里知道太监换了地方,居然去了储秀宫伺候。

    小吏讨好人送的礼物全是白砸了,都没讨来几次好茶叶,不由有些懊恼。

    旁边的小吏低声安慰他:“这样也好,你讨好的这太监以后伺候储秀宫的新小主,要运气好,伺候的人一步登天成了受宠的主儿,你这关系不就更好了吗?”

    小吏想想也是,反正这关系也不算白费。

    九阿哥在旁边听着若有所思,等下值回去后,忍不住关上门跟苏澜嘀嘀咕咕道:“我琢磨着这宫里伺候的人都换了地方,是不是跟八哥和八嫂之前有关系?”

    因为当时八福晋居然用了宫里的人陷害苏澜,八福晋进宫也没多久,却能用好几个人忠心耿耿为她办事。

    讲真的,就八福晋那性子哪里是会笼络人的。

    这些人也不可能被笼络一个人就对八福晋死心塌地,很可能是安亲王给八福晋留下的人手。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安亲王当时留下的人手在宫里潜伏很久的。

    估计也没什么大作用,就各自在宫里守着,偶尔给出点消息而已。

    被八福晋拿到手后就用了起来,偏偏用在这种地方。

    后来被九阿哥察觉了,他没动手,八阿哥应该是想清除痕迹。

    但是在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八阿哥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清除,肯定留下了蛛丝马迹。

    皇帝发现了,那么八福晋的人手估计一个都保不住。

    去掉那些钉子后,空出来的位子就得让别人来填补。

    皇帝估计放心不下,还是让宫里剩下这些人换了位子。

    这就让原本已经站稳脚跟,笼络了周围人,形成了小团体的宫人彻底打散掉,还重新洗牌。

    哪怕宫里还有零星没发现的钉子,这下子全被打乱了,就得重头来过。

    这一招不得不说还挺好使的,毕竟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宫人都彻底换掉。

    哪怕换掉了,进来新的宫人难道就不会有问题吗?

    索性皇帝只换掉问题大的,余下这些看着没什么问题就先留着,换了地方他们也只能重新来,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就是安全的。

    思及此,九阿哥心里隐隐对皇帝敬佩了起来:“皇阿玛真厉害,不过将宫人随意打散,把人都分别送去不同的地方,这事就彻底解决掉了。”

    当然了,唯独八福晋吃大亏,手里头原本拿着的好牌全给弄没了,还怪可惜的。

    不过这东西拿在手里,如果不用还好,用了就必然会被发现。

    如今只是八福晋用来试探苏澜而已,要是用来做坏事,八福晋不说,八阿哥也得被连累,遭到皇帝的厌弃。

    这东西太烫手了,还是赶紧处理掉为好,趁着还没怎么用就被皇帝早点发现也不是什么坏事。

    九阿哥这么说着,又嘿嘿一笑道:“这差事算是快办完了,看户部那边络绎不绝来还钱的。国库点算后做账,就不需要我每天都去心算了。”

    还别说,他每天坐在那里心算还是很累的。

    虽然被周围户部其他官吏用佩服的眼神看着,九阿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多算一会虽然累,也不是不能多做一会儿。

    苏澜听后就笑道:“事情告一段落,爷办得这般妥当,皇上该是有赏赐下来。”

    九阿哥点了下头,还是谦虚道:“这事是四哥和八哥帮着办好的,他们也会得奖励,我就算是个挂名的领头人,赏赐什么的有也行,没有也可以。”

    “只要皇阿玛夸我两句,这就比任何赏赐都要好!”

    苏澜看他很容易满足的样子,不由笑笑。

    但是她忍不住心里嘀咕,凡间皇帝不会那么吝啬吧,亲儿子成功办差后都不送点好东西来?

    苏澜等了大半个月,发现国库都清点好了,皇帝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不会吧,真的没有赏赐吗?

    她看向九阿哥的眼神有点郁闷,自己这个儿媳妇办事都有赏赐,亲儿子办事后却没有。

    其实苏澜才是亲生的,九阿哥是捡来的吧?

    九阿哥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想问苏澜究竟怎么了,高元就匆匆进来禀报道:“主子,康亲王派人送礼来了。”

    这话听得九阿哥一愣,疑惑道:“康亲王怎么忽然给我送礼?人在外头吗?东西要是不贵重就留下,贵重就打发走,让康亲王不必客气。”

    他是个催债的,康亲王这莫名其妙给自己送什么礼物啊!

    感谢九阿哥上门去催债,还是后头安慰康亲王几句话?

    不管哪一种,这礼物送过来都怪渗人的,九阿哥一点都不想收。

    但是直接拒绝也不好,要是不值钱的东西,只意思意思,九阿哥就笑纳了。

    如果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九阿哥就有理由拒绝。

    高元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康亲王派来的人在宫门口,因为有马车,所以不好直接进来。”

    九阿哥惊住了,康亲王送的什么,居然一马车吗?

    宫门的御林军不敢做主,只能派宫人来递口信,问九阿哥的意思。

    马车肯定不能放进来,东西也必然不会让九阿哥自己搬了。

    那么就得九阿哥同意,宫人就来搬,不同意就把马车打发走。

    九阿哥有点坐不住了,心里忍不住琢磨康亲王是不是记恨上自己了,不然怎的忽然送礼来,还大张旗鼓送到宫门口?

    估计这会儿宫里都传开了,哪怕他没收,只怕谣言当中自己全收下康亲王的礼物,跟这位亲王的关系在别人口中都变亲近了!

    可恶,九阿哥感觉自己小看了康亲王。

    这不就让人误会成九阿哥跟康亲王关系好,康亲王才会主动去还款,叫九阿哥的差事有了突破吗?

    毕竟知道九阿哥派人去堵康亲王的事,知情人应该不多,这谣言却传播得比真相更快!

    九阿哥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不忘交代苏澜道:“你先坐着,我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苏澜见九阿哥心急火燎冲出去,估计担心马车里送的什么不好的东西,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鬼知道康亲王那个脑子会送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九阿哥被吓得不行。

    他心想自己果然遭报应了吗?

    之前把康亲王吓唬了一通,如今康亲王是报复来了,也来吓唬自己?

    九阿哥匆忙赶到宫门口,御林军正守着马车,来的是康亲王身边的心腹管家,恭恭敬敬递上礼单道:“王爷交代奴才,一定要亲自把礼物交到九阿哥手上。只一点薄礼,还请九阿哥笑纳。”

    这礼单薄薄一张,看着并不多。

    九阿哥暗暗松口气,扫了一眼礼单上的东西,眼神立刻停住了。

    乖乖,只有一张礼单,那是礼物送的种类不多而已。

    看看这是什么,居然送了两箱的金条!

    康亲王是打听过,知道九阿哥和苏澜都喜欢金银,尤其是金子,所以才特意送了这个来的吧?

    真是大手笔,两箱金条,加起来没一万两也不差多少了。

    九阿哥看着就烫手,更别提还有不少金首饰和玉器,这一车礼物少说有几万两了。

    果然康亲王府就是不缺钱的,让他第一个还钱就对了。

    看其他大臣有些还得变卖东西来凑前,康亲王一出手就还掉了十万两不说,如今还能腾出手来弄几万两给九阿哥当谢礼。

    这礼物如此贵重,九阿哥当然不能收了!

    他摆摆手道:“哪里是薄礼,康亲王实在太客气了。我只按照皇命办事,康亲王这样却叫我为难。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你都带回去吧!”

    说完,九阿哥把礼单塞回管家手里,转身要走。

    管家吓得连忙叫住九阿哥,左右为难道:“这是王爷交代的,奴才不好做主。不如先暂且把马车留在这里,奴才先回去问过王爷的意思?”

    九阿哥回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马车堵在宫门口,其他人还怎么进来?要是耽误了办差的大人们,那罪过就大了,是算康亲王还是算我的?”

    “所以你赶紧把马车一并带回去,这礼物不管你问不问过康亲王,我是绝不能收的!”

    收下算什么,康亲王给他的贿赂吗?

    九阿哥心里暗暗吐槽,康亲王果真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给他,被皇帝知道后,九阿哥真的满身是嘴都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跟康亲王的关系不清不楚了!

    他一个刚领差事的阿哥,居然跟铁帽子亲王的关系与众不同,这简直是要命的事!

    九阿哥充分怀疑康亲王就是故意的,明面上不能找他麻烦,就用这种下三流的招数!

    表面上看着是给他送礼,实际上就是陷害!

    九阿哥沉下脸说什么都不收礼物,还示意御林军让管家带着马车回去。

    御林军领命,上前一步驱赶。

    管家能怎么办,只好上马车,带着一车礼物离开了。

    九阿哥松口气,他还真担心管家赖着不走,御林军又不能真的对康亲王的人动武,到时候头疼的就是自己了!

    如今还好,人先走了,自己出来得快,马车在宫门停留的时间不算长,应该不会很多人看见。

    九阿哥心有恻恻然,害怕皇帝误会,打算直接去御书房那边跟皇帝亲自解释一番。

    他这才走了一会,就碰到了四阿哥。

    四阿哥见着九阿哥就问道:“听说康亲王派人给九弟送礼了?九弟收下了吗?”

    九阿哥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问道:“四哥怎么知道的?我刚打发人离开,康亲王忽然给我送礼,也把我吓了一跳。”

    四阿哥微微笑道:“不止我,马车在宫门最显眼的地方,来往的大臣和宫人都看见了。”

    皇宫本来就是没有多少秘密的地方,康亲王又大张旗鼓送礼,马车戳在宫门最显眼的位置,不是瞎的都能看见。

    而且别说宫人和大臣八卦,宫门口的侍卫一样八卦。

    就一会儿功夫,宫门这些御林军彼此之间透露消息,估计半个皇宫的侍卫都知道康亲王给九阿哥送礼的事了。

    九阿哥抹了把脸,感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是他低估了宫里人对八卦的热爱:“我正担心看见的人多,皇阿玛误会就不好了,准备去御书房跟他解释一二。”

    四阿哥点头道:“九弟说得对,快过去吧。”

    比起外边的小道消息,确实九阿哥亲自去解释要好得多了。

    没等九阿哥离开,就碰到了八阿哥,后者一看见九阿哥就问道:“九弟,听说康亲王派人给你送礼物了?送的什么?据说放满了整个马车,车辙还特别深。”

    车辙深,说明马车里的东西很重,这礼物哪里是薄礼,简直不要太沉了。

    九阿哥无语了,到底谁那么八卦,连不领差事的八阿哥都知道这消息了?

    他郁闷道:“康亲王没事找事,突然给我送礼物,估计是故意的。看看所有人都知道了,兴许还会怀疑起我跟康亲王的关系来。”

    九阿哥真是冤枉啊,他跟康亲王都没见几次面。

    过年过节也就见面打个招呼,前几天他去催债去探病,真是跟康亲王说话最多的一回了。

    哪里想到康亲王这个恩将仇报的,居然故意送那么多贵重的礼物来,还送到宫门口,让所有人都看见。

    九阿哥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苦哈哈道:“弟弟正准备去御书房跟皇阿玛说这事,免得皇阿玛误会了。”

    八阿哥点头道:“应该的,九弟赶紧去吧。”

    九阿哥却不急着走,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好奇问道:“八哥怎么忽然进宫来了?”

    八阿哥尴尬道:“我想着户部接手那么多欠款,人手不足,就过来问问有没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的算数还不错,虽然不是在户部那边正经当差,帮着算账和点算核实还是可以的。

    九阿哥一愣,想到八阿哥不是从宫门往里走,而是往外走。

    证明八阿哥已经去过户部了,看着天色这是没呆多久就出来了吗?

    毕竟九阿哥在户部没遇到八阿哥,再就是户部尚书这性子,连皇帝的账偶尔都不卖,更别提是八阿哥了。

    九阿哥担心自己多问几句让八阿哥更尴尬,索性不继续刨根问底,只跟两位兄长打了一声招呼就赶紧赶去御书房。

    四阿哥就说道:“我正好要回去,八弟跟我的马车走?”

    八阿哥没有拒绝,跟着四阿哥上了马车。

    等马车缓缓离开皇宫后,八阿哥才开口道:“四哥也猜到了吧,弟弟被户部尚书婉拒了。”

    四阿哥不意外,摇头道:“户部尚书也是出于谨慎,他的性子一向如此。”

    户部毕竟是紧要地方,哪怕是八阿哥要进来帮忙,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八阿哥面露苦涩道:“是弟弟想得太简单了,只想去帮忙,没料到反而平添了尴尬,还耽误了户部尚书办差。”

    四阿哥摆摆手道:“八弟不必如此,户部尚书还不至于计较这个。他也不敢随意答应,八弟直接去找皇阿玛不是更好吗?”

    只要皇帝允许了,户部尚书绝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当然户部尚书也可能拒绝皇帝,但是户部如今确实缺人手,他怎么都不会跟自己的差事过不去。

    这点算是个谨慎活,需要的就是人手。

    别的人户部尚书还会担心,八阿哥是皇帝的亲儿子还怕什么,怕他对国库动手脚吗?

    八阿哥一怔,回想了户部尚书的话,虽然婉转拒绝了,眼神却没有决然拒绝的意思。

    难道就跟四阿哥说的那样,户部尚书只等他去跟皇帝要允许,就能去户部了?

    四阿哥指着外边笑道:“皇阿玛这会儿估计正见九弟,两人只怕要谈好一会儿,八弟还是明天去御书房为好。”

    他想着一时半会,皇帝是没时间见八阿哥了。

    八阿哥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多得四哥提醒,弟弟明早就去御书房见皇阿玛求这事。”

    说完,他眼底也带着笑意道:“也不知道九弟跟皇阿玛解释后,皇阿玛会怎么想。”

    毕竟康亲王忽然送礼来,其他人心里都纳闷,更别提是皇帝了。

    四阿哥摸着下巴也笑了起来:“皇阿玛可能怀疑九弟前阵子安慰康亲王,让他病好了,人也忽悠住,说是自己摆平了此事,跟康亲王要了好处。”

    “所以康亲王彻底好起来后,感念九弟的帮忙。指不定他还觉得是九弟在皇阿玛面前说了好话,才叫他逃过一劫。于是康亲王一好就立刻清点了库房,给九弟送‘好处’来了。”

    八阿哥噗嗤一笑:“若非九弟对咱们两个兄长知无不言,那天去王府跟康亲王说了什么都跟我们复述了,我都要怀疑九弟是不是真的跟康亲王索要辛苦费了。”

    正如四阿哥和八阿哥想的那样,皇帝还真这么认为的。

    见九阿哥急得一头汗,心急火燎匆匆赶来御书房,皇帝第一句话就开口问道:“小九你这是敲诈康亲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了,来个万字章,么么哒=。=

    第37章

    九阿哥站在原地, 整个人都懵了,头皮发麻,连忙辩解道:“皇阿玛, 儿子冤枉,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

    他说完又满脸委屈巴巴道:“皇阿玛,康亲王也不知道怎么了, 忽然给儿子送礼, 还大张旗鼓的, 肯定是故意陷害儿子的!”

    “儿子的名声都被康亲王败坏了, 他这是故意报复儿子催债吧?”

    九阿哥一股脑把委屈说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都快哭了一样。

    皇帝意外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问道:“你真没敲诈康亲王?”

    听见这话, 九阿哥抹了把脸,敢情他刚才辩解了那么多,皇帝压根就没听进去。

    “没有,儿子可以发誓……”

    皇帝却忽然打断他的话道:“行了, 发誓倒也不必,朕就是有点意外康亲王的举动。”

    “既然你说没有, 那就没有吧!”

    九阿哥心里郁闷, 皇帝这话好像敷衍自己, 并没有太相信, 只是不想九阿哥发誓而已。

    皇帝见九阿哥满脸不服的样子, 好笑道:“看你被康亲王吓得一头汗, 赶紧坐下擦擦汗, 喝杯茶缓一缓。”

    宫人已经送上温茶来, 九阿哥接过后咕咚喝完, 一抹嘴巴就道:“皇阿玛,儿子是真的冤枉。康亲王这样特意跑到宫门去,还送这种东西。”

    “他要真有心送儿子,就该私下送,还得偷偷摸摸才是。而且他应该知道儿子在宫外也有个宅子,虽然不大,但是放下那些东西是绰绰有余。”

    九阿哥对着皇帝也很坦白,他感觉康亲王就没安好心!

    康亲王如果真心实意要送他东西,宫里进不来,送去自己宫外的宅子不就行了?

    估计康亲王就等着九阿哥拒绝,把东西送过来再带回去,走个过场而已,还能陷害九阿哥,何乐而不为?

    他压根不需要付出什么,九阿哥就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皇帝看着九阿哥有些诧异,挑眉道:“这就是小九你一路跑过来,路上自个琢磨出来的?”

    九阿哥点了下头,又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皇帝的样子看着并不赞同,还一副他想错了的样子?

    九阿哥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怎么都琢磨不透康亲王的举动,不确定地问道:“皇阿玛,儿子实在想不通,康亲王要报复儿子,也不该这么高调才是。”

    毕竟他好歹是皇帝的儿子,康亲王那么胆小,不可能直接跟自己过不去才是。

    这也是九阿哥想不通的地方,就康亲王那个胆子,真会这般对付自己吗?

    难不成真是他想错了,康亲王真的想送自己礼物,只是以前从来没送过,所以才弄巧成拙了?

    九阿哥想得脑壳疼,这时候就十分想念四阿哥和八阿哥了。

    如果两位兄长在,估计眨眼间就想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只管请教就行了。

    皇帝看着九阿哥想得眉头都快打结了,好笑道:“小九你确实想岔了,仔细想想,康亲王如果要陷害你……他有这个胆子和脑子吗?”

    九阿哥一噎,看着皇帝,一时分不清皇帝这是骂康亲王还是骂他!

    他抹了把脸,觉得皇帝肯定是在骂康亲王!

    不过皇帝这话却十分有道理,哪怕康亲王真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啊!

    所以这主意肯定不是康亲王自己想的,会是谁给他提的建议,还是这样的骚主意?

    九阿哥摸着下巴,逐渐感觉自己可能抓住了一点苗头,试探着问道:“皇阿玛,难道是有人给康亲王出了主意,其实对付的不是儿子,而是要故意陷害康亲王?”

    毕竟康亲王听了这人的话,才做出这样不合适的举动了。

    他这样既得罪了九阿哥,连带得罪了九阿哥背后的宜妃和三官保,就是皇帝知道后也会对康亲王有意见。

    可以说这人对康亲王的恨意够深的,这是要把人彻底弄死啊!

    九阿哥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琢磨着康亲王会听对方的话,那么对方可能是康亲王身边亲近之人。

    或许是心腹,或许是亲朋戚友,不管是哪一种都怪渗人的!

    九阿哥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皇帝微微颔首道:“不错,朕也是这么觉得。这事小九就去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在康亲王耳边提的建议。”

    九阿哥意外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这是不打算插手他跟康亲王之间的事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皇帝是想好好锻炼自己吗?

    不管如何,九阿哥不能拒绝,连忙答应下来,这就告退了。

    皇帝见他懵懵懂懂往外走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居然也没主动开口问。

    他挑眉看着这个小儿子,琢磨着九阿哥要真没察觉自己的意思,要不要让人去提醒一二?

    皇帝吩咐道:“李德全,派人盯着小九,别是闹出什么事来。”

    九阿哥要一个生气还冲动,把康亲王又打一顿怎么办,那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两人没能亲近还要结成死仇了?

    从御书房出来,九阿哥原本想出宫找四阿哥问一问,后来想了想,还是回去自家院子找苏澜了。

    苏澜见九阿哥满头大汗回来,笑着道:“爷先擦擦汗,换一身干净衣裳再说也不迟。这事也不着急,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九阿哥想想也是,汗水黏糊糊在身上确实不舒服,于是去后头用帕子沾冷水擦了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回来坐下。

    白云送来温茶,九阿哥喝着居然是菊花茶,不由多看了一眼:“你这是怕我着急上火,让人泡这个给我喝了?”

    苏澜确实是这么想的,见九阿哥屁股着火一样冲出去,然后还跑去御书房回来,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和纠结,喝点菊花茶也能降降心火了。

    她打发白云出去后才问道:“爷刚才去宫门看了,康亲王真送了礼物来?”

    九阿哥点头,跟苏澜还比划了一下:“康亲王居然送了两箱金条来,那么大的箱子,也是够大手笔的。”

    “另外那些玉器首饰和摆件就不说了,简直是往死里对付我。我要收下了,那真是成了众矢之的。”

    九阿哥抹了把脸又道:“我看着就吓一跳,赶紧去御书房跟皇阿玛解释。皇阿玛提点了我一下,说是康亲王身边有人给的馊主意,才会给我这样送礼,却未必是故意针对我的。”

    皇帝都这么说了,想必是有点苗头,他只要顺着这线索查下去就好。

    “皇阿玛让我去查清楚这事,我在路上让个高元去查查康亲王身边的人,估计很快就有消息来了。”

    能让康亲王听得进去的建议,显然是他相当亲近之人,最近肯定走动频繁,见面的次数也多,很快就能锁定目标人物。

    苏澜见九阿哥着急的样子,又伸手给他倒满了菊花茶,示意九阿哥多喝两杯下下火气。

    九阿哥喝着茶,发现这一杯比刚才要甜得多,才察觉被苏澜放了不少白糖进去。

    他不喜欢甜味,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着,居然慢慢平静下来了:“这茶不错,你怎么想到搁糖进去?”

    苏澜就实话实说道:“我看外边哄孩子的时候,都会在水里放糖。”

    这话让九阿哥差点把水呛出来,神特么哄孩子,他是孩子吗?

    他明明比苏澜还大,怎么苏澜这会儿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慈爱来着?

    九阿哥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果然下一刻,他再抬头的时候,苏澜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前:“什么孩子,我才不是孩子!”

    苏澜看着九阿哥笑了,按照凡人的年纪来算,他确实不是孩子。

    但是对上百年的神兽来说,九阿哥确实是孩子。

    当然了,几百岁的神兽其实也只是孩子。

    苏澜没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爷这会儿是冷静下来了吗?”

    被她这么一打岔,九阿哥刚才的着急和紧张仿佛忘记了一样,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好笑道:“你是为了让我冷静下来,才会说哄孩子的话吗?”

    这还好,九阿哥担心苏澜真把自己当黄毛小子了!

    这不是证明,苏澜觉得九阿哥跟没断奶的人一样,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如此误会,九阿哥绝不能让她继续!

    “放心,我冷静下来了。话说回来,康亲王也怪惨的,自己胆小又笨,身边还没个能信之人,给的建议都是馊主意。”

    这么一想,九阿哥就觉得庆幸。

    他身边有苏澜不说,还有四阿哥和八阿哥,确实比康亲王要好得多了。

    九阿哥暗自窃喜,那边高元就带了消息回来,手里头拿着一串的名单。

    “那么多人?”

    九阿哥扫了一眼都惊呆了,发现康亲王来往的全是权贵子弟。

    这些虽说都是纨绔子弟,奈何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是真的多,来的都是一串一串的,人数多得要命。

    那么多人看着像是酒肉朋友,谁知道康亲王这傻子会不会把对方当真朋友了呢!

    九阿哥看着有点头疼,那么多人一个个查的话实在太麻烦了,还要费不少时间。

    而且未必就是这些人当中,指不定康亲王出去玩儿,酒醉的时候听个不亲近的人一说,一拍脑袋觉得有道理就听进去了。

    想想九阿哥上门去劝说的时候,康亲王仿佛就忘记他之前把自己堵在销金窝门口的事,就差没跟九阿哥称兄道弟了!

    康亲王那么蠢,九阿哥都忍不住嫌弃,鬼知道他究竟是听谁的胡话!

    苏澜见九阿哥抓着头苦恼,疑惑道:“爷是打算一个个查这些康亲王亲近的人,看谁给康亲王建议了吗?”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没想到人会这么多,康亲王平日真会玩儿,身边酒肉朋友也太多了一点。”

    可以说这些权贵子弟哪怕是不受宠的次子、庶子甚至是旁支子弟,却几乎囊括了京城大部分的勋贵人家。

    这是让九阿哥把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子弟都查一遍,要惊动了哪一家,叫人误会了,他麻烦就大了。

    苏澜不解道:“爷为何要那么麻烦,直接去问康亲王不就行了?”

    九阿哥整个人呆住了,喃喃道:“我直接去问康亲王?康亲王傻乎乎的,会真的告诉我吗?会不会随便说个人来糊弄我,然后保护真正提建议的人……”

    他说完又摇头道:“康亲王那么傻,哪里会糊弄人,更别提是保护一个要害他的人了!”

    思及此,九阿哥又高兴起来:“多得你提醒,我这就直接去找康亲王问一问。”

    一般人去问的话,肯定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但是康亲王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傻啊!

    苏澜见九阿哥刚才还垂头丧气的样子,这会儿又高兴起来,脸上全是笑容,也不由失笑。

    九阿哥的快乐还挺简单的,这么快心情就转变了?

    她抓着想跑的九阿哥又提醒道:“爷想想,要是康亲王倒霉了,谁是最占便宜的人,那个人就可能是幕后黑手。”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不错,我记得康亲王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却都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他们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要康亲王倒霉了,甚至是被剥掉爵位,那么这爵位就可能落在他们几个头上。”

    这么想来,康亲王身边人的范围就能缩小一些了。

    毕竟酒肉朋友跟康亲王有什么大仇啊,吃他的用的,整一个冤大头。

    要康亲王倒下了,还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冤大头呢!

    如此一来,这些酒肉朋友其实可以排除在外,反而应该留意康亲王身边那些兄弟们才是!

    想到这里,九阿哥头不疼了,腿不酸了,恨不能立刻跑去康亲王跟前问一问:你知道自己被亲兄弟背刺了吗?

    康亲王要知道九阿哥怎么想的,估计又生气又郁闷,竟然骂他又蠢笨又是冤大头,这骂得也太过分了一点!

    不过这会儿他正郁闷又害怕,因为送去给九阿哥的礼物全部被退回来了。

    管家在旁边小心翼翼解释道:“九阿哥亲自来了,还看了礼单,只说礼物太贵重,就尽数退了回来。”

    “奴才原本想多劝劝,只是九阿哥叫来御林军驱赶,奴才实在不敢多留,免得给主子惹麻烦。”

    康亲王听后只点头道:“你做得对,这时候就不该硬来,早点回来才是。”

    说完,他就叹气道:“我原本只想感谢九阿哥,如今看来是有点弄巧成拙了?”

    康亲王皱着眉头,琢磨要怎么给九阿哥赔礼,就听门房急匆匆来禀报,说九阿哥亲自来了。

    他吓得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叠声道:“快开门,我这就去迎一迎九阿哥。”

    康亲王刚出去没走几步,就见九阿哥大步走了进来。

    九阿哥看见他也是吓了一跳,才发现康亲王居然出来要亲自迎接自己,顿时无语了。

    他好好一个亲王,怎么能降低身份亲自迎接一个连贝子都不是的阿哥?

    幸好九阿哥的腿脚够快,直接就进来了,不然外头的人见到康亲王去门口相迎的话,对九阿哥的误会只能更深。

    “九阿哥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康亲王笑得有点讨好,九阿哥都快看不下去了,赶紧拉着人落座。

    对方让管家赶紧上了温茶和点心,上的还是顶尖的茶叶。

    九阿哥喝了一口就说道:“今天王爷特地让人送礼物来,被我拒绝了,这事实在太张扬了一点。一个不好落人话柄,我只好拒绝,就是不明白王爷怎的忽然要给我送礼,莫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直接,问的也直接,康亲王一愣,看着周围,就要打发伺候的人下去,却被九阿哥拦下了。

    “这里都是王爷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而且你送礼之事如今宫里宫外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开玩笑,真打发这些伺候人下去,九阿哥和康亲王单独见面,被人知道岂不是可能被误会成密谈了?

    指不定还有人觉得九阿哥敲诈康亲王,康亲王却是个傻的,直接送到宫里来,不知道送到别处去。

    九阿哥亲自过去,就是专门“提点”康亲王的。

    这些王府伺候的人当中肯定有别家的眼线,正好给九阿哥做个旁证,免得他被误会,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九阿哥心里暗暗夸自己机智,然后盯着康亲王,就等他的回答。

    康亲王听得纳闷,小心翼翼问道:“我就是想感谢九阿哥,之前我是糊涂了,被九阿哥提醒后才知道去还钱,还保住了小命。”

    “九阿哥还再三亲自上门来提点我,我心里十分感激才会如此……”

    听罢,九阿哥摆摆手道:“康亲王,咱们说重点,是谁建议你送礼给我的?”

    康亲王见九阿哥对送礼这事十分不满,心里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燕泰跟我提的,不过他也是好心提醒我,说九阿哥和福晋都喜欢金子。”

    所以康亲王才准备了金条送过去,九阿哥不说,苏澜见到金条确实会喜欢,前提是他没直接送去宫门,让所有人都知道。

    九阿哥对康亲王家不熟,却也知道上任康亲王因为之前征战沙场,回来后论功行赏后,就急忙交出兵权,然后闲赋在家开始造孩子了。

    他对外说是喜欢孩子,所以想多子多孙。

    不用多想都知道,他这是想避开权力争斗,在家里跟妻妾玩儿生孩子,对外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他原配福晋没几年病去了,就迎娶了继福晋。

    这还不算,庶福晋是一个跟一个接进府。

    九阿哥听说足足有十来个,更别提还有侍妾,可以说后院塞满了人。

    这么多女人在一起,自然孩子也多了,尤其庶出的孩子比别家都要多。

    康亲王说的燕泰,估计就是这众多的庶子之一了。

    因为他是前头原配的嫡出孩子,所以毫无疑问继承了爵位,其他庶子都得站一边,压根没办法来争抢这个位子。

    九阿哥有点想不明白,对方坑了康亲王一把又不能得到爵位,图什么呢?

    就图能看见康亲王倒霉,被皇帝厌恶吗?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爵位永远不属于他,那么看康亲王继承爵位后倒霉,可能还丢了爵位。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确实是一种报复。

    九阿哥感觉有点一言难尽,毕竟康亲王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甚至还在自己面前维护兄弟,给对方发好人卡。

    他真是叹为观止,康亲王比自己想像中看来还要蠢!

    九阿哥原本还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明显,如今不说好像康亲王压根就不明白,于是皱眉说道:“王爷大张旗鼓送来礼物,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皇阿玛都把我叫去御书房,问我是不是敲诈了王爷,其他人会怎么想?”

    “这个给你建议的人分明不安好心,你还说他是好人。我如今提醒康亲王小心点,是不是我就成了在背后非议别人的坏人了?”

    “要康亲王这么觉得,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就过来告诉王爷真相。至于王爷信不信,那就是王爷的事了。”

    “我就不多打扰,这就先告辞了。”

    见九阿哥说完话,起身要走,康亲王吓得赶紧拦下他道:“我不是不相信九阿哥的话,只是这事实在叫我太惊讶了。毕竟燕泰从小跟我的关系不错,他没必要跟我过不去。”

    “这建议我听后觉得不错才做的,只想表达感激之情,没想到竟然好心办坏事,连累了九阿哥。”

    “九阿哥别担心,我这就进宫拜见皇上,跟皇上解释清楚!”

    九阿哥回头看了他一眼,真是拜托康亲王别进宫见皇帝,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的话,自己还要怎么解释啊!

    他干咳一声说道:“我已经跟皇阿玛解释清楚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康亲王找出身边的小人,别是以后再出一样的事了。”

    “而且这只是我的猜测,康亲王还得仔细查探才是。不能冤枉好人,却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小人,不然王府怕是要危险了。”

    后边一句话,九阿哥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够听见。

    康亲王连连点头,还想起身送九阿哥出去,被九阿哥拦下了。

    开玩笑,他让铁帽子王爷送自己出去,这还得了?

    九阿哥好说歹说让康亲王留步,他又担心康亲王这脑子没长好,直接就去问燕泰:是你陷害我吗?

    燕泰要是矢口否认,康亲王就信了,那还问什么啊!

    九阿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康亲王不由纳闷,就见他大步走了回来,在自己耳边嘀咕了几句:“记住了吗?”

    康亲王连连点头,对他更是感激了:“多谢九阿哥提点,我知道怎么做了。”

    九阿哥回到宫里的时候,脸色都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他歪在椅子上,再也没了平日挺拔的坐姿,只觉得身心疲惫。

    九阿哥对苏澜喃喃道:“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为好,跟傻瓜打交道实在太累了。”

    苏澜见他累得起不来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怎么,爷在康亲王那边没问出人来吗?”

    九阿哥这才坐直身,还没开口先叹气:“问是问出来了,但是暂时还没证据,只是猜测。我就怕康亲王把人叫过来没问出来,还被对方继续牵着鼻子走,临走前还教了他一下。”

    苏澜眨眨眼,很是意外,九阿哥还教康亲王了,这教的什么啊?

    “爷是跟康亲王说,不能问的太直接,不能打草惊蛇之类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又叹气道:“哪能说得这么含糊,康亲王压根听不懂,只能直接点,手把手教他了。”

    苏澜听得越发迷糊了,九阿哥你这教的什么,不会是教康亲王怎么使坏吧?

    九阿哥还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依旧凑到苏澜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教他的是这个……这样,然后那样。”

    苏澜感觉耳边全是九阿哥呼出的热气,感觉耳廓痒痒的,渐渐被他的话所吸引。

    她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了起来,九阿哥这胆子也是越发大了啊!】

    “爷,你这样不怕皇上知道后会怪罪吗?”

    九阿哥重新坐直,耸耸肩道:“这含糊其辞的,做的还是康亲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康亲王要说是他教的,自己只要死活不认就行!

    苏澜一眼就看出九阿哥的想法,果真对付无赖的办法只有无赖知道吗?

    第二天一早,门外白云来禀报,说是十阿哥和十福晋过来了。

    苏澜赶紧让宫女请两人进来,十阿哥一进来就立刻看向九阿哥担心道“九哥,听闻康亲王这小子送礼物送到宫门来,这不是故意的吗?九哥还被叫去御书房了吧?被皇阿玛误会了吗?没事吧?”

    他一进来就一股脑问了下来,九阿哥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九阿哥摆摆手道:“放心,我没事,去御书房是跟皇阿玛解释一番,不是皇阿玛叫我过去的。”

    他摸摸鼻子,把自己一进门就被皇帝问是不是敲诈康亲王的话都咽了下去。

    这种事就没必要让十阿哥知道了,还会影响自己这个九哥在他心里面的地位和影响!

    十阿哥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这才松口气道:“九哥没事就好?我今早才得到消息,赶紧过来问九哥了。”

    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还是十弟关心我,只管放心就是。”

    十阿哥看了十福晋一眼,这才低声跟九阿哥说道:“我刚还接到一个消息,说是康亲王带着他的一个庶出兄弟进宫来见皇阿玛了。我担心康亲王这是要告九哥的状,赶紧来给你说一声。”

    “等会皇阿玛估计会叫九哥过去问话,九哥心里有数才好。”

    九阿哥点点头,并不意外康亲王会带着兄弟进宫来面圣,只笑着让十阿哥放心,他早就预料到此事。

    十阿哥还是不大放心,可惜他是个没领差事的阿哥,手里头没什么权力,甚至消息都不大灵通。

    今天他也是碰巧,院子里一个心腹宫人出外遇到康亲王,赶紧回来报信。

    不然十阿哥估计康亲王面圣后人都走了,他可能才能慢吞吞得到消息了。

    宫里那么大,十阿哥又没什么眼线在,消息就要滞后很多,没能给九阿哥帮上什么忙。

    九阿哥见他郁闷的样子,赶紧安抚道:“十弟放心,康亲王今天进宫,是我昨天跟他说的。”

    这话让十阿哥一惊:“什么,九哥让康亲王进宫来……”

    那康亲王就不是告状了,那他带着兄弟进宫是做什么?

    九阿哥为了让十阿哥安心,压低声音道:“康亲王突然给我送礼,还送到宫门口,如此大张旗鼓的,其实是有人给他提了建议。”

    “他这个人十弟也知道,脑子不大好,听风就是雨,觉得挺好就直接送了。回头我拒绝了,他还没察觉出不对劲来。”

    “我昨天特地过去提醒康亲王,别被身边的小人害了。他估计终于后知后觉,带着陷害他的人进宫来跟皇阿玛解释。”

    十阿哥终于听懂了,看向九阿哥的眼神满是佩服:“不愧是九哥,让康亲王自己找到怂恿之人,还亲自给皇阿玛解释,皇阿玛一定相信不是九哥的错,肯定不会怪罪你了!”

    九阿哥笑眯眯道:“皇阿玛原本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我昨天第一时间就过去解释清楚了。”

    “只是康亲王到底是铁帽子王,不好闹僵了关系,所以我才用了折中的法子,叫他亲自揪出人来。”

    “要换做我来揪人,康亲王的面子就不好看了。”

    十阿哥频频点头,一副“九阿哥说的都是对的”表情,让九阿哥看得很满意。

    也就是在这个弟弟面前,九阿哥才能找到自信,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在四阿哥和八阿哥面前,这种感觉他是不存在的!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满语,十福晋是一句都听不懂,一脸茫然看向苏澜。

    十福晋低声说道:“十爷今早得到消息后就坐立不安,赶紧带着我过来了。其实他有事跟九哥说,不用带上我也行。”

    苏澜明白,十阿哥带上十福晋,这是掩人耳目,仿佛是兄弟之间串门,让她们妯娌互相说说话而已,根本不是来通风报信的。

    她就跟十福晋解释了一下:“十弟估计是担心九爷,又不好叫人知道,索性带着你一并过来。这样就像是带着你来串门,要自然得多。”

    “而且他们说他们的,咱们也能说说话,没什么不好。”

    十福晋听着就笑了:“确实好几天没见着九嫂了,之前听说九哥这边忙碌,我就不好过来打扰。”

    九阿哥遇到事还特别喜欢跟苏澜说,两人关起门来说贴心话,十福晋哪里好打扰。

    宫里原本就没什么秘密,九阿哥对他的福晋情有独钟,还十分宠爱的消息已经传得无人不知了。

    两人正新婚燕尔的时候,十福晋哪里有好意思来打扰二人。

    哪怕她想念苏澜,也不敢厚着脸皮过来。

    苏澜好笑道:“说的什么话,你想过来就来,也不用多想。爷忙碌他的,咱们在这里吃喝玩乐就行。”

    她下凡虽说是历练,其实也算是来享福的。

    毕竟自己终于不用上课不用学习了,又不用对着白泽这个无所不知的老师和做不完的功课,恨不能每天躺着吃金子就行。

    苏澜想想当神兽的日子也有点苦逼,虽然金银珠宝是管够,想吃多少是多少。

    但是另外一方面,神兽需要学习的地方也很多。

    她想到以前的日子就感觉有点不想回去了!

    苏澜发了一会呆,回头见十福晋眼巴巴看过来,还一副小心翼翼偷看隔壁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也不是什么该遮掩的事,十弟也太小心了,不告诉弟妹不是让你担心吗?”

    十福晋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爷也是担心九哥,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话苏澜就不爱听了,十福晋能跟谁说啊,跟皇太后说吗?

    宫里能听懂蒙语的人就不多,更别提是会说的了。

    十福晋原本就没什么人能说话,就算十阿哥告诉她也无妨,十福晋能跟谁说去啊!

    身边就有个陪嫁丫鬟,却也是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泄露出去。

    十阿哥估计也是关心则乱,不知道十福晋什么都不知道,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跟猫爪一样心里痒痒的好奇吗?

    换做苏澜早就好奇死了,难为十福晋还什么都不问,一副乖巧得过分的模样。

    苏澜索性就简单把康亲王这事说了,从头开始说,十福晋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听说康亲王借了钱,起初不肯还,还是九阿哥派人去康亲王常去的销金窝门口堵人,这才把人拦下了。

    九阿哥还用皇上的名义唬住了康亲王来第一个还钱,带动了其他大臣跟着还钱。

    再到康亲王大张旗鼓给九阿哥送礼,居然是被人怂恿,今天还带人去见皇帝,估计是自首了。

    十福晋进宫没多久,哪里听过这么刺激的事。

    这前朝办差也得跟后宫一样,攻心为上。

    她不由佩服道:“九哥真厉害,让康亲王不得不还钱,如今还要带兄弟来解释,给九哥脱罪!”

    这比九阿哥自己去解释,那要有说服力多了!

    九阿哥这边跟十阿哥说着话,冷不丁听见十福晋夸奖的声音,顿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是跟弟妹提起我的事啦?弟妹夸得我都要脸红了,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多得苏澜和四哥的帮忙和提醒,事情才能这么顺利。”

    十阿哥就好奇了:“嫂子就算了,平日就经常给九哥帮忙,四哥是怎么一回事?”

    九阿哥就摸着脑袋笑眯眯道:“是四哥提醒我,对付无赖的法子该变通一下,还说我一定知道要怎么办。我才想到怎么对付康亲王,派人堵他。”

    十阿哥听后,表情十分复杂地看了过来:九哥,四哥这话好像不是在夸你吧?

    当然这话十阿哥是不敢告诉九阿哥的,默默把话咽下去了。

    九阿哥特意换了蒙语说的话,十福晋也听懂了,表情跟十阿哥居然难得同步了。

    苏澜在旁边看得想笑,一眼就猜出两夫妻心里想的什么,却谁都不敢说出口。

    九阿哥看她笑了也是迷茫,只以为苏澜是觉得自己这事情顺利才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管如何,康亲王带着他那兄弟自首,这事就能了结。”

    他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解释,外边的人也该收到风声了。

    确实九阿哥这边没出去,康亲王带着庶出兄弟进宫拜见皇帝的事,宫里宫外不到半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八阿哥原本也要见皇帝,但是康亲王来了,他只好往后等了等。

    直到康亲王离开的时候,自己才能进去。

    皇帝见着八阿哥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是因为康亲王的事来的:“小九让你来打探口风的?康亲王那兄弟什么都说了,就小九真是皮痒了,连朕都敢一次又一次利用。”

    之前皇帝就猜到会是康亲王的兄弟使坏,见到人来自首也不意外。

    他唯一意外的是九阿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还能让康亲王带人进宫来。

    这个小儿子忽然长脑子了,也知道这事不好亲自插手,让康亲王自己来清理门户是再恰当不过了。

    毕竟这说来说去,到底是康亲王跟兄弟之间的家事。

    九阿哥要直接找皇帝,或者把康亲王这兄弟送入宗人府,那真是把康亲王的面子往地上猜,两边得彻底闹僵,对九阿哥的名声也不好听。

    康亲王毕竟算是从兄弟,连自家兄弟都能狠心对付,九阿哥之后必定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这种事不好解释,解释多了还越描越黑。

    幸好九阿哥聪明,还知道间接让康亲王来动手。

    就是康亲王说的话,让皇帝不由挑眉。

    啧,这小儿子打着自己的旗号是上瘾了。

    一次又一次,这次还来!

    康亲王跟那个庶出兄弟说的是,九阿哥在宫门看见礼物后就去御书房见了皇帝,再直接出宫来找他。

    言下之意,皇帝已经知道此事了,还告诉了九阿哥,九阿哥才会知道幕后怂恿康亲王的人是谁。

    所以这庶出兄弟也不敢隐瞒,直接就认了,还主动跟着康亲王到宫里来跟皇上告罪。

    若非有这些话,这人只怕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好心给康亲王建议的话,这事就要僵持住,久久没有进展。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说这小儿子变得聪明了,还是胆子大了?

    八阿哥却被皇帝的话吓了一大跳,九弟竟然敢利用皇阿玛,这是做了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八受到惊吓的一天……

    第38章

    皇帝见八阿哥被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点, 就明白八阿哥不是为九阿哥打探口风来的,不由挑眉道:“不是小九叫你来的?那老八来找朕有什么事?”

    八阿哥也顾不上自己那点事了,连忙问道:“九弟这是做了什么, 还请皇阿玛息怒。”

    他说完也感觉不对了,皇帝看着并没有暴怒的意思,反而脸色轻松平常。

    八阿哥疑惑了, 那皇帝刚才说九阿哥利用他, 这是玩笑话吗?

    皇帝居然用这种事开玩笑, 让他不由恍恍惚惚的,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闻言,皇帝笑着看向他说道:“小九这小子,为了让康亲王能诈他的兄弟, 又用朕来扯大旗。”

    这招虽然用了好几回, 但是不得不说依旧好使,对方一听就吓坏了,二话不说就认罪,再也不敢扯皮。

    八阿哥听得偷偷松一口气, 九阿哥是为了办差才不得已用皇帝的名号来办事,看皇帝的样子是没打算计较。

    “九弟也是想为皇阿玛分忧, 并非有意的。”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看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不过差事办得还算可以, 也给了康亲王台阶下, 此事也能私下了结, 不至于再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又看了过来, 觉得八阿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次来肯定是找自己有事。

    八阿哥这才说出了来意:“儿子见户部忙碌, 就想到户部帮忙, 希望皇阿玛能够允许。”

    皇帝却并没有答应:“户部那边已经差不多收尾了, 毕竟能来还钱的人都来了,基本上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闻言,八阿哥面露失望,自己仍旧没能得到皇帝的原谅吗?

    因为八福晋的事,皇帝这是厌弃他,不让自己领差事了?

    八阿哥低下头,正打算黯然告退,忽然听皇帝又说道:“正好康亲王这边的事后续不是小九擅长处理的,交给老八你来正好。”

    这话让八阿哥立刻抬起头来,面露惊讶,嘴上毫不犹豫答应道:“是,皇阿玛,儿子该怎么处置后续的事?”

    皇帝却摆摆手道:“老八你看着办好了,协宗人府处置康亲王的事。”

    八阿哥只好领命,稀里糊涂出来,感觉今天没白来一趟。

    虽说他没能进户部办差,不免有些遗憾,却也得到了新的差事。

    既是康亲王的事,八阿哥感觉自己知道一部分,还不如找九阿哥再深入了解一下,于是脚步一拐就去了九阿哥的住处。

    九阿哥听说八阿哥来了,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把人迎了进来。

    看见这里热闹得很,八阿哥也是一愣,连忙跟众人打招呼:“十弟、九弟妹和十弟妹都在,我急忙过来也没跟九弟说一声,实在是唐突了。”

    九阿哥摇头道:“八哥要过来弟弟这里,说什么唐突?八哥是有事找弟弟商量吗?”

    八阿哥环顾四周,点头道:“是关于康亲王的,后续的事刚才皇阿玛交给我来办,就想来找九弟了解清楚一些。”

    九阿哥点头道:“八哥,那咱们去书房聊。”

    他又招呼十阿哥一起去书房,十阿哥有点迟疑。

    毕竟八阿哥是领了差事,他去书房听什么啊,这不是添乱吗?

    而且这毕竟涉及康亲王,十阿哥真能听吗?

    九阿哥二话不说就上手拉着十阿哥去书房,好笑道:“十弟磨蹭什么,咱们几兄弟也很久没坐在一块聊天了。康亲王的事你只知道一部分,肯定想知道其他。”

    “反正我知道十弟素来嘴严,又不会胡乱说出去,来听一下也无妨,我就不用说两遍了。”

    他一边走一边还跟苏澜说道:“你招呼十弟妹坐着,咱们也不知道在书房聊多久。你要饿了,那就直接跟弟妹一起用饭,不用顾及咱们几个。”

    苏澜点点头应了,九阿哥这才带着八阿哥和十阿哥去了书房。

    十福晋有些意外道:“九哥瞧着倒是随和得很,对嫂子也不怎么约束。”

    而且九阿哥压根就不喜欢讲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自己是这样,让苏澜也是这样,压根不会宽于待己严于待人。

    苏澜笑着道:“爷是不爱约束,对身边人也是。他们忙他们的正事,咱们轻松说话就是了。”

    十福晋刚才听了一部分康亲王的事,也是好奇得很。

    正好九阿哥和十阿哥不在,伺候的宫人又听不懂蒙语,她就能大胆问了。

    八阿哥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十福晋就换了蒙语说话,她也听到了一些:“八哥的意思是,康亲王后续处理交给他了?”

    十福晋皱着眉头想,八阿哥这不是抢了九阿哥的功劳吗?

    毕竟康亲王还钱是九阿哥亲自劝的,让他把怂恿的人揪出来的也是九阿哥。

    如今人是揪出来了,还认罪了,后续却不是九阿哥经手,而是直接交给了八阿哥。

    那九阿哥前头那些功劳怎么算,让八阿哥直接摘桃子吗?

    哪怕九阿哥的脾气再好,这也太好了一点!

    十福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时不时偷偷看向苏澜这边。

    苏澜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十福晋的担忧,不由好笑。

    十福晋这心肠还怪好的,都开始为九阿哥担心起来。

    “弟妹放心,九爷吃亏不了。皇上知道九爷这些天的忙碌,自然会记着他的功劳,不会就此全部都送给八阿哥的。”

    “再说了,九爷确实不擅长处理后续。康亲王这事估计没表面看的那么简单,来自首的是明面上怂恿的人,背后应该还有人。”

    十福晋听得惊呆了,忍不住追问道:“自首的居然不是一个人怂恿的,身后还有人?九嫂是怎么知道的,九哥说的吗?”

    苏澜笑着摇头道:“九爷没说,是我猜的。”

    见十福晋还一脸懵懂的样子,她就耐心解释道:“如果自首的人就是怂恿的人,他一个人做的事,那么后续也不需要多审,移交去宗人府很快就能结案了。”

    “既然会让八阿哥去负责后续,那么这人必然不止一个,需要再揪出来才行。”

    “九爷在这方面不大擅长,看他也只会用皇上来扯大旗吓唬人。吓唬胆小的,一次两次还行,胆大之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背后出主意怂恿的必定不是这个自首之人,反倒是个城府深的,还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如此之人胆子大,绝不会九阿哥吓唬一两次就会主动站出来的。

    总归需要顺藤摸瓜,追查蛛丝马迹。

    这方面九阿哥是真的不够敏锐,还是八阿哥更擅长。

    所以皇帝才会把此事交给八阿哥,免得九阿哥没办成反而搞砸了,还打草惊蛇。

    如今看着康亲王把自首的兄弟一送,估计他也以为事情完结了,九阿哥亦不插手,乖乖回到户部办差,那么背后之人就会放松警惕。

    这样的话,八阿哥很快就能把人揪住了。

    十福晋听得一愣一愣的,接而恍然大悟道:“好在有九嫂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事。”

    不过只要九阿哥没吃亏就好,功劳还在,后续这些不擅长的也能交给八阿哥来办。

    苏澜又笑着解释道:“功劳要是都让九爷一个人占了也不公平,毕竟追债这事四阿哥和八阿哥都参与进来了。”

    十福晋听着又不解道:“八阿哥负责后续的话,那四阿哥呢?”

    闻言,苏澜猜测道:“我琢磨着四阿哥该是有别的差事。”

    比如剩下那些不还钱的老顽固,九阿哥无法吓唬住,八阿哥也使唤不动,那就只能让四阿哥上了。

    老顽固仗着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会把年轻的九阿哥放在眼内,更不会在意出身低也没什么实权的八阿哥。

    但是他们却不敢怠慢四阿哥,毕竟四阿哥得皇帝重用好几年,在户部和吏部都当过差,手里的权力不是两个弟弟能比的。

    他亲自出马,这些老顽固怎么都不敢再拖着不还钱了。

    皇帝倒是厉害,把三个儿子琢磨得透透的。

    谁适合放在什么样的位子,谁更擅长什么都安排妥当,也就让三人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来。

    十福晋倒是疑惑道:“那为何皇上不让四阿哥来接手康亲王的后续呢?”

    苏澜心想,那能是什么,皇帝怕四阿哥下手太重啊!

    就四阿哥这嫉恶如仇和铁面无私的样子,判的时候肯定要往重里去。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这事不能闹僵,也就不能重罚。

    手段温和的八阿哥比起四阿哥就要更合适负责此事,不然四阿哥负责的话,可能就把这些人都砍了吧!

    没等苏澜回答,十福晋自己就想通了。

    她想着八阿哥脾气太好,估计催不动那些剩下那些不还债的钉子户,还不如让四阿哥来。

    想想四阿哥哪怕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就足以震慑不少人了。

    十福晋刚到京城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四阿哥,也感觉他脾气不好,不大好相处。

    但是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十福晋却觉得四阿哥比起第一印象当中要脾气好得多。

    没见九阿哥这差事一个人办不起来,去找四阿哥帮忙,四阿哥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吗?

    十阿哥跟十福晋提起此事的时候,十福晋还觉得四阿哥虽然面无表情,却对弟弟们挺好的,是个热心肠的兄长了。

    十福晋解了惑,又能听一耳朵新鲜的八卦,心满意足开始喝茶吃点心。

    书房里的几人果真聊了很久,好几个时辰都没出来,苏澜就带着十福晋用饭。

    十福晋之前用了点心,不怎么饿,苏澜就让御膳房送来几个新鲜的菜式,分量不大,两人足够用了。

    她们都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一边吃一边聊,倒是快活。

    九阿哥出书房送走八阿哥,带着十阿哥过来的时候,看见两人边吃边聊倒是高兴,不由笑了:“看着你们用饭,我也饿了,让厨房多送点吃的来,我感觉这会儿能吃掉一头牛。”

    十阿哥跟着坐下,笑着道:“九哥刚才说了太多话,赶紧喝茶润润嗓子才是。”

    御膳房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趁热送了来。

    九阿哥跟十阿哥熟悉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十阿哥跟着动筷,两人埋头苦吃了也会,肚子里有了东西,这才放慢了一些。

    九阿哥这才开口对苏澜说道:“八哥接手后边的事,户部那边算账也差不多了。上回说要带你去听戏却没成,明儿咱们过去吧。”

    再拖久一点,皇太后的生辰就要到了。

    那戏班子之后肯定会留在宫里,专供皇太后听戏,以后他们想听就没那么容易,得趁早才行。

    苏澜笑着答应下来,又看向十福晋问道:“爷,不如叫上十弟和十弟妹一起过去听戏?”

    十阿哥听后受宠若惊道:“九哥要跟嫂子出宫玩儿,怎么还带上弟弟呢!”

    十福晋倒是满脸期待,毕竟她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十阿哥可没九阿哥那么会玩,平日只喜欢练习骑射,最多带着十福晋去跑跑马。

    她还期待着能看看京城的繁华,如今跟着会玩的九阿哥必然能看见不少新鲜玩意儿。

    九阿哥也不在意,点头答应下来:“十弟要是明天没事,那就跟着咱们过去听戏。这是我特地找来的戏班子,别处可没有的,正好弟妹也能听听。”

    十福晋听说是去听戏,顿时有点失望。

    毕竟她又听不懂满语,去听戏的话,那就跟天书一样,指不定当场就得睡过去,那就太失礼了。

    十阿哥也这么觉得,还想推脱,九阿哥已经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办,听戏之后咱们还能去酒楼用饭,人多也热闹,十弟就别推脱了。”

    九阿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十阿哥只好应下。

    两人用过饭就回去了,苏澜疑惑道:“刚才爷怎么没告诉十弟,那是蒙语的戏班子,弟妹也能听懂?”

    九阿哥对她眨眨眼道:“这不是要给十弟和十弟妹一个惊喜吗?先说了那就没意思了。”

    苏澜却想九阿哥分明是坏心眼,就是想看十阿哥为难想推脱却拒绝不了的样子!

    十阿哥确实为难,琢磨着在戏班子听戏的时候,先让人泡上一壶浓茶,等会十福晋不至于听着就睡过去。

    几人坐了马车出宫,很快就到了九阿哥准备的宅子。

    九阿哥昨天已经派人来跟戏班子提过,今天要来听戏。

    戏班子早早就起来准备了,妆容衣服都换好了,只等贵人们过来。

    戏台是早就搭好的,平日用来练习就简单点。

    听说今天九阿哥要过来,班主带着戏班子的人给戏台好好布置了一番。

    几人一到,班主带着所有人来行礼:“见过两位阿哥和福晋。”

    九阿哥抬手道:“都起来吧,可以开场了。”

    他拉着苏澜,又招呼十阿哥和十福晋坐下,指着戏名道:“我来之前就点了两出戏,等会你们听着好,可以继续点。”

    十阿哥胡乱点了下头,也拉着十福晋落座,正打算让人泡浓茶来,戏台却已经开场了。

    一出场的是武生,在台上连续后空翻,身姿潇洒从容,落地稳稳的。

    这个出场相当惊艳,十福晋心想哪怕她听不懂,光是看这打戏也精彩得很。

    等武生一开口唱戏,十福晋一听就愣住了,她怎么就听懂了呢?

    十福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听了一会发现自己真的能听懂!

    她顿时喜出望外,津津有味听了起来。

    这是自己到京城之后,第一次能听懂戏!

    而且九阿哥选的这个戏曲打闹的场面多,看得人眼花缭乱,戏文却简单且少一些,这就让太复杂不能理解的十福晋看得更入神了。

    十阿哥立刻明白九阿哥的用意,凑过来小声说道:“多谢九哥,我家福晋很久没那么高兴过了。”

    十福晋从蒙古过来,只会蒙语,能说话的人不多,在宫里又不能随意出外,没几个能说话的人,整天呆在院子里。

    只十阿哥偶尔带她出去玩,但是次数却不会太多。

    让一直在草原自由自在的十福晋很不适应,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

    十阿哥看着也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一个还没出宫建府的阿哥,也不能经常带十福晋出宫,更别提是围猎了。

    也就去练武场跑一会马,两人一起散散心。

    如今好了,有了这蒙戏,以后十福晋的日子就不怕闷了。

    十阿哥一看就知道九阿哥这是给皇太后准备的生辰礼,看向九阿哥的眼神满是佩服:“也就九哥想得到这样的礼物,皇玛嬷收到后一定很高兴。”

    十福晋才来宫里多久就闷得很,更别提是皇太后了。

    皇太后在后宫几十年,膝下没有孩子,还是后来抱养了宜妃的五阿哥,慈宁宫这才热闹了一些。

    能说话的人不多,听戏也是听不懂满语,她在后宫实在没什么能解闷的。

    如今九阿哥送这个,正是送到皇太后心坎来了。

    “弟弟就没想到要送这个?不过九哥能找到这么多会说蒙语还会唱戏的人,着实不容易。”

    这得有财力支持,也得有人脉才能做到了,十阿哥手里不缺钱,人脉方面却不如九阿哥了。

    九阿哥笑眯眯道:“十弟觉得好,看来我这礼物是送对了。回头皇玛嬷听戏的时候,十弟妹就能跟着一起听,在宫里也不怕闷了。”

    十阿哥满脸笑容道:“就是啊,不过九哥在宫外的府邸已经开始建了,按照皇阿玛的习惯,弟弟也该跟着出去。”

    要是两兄弟一起出宫建府,当个邻居就挺好的,十福晋也能过来串门跟苏澜说说话,遗憾的是不能陪着皇太后听戏了。

    九阿哥挑眉道:“这怎么就不行了,皇玛嬷肯定不会每天都听。哪怕每天听,弟妹每天进宫陪着皇玛嬷一起听戏不就行了?”

    反正戏台子一搭,多少人来听都无所谓,有人陪着一起听戏,皇太后才高兴呢!

    十阿哥想想也是,毕竟他们的府邸离着皇宫不算远,十福晋就算每天进宫也不麻烦。

    思及此,他又笑了起来:“九哥,咱们这还没出宫呢,就开始琢磨怎么进宫了吗?”

    九阿哥也跟着笑了:“咱们这不是未雨绸缪吗?而且看十弟还没搬出去,这就开始操心自家福晋听不着戏了。”

    看来两人感情还挺好的,他当初还担心十阿哥因为娶一个草原来的福晋反倒会不高兴。

    毕竟其他兄弟的福晋就没有蒙古来的,只有十阿哥才如此特别。

    十阿哥刚成亲的时候也不太乐意,如今倒是乐在其中了。

    这样也挺好的,叫九阿哥也能松口气。

    娶亲这种事是皇帝定下的,他们作为阿哥根本改变不了。

    也就八阿哥当初胆子大,直接求了皇帝,要娶个身份高的福晋。

    哪怕他提了,最后决定人选的却是皇帝。

    皇帝也是心疼八阿哥,于是成全了,其他阿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所以两人成婚不能改变,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的,如果能好好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了。

    十阿哥知道九阿哥担心,对他点点头道:“弟弟起初有点想不开,后来觉得这样挺好的。福晋她心思简单,确实正适合我。”

    “弟弟也没太大的野心,如今这日子就不错。如果能跟九哥一样得一两个不难的差事,那就更好了。”

    他看九阿哥的差事一个接一个领,也是怪羡慕的。

    九阿哥却摇头道:“差事却不是那么好办的,办得好那当然不错,办不好那就要吃挂落了。你是只看见我办妥了好像风光,暗地里我不知道担心发愁了多久,就怕事情没办好。”

    十阿哥看着他,眼神逐渐幽怨道:“虽说领差事确实担心又紧张,总比弟弟闲着没事做要好。而且九哥你这么说,实在像是在跟弟弟炫耀……”

    九阿哥没好气捏了捏十阿哥的脸颊说道:“什么炫耀,这次要不是四哥和八哥帮忙,我还不一定能办妥当。皇阿玛没训斥我一顿就不错了,我巴不得闲着!”

    两兄弟跟小时候一样打闹了起来,苏澜听戏中间分神听了一会两人的话,只觉得九阿哥和十阿哥的感情果真不错。

    十福晋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就听完了两场戏,忍不住叫好:“九嫂,这戏真不错,咱们继续听吧?九嫂先选一个?”

    苏澜见她眼睛盯着戏单不放,知道自己不赶紧点,十福晋都要着急了。

    于是她扫了一圈,点了个大闹天宫。

    十福晋连连点头附和道:“这个好,我也想听这个,特别热闹。还有后边这个,八仙过海?”

    九阿哥听后说道:“这两个都热闹,我想着皇玛嬷肯定喜欢热闹的戏,所以打戏居多,当然也有文戏。”

    不过皇太后那么喜欢热闹的人,估计对文戏的感觉一般。

    虽然也准备了,却也不多。

    毕竟皇帝偏爱文戏,他要陪着皇太后看戏,皇太后也不可能只点自己喜欢的戏听了。

    皇帝那么爱听戏,又孝顺,肯定会多抽时间陪着皇太后听戏。

    十阿哥感慨九阿哥准备得真周全,只觉得两兄弟年纪差别不大,又一起玩闹长大,读书和骑射都一般。

    但是九阿哥在成亲后忽然之间好像就长大了,做事游刃有余,还妥帖周全,让十阿哥不由艳羡了起来。

    难道办差真能让人在短时间内飞快成长起来吗?

    十阿哥寻摸着,他是不是该厚脸皮点,也去御书房找皇阿玛,然后要个小差事?

    哪怕小一点的,他好歹也能摸索着办起来,人就有成长的机会。

    十阿哥可不想九阿哥成长太快,就把他给抛下了!

    几人又看了两出戏,十福晋还意犹未尽,压根就不想离开。

    不过四唱戏看下来,众人也有些累了,戏班子也累。

    而且几人肚子都咕咕叫,也不能继续听下去了。

    戏班子这边自然准备了吃食,却都是点心和零嘴,毕竟几个贵人压根看不上他们做的饭菜,也就索性没准备。

    于是听完戏,一行人就转去了酒楼。

    苏澜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笑着对九阿哥说道:“爷,咱们上回就是来的这里吧?”

    总不会又碰到一个缅甸王子吧?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跟着笑眯眯道:“上回是来这里,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碰见别的贵人。”

    他也就开玩笑,其实也没当真,带着几人就去了自己的包厢。

    掌柜这次也亲自过来伺候,还给几人报了菜单。

    九阿哥点了几道菜,都是适合苏澜吃,而且她上次吃得比较多,显然是喜欢的菜式:“十弟也来点点,这边的招牌菜都不错。”

    十阿哥是无肉不欢,点了两个荤菜,就用蒙语问起身边的十福晋。

    十福晋对吃食没太大追究,跟十阿哥一样也是喜欢吃肉。

    于是十阿哥多点了一个肉菜,这菜式就定下了。

    他很少出宫,倒是跟着九阿哥来这酒楼吃过一回,对十福晋嘀嘀咕咕介绍起窗外的景色。

    十福晋看着外头也是惊叹不已,一副雀跃的样子。

    苏澜看着她,这才想到十福晋在草原晒得黑一点,五官深邃,显得比实际年纪大,其实也是个年轻小姑娘。

    她在宫里要更沉稳一点,出来后周围没外人在,换了个新地方,面上就露出几分稚嫩的好奇和欢喜来。

    看着十福晋这般高兴,苏澜就笑着道:“以后十弟多带弟妹出来才是,看她今儿是真的高兴。”

    十阿哥笑道:“九嫂有所不知,我没领着差事,也不好经常出宫。等以后出宫建府了,也能带着福晋四处玩儿。”

    苏澜点点头,知道宫里规矩多,阿哥出宫要得到允许。

    除非得到差事,有了腰牌,他们才能自由出入皇宫。

    十福晋听苏澜关心自己,脸上满是笑容道:“我今天能跟着出宫来玩就已经很高兴了,还听了戏,多谢九哥和九嫂带上我。”

    九阿哥大方一挥手道:“以后要是出来玩儿,咱们都尽量带上弟妹。”

    这话一出,十福晋就更高兴了。

    不管九阿哥能不能做到,他愿意承诺带上自己,已经没把她外人,自然欢喜得很。

    虽然十福晋进宫之前听其他人嘀嘀咕咕说九阿哥不务正业,看着吊儿郎当的,她如今跟九阿哥相处过,才知道谣言有多可怕!

    看九阿哥多可靠,对弟弟和弟妹都极为贴心周全,多好的兄长啊!

    掌柜亲自招待,九阿哥这边上菜自然就更快了。

    一会儿几个小二就来上菜,一个个低眉顺目,身上又穿得干净整齐,显然是特意交代换过一身的。

    苏澜忽然鼻尖一动,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目光不由转向最靠近这边的一个小二。

    那个小二个头最矮,手脚却麻利,托盘上两个菜都有很多汁水,却丝毫没有倾斜一点,稳稳当当放在桌上。

    被苏澜一直盯着,小二有些意外,低着头更不敢吭声了。

    九阿哥却奇怪道:“你怎么看着这个小二,他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这话一出,不说这小二,掌柜都害怕了。

    别是这小二身上没弄干净,被贵人看见这是嫌弃上了吧?

    小二吓得就要跪下了,苏澜却摇摇头,漫不经心问道:“我就是看着这小二有点面善,可是一直在酒楼里,有多久了?”

    她的语气很平和,似乎就是真的面善所以好奇一问,掌柜总算悄悄松口气,恭敬回答道:“回贵人的话,这小二叫刘叁,在酒楼干活也快两年了。之前是在厨房帮忙,因为干活麻利又勤快,后来就帮着上菜。”

    苏澜好奇道:“刘叁,他这是家里排行第三了?”

    叫刘叁的小二这时候点头小声应道:“是,小人家里兄弟多,确实排行老三。”

    九阿哥虽然不明白苏澜怎么忽然对这个小二感兴趣起来,但是在外头是绝不会打断苏澜的话,只觉得她应该有别的用意。

    哪怕没有,回头他再问苏澜就好。

    想必九阿哥没主动问,她也会告诉自己。

    苏澜仿佛就是忽然起了兴致才多问两句,问完就算了,让掌柜带着小二们都退下。

    人一走,九阿哥看了过来,苏澜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因为苏澜在这个小二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是金银的味道。

    虽然味道很淡,几乎要闻不见,足见这人跟金银的接触不深,呆的时间不长。

    然而这种味道会出现,证明小二接触过大笔的金银。

    这么个只在酒楼上菜的小二,如何会有那么多的金银?

    这笔金银肯定来历不明,这小二在酒楼做活很可能是遮掩身份。

    毕竟酒楼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更别提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像九阿哥这样的贵人来得多,得到的消息就更少见了。

    但是苏澜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要怎么告诉九阿哥,这小二有古怪?

    她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只能含糊说道:“我会看一点面相,总感觉刚才那个小二的面相不怎么好。”

    十阿哥之前听了一会,见九阿哥没开口也就沉默着,这会儿听苏澜的解释,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他刚才听得稀里糊涂,看苏澜又露出严肃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正经事,居然是面向不好吗?

    十阿哥对刚才的小二没什么印象,看着容貌就普普通通,混在人群里也不扎眼。

    刚才小二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十阿哥也不明白苏澜为何会注意到他。

    这下听苏澜的解释,十阿哥感觉自己更迷茫了。

    十福晋对苏澜一直都盲目相信,眨眨眼问道:“九嫂说那小二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吗?九嫂这么说,那他肯定是坏人了。”

    十阿哥默默看了过来,光看脸就判断是好人坏人吗?

    十福晋这是跟着苏澜久了,被苏澜带坏了?

    怎么苏澜说什么,十福晋都相信了呢!

    十阿哥觉得十福晋因为跟苏澜关系好,才会毫无条件相信她。

    换做如今稳重多了的九阿哥,肯定不会赞同苏澜的话,而是继续问清楚具体的缘由。

    十阿哥这般想着,就听见九阿哥开口道:“我也这么觉得,你看着不是好人,估计人不怎么样。我让人跟着那小二,回头把人查清楚。”

    他就说九阿哥怎么会那么容易相信……十阿哥这头还没点下,猛地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自己刚才耳朵出问题了吗?

    十阿哥揉着耳朵,满脸不可置信看向九阿哥。

    只见九阿哥一副“苏澜肯定没错,错的必然是别人”的表情,十阿哥的神色渐渐麻木。

    十阿哥抹了把脸,觉得在场可能就只有自己还保持理智,不是苏澜吹,于是小心翼翼问道:“九哥,无缘无故去查一个酒楼的小二,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虽然这小二可能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过就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做出什么坏事来?”

    十阿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长相普通身份也普通的小二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啊!

    九阿哥就因为苏澜一句话去查这个小二,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虽说九阿哥不差钱,也不缺人手,但是这事上会不会有点太儿戏了?

    十阿哥感觉九阿哥已经不叫惧内,而是跪内了!

    苏澜说什么就是什么,估计苏澜让走东边,九阿哥就绝不会往西边去!

    十阿哥苦劝了几句,九阿哥不在意摆摆手道:“查出来固然好,没查出来也无妨,就当是买个安心了。”

    见状,十阿哥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等回头九阿哥真查出点什么来的时候,十阿哥就回想起自己今天说的话。

    他如今伸手打自己的嘴巴,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脸疼

    第39章

    九阿哥交代高元去查那个叫刘叁的小二, 这事转眼就抛诸脑后了。

    他想得很简单,苏澜难得对一个小二感兴趣,那就查查, 反正也不费什么劲儿。

    九阿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底下人就能去办好,所以压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要是那个小二查完后没什么不妥之处, 苏澜能够放心, 那就比什么都好。

    如果那小二真有点什么, 苏澜这么一提醒, 真能抓住背后一点什么事,对九阿哥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反正思前想后,九阿哥觉得只是顺手而为, 压根就在意, 继续吃吃喝喝。

    几人把饭菜吃得差不多,在酒楼休息了一会,赏景喝茶聊天,半天过去, 过得相当惬意。

    十福晋回去的时候都有点舍不得,偷偷撩起车帘子看着外边的热闹, 恨不能尽快搬出宫来。

    宫外的世界要有趣多了, 比起宫里就那么点大的院子, 还有无数的规矩在。

    十福晋不会满语, 又不好出外溜达, 碰着后宫嫔妃也麻烦, 毕竟鸡同鸭讲, 压根沟通不了。

    她还是跟着苏澜好了, 又轻松又舒服, 自己也不会变成聋子,听得见却一点都听不懂。

    回宫后,九阿哥就把那个叫刘叁的小二彻底忘记了。

    苏澜倒是还急着这事,却也明白要查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她等了几天,这才趁着九阿哥空闲的时候问起此事来。

    九阿哥一愣,一拍脑袋,把高元叫了来:“你都查到什么了?那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高元连忙答道:“奴才派人跟在那刘叁后边几天,暂时还没特别的地方。不过感觉他不如掌柜说得那么勤快麻利,听闻还摔了几盘菜,被掌柜训斥了。”

    那几盘菜都是最贵的,气得掌柜当场发飙,又去跟贵客点头哈腰道歉。

    九阿哥听得挑眉道:“那天掌柜可不是这么说的,原来就是嘴上夸夸吗?”

    高元摇头道:“奴才也以为是掌柜不知情才夸的,后来派人私下打听过,这个叫刘叁的小二之前确实干活十分麻利,才入了掌柜的眼。”

    “他尤其在厨房的时候十分勤快,厨子都很喜欢刘叁,才会给掌柜推荐,说这人特别会来事,去送菜是最好了。”

    “果真刘叁嘴甜,哄得客人们十分高兴,这才会一直上菜,还被掌柜一个劲夸赞。也不知道为何,那天之后,刘叁的失误忽然多了起来,这是之前没试过的。”

    苏澜在旁边听着,不由嗤笑道:“他这是心虚害怕了吧?所以才会出现失误,不如之前冷静稳重了。”

    九阿哥附和着点头道:“看来是这样了,这人虽然没动静,估计也快了。你们跟进点,别把人跟丢了。”

    要打草惊蛇一次,这刘叁跟惊弓之鸟一样,指不定会逃之夭夭,到时候想找就没那么容易了。

    高元领命下去,让人从早到晚分三班轮流盯着。

    这么一盯,还真等到刘叁半夜偷偷摸摸从酒楼后门流出来。

    盯梢的人赶紧跟上,很快就跟着刘叁去了京郊的一个小门面,细细打量门口的牌匾,居然是一家棺材铺面。

    天亮的时候盯梢的人去附近早点铺面买了两个包子,找店家旁敲侧击,得知这棺材铺面和刘叁的关系,赶紧趁着宫门一开就派人送信进来。

    高元跟九阿哥和苏澜禀报道:“附近店家说这棺材铺面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刘叁不是亲兄弟,却是从小一起逃难过来,感情跟亲兄弟一样。”

    “刘叁之前在棺材铺子帮衬,后来铺面有点起色了,就去酒楼当了帮工。”

    九阿哥听着就疑惑挑眉道:“铺面既然有起色了,应该比之前还忙碌,刘叁怎么反而离开去酒楼当帮工了,不是该留下来吗?”

    高元一顿,这事确实奇怪,还得派人仔细打探才是:“是奴才的错,没让人打听清楚。”

    九阿哥摆摆手道:“我只让你们盯梢,一时没料到刘叁此人还真有不对劲的地方。”

    “酒楼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刘叁特意跑去酒楼当帮工,只怕这棺材铺面做的并非只表面这点买卖,指不定暗地里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一时想不通棺材铺面暗地里会做什么生意,买卖消息吗?

    从酒楼打听到的消息转手卖出去,确实是个好路子。

    可是有个奇怪的地方,九阿哥不由喃喃道:“按理说,棺材铺面的生意没好起来之前,刘叁去酒楼当帮工打探消息卖出去,换来银钱支撑棺材铺面才对。”

    “他如今直接反过来了,难不成在酒楼打探的消息还能帮棺材铺面的买卖做得更好吗?”

    这是什么买卖,难不成酒楼打听谁家死了人,好介绍去自家铺面买棺材?

    京城的富贵人家用的棺木肯定是最上等的,人没死就早早去做了,用的不是檀木就是紫檀木,都是平常人弄不到的木材。

    刘叁跟他这个兄弟逃难来的,那么手头紧,能在城门口弄这么个小铺面已经相当了不起。

    估计这些年大半身家都用在铺面上,也没什么人脉,根本不可能弄到那么贵重的木料给贵人做棺材。

    他们特意选在城门口开铺面,还是在西市平民聚居的地方,就是专门为平民打造棺材的。

    能上酒楼的人家,却不可能有几个平民。

    那个酒楼的一顿饭钱,足够平常人家吃用一两个月了。

    九阿哥一时迷惑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苏澜就说道:“爷不如派人去探一探那家棺材铺面?”

    他一怔,摇头道:“我手里头可没有什么梁上君子,能够不动声色夜里跑去打探,还不被别人发现。”

    九阿哥再厉害,手底下还没这么厉害的人手。

    哪怕他再有钱,却也不敢真去笼络武艺超群的江湖人为自己办事。

    要被皇帝知道了,以为九阿哥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他虽然不够聪明,却也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苏澜歪着头笑眯眯道:“不是让爷派人半夜去打探,而是让差役正儿八经上门去查看如何?”

    九阿哥一听就起了兴致,果真他这个聪明的福晋又有了好主意,于是眼巴巴问道:“怎么说?我们这就派人去报官?”

    高元在旁边欲言又止,明显是想阻拦。

    毕竟他们报官的理由是什么啊,苏澜看那个小二贼眉鼠眼的样子,于是在背后偷偷查对方吗?

    对方只是在棺材铺面帮忙和去酒楼当帮工,明面上确实没什么问题,那要怎么报官,理由是什么?

    哪怕是九阿哥去报官,顺天府不敢拒绝,这理由不就是个笑话吗?

    见高元满脸纠结,想阻拦又不敢拦着样子,苏澜不由好笑道:“报官是得报官,让他们明着进去查看。但是理由当然得还一个冠冕堂皇一点的,爷有什么好主意吗?”

    毕竟她在人间的时间不长,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让顺天府的人去棺材铺面搜查。

    九阿哥略微思索后就想到了主意,开口道:“这个简单,用我的名义去顺天府虽然要容易点,却不好找借口,还容易让顺天府尹多想。”

    “棺材铺面说白了还是做买卖的,只要他们这棺木的材料有问题,不就行了?”

    “铺面接的生意大多是平民,这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高元去查查最近在铺面买过棺材的人,他们当中有没对棺木有意见,或者手头紧的。”

    苏澜听得眨眨眼,对棺木不够满意就算了,手头紧是什么?

    九阿哥还想利诱一番,让对方去讹棺材铺面吗?

    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九阿哥就笑道:“虽说奸商多了,但是没事来找事的客人其实也不少。这种人说白了就是短视,不想自个挣钱,只想占便宜。”

    “店家大多为了名声,不想坏了买卖,都会息事宁人,给钱是个好法子。”

    “咱们也不是非让棺材铺面吃亏,只是两边吵起来,顺天府就能自然而然介入进去。”

    苏澜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而且不会暴露在背后的九阿哥,就是这招稍微有点损了。

    不过正跟九阿哥说的那样,高元很快就找到适合的人选。

    也不需要高元亲自出马,底下人乔装打扮,跟在对方身边玩了两天牌,很快熟悉起来,就嘀嘀咕咕出了这么个主意。

    来人说得隐晦,对方却是眼珠子一转,显然是听进去了,转头就披麻戴孝的样子去找棺材铺面的麻烦。

    店老板显然是个火爆的脾气,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店面门口大吵大闹,眼看着要打起来了。

    巡逻的差役一见,立刻上前阻拦,接着顺天府就让人进去查看棺材铺面,是不是正经生意,这棺材的木料有没问题之类的。

    一般人只在店面里谈好,看了摆放的棺木样本,不满意可以另外挑选材料来定制。

    材料也堆放在店面另外一边,一目了然。

    差役想要去后头的库房检查,店家也不阻拦,二话不说就拿出钥匙让他们进去。

    这让差役有些意外,又先入为主,觉得这店家确实是做正经买卖,那客人只怕是来闹事的。

    这样的人也不少,差役是见多了,没钱就想找麻烦讹点钱。

    店家为了息事宁人,一般都会意思意思给一点,这人却狮子张大口,要的太多了,店家才会吵起来,也合情合理。

    差役在库房里转了一圈,里面放的是稍微贵重一点的木料,倒也不算出格。

    毕竟百姓当中也有手头宽裕的,或者凑钱给去世的家里人做个好棺木,生前不能风光,死后起码让人能够风光一回。

    几个差役看了一圈没瞧出什么问题来,正准备离开库房,最后一个人忽然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前头的差役回头一看,一个个忍着笑去扶这个摔倒的同伴。

    同伴摔得龇牙咧嘴的,却拦下扶他的人,小声道:“这里不对劲。”

    他摔下去的时候是疼,手却正好砸在地上,却能听见空心的声音。

    差役像是挣扎起来,手在其他地方轻轻敲了一下却是实心的,显然只有碰巧摔的那里是空心,库房这是有暗格,底下又藏的什么?

    难怪店家那么轻易就拿出钥匙来,那是因为库房里的东西没问题,有问题的都藏在地下了!

    几个差役去扶,见同伴趁着他们身影遮掩,轻轻敲了两个地方,这声音让周围立刻就明白了。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顺天府,却立刻禀报了此事。

    顺天府第二天又上门来,说是检查了闹事之人家里的棺木,确实有问题,要店家去府衙那边问话,交代货源的问题。

    店家不想去,差役就劝着说那人反复闹事,府尹也是没办法,只能让他走一趟,平息此事。

    听说能平息这件事,店家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走了。

    人一走,差役就帮着关上门,却让人从后门溜到库房里面,直接把那个怀疑的地方打开,果然另外有入口。

    掀开入口,底下如山一样的银锭子险些把差役的眼睛给闪瞎了!

    这事火速禀报给顺天府,府尹立刻让人守着棺材铺面,一边亲自进宫给皇帝禀报。

    皇帝也没料到,一个棺材铺面的地窖下居然藏着那么庞大的银子!

    府尹低着头说道:“这批银锭子底下有官府的印记,证明是一年前丢失的赈灾银两,不知道为何会藏在这样一个棺材铺面里头。”

    皇帝冷笑道:“当初送赈灾银两的船只突然入水沉没,船上的银子落水后捞了一个月却一无所获,竟然藏在朕的眼皮底下?”

    他是没想到贼人那么大胆,估计早有预谋。

    先是把船弄沉了,当时船上乱糟糟的,守着银两的护卫被杀,装着银子的箱子也接连落水,然后莫名消失不见。

    周边多少船只赶过来救人,中间估计混了偷银子的贼人,神不知鬼不觉把赈灾银两给偷晕走了。

    而且棺材铺面用的木料大多都是走的水路,他们用小船救人掩人耳目,底下藏着人和箱子,神不知鬼不觉送到木料的大船上。

    银两被混在木料当中,检查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搬开那些沉重的木料来看底下藏着什么,于是只敷衍检查一番,就让赈灾银消失了足足一年!

    若非这次碰巧有人去棺材铺面闹事,还有个差役检查库房的时候摔倒了,正好摔在那个入口上,估计一直都没人能发现!

    皇帝皱着眉头,只觉得运气还是在他这边,到底还是把赈灾的银两给找回来了!

    只是他注意到顺天府尹的表情有点奇怪,于是问道:“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吗?”

    顺天府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回皇上,微臣查探那个去棺材铺面闹事的人,却发现他是被认识不久的一个酒肉朋友怂恿去的。”

    “而这个酒肉朋友的身份也顺藤摸瓜查出来一些,是九阿哥身边那个叫高元的太监认识的一个混子。”

    皇帝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批赈灾银两竟然牵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九阿哥!

    他一瞬间脑海中有非常多的疑惑,九阿哥是怎么知道棺材铺面跟这批失踪的赈灾银有关,总不能九阿哥曾经牵扯其中?

    不可能,去年的时候,九阿哥在宫里足不出户,压根还没领差事。

    哪怕他的酒肉朋友足够多,消息也灵通,赈灾银失踪后官兵大规模搜索附近足足好几个月。

    光是打捞就有足足上千个官兵,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别说消息,苍蝇都飞不出去才是,没道理远在京城的九阿哥能收到消息。

    如果是巧合呢?

    但是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的巧合,九阿哥是怎么碰巧牵扯进来?

    皇帝的面色渐渐凝重,看向顺天府尹问道:“小九是怎么回事?跟那个棺材铺面的老板是认识的吗?”

    顺天府尹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据微臣所知,九阿哥并不认识这个棺材铺面的老板,反倒是认识这个老板的义弟?”

    闻言,皇帝又是一愣:“老板的义弟?那小九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顺天府尹还是因为棺材铺面老板抓住了,知道他有个没血缘却感情极好的弟弟刘叁,于是一并抓了进来。

    又从酒楼掌柜口中,得知这个刘叁在前几天曾经伺候过九阿哥。

    顺天府尹一五一十说了起来:“前阵子九阿哥带着十阿哥,以及两位福晋去酒楼用饭,正是这个叫刘叁的人上菜。”

    “当时九福晋多看了那个刘叁几眼,掌柜还夸了他几句。回头几人走之前,九阿哥就开始派人跟着这个叫刘叁的人。”

    他其实知道得也不多,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旁敲侧击出来。

    皇帝越发听得迷糊了,看来是苏澜先注意到这个叫刘叁的人,于是九阿哥就顺势派人跟着查一查。

    难道刘叁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引来苏澜的注意,接而发现棺材铺面的奇怪之处,九阿哥才让人怂恿那个客人上门去闹事?

    这么连起来就说得通了,九阿哥不能直接进去搜,也没有正式的理由,最好是官府的差役进去,正儿八经搜索。

    那么就需要一个借口,这个喜欢占便宜的客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让差役光明正大进去搜查,还真发现点问题来了。

    皇帝摸着下巴就吩咐道:“去叫小九过来,对了,把苏澜也一并请过来。”

    九阿哥正跟苏澜对弈,他想着苏澜的棋艺那么厉害,自己的棋艺也不差,两人切磋一下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户部那边不怎么忙了,户部尚书心疼九阿哥之前帮着心算累了很久,于是只让他看看账本,熟悉一下户部的事,没什么紧要事就让他早退回去休息了。

    九阿哥巴不得早点回去陪苏澜,于是道谢后就笑眯眯回来。

    他想着跟苏澜对弈也不能输得太难看,所以偷摸着要了白子。

    苏澜也不在意,自己拿了黑子就开始了。

    起初九阿哥还自信满满,虽然他的棋艺不如四阿哥,但是应该能跟苏澜一战。

    只是一刻钟之后,九阿哥就不这么想了。

    他挠着头犹豫了好久才放下一子,下一刻苏澜就落子了,几乎不用想一样。

    这给九阿哥很大的压力,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跟苏澜下棋,做点别的不是很好吗?

    眼看棋盘上的形势越发糟糕,几乎是一面倒要输的时候,皇帝派人来请的太监到了。

    九阿哥欢欢喜喜起身道:“皇阿玛召见,咱们赶紧过去吧,别叫皇阿玛久等了。”

    他又塞给报信的小太监一个薄薄的荷包,小太监一捏就知道里面的银票不少,顿时笑得比之前要谄媚得多。

    “九阿哥,九福晋,软轿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

    九阿哥递给小太监一个识趣的眼神,苏澜看过来却带着几分好笑。

    他这是知道自己要输了,忙不迭赶紧跑,就不用面对了吗?

    殊不知皇帝问完话之后,他们不还要回来继续下?

    谁知道九阿哥早有预谋,手背在身后吩咐高元道:“你把这里收拾了,等下跟上。”

    苏澜听得挑眉,九阿哥被她看得心虚,小心翼翼扶着她上软轿:“来,小心脚下。”

    九阿哥那副体贴周到的样子,让报信的小太监不由侧目。

    宫里都说九阿哥对他的福晋情根深种,别的人都看不上眼,如今亲眼所见,小太监才觉得那些话都说得浅了。

    看看九阿哥这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就是他平日伺候皇帝主子的时候才会有的姿态吗?

    小太监却不知道九阿哥这是想悔棋耍赖,才会露出这个模样来。

    苏澜能怎么办,只好原谅他了。

    软轿依旧只给苏澜准备的,九阿哥就在旁边跟着走,很快就到了御书房门口。

    九阿哥又亲自扶着苏澜下了轿子,两人一起进去,就见到了站在下首的顺天府尹。

    见状,九阿哥立刻明白皇帝叫他过来做什么了,不由看了身边的苏澜一眼。

    他这是要说实话,还是不说呢?

    皇帝一看九阿哥这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馊主意,开口道:“来人,给苏澜赐座。”

    九阿哥就没那么好福气了,只能站在苏澜身边。

    顺天府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九福晋,宫外都说她极为受宠,又替皇上办妥不少事,很得皇帝喜欢。

    如今一见,皇帝这哪里是一般的喜欢,比亲儿子还要喜欢啊!

    没看九阿哥这个亲儿子还得站着,苏澜倒是先坐下了。

    苏澜明白皇帝这是担心她体弱站不久,索性让自己先坐下。

    至于九阿哥这身子骨倍儿棒,就没必要跟着坐下了。

    再说了,皇帝的表情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听顺天府尹都说了什么,误会了九阿哥。

    苏澜正要开口,九阿哥却看了过来,隐晦示意她先别说话。

    她只好把话都咽下去,就听皇帝问道:“小九知道朕为何叫你来了吧?顺天府都把事情说了,在棺材铺面的地窖里发现一年前失踪的赈灾银,你是怎么知道的?”

    九阿哥满脸诧异,赈灾银?

    一年前失踪的赈灾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那些箱子跟着沉船坠落在河里,该是能捞起来才是。

    但是打捞了几个月,却是一无所获。

    别说箱子,连一块银锭子都看不见,这并不合理。

    可惜那个时候是半夜,正是人最困的时候,突然发生意外,送赈灾银的人又不会水,就更慌乱了。

    周围很多船家见了还慌慌张张帮忙救人,这就更乱了。

    有人趁乱偷走了这些银子,河道又不会留下痕迹,这就更难找。

    没想到竟然会在京城找到,还是在棺材铺面的地窖里面。

    这些贼人的胆子真大,竟然藏在天子脚下。

    不过也是,这个地方是最危险的,却也是最安全的。

    犹如树影之下,很少人会注意到,也根本联想不到。

    九阿哥觉得苏澜的话太扯了,说了皇帝也未必相信,这会儿太巧合了,赈灾银的事尤为敏感,他知道自己得小心说话才行。

    不然这个麻烦事,只怕要烧到他和苏澜身上。

    于是九阿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皇阿玛,儿子那天带着苏澜去酒楼用饭。那个上菜的小二贼眉贼眼的,苏澜就多看了他两下。”

    “等小二下去后,儿子见苏澜在意,就吩咐高元跟着那小二,查一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就是求个心安,觉得这人居然胆大得敢偷偷看苏澜,肯定别有用心。如果没查出什么来,那可能是儿子多想了,要是查出来的话……”

    皇帝听得无语了,敢情是那个叫刘叁的人多看了苏澜两眼,让九阿哥醋意大发,于是就派人盯着刘叁,看能不能抓住什么把柄教训对方吗?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的醋劲这么厉害,别人多看两眼都不行!

    不过一个酒楼的店小二确实太大胆了,掌柜亲自招呼,就明白面前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

    哪怕刘叁不知道九阿哥真正的身份,也不该失礼盯着他的女眷不放。

    九阿哥有所怀疑,一般的普通人哪有如此大胆,觉得有点古怪,就顺势派人查一查,这也无可厚非。

    皇帝伸手虚虚点了一下九阿哥,无奈道:“你啊,那你怎么发现那棺材铺面有问题?”

    底下旁听的顺天府尹也跟着心里无语了,九阿哥牵扯进来,竟然就因为吃醋吗?

    外间说九阿哥对九福晋十分宠爱,看来是真的!

    如今看来,比他预料中还要宠爱得多!

    九阿哥低头见苏澜带着笑容的模样,只好继续解释道:“这事儿子吩咐后其实就忘记了,还是这几天高元查出刘叁跟棺材铺面的关系,是这店家的义弟,两人从小一起逃荒认识的。”

    “儿子仔细打听后,得知刘叁之前一直在棺材铺面帮忙,后来铺面有起色了,这才去酒楼当帮工。儿子就纳闷铺面不好的时候他不去,怎么铺面好起来需要帮手的时候刘叁反而跑酒楼去了。”

    他这有了疑惑,对棺材铺面自然而然怀疑起来。

    “儿子就觉得这铺面可能有古怪,但是也可能是儿子多想了,于是才想到让人去店家那边闹一闹,顺天府这边见了肯定会干涉一二,就能直接进去查看了。”

    顺天府尹这才明白,为何这事会闹到他这边来,敢情是九阿哥早就计划好了?

    要是没查出什么,那顺天府的差役只是解决客人和店家的纷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也能顺势结束此事。

    要是真查出点什么来,顺天府这就是人在府衙坐着,泼天的功劳掉到身上来了!

    顺天府尹看向九阿哥的眼神隐隐炙热起来,多好的阿哥,竟然还想着把功劳让给顺天府!

    要不是顺天府从那个闹事客人身上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顺势知道九阿哥在背后的话,那真是独占这个功劳了!

    府尹隐隐开始懊恼,自己刚才委婉怀疑九阿哥指使此事,差点让皇帝误会了大恩人!

    皇帝看着九阿哥也暗暗点头,这个小儿子虽然之前胡闹了一点,但在大事情上还是相当拎得清的。

    九阿哥没有贸贸然定罪,也没有派人冲动闯进店铺查看,而是设了一个局,让顺天府参与进来。

    而且这事办的可进可退,不管有没问题都不会留下把柄,九阿哥这行事作风是越发稳妥了。

    看来办差几回,他也长大了不少,叫皇帝心里颇为满意。

    九阿哥说完又挠挠头道:“儿子只想着这铺面有古怪,没想到竟然胆大到藏赈灾银,这事还得顺天府的大人努力查办,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也好奇得紧。”

    实在是这事太震撼了,他刚才压根掩饰不住自己震惊的表情。

    皇帝一看九阿哥这神色就知道他虽然觉得棺材铺面有点古怪,还真没联想到赈灾银上。

    其实不说九阿哥,就连皇帝都没猜到贼人会如此大胆,把银子藏在京城。

    他们当初估计就是借着河道把赈灾银送到京城来,因为是棺材用的木料,又重又不吉利,侍卫不会查看得太仔细。

    李德全这会儿上前来,把手里的单子送上。

    皇帝一看,是户部的人紧急派去棺材铺面点算地窖里的银子。

    他一扫这数目,就明白地窖里只有一部分。

    狡兔三窟,其他银子很可能藏在别处,得尽快找出来。

    不清楚京城还有没别的同伙,没在短时间内找到其他银子,这些人很可能会迅速转移,那就更难找到了。

    皇帝皱着眉头问道:“那个店家审问得如何了,开口了吗?”

    因为不能叫人发现,棺材铺面的老板和小二刘叁都被皇帝立刻从府衙转移到慎刑司。

    慎刑司的人一动手,基本上就没有不开口的。

    李德全却低下头告罪道:“皇上,那老板晕死过去,一直没开口。那小二倒是愿意开口,知道得却不多。”

    从刘叁那边,慎刑司只隐约得到他们的身份,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匪盗。

    他们先是在京城落脚,办了个棺材铺面。

    这铺面不吉利,来往得人不多,却不显眼。

    两人在京城混了个脸熟,周围邻居都没察觉出他们的身份来,他们才开始行动,打探京城里的消息。

    刘叁就是这个打探的角色,因为年纪小又嘴甜,很快被邻居介绍去酒楼当帮工,渐渐如鱼得水。

    酒楼来的都是身份高的贵人,得到的消息就更难得了。

    刘叁就是有一天从几个喝醉的客人那边得知赈灾银要从河道运送去南边的消息,立刻告诉棺材店的老板。

    老板是盗匪的二当家,立刻拍板,派人送消息回去给大当家,策划此事。

    除了打探消息之外,刘叁基本上都没参与进去,所以具体怎么偷走这么多银子,他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银子偷走后,从河道混着木料一起送进棺材铺面,藏在地窖之中。

    刘叁就是个打探消息的小喽啰,只知道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可惜那个二当家压根不开口,慎刑司又不能把人弄死,断了线索,如今正发愁。

    苏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会在店小二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原来是他偶尔回去棺材铺面见二当家,隔着地窖入口沾染了一点点银子的味道。

    就她这鼻子,在京城里走一圈,指不定就能发现其他藏金银的地方。

    可惜京城各家各户,府里就不可能没有金银,苏澜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这小二说不出什么来,二当家又不肯开口,此事就僵持了下来。

    顺天府尹不免有些着急,生怕还有盗匪的同伙隐藏在京城,得到消息后就逃之夭夭,余下的赈灾银就很难找回来了!

    但是慎刑司都没能让二当家开口,其他人估计更难了。

    苏澜却忽然伸手捏了捏九阿哥的手心,在他手心里还写了一个“去”字。

    九阿哥会意,苏澜这是让他去试试,能不能撬开二当家的嘴巴了。

    他感觉难以置信,苏澜对他那么有信心吗?

    连慎刑司都做不到的事,自己竟然在苏澜心里是能够做到的?

    九阿哥又是高兴又是苦恼,如果他要办不到的话,苏澜会不会失望啊?

    但是如果他不去,苏澜估计会更失望。

    连试试都不敢,九阿哥在苏澜心里的印象会不会变成一个怕事的懦夫?

    九阿哥能怎么办,他心里纠结了一会,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皇阿玛,不如让儿子去试试,让那个二当家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试试就试试!QAQ不能让老婆觉得我不行!

    第40章

    皇帝看着九阿哥面露意外, 什么时候这个小儿子居然如此积极了?

    他见九阿哥的余光偷偷瞄着苏澜好几次,总算是明白了。

    这小子,是想在媳妇面前表现表现吗?

    皇帝摸着胡子, 有些迟疑,到底还是不想小儿子在媳妇面前落了面子,勉强点头道:“也罢, 小九进去见识一下, 李德全带他进去吧。”

    不让别人, 而是让李德全领着九阿哥进去。

    也是九阿哥进天牢后, 要是见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想吐想晕,起码就李德全看见了, 不会叫外人见了丢脸。

    李德全会意, 带着九阿哥离开。

    九阿哥心里忐忑,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知道天牢里面肯定不怎么好。

    他一定要忍住,不能进去就吓晕, 或者吓吐了。

    但是九阿哥刚踏进天牢,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他不由脚步一顿。

    李德全体贴问道:“九阿哥要先等一会, 奴才让里面收拾一下?”

    说是收拾, 其实就是把犯人收拾得能见人, 周围血腥的刑具稍微收一收, 免得吓着这个年轻又没经事的九阿哥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 我直接进去就好。毕竟我是来问话的, 又不是来参观的, 里头的环境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他还是知道, 天牢这种地方,再收拾能怎么样。

    那经久不散的血腥味,可不是收拾一下就能去掉的。

    与其折腾人,浪费时间,九阿哥还不如直接进去。

    这让李德全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位九阿哥虽然年轻,平日透着点孩子气,这时候倒是相当稳重了。

    见九阿哥拒绝,李德全就没折腾了,带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牢房里,二当家被绑在木架上,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九阿哥看第一眼有点不适,看得出上面的伤痕不止一种刑具弄出来的。

    有鞭伤,也有烙伤。

    人却不能死了,所以伤口看着渗人,其实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疼罢了。

    看着就疼,难为这个二当家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他见又有人来了,还是个衣裳跟天牢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

    李德全落后一步站在后边,二当家显然是认得出这个太监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居然落在后边。

    算算年纪,这很可能是皇帝的儿子。

    果不其然,慎刑司的人过来行礼,口中叫的是“九阿哥”。

    这竟然是皇帝的第九个儿子,皇帝的儿子还真多,而且叫个年轻的进来做什么,参观他吗?

    二当家离得远,眼皮子都没怎么抬起来,只觉得一个黄毛小子进来想让自己开口,皇帝简直是在小看自己!

    九阿哥示意慎刑司的人打开牢房门,慢慢走到二当家跟前站住:“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二当家一动不动,仿佛晕过去了,又像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慎刑司的人二话不说就上前,伸手强硬抬起了二当家的下巴,让他不得不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盯着二当家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二当家懒洋洋睁开眼,只觉得慎刑司的人还陪着这位阿哥做戏,也是够不容易的。

    但是二当家只看了一眼,这位年轻阿哥身上忽然涌现出无尽的气势,狠狠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险些喘不过气来。

    乖乖,这皇帝的儿子是做什么的,身上的气势为何如此吓人!

    犹如实质的威压在身侧,二当家有种自己不开口,身体就要四分五裂的感觉。

    他整个人哆嗦了起来,不敢再抬眼直视九阿哥,老老实实回答道:“小人叫刘仪伟。”

    慎刑司的人不由诧异,他们上了刑都没能让这个二当家开口,九阿哥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九阿哥身上陡然膨胀出惊人的气势,却在一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慎刑司的人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看这二当家的样子,显然是被九阿哥吓住了。

    九阿哥对此一无所知,心里倒是纳闷这个二当家居然这么听话,问什么就回答了,于是继续板着脸问道:“铺面地窖藏着的银子,你们是怎么弄来的?背后谁给你们透露了消息?”

    二当家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被九阿哥的气势吓破胆,那种几乎要把灵魂粉碎的威压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小人是水鬼,跟河道总督有些交情。”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多了,水鬼不是真的鬼,而是在河道底下穿梭的水匪。

    他们极为擅长水性,在水里谁都抓不住,而且能在水里潜伏很久。

    也难怪当时船只突然下沉,估计是这些水鬼在底下凿穿了船底,让船舱入水,这才会沉的。

    而这些赈灾银被水路送出去,河道总督自然最清楚,私下让水鬼潜伏在河里,半夜发难。

    九阿哥心想,果然有内奸!

    但是只凭二当家一句话,他可不会完全相信。

    “你血口喷人,据我所知,河道总督快致仕了,几十年来十分清廉,没理由做下这事,让自己晚节不保。”

    二当家摇摇头道:“小人只接消息办事,然后两边五五分。余下的银子送到指定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河道总督本人就不清楚了。”

    反正钱是分出去了,消息也是真的,水鬼只要成事,其他是一律不管。

    九阿哥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对慎刑司的人点点头,这就示意李德全一起离开。

    李德全落后几步,被慎刑司的人叫住,小声问道:“这九阿哥怎的让此人开口了?要是皇上问起来……”

    会不会觉得慎刑司的人实在没用,连九阿哥都不如?

    但是慎刑司真的努力了,他们一点都没偷懒啊!

    李德全安抚道:“想必九阿哥是天潢贵胄,让他不得不吐露真话,跟你们没关系。”

    他也知道慎刑司一点都没留手,这话叫慎刑司的人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九阿哥很快回去,李德全则是给皇帝禀报二当家开口说的事。

    皇帝皱眉,河道总督如果牵扯其中,就能明白这些贼人究竟怎么得到准确的消息去袭击带着赈灾银的船只了。

    如果余下的赈灾银真在河道总督那里,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派人快马加鞭去河道总督府,看看那边是不是很藏着赈灾银。”

    赈灾银上做了特殊的标记,知情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九阿哥听见后不免担心道:“皇阿玛,如果是河道总督的话很可能知道这个特殊的记号,会不会为了毁掉证据,融掉这些银子?”

    如此一来,也能去掉银子上的特殊记号了。

    一旁始终沉默的苏澜忽然开口道:“那么一大批银子要融掉,肯定非常扎眼。除非对方有个能光明正大融掉银子的铺面,那规模应该不小,还会留下蛛丝马迹。”

    那么多银两要融掉是个大工程,哪怕每次只融掉一点点,都很容易被人发现。

    如果每次少一点,但是次数多了,也会被人察觉。

    唯一能让人不怀疑的,就是他们自己有个能光明正大融掉银子的铺面。

    这样不引人怀疑的铺面,九阿哥眼睛一亮,立刻想到:“能不断融掉银子不引人注目,那就只有首饰铺面了。”

    打首饰的铺面融掉金银,谁都不会多想。

    而且铺面得大,要是太小,融掉那么多银子还是会被人发现。

    皇帝点点头道:“确实,去查一下河道总督名下有没特别大的首饰铺面,就能知道了。”

    李德全很快派人下去安排了,顺天府尹却问起棺材铺面的事:“皇上,那铺面底下的银子太多,如果全部搬运出来,想必会被人察觉,打草惊蛇。”

    “但是就这么放着,让人守着,却也扎眼。不守着的话,那也太危险了一点。”

    那么多赈灾银在底下,顺天府尹很是头疼。

    守着怕被人发现,不守着怕被人偷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差役如今也不敢正大光明守在棺材铺面,只在外边来回巡逻,对外只说棺材铺面的老板突然病了,他们就帮忙守着铺面,免得被人偷了去。

    周围邻居还是能理解的,也帮着盯梢,免得有陌生人跑进去偷东西。

    但是这个办法短时间内还能用,时间长了,邻里肯定会开始怀疑棺材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官府如此紧张?

    皇帝听后也有点发愁,这确实有些棘手。

    他自然想尽快把这些赈灾银子弄出来,重新归入国库里头,这才更安全。

    但是就跟顺天府尹说的那样,那么大批银子弄出来,真是要人尽皆知。

    皇帝还是要面子的,之前查了一年没找到的赈灾银子,居然就在京城,还是城门口的铺面底下找到了。

    传出去,京城那么多侍卫都没能发现,那真是个大笑话了。

    所以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却也不能放着这些银子在棺材铺里头。

    皇帝一时有些为难,看向九阿哥问道:“小九有什么好办法吗?”

    九阿哥被问得一愣,皇帝和顺天府都没能解决,他能有什么好法子啊!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苏澜,苏澜果然不负自己所望开口了:“皇上,不如对外说老板病得厉害,打算转让棺材铺。然后新老板接手后觉得铺面里的木料不怎么好,打算全部换掉。”

    九阿哥听得一怔,忽然一拍脑袋道:“皇阿玛,木料运送出去,把银子藏在里头,就没人会发现了,确实是个好法子。”

    木料这么大张旗鼓送出去,其他人只会觉得棺材铺的老板果然用的不好的木料,之前才叫客人上门来闹事了。

    前后这么一来,直接就对上了。

    加上棺材铺的老板还病了,不愿意露面。

    大家只会怀疑棺材铺的老板不是病了,而是没脸再出来见人。

    这时候转让铺面,那就更能说得过去了!

    铺面的口碑和名声都没了,还怎么继续做买卖呢!

    接手的人肯定也不愿意继续做棺材铺了,毕竟这好名声不一定传出去,坏名声必然人尽皆知。

    谁知道这棺材铺面换老板了呢,一见到只会想起“啊这就是那个用的木料不好的棺材铺”,所以必然要转行。

    这一转,铺面里头的木料就太占地方,会全部卖出去是理所当然的事。

    九阿哥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又感慨苏澜的脑瓜子真聪明,这都想到了!

    皇帝琢磨了一会,也觉得这个法子好。

    虽然引人注目,却合情合理,让不知情的人压根不会怀疑。

    他摸着胡子却又道:“虽说不知情的邻里可能不会多加怀疑,但是这些水鬼的同伙就未必了。他们一看棺材铺面竟然转手,木料也被卖掉,肯定会察觉出不对来。”

    苏澜听后却说道:“皇上,棺材铺面这么大张旗鼓卖木料,看热闹的人肯定多。那些同伙必然会趁机过去铺面打听情况,要是安排人在铺面附近,指不定能把同伙们一网打尽。”

    “尤其是在库房那边,必然是同伙们打探的地方。他们白天查看情况,得知库房没多少人守着,晚上肯定会溜进去看看。”

    九阿哥接话道:“到时候差役藏在暗处,这些同伙在明处,用库房的银子作为诱饵,确实能把他们一并抓住了。”

    “京城不知道他们多少眼线,可能来的不是全部,但是来得肯定是精锐,才会知道棺材铺面这些赈灾银藏在哪里。”

    “人都抓住了,能问的就多了。其他隐藏在京城的同伙也能全部抓住,也能安心下来。”

    毕竟藏在暗处的同伙太多,就更可能传递消息出去,皇帝对京城的守卫也更不放心。

    把人抓住了,将其他同伙一一找出来拔掉,说不准还能一窝端!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感觉痛快极了!

    皇帝暗暗点头,用库房做诱饵,还利用棺材铺把同伙都引出来,又用木料遮掩把银子都送回去国库,真是一石三鸟。

    苏澜这法子极好,他看向顺天府尹,后者也是连连附和道:“九福晋这法子十分妥帖,微臣这就去布置一番,务必把同伙都引诱出来。”

    这棺材铺面要转让,还在短时间内转出去,卖给谁也得有个章程才是。

    不然就嘴上说说,其他人未必会相信,同伙还会觉得其中有诈。

    涉及到商人,九阿哥立刻接话道:“大人不必担心,可以让曾家来领头,就说是他们买下了铺面。”

    曾公子之前因为九阿哥的事十分感激,还送了谢礼来。

    只让他们帮忙办这点小事,曾家自然不会拒绝。

    皇帝想到这曾家,于是点头道:“不错,让曾家戴罪立功,他们必定会配合。”

    九阿哥附和道:“曾家在京城算是名声不错的商人,其他人都知道。他们出面认下此事,旁人也不会多怀疑。”

    城门口这个铺面虽然不大,出入城门却十分方便。

    曾家不差钱,顺势买个小铺面,也没什么人会怀疑。

    皇帝点点头,此事就定下了。

    九阿哥让高元出宫跟曾家说一声,都不用他们做什么,只需要外头说是曾家买下铺面的时候,曾家不否认就行。

    此事一了,九阿哥也偷偷松口气,好歹这事没牵扯到苏澜身上。

    皇帝也没多问,似乎并不知道苏澜盯着那小二看的事,更别提是说小二面善的话了。

    皇帝确实并不在意这个,苏澜随口一问,九阿哥顺势找人查一查,两人可能都是无心之举,谁想到这么个小二会是水鬼,连带城门口的棺材铺就是他们的据点?

    幸好他们两人的无心之举,叫这些失踪了一年的赈灾银终于有了踪迹!

    如果真找到余下那部分的赈灾银,那九阿哥和苏澜的功劳是最大的!

    九阿哥带着苏澜回去,苏澜下轿子的时候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由好奇道:“爷这是怎么了,从天牢回来后就有点恍惚,莫不是在里头吓着了?”

    周围伺候的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有的想去请太医,有的想去太医院要安神汤,有的还准备去摘新鲜艾叶来,给九阿哥洗一洗,去一去晦气。

    九阿哥摆摆手道:“确实得洗一洗,里头的血腥味太重了。虽然我出来了,还是感觉身上有一股散不去的味道。”

    他在天牢里呆的时间不长,其实应该没沾上多少味道。

    但是九阿哥还真担心会熏着苏澜,没说几句就让人打了热水,隔着屏风沐浴。

    九阿哥泡在热水里,让人换了两次水,还在水里放了不少新鲜花瓣。

    他之前不屑用花瓣,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一股花香感觉怪怪的。

    如今却感觉光用水洗都洗不掉这血腥味,还是捏着鼻子让人摘了新鲜花瓣来。

    伺候的人把后院那点花几乎都摘秃了,他们也不好去祸害御花园,只能逮着后院几盆花薅了个遍。

    换了第三次热水,九阿哥泡在里头,才感觉鼻子什么都闻不到了。

    当然,他就连这浓郁的花香都闻不着。

    九阿哥打算再泡一会儿,免得还有味道残留。

    他隔着屏风就跟苏澜闲聊了起来:“说来也奇怪,我进去后见着那人,那二当家看到我跟见鬼了一样,问什么都说了。”

    “慎刑司那些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我,我心里惊讶,却不好表现出来,好险把脸色绷着,才没露馅。”

    其实九阿哥也不明白,那个二当家怎么看见他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李德全说是天潢贵胄,气势不一样。

    这话说着好听,九阿哥压根不相信。

    不过这事确实奇怪,九阿哥对着水面看了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皮,疑惑道:“总不会是我长得凶神恶煞,把那二当家吓得什么都肯说了吧?”

    他也没那么丑吧,那二当家是什么眼神?

    苏澜笑笑,她当然知道那二当家为何什么都愿意说了。

    那是因为九阿哥去天牢之前,她握着九阿哥的手,把自己属于神兽的气分给九阿哥一点点。

    确实只有一丁点,毕竟太多会把人吓破胆,直接把人吓死也是可能的。

    但是这么一点,九阿哥也够用了。

    他身上一瞬间爆发起来的气势,别说对着人,如果对上一大群凶兽,也能吓得凶兽逃之夭夭。

    二当家被这强悍的气势镇住,自然问什么都愿意说了。

    苏澜让九阿哥去试试,当然不会真让他空着手胡乱去试,还给九阿哥送了点好东西。

    显然九阿哥没察觉到,却还是把事情办妥当了。

    刚才九阿哥那么护着自己,生怕苏澜牵扯进来,她自然得帮九阿哥一把了。

    这时候苏澜只笑着含糊道:“可能爷气势不凡,把那二当家唬住了。不管如何,这事算是有个不错的进展。”

    九阿哥点点头,忽然察觉苏澜看不见,这才开口道:“是啊,没想咱们去吃个饭,居然能找到一年前丢失的那些赈灾银。”

    他又好笑起来:“第一回咱们去吃饭,就遇到了缅甸王子,弄了一个金矿回来。第二回就找到了这批赈灾银,以后皇阿玛会不会让我带着你多出宫去那酒楼用饭,指不定还能遇上什么好事。”

    还别说,皇帝起初觉得是巧合,如今却认为是九阿哥和苏澜的运气好。

    尤其是苏澜,毕竟九阿哥之前单独出宫去酒楼用饭也没遇到这些事。

    反倒他带上苏澜去那家酒楼,前后才两次,两次都遇到大好事,让国库又进了一大笔钱。

    虽说这赈灾银原本就是属于国库的,但是失而复得,能在线索全无的情况下忽然又回来了,确实值得庆贺。

    高元很快回来,还带来了曾公子的一封信。

    九阿哥洗完澡,浑身清爽,心情也不错,拆开信笺一看,就递给了身边的苏澜。

    苏澜低头一看,曾公子在信里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妥,又说戏做全套,会让人去铺面那边帮忙收拾东西。

    还含糊说这些人可以让九阿哥来安排,到时候从曾家那边出发就行。

    摆明是让九阿哥的人假扮曾家的,这样混进棺材铺面收拾的时候,谁都察觉不出这些很可能是官府的人。

    这样既能让自己人守着棺材铺,又能有身份掩饰,不惊动那些同伙,还能偷偷不止埋伏,可以说曾家真是十分配合了。

    苏澜看完后笑道:“曾家果然很有诚意帮忙,挑人选的事,爷还是得让皇上来。”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这埋伏布置如何,还是得皇阿玛亲自来,我就不掺和了。”

    他一来不想再掺和进去,二来也没有人手能够掺和。

    九阿哥让高元跑腿,把曾家的信笺送去御书房交给李德全。

    李德全自然会把信笺呈上给皇帝,曾家帮忙的事就定下了,商议就由皇帝那边派人私下再商议。

    户部尚书得到消息,知道这批消失的赈灾银居然找回来了!

    他简直高兴坏了,又听闻是九阿哥带着苏澜出外去酒楼用饭的时候正巧遇上个奇怪的小二,顺势查了一下,哪里想到背后竟然牵扯出这么个大案来!

    户部尚书感觉九阿哥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厉害,要是可以,他真想把九阿哥留在户部,哪怕当个吉祥物也行啊!

    再就是九阿哥的心算那么好,有他在,对账简直轻轻松松。

    户部核算后,发现九阿哥就没出错过一回!

    九阿哥这简直就是为了户部出生一样,就该一直留在这里才是!

    户部尚书激动坏了,去御书房找皇帝贪心,委婉想要九阿哥一直留在户部。

    皇帝也没想到户部尚书那么喜欢九阿哥,他还是第一次说要留人。

    而且户部尚书难得把九阿哥夸了又夸,皇帝听着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当阿玛的,谁听别人夸赞自家儿子能不高兴呢!

    但是皇帝高兴归高兴,该拒绝还是得拒绝。

    阿哥们进六部,并非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而是要轮着去,这也是给他们历练的机会。

    另外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就有结党营私的可能。

    哪怕还没到这个地步,互相之间太过熟悉而利益相交,那太常见了。

    所以阿哥们不会在一个部门停留太久,就会转去其他地方。

    前头几个阿哥都是这样,九阿哥不可能成为例外。

    户部尚书心里也明白,不过是想试一试,万一呢!

    不过让皇帝改变规矩是不可能的,户部尚书其实也就是先迈一大步,然后再退后一点。

    他就是想让九阿哥在户部多呆一段时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皇帝就答应了下来。

    九阿哥得知自己要在户部多呆一些时间,感觉有点惊讶,却也挺乐意的。

    毕竟户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如鱼得水。

    对数字最为敏感的九阿哥,在户部简直太适合了。

    可惜阿哥在一个地方不可能长久呆下去,以后还得转去其他地方。

    比如四阿哥之前就曾在户部呆过,如今是转去了吏部。

    想必过一段时间,四阿哥又要换去别的地方。

    户部自然要参与到运送赈灾银的事情上来,入库需要点算,不可能让户部的人都参与进来,免得走漏风声。

    暂时另外一部分的赈灾银还没找回来,找到这批银两的事就不能透露出去。

    那么户部能用的人就少了,运送的都是皇帝的心腹侍卫,户部这边除了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之外,九阿哥就被拉了壮丁。

    苏澜其实也很想参与进来,奈何不行。

    不说她如今的身份,就是真能参与进去,帮户部点算银两引库,九阿哥也不会愿意。

    毕竟在九阿哥的眼里,苏澜柔弱无力,怎么能干活呢!

    她就该舒舒服服躺着,手边有吃的玩的,旁边至少两个宫女手把手伺候,想要什么就得什么才是。

    这种辛苦的活计,还是交给九阿哥自己吧!

    表面上要运送木料,所以白天就是所谓曾家的人在棺材铺面里收拾,另外还给旁边的邻里解释此事。

    邻里才知道棺材铺给转手了,其实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虽说每人家里总有白事需要做,这棺材铺的价钱也不算贵。

    但是棺材铺到底还是不太吉利,周围的铺面也就没什么生意,大多就勉强过着。

    如今听闻棺材铺不但转出去了,以后也不做棺材生意,邻里心里自然高兴。

    他们得知棺材铺的店家病了,起不来,那个义弟也不小心摔了腿,两人都继续药费,才会把铺面卖了。

    不过卖给曾家,这买卖也划算。

    毕竟曾家在京城里的口碑不错,给的价钱都公道,肯定不会死命压价,给了个不错的价钱,店家两兄弟也算是运气不错。

    邻里更是高兴曾家人买了这铺面,不管做什么买卖,肯定也能带上周围铺面的买卖好起来。

    不是没人心里嘀咕,怎么那么巧,有人上门闹事,店家去衙门解释,却不回来了,转头却说病了。

    那个义弟前几天看着还红光满面回家来,怎么忽然就摔断腿,这也太巧合了。

    一时两兄弟一起倒霉,仿佛有人故意害了他们一样。

    莫不是有人想抢这个铺面,才会让人用下三滥的功夫把两兄弟给害了吧?

    当然,如果换做其他人买了这铺面,指不定嘀咕的人就要偷偷报官去了。

    不过换做是曾家,加上他们家的名声,众人也就心里嘀咕一下两兄弟太倒霉之类的,很快就把此事放下了。

    铺面换东家很快被周围的人接受,他们收拾木料和搬运出去就十分顺利,谁都没察觉不妥之处。

    只有收拾的人知道,这些表面上是木料,底下全是银子。

    木料重,所以车辙深,银子也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他们先是把木料顺顺当当送去城外的码头,木料从水运离开那是再方便不过了,根本不扎眼。

    这些船只一半会佯装南下,一半却会绕道去京城另外一个港口,马车把银子用马车送到国库。

    一队马车浩浩荡荡进宫,自然也会引人侧目。

    九阿哥就想了个好主意,跟皇帝提议,对外只说要为皇太后庆生,所以想搭个戏台。

    正好他准备的寿礼就是蒙语戏班子,这点九阿哥悄悄告知皇帝,于是就能对上了。

    九阿哥这边送戏班子,正好皇帝大手一挥搭个更大更好的戏台给皇太后献艺,那是再妥当不过的理由。

    车队上只说是木料,搭戏台子用的,也就能浩浩荡荡进宫了。

    戏还得做完整,内务府那边已经派人做了图纸,还划拉了一片空地收拾起来,准备在这里搭戏台。

    这个地方离慈宁宫不远,皇太后要过去听戏,也不需要走多远,十分方便。

    当然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九阿哥原本想保密到皇太后寿辰的时候,然后给她一个惊喜。

    如今提早透露了,惊喜就没了,皇太后得知后还是很高兴。

    “小九有心了,这寿礼我提前收下,倒是满心期待起来。”

    皇太后不是不喜欢听戏,却因为听不懂十分苦恼。

    如今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九阿哥这个孙儿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了。

    皇帝私下自然告知皇太后缘由,得知九阿哥为了给皇帝办事,才提前把这个寿礼的惊喜透露出去。

    皇太后看着九阿哥就越发慈爱起来,多好的孩子,既孝顺她,又尽心为皇帝分忧。

    她可不能叫九阿哥吃亏了,于是一叠声叫来嬷嬷,去私库取了不少好东西赏给九阿哥和苏澜。

    九阿哥连连摆手想婉拒道:“皇阿玛,孙儿这礼物还没送上,戏班子没进宫呢,这赏赐也太多了一点。”

    皇太后笑眯眯道:“你提前送礼来孝顺我,我提前奖励你有什么不对?快收着,被推脱了。”

    “我也不知道你和你媳妇喜欢什么,听闻她喜欢金银,我私库里最不缺这些东西。”

    光是金簪子就有两盒,另外大大小小的珍珠就有三四盒,再有各色宝石、玉器,三大箱子的金条。

    光是打开箱子,九阿哥就感觉亮闪闪的,知道苏澜一定喜欢,就是实在太多了。

    这一串得小十个箱子了,他感觉有点收不下手。

    还是皇帝来慈宁宫,见九阿哥手足无措为难的样子,就笑着道:“小九只管收下就是了,还跟你皇玛嬷客气什么?”

    这话叫皇太后听了高兴,她笑吟吟道:“皇上说得对,小九只管收下就是。”

    她这般好,九阿哥也脸红红提议道:“正巧都提到戏班子,这戏台搭起来只需要半个月的功夫,到时候不如让戏班子提前进宫,也能提早给皇玛嬷解闷了。”

    这事皇帝点头就允了,另外派人查了戏班子的身份,确实身份没问题,就叫嬷嬷去给他们教导规矩。

    虽说九阿哥已经提前让人教过了,总归不如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厉害,还是得重新严格教一回,才不会在皇太后跟前失礼了。

    九阿哥后边跟着十几个太监,浩浩荡荡带着皇太后的赏赐回到住处。

    他一路走来,几乎半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九阿哥得了皇太后的赏赐,是因为提前送了寿礼!

    一时之间,不少人心里都嘀咕:九阿哥这也太犯规了,居然提前送!

    所有人把寿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寿宴当天一起送。

    谁知道九阿哥竟然偷跑了,越过其他兄长第一个送寿礼,皇帝竟然也不恼,似乎对九阿哥这样还挺满意的。

    其他阿哥开始坐不住了,纷纷进宫把寿礼也提前送了,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慈宁宫难得热闹了一番。

    九阿哥不知道自己为了遮掩赈灾银送进来,提前送寿礼的事让其他兄弟有了压力,纷纷进宫来。

    他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打开了所有箱子,跟苏澜炫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老婆!这都是我为你打下的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