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师尊第二次送她东西!
这房门虽是被慕陶关上了,但这船上来来往往的活人可比朝夕池多太多了。
为了能够躺得安心一点,离玉还是起身上前插上了木闩。
这小门一锁,她就瞬间一头倒在了床上。
这床虽不如朝夕池的舒服,但也算干净整洁,躺起来没什么大区别。
离玉平躺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那只剩了75%的贴合度。
分明昨天中午还有百分之九十几的,这才过去了一天不到,又回到刚来这个世界时岌岌可危的模样了。
怎么想都是微生玄烛和墨夷初这对师徒干的好事!
值得庆幸的是,离开朝瑶以后,能扣自己贴合度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主角了。
忽悠小女主的方式她早已经掌握,接下来只需要让男主也习惯她的新人设,她就再也不用愁这项数值了!
——至少在回到朝瑶以前不用愁了。
离玉不自觉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手上攥着的两串小铃铛。
小说里,这同心铃若是分别系在两人身上,那么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其中一人以法力催动铃铛,另一个人一定能够感应到摇铃之人所处方位。
说白了,这就是个GPS定位系统。
原文初期,小女主性子沉闷、修为低微,初至人间不谙世事之时,几次三番险些为妖邪所伤,好在男主次次都能及时出现。
不过就算是主角,日日贴在一起也是没有可能的。
弱小的女主到底还是在前期最难搞的鬼城副本里和男主走散了。
这个副本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离玉是一点也不清楚的。
她只知道那段日子每天加完班回家都头昏脑涨的,连带着看小说都失了耐心,想要早点看到后期女主黑化爽杀的内容,又有一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就浑身难受的强迫症。
她最终还是看完了全文,就是看前期剧情的时候翻页速度过快,基本只看人物对话,以至于看了却好像和没看没太大区别。
当评论区都在喊虐虐虐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光滑,全程处在一个很懵但无所谓的半佛状态。
——嗯?不是前面还在皇城吗?怎么地图忽然阴森森的了?
——什么人忽然死掉了?怎么开始大乱战了?战况好像很惨烈的样子,但是摸不着头脑,继续往后翻吧!
——嗯?这一卷结束了?这就要回山了吗?
看了吗?如看。
离玉看着手里的同心铃,努力回忆了半天,只能回忆出一个很模糊的剧情框架。
人间当朝皇室,好像是姓秦,千里寻仙,只为清除一座鬼城的怨气。
这鬼城是一个灭亡了三百多年的小国的都城。
这个小国的主君在亡国之前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于是听信邪修之言,弄出了一场盛大的血祭,妄图得到“月神”的怜悯,扭转亡国之势。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献祭点儿倒霉蛋就能换取天神的垂怜,这根本就是在做春秋大梦。
那邪修根本没安好心,从头到尾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聚怨集煞,让自己所修邪功突破瓶颈。
这邪修后来好像是死掉了,怎么死的她也没太注意到。
可就算邪修死了,那场血祭仍是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人间各路修士都拿它没有半点法子。
它把整座城池的亡魂全困住了,遮天蔽日的怨气得不到驱散,日积月累之下便成了孕育邪祟的温床。
主角为了完成这次委托,无论身心都没少遭罪。
不过患难见真情嘛,男主就是在这件事后为女主亲手系上同心铃的。
顺带一提,这个副本与男主有着莫大的关联。
虽说她当初看文看得非常粗,但关于墨夷初曾是那个小国的少君,且曾被邪修选为那场血祭的核心祭品这件事,她还是不至于漏掉的。
那小国灭亡三百多年,墨夷初拜入朝瑶恰好也是三百多年。
其中缘由说来也很简单。
那段时日,微生玄烛恰好回了一趟老家,然后他在返回朝瑶的时候,又恰好路过了那片血气冲天之地。
人间之事于仙神眼中向来不值一提。
天灾人祸、王朝更替,不过都是天道寻常,看见了就看见了,转个身再过上百年千年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本应只是路过,偏却望见祭台之上有个孩子的天资极其不凡,思虑再三,冒了个险,偷偷将其捞回了朝瑶。
该说不说,这位仁兄也是守天道得很。
城中那么大的一场血祭,城外还有大国兵至城下,怎么看都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他竟只是默默顺走了一个祭品,旁的事儿是半点都没有做。
可见这天道确实是一个碰不得的东西。
离玉想到此处,不禁叹了一声。
当长辈的当年漠视掉的灾劫,到底还是落在了晚辈的肩上。
要只是落在晚辈身上倒也好了,偏偏还让她这个外来者掺和了进来……
前路茫茫,先睡觉吧!
离玉翻了个身,侧躺着闭上双眼,睡起了今日份的回笼觉。
她这一觉并没有睡上太久。
许是因为“仙人”提前来了,原本说好午时启程的船提前开了。
甲板上闹哄哄的,吵得人睡不安稳。
离玉本也没有犯困,睡觉纯粹是因为无所事事,此刻睡不着了,自然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艘船虽是不小,但条件仍旧十分有限,大多舱室的床铺都分上中下三层,小小一间房是要住上六个人的。
像这样床和桌子都能单独放的舱房,已经是船上最好的待遇了。
可就算是最好的待遇,这舱室仍是十分窄小,也没有任何窗户,待久了难免有些憋闷。
离玉醒来后在屋内歪着脑袋发了半天呆,最终发现自己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确实有点宅不下去,于是她决定了——她要去甲板上透透气,顺便看看海!
拉开房门的那一刻,隔壁房间的木门也轻轻地开了一条小缝。
那条小缝里露出了一双狗狗似的眼睛,眨巴着看向刚刚睡醒出门,还没来得及辨别方向的离玉。
离玉瞬间对上了那双眼眸。
慕陶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把门缝拉大,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好奇而又小声地问道:“师尊可是饿了?”
离玉:“只是有些闷,想要出去透透气。”
慕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离玉心想,自己那么宅的人都会觉得这里很闷,慕陶八成也是需要出去透透气的。
所以她问了一句:“要一起吗?”
自然得就像是上学时问同桌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嗯!”慕陶用力点了点头,一下子从门缝中钻了出来,开开心心跟在了离玉身后。
甲板之上,人来人往,有的忙碌,有的闲适。
离玉带着慕陶走上甲板之时,恰看见远方朝瑶山的残影如晨时薄雾一般,被这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散于茫茫海天之间。
唯余艳阳悬于东方,照着大海无边无际。
那位好像是被人称作赵大人的人间仙使,船开之时正和墨夷初一同站在船尾,目不转睛地眺望着那无一人送行的仙山海岸。
此刻仙山踪影不再,他也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前日来此之时,这仙山也像此刻忽然消失一般,没有一丝预兆地忽然出现在了那个方向。若非真正踏足,谁又能相信这片远海里,竟真藏了这样一座无法被人‘看见’的仙山。”
身侧之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让他多少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好奇问道:“这仙山到底为何忽然消失了,小仙长可还能够看得见?”
墨夷初:“既出山门,自是看不见了。”
赵大人:“山门?”
墨夷初:“嗯。”
赵大人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无论入山还是离山,他都不曾见过能称得上“门”的东西。
可山上那些看着不凡的仙家弟子,确实不止一人说过“山门未开,怎会有外人到来”这样的话语。
他思忖片刻,始终无比费解,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入山之后,一直有人提及山门二字,可到底何为山门,小仙长可否为我解惑?”
“山门并非有形之物,它是山中三位仙尊合力支起的护山结界。”墨夷初话到此处,见仙使眼底仍有困惑,一时颇为实诚地多说了一些,“原本山门未开,外人应是无缘入山的,只不过赵大人来时所持的灵花碰巧携着其中一位仙尊的灵息,山门不曾阻它,大人这才得以入山。”
“原是如此。”赵大人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目光似是若有所思。
回神之时,见离玉与慕陶靠了过来,连忙带着讨好的笑意,转身迎了上去。
“仙长,小仙长,你们也来透风?”
“嗯。”离玉淡淡应着。
慕陶听了,也有样学样地“嗯”了一声。
赵大人本想多说点什么套套近乎,但见眼前仙长完全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一时只得识趣地离开了此处。
不知如何交流的人走了,离玉不禁松了口气。
海风很大,携着几分淡淡的咸腥,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她向远方望去,没能看见来时的岸,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在日光之下波光粼粼。
离玉从小到大别说出海了,就连海边都没有去过一次。
第一次坐船,一睁眼就已经在前后都不着岸的海里了,多少有点恍惚。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是看了会儿海面,脑子就已经有点晕乎了,胸口也有一点点发闷。
可转念一想,神仙的身子总不能晕船晕海吧?
于是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第一次看海,心理上不太适应罢了。
离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被这海风吹太狠了,一个没站稳会摔到海里去。
她身旁的慕陶就完全不一样了。
分明也是第一次出海,慕陶显然没有一丝不适。
她双手扒上栏杆,满脸写着兴奋与欢喜。
海风吹过她束起的长发,红色发带飘扬在被风拂乱的青丝之上。
“师尊,出山门了!!”
她忍不住开心得大声叫喊起来,像是离了笼的鸟儿,在不自觉地欢唱。
慕陶:“朝瑶都看不见了诶!”
离玉:“嗯。”
慕陶:“周围全是海啊!”
离玉:“嗯。”
慕陶:“风好大呀!”
离玉:“嗯。”
慕陶好像很喜欢待在海上的感觉,又或者说只是喜欢离开了朝瑶的感觉,一时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大了不少。
只是她不知,自己的师尊此刻脑子发晕、心里发怯,完全没有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在已读乱回。
她似也自知没趣,微微瘪了瘪嘴,抬头看了墨夷初一眼,忽然扶着栏杆,轻手轻脚地挪了过去。
墨夷初转头看去,只见慕陶神色乖巧地望着自己,很是认真地问了一句:“师兄,我们多久可以到人间啊?”
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不太清楚,赵大人说,最快也得大半个月。”
慕陶:“这么远啊!”
墨夷初:“嗯。”
慕陶抬眼看向远方,眼底有向往,也有好奇。
人间来的凡人都会叫她一声小仙长,可比朝瑶山里的修士和妖灵友善多了。
也不知那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慕陶想着想着,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师兄似是人间来的,可还记得人间之事?”
墨夷初:“我九岁便已拜入朝瑶,许是当初太小,还不怎么能记事,人间于我而言,并无任何印象。”
“九岁?”慕陶不由睁大了双眼,看向墨夷初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欣羡,“师兄九岁便被灵耀尊选做亲传弟子,怕不是天生就开了灵智?”
小女主无比叹服的语气,瞬间唤醒了脑子晕乎乎的离玉。
警觉!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人,站那么近,身高差那么大,还彼此对望着,是要当着她的面偷偷谈恋爱吗!
离玉下意识轻咳了两声,希望两个小辈能停止疑似早恋的行径。
可海风太大,半点道理都不讲地淹没了她的咳声。
她不自觉咬了咬牙,眉心微微蹙起,只一瞬便已陷入沉思。
——要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地打断二人呢?
有点想不出来。
算了,先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墨夷初:“人族又不需要开灵智。”
慕陶语气诧异:“师兄不是木族吗?”
“如今是,但曾经不是。”墨夷初语气平静地说道,“师尊当年将我带回朝瑶之时,我周身血肉皆为烈火焚尽,唯一缕心魂不散,若非清玄尊以草木为我重塑肉身,世间应是早已无我。”
慕陶:“竟有这样的往事,怪我不该提起……”
墨夷初:“无妨,那些苦痛我并不记得,都是师尊同我说的。”
慕陶:“哦……”
墨夷初:“嗯……”
慕陶:“……”
墨夷初:“……”
慕陶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又一次望向了远方无际的蔚蓝。
好消息,两个人都沉默了。
他们好像把天聊死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离玉隐约记得,原文中两人也在离山之时谈到过这个话题。
小女主在得知这些往事后,十分认真地给予了男主安慰,两人还顺着这个话题延伸到了别的话题,从日出到日落,一直有说有笑,绝对算得上相谈甚欢。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竟然直接结束了话题。
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是不到位,确实很多话都会没得聊。
非常好,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了。
离玉忽觉心情不错,稍稍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走到两人中间,在占据绝对C位的同时,隔开了就连冰冷的系统都看不下去的孽缘二人组。
慕陶第一时间看向了她,眼睛亮晶晶的,似在期待着她说点什么,打破此刻这份无声的尴尬。
面对小徒弟如此期盼的眼神,当师尊的怎能让她失望呢?
“昨日见你如此不愿离山,为师还当你对外界无一丝向往之情。”离玉看向慕陶,眼里含着一丝很浅的笑意,“今日怎就忽然向往起人间了?”
慕陶小嘴微微开合,眼睛也不自觉眨巴了两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解释道:“徒儿不怕离山,也不怕吃苦,只是害怕长时间无法侍奉师尊左右……”
她话音未落,便见离玉抬起手来,轻轻为她将那一缕被风吹得遮了眼的鬓发顺到了耳后。
天是炎热的,师尊的指尖微凉。
掠过鬓边,轻触耳廓,温柔得好似春风。
慕陶不自觉垂下眼睫,说话的声音都在这一瞬小了许多:“徒儿自有记忆起就从未离开过朝瑶,若是放在从前,离山历练的机会也绝不可能落到我这种修为的弟子身上……在今日登船以前,徒儿对外界之事,是想都不敢想的,又何谈向往?”
可就在刚才,她看见朝瑶山消失在天地之间,看见日光洒向无边无际的蔚蓝。
这片海是那么的无垠,连带着天都似比往日辽阔了太多。
她第一次开始向往外面的天地了。
“师尊去过人间,人间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慕陶轻声问着,望向离玉的目光中满是掩不住的向往。
墨夷初虽是没有说话,眼底却也多了几分好奇。
那一刻,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虽然见过一点世面,但所见世面却与这个世界没多少关联的长辈。
好在这个小说世界虽是架空,也没架到多么刁钻的世界观里。
离玉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古装剧,以及《魔骨》的一些世界观设定,耐着性子向他们描述起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间”。
慕陶在一旁认真听着,眼中的向往愈渐浓烈。
离玉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很是认真地看向了慕陶:“在人间,妖族的地位很低,人与妖的嫌隙从未消除,不像朝瑶,无人歧视妖族。你二人虽修仙法,却仍是妖族,到了人间需得千万谨慎,别让凡人看见了妖身。”
慕陶:“啊?”
离玉不禁揉了揉慕陶的小脑袋。
毫无疑问,她这一番话就是说给这小丫头听的。
墨夷初的修为在原文中基本只次于朝瑶三尊,人间的妖灵与修士根本看不穿他的真身,完全用不着她来担心。
慕陶就不太一样了,在小说里不知被人看穿了多少次身份。
亏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离了朝瑶,还以为在人间就不会再有人轻视自己了,结果真到了人间也没得到几分尊重,真是扎心得不行。
她得给这丫头打个预防针,省得到时心理落差太大,猛加一波黑化值。
“人间的人族为什么会歧视妖族啊?”慕陶一时不解,“许多人族终其一生连用于修炼的灵窍都开不了,而妖族开了灵智就能修炼,怎么也轮不到人族瞧不起妖族吧?”
这个问题很深奥,离玉一时有些不知怎么答了。
在朝瑶山中,无论内门修士,还是山间妖灵,会被瞧不起的永远都是那种修炼缓慢的“废材”。
在慕陶看来,天生具有修行能力的妖族,确实是不该被一生都未必获得修行能力的人族歧视的。
只是设定这种东西,她也不知原理,想解释也解释不通啊。
“其实妖族无论在哪儿,都是被人看低的存在,歧视妖族的从来不只有人族,神魔两族亦是如此。”墨夷初沉声说道,“人间仙门众多,可会将妖族收作门中弟子,甚至门中弟子以妖族居多的,却是从来都只有朝瑶这一派。”
离玉见有人替自己答了题,一时深感欣慰,情不自禁地在一旁点头以示认同。
慕陶闻言,歪了歪头,满眼好奇地看向了离玉:“师尊,既然妖族不受待见,我们朝瑶又是为什么会收妖族为弟子呢?”
对哦,为什么呢?
又是一个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呢。
离玉迅速避开了慕陶的目光,把视线转投向了墨夷初。
抱歉了同学,这下又得考考你了。
离玉:“这其中的缘由,师侄应该知晓?”
忽然被长辈点了名,墨夷初显然愣了一下,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认真答道:“青岚师叔在登天门之前曾是妖族,她对妖族自是不会有任何偏见,她创立朝瑶本就是为了庇护山中妖灵,门中弟子以妖族居多也就不奇怪了。”
慕陶:“原是如此!”
离玉在一旁听着,也是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忘了,小说里曾经提到过,清玄尊司青岚原本只是朝瑶山上一株十分寻常的山荷叶,虽然开了灵智,却毫无自保之力,随时可能遭受风雨摧折。
七千多年前,一位古神路过人间,偶见朝瑶灵气荒芜,随手洒下一缕神力,这才让她幻出了人形。
山荷叶不知那位古神是何身份,只记得古神来时,山间细雨绵绵,绿雾缭绕天地,本应无星无月,天边却是忽然悬起了一抹无比皎洁的明光。
那一轮圆月,是她一生未曾忘记的光景。
自那以后,那朵小山荷叶就一直努力修行,一心想要登上天门,去和那位古神道一句谢。
只是等她修出仙身之时,世间古神几乎都已殒没,仍旧留存于世的,也都不知隐居到了何方。
后来,她封禁自身神力,游历人间千百年,再没能探听到关于那位古神的一丝消息。
再后来,她就创立了朝瑶,把那位古神曾经赐予她的一丝恩泽,洒向了那个早已不再荒芜的海上孤岛。
司青岚在朝瑶山上的住所名叫千里烛——千里之外,天边之烛,是“月”。
那是她对那位古神永久留存的一丝念念不忘。
所以说,朝瑶之所以从不歧视妖族,其实就是因为那位不知名的古神曾向司青岚这个妖族洒下过一丝善意。
也正因如此,在司青岚的心里,仙妖神魔没有多大区别,善恶二字唯看本心。
或许这也是她敢把慕陶这个身携魔骨的小丫头留在朝瑶的原因吧。
只可惜,原文里的小女主到底是辜负了这位少女心老仙女近似天真的善念,非但把她刀掉了,还顺手灭了她护佑了数千年的朝瑶。
离玉看小说时代入女主太多,眼里心里都是朝瑶众人对女主苦难的漠视,对司青岚这个角色实在无感,所以看她死的时候也只是浅浅唏嘘了一下。
只是如今和人家混熟了,再次想起这样的结局,就有别样的感受了。
——我那爱查房又爱吃瓜同事啊,原文里的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不过没关系,今时不同往日,既然系统把她抓来了,她横竖都是要想方设法苟住小命的,那就顺便替这位倒霉同事好好改写一下剧情吧!
权当是这位姐妹先前时常陪她解闷,离山前还送了她那么多法宝的报酬了!
离玉想得出神,一时忘了身边还有旁人。
等她回神之时,墨夷初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只剩慕陶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仰着一颗半歪着的小脑袋,一脸困惑地静静凝视着她。
离玉:“……”
慕陶:“师尊有心事?”
那心事可太多了,时不时晚上做个梦都在玩仙门大逃杀。
而且这大逃杀还是需要躲避一个脸上笑吟吟,手里却时时刻刻提着一把断剑的漂亮小徒弟的那种。
当然,这种心事是没法说给任何人听的。
还是先转移一下话题吧。
“你师兄呢?”离玉随口问着,回身四下望了一眼。
“师兄说,他有一个能够增速的法宝,只是想要作用在这么大的船上,似乎需要在船上布一个用来增幅法宝灵力的阵法。”慕陶认真应道,“想在船上布阵,总要争取一下船主人的意见,所以他去找赵大人了。”
离玉闻言,点了点头:“要能有用也好,早些靠岸,省得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海上漂泊。”
她想,她大概是有点害怕海上这种无边无际的感觉。
说不出缘由,但就是怪吓人的。
可慕陶却是回头看了看海,弯眉笑道:“海上挺好的呀。”
离玉:“你喜欢海?”
“是啊!说不出为什么,一直都很喜欢,不过从前只能远远地望着。”慕陶说着,回身问道,“师尊不喜欢吗?”
离玉下意识想答“不喜欢”,可转念一想,这副身子的原主可是西海鲛人,生下来就是深海里的神族,哪能不喜欢海呢。
于是她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喜欢。”
慕陶眼底一下有了笑意:“师尊也喜*欢,那徒儿就更喜欢了!”
离玉一时失笑:“那师尊要是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了?”
慕陶用力点了点头:“嗯!”
离玉一个没忍住,抬手刮了刮慕陶的鼻子:“你未免也太没立场了吧?”
“师尊的立场就是徒儿的立场!”慕陶万般认真地说着。
看着慕陶如此认真的神情,离玉只觉一颗心都是软软的。
小女主如此乖巧懂事,不但会说话,还长得漂亮,难怪男主会不自觉靠近她,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好她。
把这么一个小棉袄似的丫头带在身旁,简直就是在无痛当妈,还是不用做任何家务就能享受赡养的那种!
其实吧,她也什么都没有做。
无非是借花献佛,把原主写了但没给小女主的心法送了出去,小女主就这样对她死心塌地了。
嗐,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借花献佛一次吧。
离玉这般想着,向前抬起右手,将早上刚没收的同心铃从灵囊之中取了出来。
慕陶不禁歪了歪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了离玉手心忽然出现的两串铃铛。
“师尊,这是……”
她话音都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便见离玉拉起她的右手,把其中一串铃铛系上了她的手腕。
忽然之间,她睁大了双眼,不知应该说点什么的小嘴微微张着,脸上的茫然与惊讶一点一点化作了满心的欢喜。
这是……
师尊第二次送她东西!
“这是同心铃,两串为一对,一半在你身上,一半在为师身上。”离玉说着,将另一串系上了自己的手腕,“从今往后,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我们相距多远,只要你以灵力将它催动,为师都能找到你。”
“师尊!”慕陶不由得红了双眼。
那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安放的左手,下意识握住了右手腕间那串小小的银色铃铛。
离玉看得出来,慕陶近似炽热的眼神里满载着言语难以描述的感动。
可该说不说,这份感动怪让她感觉惭愧的。
她是能找到她,但是有啥用呢?
原文里男主为女主系这同心铃,好歹还能时时刻刻如神兵天降般护着女主。
她为慕陶系这同心铃,日后可说不准到底是谁要护谁了……
离玉越想越觉惭愧,一时心虚地抬头望了一眼天。
慕陶一秒捕捉到了这个动作,连忙红着眼眶顺着师尊的目光望了过去。
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一晃神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
慕陶:“师尊可是饿了?徒儿这就去给师尊做饭!”
离玉:“……诶?”
这,这也跑太快了吧?
话都没说完,人都已经跑出十几米远了!
其实船上是有厨子的,午饭也差不多要备好了。
慕陶一路问寻着方向来到了厨房,稍稍试吃了两口船上的大锅饭,深感此饭多少有些委屈师尊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厨房……能不能借我用用?”
其实她都想好了,如果这厨房不给她用,她就随便借点食材,自个儿去甲板上找片空地生火。
反正她锅碗瓢盆都带了,有厨房最好,没厨房也不妨碍她给师尊做饭烧菜。
不过在这船上众人的眼中,这个一上来就要借厨房的丫头虽说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是仙山里走出来的小仙长啊,他们哪敢对她说半个“不”字?
就这样,慕陶非但十分轻易地占据了这间厨房,还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群争着抢着要为她打下手的临时帮手。
这无疑让她受宠若惊到多少有点怀疑人生了。
另一头,离玉独自一人回到客舱之中,安心等起了今日份的午饭。
没多会儿,有人轻轻扣响了房门。
她只说了一句:“请进。”
就有人接二连三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一个二个都是主动要来帮忙送菜的。
盛情难却,实在难却!
这群人走出舱房的那一刻,离玉一脸诧异地望向了慕陶。
慕陶空着一双手,也一脸懵逼地回望着离玉。
短暂对视后,她身旁有人喊了一句:“慕陶姑娘,说好了啊,上岸前的饭菜都由你来做,我们大家帮你打下手!”
慕陶:“嗯嗯!”
离玉眼底不由浮现一丝困惑。
慕陶挥手和厨房众人道完了别,回身看向了屋内满脸不解的师尊,连忙小声解释起来:“我向他们借厨房,他们帮了我很多,还夸我烧的菜好吃,问我能不能每次多做一点,让船上的大家都能吃得好一些。”
“你答应了?”
“嗯!”慕陶很是欢喜地点了点头。
“找他们要钱了吗?”离玉问道。
“钱……是什么?”慕陶不解地歪了歪头。
哎,还真是个笨丫头,刚离山就给人打白工!
离玉:“罢了,先吃饭吧。”
慕陶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了自己的碗筷。
她的心情好像特别好,一直在说刚才厨房里大家都对她很热情,洗菜切菜,拿盘递碗,什么小事都争抢着要替她做。
离玉在一旁听着,又替她开心,又怕她飘了。
思来想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朝瑶山上的人。”
慕陶:“我知道!”
离玉:“你知道什么?”
“师尊待我好时,旁人才会待我好。”慕陶说着,微微弯起了好看的眉眼,“旁人不会真心在意我,但我不在乎,只要师尊是在意我的,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这丫头……
到底是女主啊,看着什么都不懂,心里却把很多事都看得明明白白。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如果她的师尊能够对她好一点,那些从不将她放在眼底的“旁人”也就不至于那么无所忌惮地欺负她了。
可她越是清楚这一点,就越是容易觉得自己确实一点也不配,觉得世上不会有人真心对她好。
这样的想法不太健康呢。
离玉想了想,默默清了清嗓:“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对你好的人都与为师有关……”
比如说司青岚,那家伙是真的挺喜欢小女主的,一口一个小陶陶,叫得那叫是一个恶心啊。
慕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也对我很好!”
离玉:“……”
我不是在说这个啊喂!!
慕陶:“师尊或许不知,徒儿当初为何参加云台试炼。”
离玉:“……”
我知道啊,我能不知道吗?
你喝了墨夷初的鸡汤,心里的小火苗燃起来了,不去找盆凉水降降温就浑身不自在!
慕陶:“是师兄同我说,月亮虽不如太阳明亮炽热,却也千年万年亘古不灭,冷暖圆缺,都只取决于人们在何时看它,又以何种心情看它!”
离玉:“所以呢?”
“师兄说得没错……”慕陶轻声说着,一双泛着水波的眸子微敛着,唇也轻轻抿成了一条线。
离玉不禁屏住呼吸,生怕这小丫头说出什么“师兄特别好,如果不是师兄,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活着”一类令她前功尽弃的原文台词。
但是这世上吧,往往怕什么就能来什么。
“师兄是好人。”慕陶话到此处,一时羞红了脸,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如果不是师兄,我也不会知道……我也不会知道……”
别吧,脸都红了。
搞半天俩主角白日里看着不熟,其实只是差点了一点火候,指不定啥时候那小火苗就燃起来了!
离玉:“你也不会知道什么?”
她下意识追问着慕陶支吾着没说完的话,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发生了些许变化。
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是七分冰冷夹带了三分“天塌下来又和我有几毛钱关系”的平静。
——颇有活人微死之态。
慕陶闻言,不由一愣,显然不知师尊为何好端端的,忽然就不高兴了。
这屋内也没旁人,只能是她说错什么话了。
她一下慌忙了起来,唇瓣开了又合,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这才微微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没能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慕陶:“如果不是师兄,徒儿也不会知道……”
离玉:“……”
慕陶:“师尊的心里,其实,是很关心徒儿的……”
离玉:“……?”
“虽然那次的决定让师尊动了怒,师尊也狠狠责罚了徒儿,但徒儿不后悔!”慕陶话到此处,轻咬下唇,抬眼认真道,“因为,徒儿看见了不一样的师尊!”
嗯……
这话说的,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好像,是件好事儿?
第22章 “区区海怪,不足为惧。”
离玉这一颗心在今天七上八下了几次,原本以为自己千防万防终究是没能防住那要命的孽缘,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女主竟已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在听到慕陶如此小心翼翼,却又万般郑重地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刻,离玉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丢丢的愧疚。
真就一丢丢,不多。
小女主把她看得那么重,她却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多少有些过分了。
离玉不禁去想,她或许该对慕陶多一点信任,也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原文里男女主独处的情节早就被她拦住了,男主日后会送给小女主的定情信物也被她提前截胡了。
现在在女主的心里,她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所以她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啊?
放宽心地去宠这个缺爱的小徒弟,只要小徒弟不再缺爱了,不就没那么容易把感情寄托在靠不住的男人身上了吗!
离玉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似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干劲忽然变得很足。
当然,她知道,她现在这水平,躺着就是不给人添乱了。
所以这充满干劲的状态,大概率只能维持到这顿饭结束,她再次躺回床上做咸鱼的那一刻。
一顿午饭下肚,小徒弟收拾着碗筷离开了小小的房间。
离玉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
她对天发誓,自己真没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平日里在朝瑶虽说过着提前退休的生活,但也是会没事找事做的。
之所以此时此刻又躺回了床上,纯纯就是因为身体有一点轻微的不舒服。
虽然一点都不想承认,但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点晕船加晕海。
离玉不禁哀叹了一声。
她就算不是一位上神,也该算得上是一条鱼吧?
一条鱼,晕船又晕海的,这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太丢人了……
所幸这艘商船吃水较深,不遇大风大浪基本不怎么晃悠,这样的不适还算比较轻微,她不至于在人前表现得太过明显。
至少,不会吐出来。
有人晕船,就有人活力四射。
慕陶端着手中层层叠起的碗盘,快步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晒得黑黝黝的姑娘热情地凑上前来,替她接走了手里的碗盘。
“慕陶姑娘,我帮你洗!”
“啊,我自己……”
“没事儿,大家都说慕陶姑娘饭菜做得好,接下来的日子是我们有口福了,这点碗筷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别不好意思。”那姑娘笑吟吟地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我先去把这碗筷收拾了,慕陶姑娘好好休息!”
慕陶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热心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好一阵呆立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铃铛。
轻轻一晃,就能听见很小很小的铃声,不吵不闹,清脆悦耳。
无论身处何方,相距多远,师尊都能找到我……
师尊这是在告诉我,她会一直一直护着我?
暗自欢喜的心绪,杂乱无章地在少女心头跃动着。
她止不住扬起了唇角,指尖不自觉轻抚着那小小的银铃。
师尊素来喜静,不能时时黏着。
可她现在心好乱,肯定是练不进去心法的。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在洗碗。
可此时此刻,她连洗碗的活都被人抢了,一下就不知自己该去做点什么了。
慕陶脑袋空空地又一次回到了甲板。
海与天都是那么的辽阔,看上去陌生而又寂静,让她说不出地感到十分安心。
船头的方向忽有灵光闪起,那是墨夷初领着赵大人与几个人族在船头布阵的动静。
慕陶不敢上前,非但站得远远的,还将半边身子都缩在了高高的桅杆后头,只探着一颗小脑袋,掩耳盗铃般远远地望了过去。
原来那位赵大人也是会术法的啊。
会术法的不只是赵大人,还有船头一并忙碌着的几个人族。
这些人里,好像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比她厉害一些。
她还以为去了人间,自己就算不是邪祟的对手,应也比大部分人类厉害呢。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慕陶闷闷地想着,太阳悄无声息地掠过了头顶。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用来为船增速的阵法终于布好。
墨夷初立于阵法中心,掌心幻出了一颗灵珠。
灵珠缓缓浮至半空,释放出了一阵浅绿的灵光。
浅绿的灵光随着阵法的启动,一点一点向外延伸,缓缓将整个船体围了起来。
它像是一阵肉眼可见的风,并不会掀起海浪,仅仅只是裹挟着巨大的船只加速向前。
赵大人望着阵中悬浮的灵珠,满眼欣喜:“这下不出半月就能到澜城了!”
他说着,回身向墨夷初鞠了一礼:“小仙长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本领,赵某钦佩万分!”
墨夷初:“不轻,三百岁有余。”
赵大人:“……”
数秒尴尬后,赵大人笑着多恭维了几句,领着身后数名人族修士离开了船头。
慕陶见他们走了过来,连忙绕着桅杆躲了一圈。
赵大人与那几个人族修士有没有看到她不好说,反正墨夷初是看见她了,当即向她走了过来。
慕陶迎上前去,望向船头那道阵法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钦羡。
“师妹怎么独自站在此处?”
“我修为低微,过来也帮不上忙。”慕陶说着,很是认真地夸了一句,“这阵法看起来很复杂,师兄真厉害!”
“寻常增幅灵力的阵法,师妹若是感兴趣,我可……”墨夷初话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一些颇为严厉的话语,连忙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师妹可向师叔请教。”
“师尊大概暂时不会教我这些。”慕陶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根基不牢,不急着学。”
“确实应该先练根基。”墨夷初看着慕陶的眼中满是欣慰,“半年不见,师妹进步很大,不但幻出了完整人形,内息也比从前稳了许多。”
“那都是师尊教得好!”慕陶说着,开心地扬起了嘴角,“师兄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师兄快去吃饭吧,饭堂的饭都做好很久了,现在估计都凉了!”
“好。”
墨夷初点头应着,转身向船舱走去。
下一秒,慕陶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三两步追上前去:“师兄师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墨夷初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慕陶:“什么问题?”
慕陶:“什么叫找人要钱啊?”
墨夷初目光茫然了一瞬,显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有一些超纲。
短暂沉思后,他反问了一句:“钱是什么?”
慕陶:“不知道啊!”
墨夷初:“……”
慕陶:“原来师兄也不知道啊。”
墨夷初:“嗯。”
“那师兄去吃饭吧。”慕陶说着,向墨夷初挥了挥右手。
银铃清脆,晃荡在少女纤白的腕间。
墨夷初眼底似有诧异一闪而过:“这银铃……”
怎么好像有人在假公济私?
忽有人提及此物,慕陶瞬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师尊送我的!”她大声说着,仿佛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似的,末了还不忘晃晃手腕,问上一句,“好看吗?”
墨夷初不在状态地应了一句:“它与师妹很是相配。”
慕陶听完又开心了,“送别”的小手一时间挥得更用力了一些。
客舱内的离玉躺得正平,莫名其妙又被扣了两点贴合度。
突如其来的扣分,把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从床上弹了起来。
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
她现在就一个感觉——生气,非常生气!
谁啊?到底是谁啊!
她分明只是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到底为什么躺着也能扣分啊!
——有病吧!
73%了!历史新低啊!
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是扣分吗?这简直就是谋杀!!!
【宿主别急!】
我要怎么不急?你血条就剩三点你不急啊?
【宿主如今的处境十分安全,除了男女主角,已经没有人能降低宿主的贴合度了。】
可我这不还在降吗!
【系统监测到男主对宿主的熟识度不高,原有的印象分都已经降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几分能扣了呢!】
离玉:……
所以说,她的形象在墨夷初那儿已经差到快要触底了?
就算他还想降点儿,也确实没有什么下降空间了?
这还真是让人不知该哭该笑呢。
事已至此,继续躺平吧。
离玉两眼一闭,又一次倒回了床上。
毫无疑问,吃饭睡觉是治愈一切心伤的灵药。
身份贴合度被扣到接近风险阈值了,其实也是心伤的一种。
为了治愈这份心伤,离玉每日除去吃饭就是躺着,实在躺不住了,就会独自去到甲板,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风。
别问,问就是不想与任何人接触,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回贴合度。
这时间一眨眼过去了十多天。
船上的人都说差不多再有两三天就能到澜城了。
这艘船于茫茫远海中航行了许久,离玉的贴合度也缓缓涨回了百分之八十。
系统没有骗她,这艘船虽然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无论再怎么避免,也不可能完全不与扣分的源头碰面。
但是这段日子里,她确实就只被扣了两次,每次也都只有一两点。
很显然,墨夷初已经渐渐习惯了一切。
而她的那个小徒弟,近日的心情倒是一直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地在厨房给人家打白工。
曾经只做给她一个人吃的饭,现如今整条船上的四十多个人都能享受到了。
她终究不是这个小徒弟的唯一呀。
不过该说不说,离玉挺为慕陶感到开心的。
小丫头从小到大没得到过几句来自旁人的认可,如今这艘船上的大家是真心喜欢她做的饭菜,与她是何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她能从中找到认同感,并因此感到开心,打白工就打白工吧。
反正说到底,这小丫头也不是靠做饭讨生活的。
都修仙了,身上一定不缺钱吧?
就算慕陶身上没钱,墨夷初总不可能缺钱的。
心中生出这般想法后,离玉就没再提过让慕陶去找人要钱的事儿。
每日饭点,慕陶都会和她说一些船上发生的事。
其实慕陶说的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只是在这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里,想要有点新鲜事也不太容易,不把那些芝麻大的小事拉出来聊聊,确实容易太过无趣。
而且饭时的闲聊并非毫无价值,离玉从慕陶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就比如,如今的人间,是槐国秦氏的天下。
但是此番派遣仙使寻向朝瑶求援之人,却并非是当朝的皇帝,而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槐国的三公主——秦鸢。
这位公主天生灵窍,自幼喜欢仙神之说,对求仙问道之事向来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在得知无问花或可带凡人登上海外仙山之时,她激动得差点当场收拾细软溜出宫门。
当然了,她最终没能溜得出去,只得派人替自己走了这么一趟。
这个名字,离玉多少是有点记忆的。
毕竟在原文里,她可是小女主的头号情敌。
这位小公主对白衣翩翩的“世外仙人”可没有半点抵抗力,自从见了男主一面,那直球就没有停过。
男主那根木头,哪里会应付这么热情的女孩子?每次一个处理不当,小女主就会在边上暗暗吃醋。
当然啦,这样的情节,如今肯定是不会发生了。
无论谁追那根木头,都不可能让她的小徒弟暗暗吃醋了。
因为小徒弟现在不爱男人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后,离玉基本可以笃定一件事了。
——慕陶现在爱上了做饭!
有爱好的人,精神向来十分富有,一点也不需要用男女之情填充自己空虚的内心。
这样多好,小女主不谈恋爱是因为精神富有了。
哪像她似的,不谈恋爱是因为身心贫穷,但工作极其“富有”。
嗐,跑偏了,扯回正题!
话说这位三公主自己无法远行,只得派遣仙使带着灵花去往海外替她寻仙了。
她派出的这位仙使,就是船上那位赵大人。
此人名叫赵闲辰,是一个吃皇粮的八品修士。
人间修士诸多,虽说只有皇家培养的修士才有品级之分,但借这品级来划分一下各方修士的实力也是完全可以的。
没记错的话,在原文设定里,皇家修士最高九品,差不多能与天劫期的大妖打个平手。
而这天劫期的大妖,指得是那些超了三千岁,妖寿已尽,需每百年承一次天劫,与天争寿的妖。
通常来说,真能活到这个地步的妖,距离登上天门飞升成仙也就只有半步之遥了。
只是这半步之遥,往往又是天地之距。
妖族难以飞升,未必是修为不够,大多时候都是没有仙缘。
而仙缘这种东西,又虚无缥缈得很,具体有没有,还得由原文作者说了算。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闲辰曾说,如今的人间,无论皇家、仙门,还是各路散修,都已没再出现过拥有九品之力的修士。
他这个八品修士虽也能战千年之妖,却必须守卫皇城,无暇分顾四方妖祸。
这些年来,妖祸连连,天地间的怨气是愈发浓烈了。
而那些怨气,大多向着同一个地方聚集了起来。
那个地方,被人称作“未亡城”。
离玉在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就回忆起来了。
这未亡城,就是她模糊记忆里的鬼城,某个灭亡小国的都城,男主三百年前的家乡!
每每谈及主线相关,离玉都会很有精神。
因为她是真的记不清了,再不抓紧补习一下,真怕到时候要完。
所以她端着饭碗,好奇地追问了下去:“关于这个未亡城,赵大人可还有说别的?”
慕陶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满脸开心地坐正了身子:“赵大人说,这个未亡城,曾经被人称作‘月都’,三百多年前有一个南国,它就是这个南国的王城!”
离玉:“嗯,还有呢?”
慕陶:“相传南国信仰侍月教,数百年来都以巫术治国。”
离玉点了点头,这个她是有印象的。
“后来,槐国兵临城下,南国国破之时,槐国送去南国和亲的那位公主,也就是当时南国的国君夫人,孤身一人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槐国主君大怒,下令屠了满城。”
原文里还有这一段呢?
坏,跳太猛了,完全没印象……
“那一夜,火烧月都,城中尸横遍野。”慕陶说着,为自己夹了一筷鱼肉,“再之后,月都就成为了一座死城。”
“可偏偏死城未死,槐国主君下令屠城时并不知道,城中正在进行一场特别盛大的祭祀,这场祭祀不知为何变成了引灵阵,瞬间招来了无数阴诡妖魂。它们的怨气化作满城邪瘴,封堵了城中惨死之人的轮回之路。”
“槐国主君命令手下修士清理此处,可无奈城内怨气实在太重,修士们也无能为力。自那以后,万千魂魄在月都之中化作了地缚灵,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只无知无觉地循环着记忆终止前的最后一日。”
离玉不由皱眉:“也就是,屠城的那一日……”
慕陶用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个地方,白日里是一座死城,入夜后地缚灵醒了,便又会‘热闹’起来,它也因此被人们称作了‘未亡城’!”
离玉:“后来呢?”
慕陶想了想,道:“后来,槐国主君曾请方士来此驱邪,可人间方士大多束手无策。为了城中怨气不影响到四方安宁,他们把怨气尽数封锁在了城中,此举虽然护住了周围数城的安宁,却让城中情况逐年恶化。”
难怪原文里这破地儿怨气重得那么离谱,搞半天是外头的人为了防毒直接封城了。
“一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未亡城中的怨气早已彻底失控,许是受到怨气的影响,世间的恶妖恶魂越来越多,寻常百姓无力自保,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眠。”
慕陶话到此处,端碗喝了一大口汤。
离玉又问了一句:“后来呢?”
慕陶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啦,赵大人就说了那么多。”
离玉不由轻叹。
造孽啊,搞血祭的遇上了想屠城的,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凑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离玉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饭。
慕陶忍不住满眼担忧地问了一句:“师尊,这未亡城听起来很是吓人,我们真的可以帮到他们吗?”
“嗯,别怕。”离玉随口应着。
慕陶闻言,眼底担忧瞬间消散无踪。
“有师尊在,徒儿不怕!”她说着,歪头一笑,不经意间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
离玉点了点头,端起汤碗正想喝汤,便听慕陶说了一句:“师尊会保护我的!”
算了,汤还是先别喝了。
怕太心虚,人会噎着。
离玉默默放下汤碗,再次端起了饭碗。
就在此时,平日里不见大风大浪向来平稳的船身,忽然十分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离玉一个没有坐稳,身子不受控地向旁侧摔去。
慕陶眼疾手快,瞬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眼里满是担忧:“师尊,没事吧!”
离玉摇了摇头:“无妨。”
她这一颗心还没稳下来,船身又是一阵晃动,桌上的饭菜都打翻在了地上,汤汁瞬间溅了一地。
接连两次晃动,全然不像风浪所致,倒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撞击。
离玉:“发生什么事了?”
慕陶:“不,不知道啊……”
剧烈晃荡不再出现,但船身仍在左右摇晃,外头传来了阵阵惊呼,明显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玉扶着墙边站了起来:“上去看看!”
慕陶连忙追在身侧,半跟半扶地随着离玉一同走向了甲板。
午饭之前分明还是烈日当头,可此刻都还未至甲板,便已听见了瓢泼大雨落下的哗哗声响。
从里向外看去,天色完全暗了,暗得仿佛快要入夜。
墨夷初和赵闲辰带着的十数名人族修士,各个皆是面色警惕,仰头远望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
所以这啥情况啊?
我是不是躲起来更好?
离玉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好奇心作祟,大着胆子撑起防雨结界,带着慕陶冲上了甲板。
她快步走至众人的身侧,神色凛然地看向了众人远望的方向。
她就不信了,这才刚出新手村,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能够拦主角的去路!
“师叔!”
“仙长!”
两声恭敬的呼声在耳边响起。
离玉面不改色,淡淡问道:“何事如此大的动静?”
她话音刚落,旁人都不及回答,便见一抹大得惊人的深蓝之影,自那狂躁不安的海面跃了出来,又于转瞬之间扎入海底。
她甚至没能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便被那庞大身形掀起的巨浪吓得愣在了原地。
巨浪涌向商船,撞上了无形的护船结界,千层万层的浪花将这船身撼动些许,又被灵光拦阻着向四方散落。
离玉:“……!”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
她怎么完全不记得进入第一个副本之前有这种前置怪要刷啊?
这玩意儿也太大了吧,吓得人腿都开始发软了!!
离玉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下一秒,她做了一个自认十分正确的选择。
在面对未知危险的那一刻,身为朝瑶山三尊之首的离玉上神,神色淡漠地说了一句:“区区海怪,不足为惧。”
而后,面不改色,后退两步。
——将众人护在了自己身前!
第23章 “都没带钱是吧?”
没有人发现这微小的细节,正如没有人发现她心间的胆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海怪下潜的方向。
那家伙实在是太大了,就刚才那腾空一跃显露的身形来看,少说也有他们一条船那么大。
就这个体型,要是直接往船上撞,这船怕是瞬间要沉了!
那只海怪大也就算了,竟还能呼风唤雨,把这风和日丽的天气都折腾出了海上灾难片的既视感。
要不是这船上本就有用来护船的阵法,一旦遇到危险就会被动开启防护结界,只怕这海怪早就已经撞上来了。
离玉这般想着,只见那海怪又一次从海里飞了出来。
没错,是飞!
它从海里飞了出来,海水如瀑布一般自它身上向下垂落,沉沉砸落到不断激荡的海面。
这一次,它没有潜入海底,而是直接悬停在了海面之上,瞪着一双大得吓人的灰白鱼眼,静静地俯视着眼前被一道结界所护的船只。
离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条怪鱼在片刻悬停后,缓缓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羽翼,似要遮蔽住那本就昏暗的天光。
那一瞬的压迫感,让她呼吸都不自觉凝滞了几秒。
船舱内躲避着的凡人失声惊叫起来。
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句:“蠃鱼!是蠃鱼!!”
什么鱼?!
【蠃鱼,临海妖兽,鱼身鸟翅,声似鸳鸯——相传它出现在哪里,就会为哪里带来水灾哦。】
真是谢谢你啊,给我科普这些没用的……
【不用谢,应该的!】
那你倒是说说,这玩意儿有什么弱点啊!
离玉在心底追问着,系统却是一下子没了声音。
这个系统,还真是靠不住半点!
离玉是真想翻一个白眼,但那只蠃鱼忽然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它扇动着巨大的羽翼,掀起一股狂风,卷来一阵海浪,又一次将众人脚下的商船推得剧烈晃动起来。
离玉赶忙扶住了身旁的护栏*,这才得以稳住身形。
暴雨下得更大了,哗啦啦地砸在船上,闹得人有些心慌。
原本听从仙使安排,刚刚躲进了船舱的船老大忽然领着好几个船员,一路跌跌撞撞冲回了甲板。
“你们出来做什么!”赵闲辰一时急了,“此处危险!快回去!”
“风太大了!必须得降帆啊!”船老大比赵闲辰更急,二话不说招呼船员顶着狂风降起了前帆。
赵闲辰闻言,焦急地回头看了离玉一眼:“仙长,这可不是寻常海怪,若不及时出手将它赶走,船会被它掀翻的!”
离玉:“嗯。”
所以呢?看我干啥,你们攻击它呀!
离玉这般想着,毫不犹豫地望向了墨夷初:“师侄,区区蠃鱼,交给你了,让我看看这些年来你的长进。”
她话音落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顺势转向了被她点名的墨夷初。
赵闲辰:“墨仙长?”
墨夷初:“……”
短暂沉默后,他皱眉说道:“若在此处出手,这船怕是会沉,要能离岸近些也好,可此处连岸都望不到……”
船会沉?那不行啊!
离玉:“我可不会游泳。”
慕陶:“……?”
墨夷初:“师叔可真幽默。”
离玉:“……”
顺口,纯属顺口!
都怪这飞在半空的怪鱼太过吓人,害她脑子宕机了都!
离玉下意识看了一眼贴合度,意料之外地没有下降一分一毫。
也不知是情形太过紧张,掌管扣分大权的人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还是她在俩小辈的心中的形象已经和正经二字确实扯不上多少关系了。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现在最该思考的事!
这条盘旋在远处放远程攻击的怪鱼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不打船会被风浪掀翻,打又可能直接把船干沉!
【系统监测到蠃鱼的目标是风灵珠!】
风灵珠?
是说墨夷初用来为船加速的那颗珠子吗?
真是好潦草的取名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这个潦草的法宝名半点印象都没有。
就算她看文再粗,像火灵珠、土灵珠、雷灵珠、风灵珠这类脑子都不需要挠一下就能取出来的法宝名,真要是在文里出现过,她哪能完全没印象嘛!
原文里男主每天不是陪女主谈心,就是教女主法术,俩人天天黏在一起,压根没有想过要布一个为船加速的阵法。
离玉算是想明白了,因为没有一个慕陶天天缠着,墨夷初这小子许是闲出屁了,想找点事儿做,所以掏了这颗珠子出来给船加加速,这才把这蠃鱼给招来了!
她就说她完全不记得这只蠃鱼嘛!
这玩意儿就是忽然冒出来的!
随着又一阵更大的风浪袭来,船身不禁随着海浪向侧方倾斜而去。
一个正为主帆缩帆的船员一个没有抓稳,瞬间摔倒在地。
船上积水不浅,他双手无处着力,一时惊叫着向船倾斜方向滑去,一下撞上了船边的护栏。
巨浪再次侵袭,就在那人差点被浪打入海中之时,一道灵光束上了他的身子,只一下便把他拽回了众人身后。
那人惊魂未定,又不小心呛了水,一时间只能望着救下自己的墨夷初咳个不停,就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来。
“风浪太大!结界已经扛不住了!”赵闲辰急道,“墨仙长啊,再不出手,船不沉也要翻了啊!”
墨夷初闻言,眉心一锁,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只见他右手忽呈握剑之势,长剑伴着一道灵光自手心幻化而出。
下一秒,他以剑尖斜指向那只妖兽,剑身寒光乍起,漫天瓢泼之雨尽数聚了过来。
漫天雨水在这一刻凝作万千冰锥,悬于半空,蓄势待发。
离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墨夷初说在此出手可能会把船打沉,原来真没有夸大其词啊!
光是起手式就有这阵仗,要真不管不顾地打了起来,今儿个不会飞的全得留在海里喂鱼!
为了不做落汤神尊,离玉想也不想上前摁住了墨夷初准备出剑的右臂。
不拦这一下,她都没有发现,这剑还真是眼熟啊!
每次在梦里被小女主捅,小女主手里拿着的都是这把剑——当然,是折断了的版本。
好家伙,看小说的时候都没注意到,那丫头用来宰人的凶器竟是你小子送的!
墨夷初出手被阻,一时之间满眼困惑。
可离玉哪里顾得上他困不困惑,当即大声提醒起来:“妖兽不通人性,本能逐利!它忽然对我们发起进攻,一定是船上有它想要的东西!”
雨声太大,她的声音几乎要被吞没。
万幸修仙的人耳朵都挺好,墨夷初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显然是把这话听了进去。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慕陶先一步伸手指向了船尾用于灵力增幅,此刻还微微泛着绿光的法阵。
“师尊!”慕陶大声叫喊道,“这妖兽可以呼风唤雨,风系法宝对它必有增益,它想要的会不会是师兄的风灵珠!”
太感动了,小女主真是一点就通!
赵闲辰一脸诧异地看了一眼船尾,眼中不由多出几分犹豫:“可我出海之前就听说这蠃鱼时不时便在海中兴风作浪,扰得不少渔民苦不堪言,要真让它得到此等灵宝,往后只怕……”
“这个无妨!”离玉连忙说道,“今日将这灵宝给它,不过是为了船上众人都能安全脱身!赵大人若能多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必定将这妖兽收拾妥当!”
她说着,用力拍了拍墨夷初的肩。
——少年,加油,看好你哟!
“赵大人只管放心,此事交由我师侄一人处理便可。”离玉这话说得,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区区蠃鱼,于他而言定然十分轻易。”
慕陶在一旁高声应和:“师尊说得对!”
墨夷初:“……师叔说得在理。”
离玉:“那还不快照做!”
面对离玉无情的催促,墨夷初当即收回剑意,飞身去到桅杆之上。
只见他一抬手,船尾法阵中的灵珠便已飞至他的掌心。
不远处的蠃鱼一下有了别的反应,巨大的双翼不再卷起风浪,而是带着沉重的鱼身,在海面之上盘旋了起来。
顷刻之间,它的周围竟然形成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龙卷,天边的云雨都在这一刻扭曲了起来。
墨夷初不断将灵力注入灵珠之中,最后也不知到底用了几分力,竟是一下把那珠子掷向了遥远的天际。
蠃鱼在惯性的驱使下缓缓停止了旋转。
那双灰白的巨瞳略显呆滞地追随着那颗灵珠离去的方向。
好一阵静默后,它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拖着沉重的身躯,摇晃着长长的鱼尾,于海面半飞半滑地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这感觉……
竟有那么一点儿像是狗狗在追主人丢出去的飞盘。
无论乌云、暴雨,还是海面那一道龙卷,都在蠃鱼远去之后渐渐消散无踪。
墨夷初从桅杆上飞落下来之时,日光恰从渐散的乌云之中洒了下来。
慕陶不由得欣羡地“哇”了一声:“这是扔了多远啊!”
“不知道。”墨夷初说着,长剑于手中消散不见。
“那它捡到珠子后还会追上来吗?”赵闲辰比较担心这个。
“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慕陶不自觉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
这还真就一问三不知了。
赵闲辰举了举手:“这个我知道!”
现在该怎么办?
那自然是——
“快快快,别在里头躲着了,大家都出来帮忙!”他望向船舱,大声喊道,“积水排了,坏的地方补一补,方向找准,把帆扬起来,千万别让那蠃鱼追上我们!”
眼看着那些毫无灵力的人纷纷都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在船老大和船员的带领下收拾起了这被蠃鱼折腾出来的一片狼藉,离玉不由得狠狠松了一口长气。
船舱内不少人没有法力,风浪来时根本稳不住身子,难免有所磕碰。
所幸,都是些小伤,大家并没有什么怨声,此刻满脸都是逃过一劫的欣然。
“师尊,我扶您回去休息!”
离玉回过神来,循声望向慕陶。
小丫头的眼中满是关切,她也不知如何拒绝,干脆就顺着慕陶方才的话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的妖兽闹了这么一出,离玉的房间里满地都是打翻的饭菜。
离玉本想自己收拾的,慕陶却在开门的瞬间沉默了两秒,转身把她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尊先在徒儿这边歇着,徒儿收拾好了就来告诉师尊!”
慕陶说罢,为离玉关上了房门。
离玉心里短暂地不好意思了一阵,但她转念一想——这样被人伺候着,才会更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原主嘛!
所以她很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小徒弟的床上。
那一日,远去的蠃鱼没再追来,船上所有损坏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了修补。
当天夜里,赵闲辰带着两坛好酒敲开了三扇紧闭的房门,说是要感谢三位仙长救命之恩。
然而三间客舱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喝过酒的。
这位人间来的仙使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两位女仙长不喝酒也就算了,男仙长竟然也完全不碰酒水。
对此,离玉给出的解释是:“师侄年纪轻,家中师尊管得严。”
“年纪轻,嗯,嗯……年轻好啊,年轻特别好。”赵闲辰心情复杂地苦笑了两声,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笑着说起了恭维的话,“墨仙长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想来仙长您必定有着通天之能!”
“那是自然!”慕陶自信到昂首挺胸,“我师尊可是……”
离玉心虚得不行,偷偷扯了扯慕陶的衣袖。
慕陶猛地想起师尊说过此行要低调,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赵闲辰:“可是?”
慕陶眨巴了一下眼睛,大声说道:“我师尊,那可是我师尊啊!”
墨夷初帮忙打了个配合:“也是我师叔。”
慕陶:“我师尊最厉害了!”
墨夷初看了慕陶一眼,并没有出声附和这一句话。
每个徒弟心中都有一个最厉害的师尊,师妹的话,他并不认可。
赵闲辰不知眼前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只知自己站在这过道中间,手里提着两坛酒水,也没人请他进屋坐坐,尴尬得很是难受。
短暂静默后,他恭敬地向三位仙长道了个别,转身逃似的溜走了。
离玉见赵闲辰走远,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墨夷初一眼。
“墨仙长,赵大人这么叫不太对吧?你怎么不纠正一下?”
这话的语气是平静的,只是这平静背后多少带了几分慕陶不会听懂的阴阳怪气。
墨夷初欠身行了一礼:“回师叔,离开朝瑶之前,清玄尊曾叮嘱过弟子,出门在外,如非要紧之事,不必让旁人感到尴尬。”
行吧,适应能力倒是挺强。
这么无所谓,当初却要扣我分,扎死谁的心了!
算了,纠结这个做什么呢?
还是问问更重要的事吧。
“今日那个蠃鱼,你可有把握对付?”
“弟子往风灵珠内留了一缕灵息,它能为我指引方向,那蠃鱼看着厉害,实则修为没有很高,若无人从旁拖累,弟子一人足以应付。”墨夷初认真应道,“只是弟子并非翼族,无法飞行太久,还需一艘小船落脚。”
好了好了,拖累二字多少有点戳人膝盖了。
从前看小说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说话直得这么伤人呢?
“靠岸后有什么需求就向赵大人提,蠃鱼交给你了。”离玉说着,拍了拍他的右肩,以示鼓励与看好。
墨夷初:“是,师叔!”
离玉:“不必如此恭敬。”
墨夷初:“……哦。”
慕陶在一旁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又连忙装出了一副不曾笑过的严肃模样。
出于一片好心,她开口替师兄解了个围:“天色晚了,师尊可是要休息了?”
离玉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屋中,插好门闩,又一次躺回了床上。
“师兄也早点休息!”慕陶说着,将双手背向身后,转身蹦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舱室窄小,她抚过师尊白日里坐过的床铺,眼底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
两日后,出海三月有余的商船终于有惊无险地靠了岸。
这艘船是仙使来到此地后租借的,船上除去十来名皇家修士外,都只是在这艘船上做活的普通人。
他们这一路先是上了海外仙岛,后又见了传说中一直侵扰着澜城远海的妖兽,也算是无论如何再不可能忘掉,随便吹吹都能吹一辈子的经历了。
赵闲辰心里还想着那只蠃鱼,刚一下船就追在了离玉的身后。
“仙长,仙长……”他的眼里满是担忧,“那蠃鱼得了灵宝,只会比从前更难对付,要是将它留在这片海域,澜城的渔民日子可都不好过了……”
离玉连连点头,反手把墨夷初推到了他的面前。
蠃鱼的事儿让他们俩谈吧,她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别的忙是帮不了一点的。
两人在身后边走边谈,好像谈到最后也就只是要了一艘小船。
赵闲辰再三确认是否需要帮手,船太小不经风浪,要不要换成大的,但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既如此,辛苦墨仙长了,我晚些便去准备此事!”
话音落下,赵闲辰快步走向前方,带着三人与十余修士去到了一家客栈。
“在除掉蠃鱼之前,三位仙长就先住在此处,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我就住在那间屋。”赵闲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客房,而后很是自觉地退了下去。
澜城是临海之城,素来有着不少需行水陆的贸易往来。
此处是澜城最好的客栈,自然人来人往,生意很是红火。
往来之人总向这边投来目光,离玉多少有些不太习惯,逃似的走进客房,关上了房门。
只是她在客房之中刚坐了没有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仔细一听,这动静里还有她那小徒弟的声音。
离玉一时好奇,推开一条窗缝,向传来动静的方向望了过去。
街边一个卖扇子的小摊贩正冲着自己的客人大声嚷嚷。
而他眼前的客人,好巧不巧,就是半个时辰前刚和离玉一起住进客栈的两个朝瑶小辈。
离玉顿时两眼一黑,转身开门,提起裙子,快步冲下了楼梯。
“不是,我见二位样貌不凡,穿着打扮也非寻常人家,我就在街边做点小本生意,二位能不能别拿我寻开心啊?”
小摊贩嗓门很大,周围许多人都围了过来。
慕陶手里攥着一把崭新的小圆扇,看上去很是不知所措。
“我没有啊……”
“那你给我这些破烂石头做什么?你,你还叫人来帮你说话,欺负我一个人是不是!”
慕陶低垂着眼睫,委屈得不敢说话。
墨夷初:“这是灵石。”
小摊贩:“什么灵石?有啥用啊?能成仙啊!”
墨夷初:“那倒不能。”
小摊贩闻言,气得直发笑:“不能你给我干啥?钱,买东西要钱懂不懂?没钱别捣乱,东西还我,人走开,别打扰我做生气!”
“就是啊,买东西要给钱啊,不能拿几块石头骗人啊。”
“那石头看着也不值钱啊……”
“是啊,怎么骗人呢。”
离玉一路挤进指指点点的人群,两手一高一低,抓着两个小傻子的肩膀,把人一把扒拉到了自己身后。
“师尊!”慕陶瞬间牵上了离玉的衣袖,脸上满满都是委屈。
离玉:“什么情况?”
小摊贩:“又来一个帮手是吧?”
墨夷初:“师叔,此处天热,师妹只是想要换把扇子。”
小摊贩把手里的灵石怼到了离玉面前:“没错,她就拿这破烂石头换!”
慕陶很是执拗地纠正了一下:“这是灵石!”
离玉连忙从发间取下一枚珠花,递到了快要发作的小摊贩手中:“不好意思,这个换你的扇子可以吗?”
小摊贩明显有些懵了:“可,可以……”
“多谢!”离玉说着,一把拿回了那人手中灵石。
而后面不改色地转了个身,将眼前全然不在状态的二人拽出人群,一路带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拐角。
成功逃离无数道异样目光的那一刻,离玉觉得自己离原地社死只差一步。
天呐,好崩溃!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啊!
——她那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朝瑶山中用来换物的灵石,不过是司青岚为了效仿人间钱币,往寻常石子里注入了一些灵力,再分发给山中弟子,让大家以此换物的无用玩意儿。
这种东西,一旦出了朝瑶,别说实用价值了,就连观赏价值都是没有的。
慕陶不知道也就算了,墨夷初为什么也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微生玄烛是怎么教徒弟的!
徒弟要来人间,竟然连这点常识都不告诉一下!!!
“你们两个!!!”
随着离玉一声怒喝,两个感觉自己好像犯了错,但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主角纷纷摆出了立正挨打的端正态度。
离玉见状,一时也不好意思继续发作了。
她思忖片刻,很是忧伤地问了一句:“所以你们两个,出来的时候是都没有带钱吗?”
墨夷初:“钱是什么?”
慕陶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看这样子,离玉算是明白了。
这俩家伙确实只识得灵石,压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是钱。
慕陶攥着手里的小扇子,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师尊,钱……是人间的灵石吗?”
离玉:“……嗯。”
慕陶:“那我们身上没有,以后要怎么办啊?”
离玉叹了一声,摸了摸慕陶的小脑袋。
“无妨,为师有办法。”
离玉说着,深吸了一口长气。
她什么身份啊!
就算她打不过任何人,也绝不能让小女主在人间没钱花吧!
第24章 她确实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就是钱嘛,她是没有,皇家派来的仙使总不可能没有的。
找人来为自己打工,预付一点工资很正常吧?
反正赵闲辰自己也说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
要钱,虽说太过直接了一点,但也确实是需要的一种嘛。
就这样,身无分文的离玉上神,带着自己身无分文的“左右护法”,神色郑重地来到了赵闲辰的客房门前。
赵闲辰从仙山上请出了三位仙长,其中最神秘也最不愿与人交流的便是此刻敲开房门的这一位。
他想都不敢想,如此高深莫测的仙人竟会主动来找自己。
受宠若惊,属实是受宠若惊!
“仙长怎么来了?”他倍感荣幸地欠身鞠了一礼,侧身让出房门,抬手想将三人迎进屋内。
离玉:“不必了,有件事,说完就走。”
赵闲辰闻言,没有勉强,只是收回了引路的手,笑着问道:“仙长,可是有什么需要?”
离玉:“嗯。”
赵闲辰:“仙长快请说!”
“是这样的,赵大人。”离玉用最庄严的语气,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了最无耻的话语,“我们初来人间,手头不太方便。”
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从仙人口中听到了什么,赵闲辰的目光短暂地浑浊了一瞬。
“怎么,赵大人也不方便吗?”
“哦,哦!”赵闲辰回过神来,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无比豪气地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钱袋,“方便,方便的!”
“仙长,你看这……”赵闲辰似要递上钱袋,却又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些许。
短暂尴尬后,他将钱袋缓缓拉开,用右手手指犹犹豫豫地从里面抠出了一块、两块、三块碎银。
离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伸手把钱袋抓了过来。
赵闲辰错愕抬眼,只见眼前的仙长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和他心底呼之欲出的“强盗”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短暂愣神后,他看了看手中的三块儿碎银,强颜欢笑道:“仙长随便用,我……留这些就好……”
“赵大人果然有求必应。”离玉淡淡一笑,转身招呼着一左一右两个小辈离开了作案现场。
赵闲辰站在门口,拧着眉心回味了一会儿。
——越回味越苦涩。
那可是他自己的月钱啊!
这种情况,能找公家要回来吗?
回房路上,离玉学着电视剧里见过的模样,稍稍掂了掂手中钱袋的重量。
这些年来渐渐习惯了手机支付,她都快忘记把钱拿在手里的实感了。
该说不说,银钱碰撞的声音很悦耳。
虽说手上没有掂出任何感觉,但她心里还是多了几分感慨的。
从前通宵干活,也仅仅只能保住饭碗,如今啥事儿不干,却动动嘴皮就能拿人钱财。
这人世间的参差啊,它未免也太大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还真有点害怕自己想回家的道心不坚,会迷恋上这种躺着当神仙的感觉。
离玉想着想着,人就走进了自己的客房,等她回过神时,身后房门已然关好。
刚才还在一起讨工钱的墨夷初已经不见了踪影。
慕陶倒是一路跟了进来,此刻就正站在门口,额间有细小的汗珠,手里虽拿着一把小扇,但却没为自己扇风,只是一脸乖巧地静静望着她。
“在人间,随意些。”离玉说着,几步走至桌边坐下,将钱袋放在桌面,倒了两杯早已放凉的茶水。
慕陶见茶水有自己的份,连忙小跑上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喝完,她放下茶杯,试探性地坐在了师尊身旁,拿出手里的小扇子,为师尊呼呼地扇起了风。
小风清凉,拂动着离玉鬓边的发丝。
离玉看着慕陶为自己扇风时认真又欢喜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
再怎么说原主也是一位天生的神族,后天更是靠着勤修苦练飞升上神之位,就算她无法掌握这副身子应有的力量,也绝不至于再受寻常寒暑之苦了。
有时真是有些分不清,这小女主对她这么上心,到底是出于感激,还是想要讨好。
不过不管怎样,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她确实被慕陶照顾得很好。
这辈子,除了亲妈,从来没人这么照顾过她。
亲妈还要没事儿叭叭几句难听的话呢,这小丫头却是永远恭恭敬敬,有什么事情只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从来不会说她一句不是。
离玉一想到这点,一颗心就软乎得不像话。
她没有忍住,轻轻拦下了慕陶努力扇风的小手。
慕陶不由一愣,几乎是在瞬间慌了心神。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惹师尊生气了,正呆愣着不知所措之时,师尊却是抬起手来,用那轻柔的衣袖为她沾去了额间的汗珠。
慕陶紧张得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一双杏儿似的眼睛瞪得好大,眼底掩不住的满是难以置信。
“师尊?”
“为师不热,你这满头是汗的,还不为自己扇?”
离玉说着,将那小扇从慕陶指尖抽了出来,很是自然地为这小丫头扇起了风。
慕陶短暂地惶恐了一下,伸手想把扇子拿回来,却见离玉把手向后躲了一点,一时不再敢有任何动作,只呆呆地坐在原处,望着为自己扇风的师尊发起了呆。
离玉扇了一会儿觉得手酸了,最终还是把扇子还给了慕陶。
这一次,慕陶捡起扇子,终于是知道为自己扇风了。
她扇着扇着,趴在了桌上。
许是离玉让她随意一些,她就真随意了不少,伸出一只手来,扒拉开了桌上的那个深灰色的钱袋子。
白花花的碎银子从里头露了出来。
慕陶下巴搁在一条手臂上,小脑袋微微侧歪着,满脸好奇地用一根指头在里头来回拨弄起来。
慕陶:“这就是人间的灵石啊。”
离玉:“嗯。”
慕陶:“特别在哪儿呢?里头一点灵力都没有。”
离玉:“这叫银子,是否贵重不看蕴含多少灵力,只看它的重量。”
慕陶十分认真地听着,听完后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把一块银子捞入手中,与山中的灵石比对了起来,眼里闪着感觉新奇的光。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一颗能换多少东西。”
离玉不自觉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不巧了吗,她也不知道。
要是问她看小说多少钱一千字,视频网站的会员多少钱一个月,玩了好多年的夕阳红手游多少钱氪一单,她绝对可以闭着眼睛答出来。
可古时候的物价大致啥样,银两和铜钱又该如何换算,她是半点儿概念都没有的。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完全没有概念,她也知道寻常人家每日每月赚的多是铜钱。
而此时此刻放在她眼前的,是一袋从吃皇粮的八品修士手里薅过来的银子。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别大手大脚地花,这银子绝对可以用很久很久。
再说了,等收拾掉了那只蠃鱼,她们就要启程去往皇城了。
原文里那位三公主可是真金主妈妈,只要和她接上了线,往后在人间的日子包有钱花的!
如此看来,大手大脚点也并无不可。
她这辈子都还没有享受过挥霍钱财的乐趣呢!
想想都觉得好兴奋。
兴奋着兴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表情管理。
坏,徒弟还在屋里。
离玉以余光看了一眼慕陶,只见那丫头的目光已经黏在了自己身上,眼中似也有几分微微的疑惑不解。
她缓缓闭上双眼,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笑意。
数秒尴尬后,离玉清了清嗓,眼都不睁地淡淡问道:“这银钱你随身带上一些,若是遇上什么想要的,直接买下就是。”
“我没什么想要的了……”慕陶小声说着,抬着一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离玉,“今日又给师尊添麻烦了,师尊没有生气,还送了我这把扇子,我已经很开心了!”
离玉睁眼那刻,恰好撞上慕陶那双莹亮的眸子。
这眼神,乖巧又知足。
还真是一个给颗糖就能哄到死心塌地的傻姑娘啊。
这个小女主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因为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从来不争不抢。
如果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她好,如果无人猜得出她想拥有什么,她就永远都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这样的乖巧多不健康啊。
不行不行,爽吃了那么久的师尊红利,就算教不了法术,也该教小女主点儿别的。
离玉:“慕陶。”
慕陶:“嗯?”
离玉:“现在不是从前了。”
慕陶:“啊?”
突如其来的点名,突如其来的话语,没头没尾,听着怪异。
原本趴在桌上的慕陶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一脸虔诚地等待起了师尊的下文。
“为师从前忽略你太多,让你吃了不少苦……”
“没有的师尊!”慕陶连忙着急摆手,“师尊从前只是忙于修炼,徒儿明白……”
“不对,为师将你收入门中,本就该对你负责,你不必总是想着从前什么都不曾拥有,就觉得自己什么都配不上。”离玉说着,指尖轻轻覆上慕陶的手背,“这世上的东西,你若想要,只要为师有,就都是可以给你的。”
下一秒,她看见了慕陶感动到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眼神。
先别急着哭,她不是来画大饼的,她是来教她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的!
“其实很多东西,不只为师能给你,旁人也能给你。你没得到过,或许是因为你没开口去要,虽说要了不一定能够得到,但不去要就一定什么都落不着。”离玉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语重心长道,“为师这么说,你可有明白一些?”
慕陶一脸茫然地顺着离玉的目光看向了那袋银钱。
她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沉思之间,眼中似有微光忽明忽暗。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却又多少有些胆怯与困惑。
所以她抬眼再次看向离玉,怯怯问道:“那,那若是我开口要了,人家并不愿意给我呢?”
“那就不给呗,反正本来也不是自己的东西,试试而已,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离玉说着,无所谓地笑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非要得到的吧?”
“那要是有呢?”
“要是有,就更该试试了。”离玉说着,笑了笑,“想要,就是一种心意,顺从自己的心意,很重要的。”
慕陶张了张嘴,似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只是用力抿住了唇。
离玉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这丫头还是没太听明白。
但是没关系,缺少配得感这种东西,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往后的时日很长,她可以慢慢引导她。
离玉这般想着,把银子倒到桌上,手指拨弄着将其分成了两等分。
短暂犹豫后,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她又把其中一半再次分成了两份,轻轻推到了慕陶的手边。
“这些是你的,这些给你师兄送去。”离玉说着,把最多的那一份装回钱袋,收入了灵囊,理直气壮道,“余下的我先收着,不够了随时找我要。”
慕陶十分认真地连连点头,乖得像个粘人的小狗狗。
黏人的徒弟虽好,但也别太黏人了。
她也需要一点不需要角色扮演的私人空间。
“再喝点水,喝完回屋休息。”离玉说着,为慕陶倒了杯茶。
“嗯!”慕陶应着,赶忙喝完茶水,一手抓了一把银子,笑吟吟地跑向了屋外。
那脚步轻得仿佛快要飞起来了,离玉仿佛能够看见一条红红的大尾巴,在那小丫头的身后晃来晃去。
果然啊,孩子在拿零花钱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开心得都忘记要帮她把门带上了。
离玉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关好房门,站到床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张开双臂,一头倒在了床上。
躺下的那一刻,她不由在心底感叹。
她这接地气的一生啊,哪怕穿成一条鱼,也爱不了大海一点。
住客栈可比住船上舒服太多了!
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时间莫名其妙地过去了四天,快得她都有些无知无觉。
而她之所以能在此处躺得这么平,都是因为蠃鱼一事还未解决。
墨夷初在来到澜城的第二天上午便已再次出海,如今都是第四日了,也没传回来半点音讯。
当然了,有没有音讯*,离玉心里都没有半分担忧。
再怎么说也是一本小说的男主,还能死在出新手村的路上不成?
捉妖打怪的事儿,她在后方等消息就好。
反正操心也帮不上任何忙,倒不如吃好喝好,保持身心健康。
这人间的澜城,无疑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热闹得让离玉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了活在人间的实感。
街边的大小商铺,路上的推车小贩,追赶嬉闹的孩童,匆匆来去的成人,每一处都透露着她久违的生气。
有时候她坐在窗边看着看着,就会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上街逛逛的想法。
可那也只是一种想法。
在发现找不到人同行之后,这想法便又和她本人一起躺回了床上。
不过说来神奇,离玉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也会有找不到慕陶的一天。
在住进这家客栈以后,慕陶因为实在是借不到客栈的厨房,外加客栈的饭菜本就不错,所以短暂地失了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让那丫头不开心了,竟然连着三日没来找她一起吃饭。
吃饭没人陪就算了,她甚至白日里都见不到小徒弟这号人了。
要不是每晚还能看见慕陶回客栈睡觉,离玉真的会把赵闲辰抓过来问一下家里小姑娘走丢了要怎么报官。
离玉是真的很好奇,这些日子慕陶每天都在做啥。
可好奇归好奇,她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去问。
她想,她是习惯每天都有这个小徒弟陪着了,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慕陶就该每日都来陪着自己。
可是慕陶到底是个大姑娘了,不是任何人养的猫猫狗狗。
澜城这么热闹,慕陶又是第一次来,白日里想要四处走走看看,没空陪她多正常啊。
离玉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客栈里宅到了第六日。
第六日清晨,不知上哪儿鬼混了好几天的慕陶轻轻扣响了她的房门。
当那一声熟悉的“师尊”于门外响起的一刻,离玉心底竟是有了一丝说出来迷之可耻的,类似被渣以后再次得宠的微妙之感。
她感觉自己大概是太闲了,人一旦闲起来就爱胡思乱想。
这种症状等到有事做的时候就会自然消散。
离玉这般想着,低头理了理衣襟,起身走至桌边坐好,淡淡应了一声:“进。”
房门是在下一秒被推开的。
慕陶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小跑到了离玉的身旁,俯身便是一句轻唤。
“师尊!”
这一声叫得,那叫是一个甜啊。
离玉一下就原谅了这丫头连着五天没来找她的事儿。
她抬眼看向身旁站得乖巧的小徒弟,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到嘴边的话多少都带了几分怪味儿。
比如,几日不见,今日怎么想起要来了?
又或者,这几日都去哪儿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不行不行,这话说出来真是显得她好在意啊!
所以离玉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
慕陶笑着坐到了离玉的身旁。
坐下的那一刻,似是觉得离得有些远了,又把屁股下的凳子往前挪了挪。
她已经坐得足够近了,可离玉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慕陶咬了咬唇,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拉住了离玉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师尊怎么都不问我,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离玉不由顿住了倒水的手。
她不好意思问的问题,竟还能被人主动递上来的?
既然如此,哪有不顺势问一下的道理?
“那你这几日到底去哪儿了?”离玉淡淡说着,心情却是十分晴朗。
慕陶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睫。
她说:“徒儿这几日,一直在找一个人。”
离玉忽然有点懵了:“什么人?”
这才刚出新手村呢,剧情才哪儿到哪儿,小女主能认识什么人啊?
“就是,就是刚来澜城那日,卖扇子的那个很凶很凶的人。”慕陶小声说着,“那人好难找,我从早找到晚,找了那么多天,才终于在昨天晚上找到他了。”
“你找他做什么?”
慕陶低下头来,从衣襟里摸出了一朵小小的珠花,双手捧着,万般珍重地递到了离玉的面前。
离玉不由愣了心神。
“一把扇子,换不了师尊的东西。”慕陶声音小小的,却是一字一句都有着千百分的认真,“师尊给我银钱时,我就想把它换回来,可是下楼后才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离玉:“所以你找了这么多天?”
慕陶:“嗯!”
离玉一时心情复杂,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气慕陶这丫头又傻又倔。
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把那珠花接回了手中,柔声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这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换来的东西只要是你喜欢的,就没有值不值的说法……”
慕陶听了,摇了摇头:“师尊说的,顺从自己的心意很重要,我就是想要把它换回来,就是想要把它还给师尊,这是我的心意,我在顺从它!”
她的语气那么认真,认真得离玉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是不自觉攥紧了指尖那朵小小的蓝色珠花。
“徒儿这么做,师尊不开心吗?”
“怎么会!”离玉回过神来,温柔地摸了摸慕陶的头发,“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
“真的?”慕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离玉说着,却又微微皱了皱眉,“可你为了这么一个小物件,好几天都没来陪过为师,下次要再这样,为师可就不开心了。”
慕陶闻言,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她仍旧抓着离玉的衣袖,水汪汪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光亮。
离玉正想将那珠花重新戴上,可手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手里的珠花便被慕陶夺了过去。
“师尊我来!”
慕陶笑吟吟地说着,像只小兔子似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她俯身,一手扶上师尊的发髻,一手将珠花轻轻簪入了那如墨的青丝。
低头之时,正对上离玉那双微微失神,却又仍旧如水般温柔的眼眸。
师尊那日曾说,这世上的东西,只要她有,只要她想要,便都是可以给她的。
她想,她确实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世上,只有师尊能够给得起。
第25章 看来这三公主是真心急啊。
离玉感觉自己的脑子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小徒弟明明前一秒还甜甜地叫着她的名字,为她戴上了刚寻回的珠花,动作那么轻,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可她都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系统发出了令人费解的声响。
【女主黑化值+5%!】
【当前女主黑化值:16%!】
有那么一瞬,离玉觉得自己仿佛听不懂中文了。
她再三确认了一下,慕陶当前的黑化值确实是突然之间涨了五点。
离玉不自觉抬眼望向了为自己簪上珠花的小女主。
那一瞬,四目相望。
她想找到一丝慕陶忽然黑化的缘由,却只看见了两弯满载着笑意的盈盈月牙。
这双眼睛里,分明没有一丝不悦。
黑化值到底是怎么加的呢?
搞不懂,但大为震撼。
——感觉比忽高忽低的贴合度还要神奇。
短暂对视后,慕陶收回目光,向梳妆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快步上前,将那一面铜镜带回了离玉身旁。
她很是用心地为铜镜摆放好了角度,恰能照见那朵小小的珠花。
慕陶:“师尊你看~”
离玉:“……”
镜中的自己,眼神怎么那么错愕?
这未免也太不符合人设了吧!
何必呢,不就是涨了一点点的黑化值吗?
最开始还百分之三十呢,这区区百分之十六有什么好心慌的!
没准是系统抽风,过两天就恢复正常了呢?
离玉努力收拾了一下心情,望着镜中的自己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站在身旁的慕陶忽然伸手扶上她的双肩,弯腰向右靠了些许,笑吟吟地把脸凑到了她的旁侧。
泛黄的铜镜里,映着少女与她的容颜。
她们平日总以师徒相称,看上去其实也没有差了多少岁数。
是她总把慕陶当小孩子看了。
可实际上,这个看着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可比她大太多太多了。
“师尊,你真好看!”
慕陶的声音甜甜地落在了离玉的耳畔,只一瞬便拉回了她险些跑远的思绪。
真不敢相信,刚涨过黑化值的女主,还能有一张这么甜的小嘴。
虽说仍旧很懵,但忽然被这样夸一下,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对不对,这不重要!
哪怕只是区区百分之五,也不能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乱加吧?
果然,说服自己好难,她是真的好介意啊!
离玉深呼吸了一下,伸手将慕陶拉拽着坐回了自己身旁,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她拉着慕陶的双手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问法。
“你今日可有心情不好?”
“没有!”慕陶笑着摇了摇头。
“那近日呢?”离玉又问。
“没有啊!”慕陶眼底笑意不减,只是再次摇了摇头。
这笑容,不像装的。
那忽然增加的黑化值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真是让人脑壳痒痒的……
慕陶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师尊怎么忽然问徒儿这个?”
“没什么。”离玉回过神来,浅笑着敷衍了一句,“为师只是怕你不高兴。”
“徒儿怎么会不开心呢,只要每天都陪着师尊,徒儿就不会不开心!”
离玉点了点头,她看得出来,慕陶是真的挺开心的。
她想,或许她该暂时把那诡异的黑化值抛去脑后。
这世上,想不通的事儿放一阵子,通常不是忽然想通了,就是发现它变得不再重要了。
慕陶今日心情这么好,她完全没有扫她兴的必要。
离玉这般想着,轻轻拍了拍慕陶的手背:“澜城热闹繁华,你想不想陪为师四处走走看看?”
这样的邀请,无疑让慕陶十分诧异。
师尊一向喜静,如无必要,人多的地方是从来不会去的。
别说人多的地方不会去了,整个朝瑶平日里就数朝夕池最为冷清,若无师尊允准,任何开了灵智的妖灵都是不能随意出入朝夕池的。
今日,师尊竟想在这嘈杂人间四下走走?
而且还是,还是要她陪同……
“怎么不答话?”离玉柔声问道,“可是这几日走累了,想要休息休息?”
慕陶:“啊?”
离玉:“要是累了,回屋休息就好,为师也只是闲来无事,并没有太多兴趣。”
慕陶回过神来,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的,师尊,徒儿不累!”
“那……”
“徒儿只是,只是有点意外,师尊平日最喜清净了,竟是愿意与徒儿一同上街走走……”慕陶满心欢喜地望着离玉的眼眸,几乎瞬间挽上了她的手臂,像个小挂件似的贴上那夏日里仍旧冰凉舒适的身子,满脸幸福地问道,“师尊是想现在出去走走吗?今日天气恰好不错,没有前几日那么闷热!”
“我也不怕热。”离玉不禁笑了。
慕陶抿了抿唇,弯眉笑道:“师尊那么厉害,早已寒暑不侵,是徒儿笨了,总是忘记此事。”
“我的徒儿,一点也不笨。”离玉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慕陶见状,忙将桌上铜镜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而后飞快跑回离玉身前,先一步为她拉开了房门,恭恭敬敬让开了出门的路。
离玉一时哭笑不得:“说过多少次了,随意一些。”
“哦!”慕陶应着,将双手背在身后,两下蹦到了离玉身侧。
她歪着脑袋,扬着唇角,微微抬眉,向离玉眨了眨那双又大又圆的杏儿眼。
离玉忽然觉得她拿这丫头根本没有半点法子。
哭也好,笑也好,慕陶总有法子让她一秒心软。
慕陶:“师尊有想去的地方吗?”
离玉:“我对此处不熟。”
慕陶:“那我带师尊随便走走!”
离玉:“嗯。”
那一日,离玉跟着慕陶于街市之中逛了许久。
从清晨到傍晚,一路走走歇歇,吃吃再走走。
慕陶这几日为了寻人,没少在澜城中来回打转,此刻这路也领得十分熟练。
这一整天走下来,慕陶就像一只小兔子似的,一路蹦蹦跶跶,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离玉就不一样了。
哪怕换了一个世界,她也还是不怎么喜欢逛街。
这副身子倒不至于像从前那样,路走得稍微多一点就会累得不行,但身体好并不妨碍她走久了就会想找一个地方坐着。
好几次她想要回客栈了,可见慕陶还兴致满满,便又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小女主难得高兴,还是多陪陪吧,没准儿回头黑化值就降下去了呢?
离玉的想法很是美好,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师徒二人一同回到客栈之时,天色已经十分暗沉。
离玉锁好房门,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打开系统数值看了一眼。
很好,一动不动!
那个晚上,离玉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至夜半三更,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好端端的,这黑化值怎么就涨了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带着这样的疑惑睡了过去,结果自然是一整晚都在梦里与那忽高忽低的黑化进度条斗智斗勇。
在梦里,那个乖巧无比的徒弟,总是笑着笑着就加了一大截黑化值。
黑化值加着加着,那原本甜美的笑意也就逐渐变得瘆人了起来。
到最后,她又在小徒弟的手里看见了那一把熟悉的断剑。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小徒弟怎么就能那么过分呢,对她不好要被捅,对她好也要被捅!
断剑刺入心口的那一瞬,离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长睫轻颤间,她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擦去了额间的冷汗。
她想,她就是被那莫名其妙涨起来的黑化值吓到了。
何必呢?其实真就只有区区五点,慕陶看上去一切如常,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的!
离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这件事狠狠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告诉自己,真的不许想了,再想就出去跑十圈!
为了不跑十圈,她的内心真就再次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她平静归她平静,同住一间客栈的赵闲辰已经急得不太坐得住了。
他平日里完全不敢打扰离玉,今日实在没有忍住,满脸焦急地敲开了离玉的房门。
“墨仙长已接连六日毫无音讯了,仙长一点也不担心吗?”
“为何担心?”
“仙长,我不是,我没有不信你们的实力,只是这远海茫茫,时有风浪,墨仙长孤身一人,只承一叶孤舟,要是有个万一……”赵闲辰说着,强调了一下,“这已经足足六日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啊!”
“……”
对哦,怎么六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呢?
他们遇上蠃鱼的地方,距离澜城也就两日多的路程吧?
按理说,以法术催行孤舟,比起大船只会更快不会更慢才对。
原文男主总不能半道就狗带了吧?
她还有那么大一棵技能树没解锁呢,暂时没有本事带着女主走后面的主线啊。
要不浅浅关心一下吧……
离玉抿了抿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抬起手来,幻出一只灵蝶,带着一句简单的问候,飞向了远方。
离玉:“赵大人莫急,我已向师侄传信。”
赵闲辰:“额,传信……就行了?”
离玉:“不然呢?”
她还能出海救人不成?
赵闲辰:“……”
离玉:“灵蝶有处飞,人总不能没了。”
赵闲辰听了稍稍放下心来:“那,那我就不打扰仙长了,仙长若是得到回信,能同我说一声就更好了……”
离玉敷衍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赵闲辰离开了客房。
没记错的话,灵蝶传信这种术法,墨夷初是没有学过的。
回信大概是不会有了,只希望他看见消息能让自己手脚再快一些吧。
那灵蝶飞出后虽是没有得到任何回信,但众人还是在两日之后见到了出海归来的墨夷初。
那条蠃鱼让他杀了。
鱼身太大,他带不回来,为了让赵闲辰能够相信,他取回了蠃鱼的妖丹。
那比拳头还大的妖丹色泽黑红,明显已被怨气侵染,不知在那片海域造了多少杀孽。
赵闲辰望着手中妖丹,不禁眉头紧锁:“这世间的怨气是越来越重了,必须赶紧回焉阳上报此事……”
他话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墨夷初一眼,见其精神状况疑似不佳,连忙礼貌性地关心了一下。
“墨仙长啊,你此行怎么去了那么久?这蠃鱼如此难对付,仙长可有受伤?是否需要请个大夫来……”
“不必麻烦,我没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赵闲辰说着,转头便试探着问了离玉一句,“仙长既然无碍,那我们明日动身如何?”
离玉目光望向墨夷初,虽说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总感觉这家伙身上有一种加班加到生无可恋的疲惫感。
出于人道,她问了一句:“你需要休息两天吗?”
墨夷初俯身行了一礼:“弟子不用。”
离玉:“那就明日吧。”
“那我这就去准备车马!”赵闲辰说着,转身快步离去。
慕陶仰着脑袋,一脸好奇地望着墨夷初,小声问出了离玉也很好奇的问题:“我听人说,蠃鱼出没之地不会离岸太远,师兄怎么去了那么久?”
墨夷初:“……”
慕陶:“……?”
离玉吃瓜似的看着眼前一幕。
好一阵沉默过后,墨夷初再次向离玉行了个弟子礼。
“弟子愚笨,虽借灵息寻到了蠃鱼,并顺利将其斩杀,但在准备返程之时……想起,想起没记来时的方向……”
离玉:“……”
墨夷初:“幸得师叔灵蝶传信,这才一路寻了回来。”
这个回答,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墨夷初修为不低,完全有短时间内辟谷的能力,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撑上好几个月。
如今想来,她要是没有放出那只灵蝶,这木头没准真要在远海待上十天半个月。
要是运气好点,遇上远行的船只,还有机会回来。
要是运气很差,啥也没遇见,那就说不准会漂去哪片未知的海域了。
离玉:“真是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墨夷初:“是!”
慕陶一言不发,静静目送着墨夷初离开了师尊的房间。
短暂静默后,她挪着小凳坐到了离玉身旁,说了一句:“师兄好不靠谱哦,还好有师尊在!”
真是奇了,让她听见小女主说原文男主不靠谱了。
离玉一时失笑,抬手刮了刮慕陶的小鼻子:“就这么在背后说你师兄坏话?”
慕陶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没有说师兄坏话,我是在夸师尊厉害!”
她说着,伸手将桌前茶水满上,笑吟吟地递到了离玉面前。
“师尊,喝茶!”
离玉接过茶杯,润了润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慕陶似乎比之前更加黏人了。
以往无事之时,这丫头都会自觉退下的。
可这两日,只要她不让慕陶回去休息,慕陶就会一直留在她的屋里,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削水果。
就算实在没事做了,那也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半点没有回屋休息的打算。
不过这样也好,离玉反正闲来无事,便干脆与她随便聊点什么。
离玉不知能说点什么,便让慕陶说说从前。
两百年的岁月不长不短,小丫头能说的事一点不少,但几乎没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她口中的往事,大多都是门中哪个弟子,山间哪个妖灵欺凌过她。
欺负过她的人好多好多,多到她都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好多时候只能用种族,外貌特征,或是住在哪个山头,拜在哪位仙师门下来区分。
朝瑶山中能拜入三尊门下的弟子少之又少,大多弟子都只能跟着山中资历老的仙师修炼。
按理来说,能够拜入三尊门下的弟子本应处处受人尊敬,慕陶却是成为了山中唯一的例外。
但她的话语里似乎没有一点怨愤。
那些大大小小的委屈从她口中说出来,都只像是小狗在脚边轻声撒娇。
仿佛无需安慰,也无需为她出头,只要稍微摸摸抱抱,她就能心满意足地耷拉着耳朵蹭你手心,顺便再冲你摇摇她毛茸茸的大尾巴。
慕陶口中所言虽都不是大事,可从小到大桩桩件件累积下来,却也足够让人心疼。
离玉听在心里,都不得不去感慨,慕陶在这种毫无善意的环境下长大,竟还能如此乖巧懂事,这何尝不是一种人间奇迹?
她就做不到了,她自认承受力有限,是个心灵脆弱的小咸鱼,精神内耗到一定程度就会无可避免地开始外耗他人。
她要是小女主,估计早就天天大吼大叫四处找人发癫,叛逆得让人恨不得一掌打死了。
不管怎样,所幸她来得不算晚。
往后再不会让人欺负这个小丫头了。
*
蠃鱼一事得到解决,皇家仙使将消息告知了澜城渔民。
澜城沿海,太多人都靠出海维生,这些年来,多少船只有去无回,都是因为那蠃鱼总在海中兴风作浪。
这个消息无疑令人大喜过望,可当人们从喜悦中反应过来,想要前去感谢不知名的恩人之时,前些日子还在澜城客栈的仙使一行人却早已走得没了踪影。
第一次乘坐马车之时,离玉是十分兴奋的。
要不是为了维持高冷仙人的人设,她是真想把头伸到外头一边吹风一边大喊大叫。
然而她心底的那点兴奋并没持续多久。
去焉阳的路很长,马车坐起来也并不平稳,坐久了脑瓜子都被颠得嗡嗡的。
不是晕车,但也没比晕车好上多少。
这让离玉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暑假里被家人带着去很远很偏的地方旅游。
那时的交通并不发达,家里也坐不起飞机,两三天的火车坐完,还要再在长途大巴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起摇摇晃晃。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个长途车里是又闷又热、又颠又臭。
此刻乘坐的马车虽说颠了一些,但胜在里头宽敞干净,只有她与慕陶二人,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怕冷怕热的身子,所受之苦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这并不妨碍她不太喜欢这种舟车劳顿、走走歇歇的感觉。
所以在赶路的途中,她几乎每天都在关心同一个问题:“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这时间过着好像很慢,实际上又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离玉感觉自己仿佛在马车上颠了半辈子,又仿佛仅仅只是一转眼。
她把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赵闲辰的回答便也恍恍惚惚地从“约莫十来天”到了“再有两三天”。
忽有一日黄昏,颠了一万年的马车终于放缓速度,驶进了传说中的当朝皇都——焉阳城。
“师尊!我们到焉阳了!”
慕陶说着,兴奋得把头探出了窗外。
离玉有些好奇,也扒开一条帘缝向外悄悄看去。
焉阳不愧是一国都城,光是城门口的街市看上去都比澜城繁华许多。
结队的车马招摇,此处的人们却早已见惯,只是平静地让了路,并没有谁太过在意。
离玉原以为赵闲辰会将她们带入皇城,马车却是没走多久便在一处看着很贵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赵闲辰先一步下了马,快步走到马车边上,笑着说了一句:“仙长,到了。”
“师尊,到了!”
慕陶开心地跳下了马车,回身将离玉从车上扶了下来。
离玉刚才下车,脚都没有站稳,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客栈内匆匆走了出来。
她很快来到了赵闲辰的身旁,目光在扫过离玉之时明显多了几分惊叹之色。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双手合于胸前,微微俯首屈膝,向赵闲辰行了一个明显出自宫中的礼仪:“赵大人,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在这儿见?”离玉不禁问道。
慕陶虽不知在这儿见有何不妥,但还是仰着小脑袋附和了一句:“对啊,就在这儿见?”
赵闲辰:“这……”
“仙人莫要误会,公主绝无半分轻易之意,只是觉得宫中规矩繁杂,仙人来自世外,恐难一一适应,宫外见面更为方便一些。公主刚收到赵大人的飞鸽传信,便已早早出宫等候,就是害怕怠慢了各位仙人。”
那宫女把话讲得十分得体,离玉的关注点却全在“早早出宫等候”上。
看来这三公主是真心急啊。
离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恰见墨夷初从马上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师侄虽是一根方向感略差的木头,但属实生得养眼,待会儿怕是有瓜能吃。
还好,慕陶如今对他并无男女之情,随他怎么招蜂引蝶都不碍事,全当乐子看就好了。
离玉这般想着,不自觉微微点了点头。
慕陶不由皱了皱眉,一双眸子顺着离玉那疑似赞许但又带了点微妙情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墨夷初,并不自知地瞪大了双眼。
慕陶:“……!”
墨夷初:“……?”
赵闲辰在边上看得一头雾水:“那个,仙……仙长?”
离玉:“嗯?”
赵闲辰:“可否移步了?”
离玉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向那宫女淡淡说了一句:“有劳姑娘前方带路。”
那宫女见状,忙向离玉行了一礼:“仙人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向里走去。
第26章 不太对劲!
随行的十来个修士留在了原地,丫鬟打扮的宫女走在前头,将身后四人引向了二楼天字号的客房。
早在来的路上,赵闲辰就曾不止一次提及过这位公主。
槐国三公主秦鸢打小就是一个仙痴。
皇帝宠她,槐国的八品修士各个都曾围着这位小公主打过转。
就这样,她还觉得不够,吵着闹着非要拜入仙门。
那些教过她的皇家修士各个都曾劝解过她,说仙门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他们也大多都是各个仙门出来的佼佼者,跟着他们学,一点不比仙门差。
——但她就是不听。
她觉得,老师们很厉害没错,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仙人。
九岁那年,她被送往一处隐匿于人间的仙门,如愿成为了一名仙门弟子,直到十五岁才重获下山历练的许可。
秦鸢下山以后,一人一剑于人间四处游历了一番,兜兜转转回到焉阳做回了槐国最受宠的三公主。
时隔六年,当初教过她的修士纷纷赶到宫外迎她。
小公主被昔日的老师们重重包围,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仙门修行的感觉如何?”
只见小公主叹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别提了。”
老师们说得对,仙门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最厉害的掌门师尊好像也没比老师们厉害多少。
仙门里没有仙人,冬寒夏暑,生老病死,谁都免俗不了。
从那以后,这位公主对寻仙的执念少了许多,转而开始关心起她十五岁那年历练时偶然撞见却始终无力改变的一件旧事。
其实她没回仙门继续修行,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仙门其实没有多特别,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撞见了那件旧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或许只有三公主的身份,才能让她聚集更多的力量,去处理好那一件旧事。
而她这一处理,就处理了整整六年。
那件旧事,恰好就是小说里南国月都之事。
其实早在仙使前往朝瑶之前,这位三公主就已经重金寻遍了天下各路能人异士,试图解决那三百年来一直悄无声息影响着整个人间的南国旧患。
她入仙门修行六年,虽说没能学到多么了不得的本事,但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性情骄纵,更是将“仙门中人本就应以驱邪除怨为己念”的教诲刻入了本心。
原文曾也写过,秦鸢是有仙缘的,若能前往朝瑶,没准真能踏上仙途。
未亡城一事解决之后,这位三公主也曾求问过男主可否将自己带回朝瑶。
她的心思,她的心意,不曾有过半分隐藏。
奈何男主已与女主互生情愫,也确实没有带外人回山的资格,所以她最终也只能遗憾地留在人间,做了一世凡人。
离玉不禁想,墨夷初没资格带外人回山,她堂堂三尊之首还能没有吗?
小姑娘一心寻仙问道,怎就不能成全一下呢?
要是恰好这个三公主能把男主牢牢缠住,她不就永远都不用担心小女主会和男主续上孽缘了吗?
胡思乱想间,前方的宫女推开了一扇房门。
离玉回过神来,端好姿态,缓步入内。
客房中,画鹤的屏风遮挡着众人的视线,一个窈窕倩影静坐在屏风之后,纤长的手指捻着一朵花影。
花瓣被她轻轻扯落,自指尖向下飘零而去。
端庄,优雅,美丽!
不愧是一国公主,当真是……
——猴儿似的,瞬间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手中花枝随手一扔,提着裙角哒哒哒地从屏风后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
走出屏风的那一刻,她嘴角携着灿烂的笑意,桃花瓣似的双眼好似藏着星辰。
鹅黄的衣裙,衬着少女的娇俏,腰间纯白的佩剑,也为她添了几分英气。
她欣喜的目光,第一时间望向了走在最前方的那位仙人。
青丝如墨,眉目如画,白衣不染纤尘,恍若天边孤月落了凡间。
那幽蓝深邃的眼眸,更是人间不曾有过的清寒。
宫女上前行了一礼:“公主,赵大人已将仙人带到!”
秦鸢顺手扶了宫女一下,而后快步走上前来,向离玉行了一个仙门礼仪。
末了,她抬起含笑的眉眼,笑着唤了一声:“仙人!”
这是仙人,她可以确定。
在修行这方面,她自认天赋过人,身边的老师各个又都是当今世上的顶尖修士,望气之术于她而言从来不在话下。
无论是人是妖,修为高低,她一眼看去,便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赵闲辰此行带回三人。
一为狼妖,修为肉眼可见的低。
一为人族,修为之高,深不*可测。
而这最后一人,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从其身上窥见一丝灵力,完全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类。
如此样貌,如此气度之人,怎会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呢?
能让人察觉到的强固然很强,但能让人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强,或许才是仙人不同于凡俗的强,是真真正正的深不可测!
赵闲辰书信里说了,此人是另外两人万般敬重的师长。
这又更加印证了她的判断。
——这叫什么?!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见到了真正的仙人,这位三公主一时激动得眼里都有了泪光。
秦鸢:“凡女愚昧,不知该唤仙人上仙,还是上神?”
“离玉。”离玉淡淡应道。
什么上仙上神的,这也太不低调了。
她就一个吃瓜看戏的,没啥本事在身,要是可以的话,还是直接叫名字最顺耳了……
“仙人如此不拘小节,竟愿与凡女以名姓相称。”秦鸢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名秦鸢,纸鸢的鸢……不知仙人之名,又是何字?”
怎么还要问是哪两个字的啊。
无非就是离开的离,玉石的玉,好简单的两个字,直接说好像土土的。
那要怎么答才能显得有风骨一点呢?
离玉正犯愁呢,便听一旁的慕陶大声说了一句:“山中向来无人直呼我师尊名讳,师尊不介意,不代表旁人可以不敬!”
言语之间似有几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不耐。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对一位公主来说多少有些无理了。
秦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处。
一旁的宫女似想说点什么,却被赵闲辰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屋内忽然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离玉完全不记得原文里女主有对秦鸢这么无理过。
在她模糊的印象里,哪怕这位公主天天缠在男主左右,女主都只是一声不吭地忍着,独自躲在无人之地偷偷难过。
慕陶怕不是近日被她宠得有点骄纵了?
小女主不再自卑自闭是好事,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人间的公主,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客气一点为好。
离玉这般想着,将目光落在了小徒弟的身上。
“慕陶,不得无礼。”
慕陶闻言,咬着内唇闭上了嘴。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17%】
啊这……
虽然只加了一点,但也代表着小女主的心情。
是她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吗?
离玉正反思呢,便见秦鸢连忙摆了摆手:“不无理,不无理!小仙长说得对,是我不敬在先,还望仙长不要介怀!”
秦鸢说着,反应过来仙人还站在门口,连忙把人迎到了屏风那头,招呼着一一入座。
赵闲辰本想跟着进去,却被那宫女拦住了去路,两人短短对视了一瞬,赵闲辰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转身随着那宫女出了客房。
秦鸢九岁起便长在仙山,全然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
她非但没有架子,似乎还有一些自来熟,刚一坐下就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秦鸢:“赵大人书信中曾提及,三位仙长所居之地名为朝瑶,是隐匿在南海深处的世外仙山,山中随便一个弟子,都有七品以上的修为,可是真的?”
墨夷初:“那倒没有。”
秦鸢目光不自觉向慕陶看了一眼:“我想也是。”
许是膝盖中了一箭,离玉注意到慕陶把头扭向了一旁,显然是不想说话的。
秦鸢就不一样了,不管有没有人搭理她,那张小嘴都能叭叭地往下说。
“早就听闻澜城海域时有蠃鱼兴风作浪,此妖兽常年藏身于海,难以寻觅不说,远海之上与之交手,也难免会有诸多顾虑……”
“三位仙长此行为澜城百姓除了此患,秦鸢万分感激!若仙长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定尽力满足!”
“仙长一路来此,吃住可还习惯?”
“这路上颠簸,仙长们受了罪,或可在焉阳休整几日再行出发!”
“此处是焉阳最好的客栈,我已为三位仙长包下天字号最好的三间客房,每日餐食都会从最好的酒楼定时定点送到,只愿三位仙长在出发之前,能够休息得舒服一些。”
“仙长们在仙山之中可曾听过评书?连日赶路多有烦闷,是否需要我叫个先生过来说段趣事,为仙长们解解闷?”
“仙长们……”
听着这位公主兴致勃勃在那说个不停,离玉不由得想起了某位同事。
这就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哪怕没人搭理,也能一点儿都不嫌尬地自说自话。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还真没发现这一点。
要是这位公主日后决定拜入朝瑶,说不准能靠这性子被司青岚收为亲传弟子。
离玉想着想着,秦鸢口中的话题已经变换了数次。
等她再次回神之时,秦鸢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墨夷初的身上。
“凡间仙门向来不收妖族弟子,但我听闻朝瑶山中多是妖族,可是因为妖族寿数更长,更易修成正果?”秦鸢说着,望向墨夷初的眼底满是好奇,“朝瑶之中,像仙长这样的人族修士多吗?”
离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这位公主话题切得好快,这就已经进入正题,准备开始对男主发起进攻了吗?
快快快,让她来围观围观,原文里让女主疯狂吃醋的女配到底是什么段位。
墨夷初:“山中人族并不算多。”
秦鸢:“那他们也都和仙长一样得了长生?”
“寿数确比寻常人族长上一些,但也并非公主以为的长生不老。”墨夷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末了不忘补了一句,“人族想要长生,需得登上天门,飞升成仙。这世间能以肉体凡胎登得天门之人少之又少,公主不必太过向往。”
秦鸢今日分外开心,原本应有说不完的话,此时此刻却是忽然噎住了。
啧!木头!
离玉好努力才压下了想翻白眼的那颗心。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会在漂亮妹子向自己请教专业知识的时候,没有一丢丢犹豫,不带一丝丝委婉,百分百认真地回上一句——这事你别想了,肯定做不到的。
她是真的服了!
这样一根木头能在文里人见人爱,只能说原文作者的笔杆子才是这个世上最最无敌的法器!
不过这秦鸢也是厉害,只尴尬了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
她想了想,非常有礼貌地再次开了口:“我似还不曾问过仙长如何称呼。”
墨夷初:“墨夷初。”
“墨夷初……”秦鸢重复着这个名字,一时垂下眼睫,显然若有所思。
数秒沉默后,她再度抬眼。
秦鸢:“仙长,我有一事不明。”
墨夷初:“何事?”
秦鸢:“仙长的姓氏,是墨,还是墨夷?”
墨夷初:“墨夷。”
秦鸢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仙长这个姓氏,不太常见……”
墨夷初:“公主见过?”
秦鸢没有回答,只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听赵大人说,仙长似是三百岁有余?”
墨夷初点了点头。
秦鸢:“仙长是生来就在仙山之中吗?”
墨夷初:“幼时曾在人间,只是那时太小,并未留下任何记忆。”
秦鸢:“那仙长幼时可曾受过什么较重的伤?”
墨夷初:“……入山之前,曾为烈火所伤。”
秦鸢:“当真如此?”
墨夷初不由皱了皱眉:“公主何意?”
离玉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这对话不对劲了起来。
秦鸢字里行间明显是在求证一些事情,并不似原文里那种一见倾心,变着法子找话聊的感觉。
她倒是知道秦鸢在试探些什么,无非就是怀疑墨夷初与当年的南国有关联。
作为一个至少还会看看台词的粗心读者,离玉十分笃定原文中的秦鸢绝对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但凡秦鸢在原文里问过哪怕一次这样的问题,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不至于闹出“墨师侄”这种会被扣分的笑话。
话说回来,这秦鸢本就是为了南国一事才向海外寻仙的,知道南国王族的姓氏倒也不足为奇。
可原文里的她似乎全然没有在意过这一点,现如今却是在第一时间问了出来。
这算是一种bug修正吗?
离玉想事想得正出神呢,忽觉一道很是炽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抬眼一看,原是秦鸢不知何时望向了她。
怎么忽然就开始看她了呢?
吃瓜人并不想拥有太多互动……
秦鸢:“我为何要让赵大人出海寻仙,想必仙长早已知晓。”
离玉:“……嗯。”
慕陶忽然回过头来,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赵大人说,未亡城中怨气不散,公主是想让我们帮忙清除那些怨气。”
“不错,先前我找过很多人,试过无数法子,都没能做到,若不是有人认出了那朵灵花非凡尘之物,我都快看不到希望了。”秦鸢轻声说着,忽然好似试探一般,向离玉问了一句,“仙长来此之前,是否早已知晓一些事情?”
离玉:“……”
秦鸢:“我的意思是,关于三百年前的南国,赵大人不曾说过的事情。”
离玉:“……”
这是在问她是否知道墨夷初的身世吗?
沉思之间,离玉不自觉看向了此刻正一头雾水的墨夷初。
就是这一眼,让秦鸢一下坐直了身子,眼中敬意较之先前又多了不少。
“世人皆知,未亡城曾是三百年前覆灭的南国旧都,那里的怨气百年未散,都是因为我槐国先祖曾因一时之怒下令屠城所致……”秦鸢话到此处,不由眉心紧蹙,“古往今来,屠城之事数不胜数,先祖盛怒之下未想太多,可偏偏当时城中正在举行着一场奇怪的血祭,那血祭又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引灵阵,以至于无数亡魂都被阵法困在了城中。”
慕陶单手托着下巴,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些赵大人都有说过。”
秦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赵大人一定不曾说过,那早已灭亡了三百多年的南国王族,便是以墨夷为姓的。”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墨夷初茫然的眼底明显多了几分诧异。
他说:“可这一路走来,从未有人与我提及此事……”
“因为知晓此事之人世间无几。”秦鸢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哪怕是赵大人,也是不知道的。”
墨夷初一时不再言语,似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秦鸢见状,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当年她途径未亡城,第一次望见漫天怨气如血色云海般遮天蔽日。
为了弄明白那里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一度游走于周围城镇四处探听,这才从无数零零碎碎的传闻之中,拼凑出了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过往。
三百年前,槐国远不似今日强盛,为避战火之乱,向多年交战的南国送去了一位和亲公主。
那位公主在去到南国的第三年,嫁给了当时南国风头最盛的那位少君,后来那位少君继位,她便也成为了南国的国君夫人。
相传这位和亲公主身子很弱,婚后好些年才得以生下一个小少君。
这个小少君的出现,让她更得国君喜爱。
只是没过多久,南国与槐国的关系便已恶化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那时槐国的国力正盛,不出两年便已攻至月都城下。
敌国国破之日,远嫁的公主宁死不愿归家,率兵亲征的国君怒而屠城,使得一座城池彻底沦为人间的集怨之地。
这样一桩惊天丑闻,槐国先祖恨不能将其从史书上彻底抹去。
自那以后,南国之事成了禁忌,谁都不敢轻易提起,那一段过往便也没能留下任何的记载。
要不是未亡城的怨气始终无法消散,成为了一座鬼城,而鬼城之外,恰有传说流传下来,只怕许多事都将难以追溯。
秦鸢话到此处,稍稍放低了声音。
“后来,我曾与父王谈及此事,父王虽是讳莫如深,却也架不住我连番追问,悄悄与我说了一些幼时听闻之事。”
“父王说,其实当年未亡城中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前去除过怨的修士曾说,血祭形成的引灵阵明显缺了一个阵眼,虽因汲取了太多怨气无法轻易破除,但邪阵失了核心,时日久了总归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时城中所有亡魂便能得到解脱。”
秦鸢话到此处,不由叹了一声。
“只是先祖下令屠城之时,其实还下了另一道命令——那就是,务必要找到和亲公主唯一的孩子,千万不要伤他分毫。”
秦鸢说,她的先祖应是想要将那孩子带回槐国好好抚养的。
哪怕那孩子生在南国,终究还是流着一半槐国的血。
只是先祖最后没能找到那个孩子。
所有人都说那个孩子被祭司绑上了祭台,城破之前祭祀之火烧了那么久,早就没救了。
可就算是烧死的,也该要有个尸首吧?
偏偏那个孩子连一寸灰都没有留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谁也说不出他到底去了何处。
不久以后,外界有了一种传闻。
传闻说,那个消失了的孩子,就是城中邪阵缺失的阵眼。
阵眼不见了,可邪阵仍在。
定是阵眼化作了怨鬼,困着南国百姓的亡魂,只为引邪聚怨,获取足够的力量,亲手覆灭槐国。
先祖听信了传言,日日寝食难安。
为了能够心安,终是暗中召集了许多非皇室管辖的闲散方士,以护佑百姓为由,结下一道阵法,将那座城池彻底封印。
这道封印,让那怨气只进不出,城中情况愈渐恶劣。
数十年后,先祖归去,那一道封印也于岁月流转之间变得摇摇欲坠。
等她发现此事之时,未亡城中漫天的怨气早已影响了整个人间。
离玉:“……”
这些信息有点陌生,又有一点熟悉。
搞了半天,未亡城外那道内鬼般的封印,竟也出自槐国先祖的手笔?
这槐国先祖,又是屠城,又是设阵,如今剩下一堆烂摊子让后辈处理。
还真是让人无力吐槽啊。
不过她无力吐槽,有人却是藏不住心里的话。
慕陶在一旁听了许久,直到此刻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当未亡城变成如今的模样是阴差阳错呢,没想到竟是自食恶果!”
秦鸢似也觉得十分不齿,一时垂下眼睫:“确实是我槐国先祖自食恶果,我本也不敢奢求仙人相助,可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结果绝非只是槐国覆灭,只怕人间会遭大劫……”
“我原也以为,三百年前那位南国少君或许真的化作了厉鬼,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带着满城邪怨冲破封印,为当年的南国复仇。”秦鸢话到此处,目光再次望向离玉,眼底似是一下燃起了什么,“可仙长的出现,让我改变了想法!”
离玉:“嗯?”
这三公主说话的跳跃性怎么这么强,她都有点听不明白了。
秦鸢:“三百年前,可是仙长救下了那位小少君?”
离玉:“这……”
秦鸢:“我虽不知那位小少君是何名讳,可仙长的师侄,无论姓氏、岁数、伤势都能对得上!”
离玉不由得看向了墨夷初。
这一瞬的目移,更加坚定了秦鸢的想法。
“仙长三百年前是否来过人间?”她眼里闪着无比憧憬的光,语气激动万分,“您救下一人,种下了因,如今又将其带了回来,可是为了解开当年之结,换得一个正果?!”
离玉:“……”
这有仙缘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怪让人不知道怎么接的。
所以咋就忽然扯起因果了呢?
就算真有因果,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啊。
当初捞人的又不是她……
慕陶见离玉微微皱起了眉,当即抱着为师尊排忧解难的心思,很是认真地向秦鸢解释了起来。
她说:“师尊久不出山,就算你口中那位南国少君真是我师兄,当年将他救下的也应该是灵耀尊,不是我师尊!”
墨夷初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脑子真的很懵。
秦鸢:“所以说,是我想多了?”
慕陶十分笃定:“你想多了!”
“这也不重要啊!”秦鸢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憧憬未减分毫,“仙长久不出山,却为此事奔波劳累,若非因果,那便是巧合,巧合……也就是缘分!”
慕陶:“……?”
秦鸢:“仙人因缘来到人间,定是为了拯救槐国于水火之中!”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满满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离玉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
这眼神,这语气,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女主黑化值+2%!】
【当前女主黑化值:19%!】
不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27章 “我,不喜欢……”
再怎么说也打过那么多年工了,领导也好同事也罢,相处起来都不会太简单。
这么多年干下来,离玉自认在察言观色这个方面,就算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绝对算得上挥洒自如了。
有那么一瞬,她看着秦鸢的双眼,想着秦鸢说话时的语气。
那如火般的热情,让她十分确认刚才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绝对不是一种错觉。
而且这种不对劲的程度,只能用明显二字来形容。
——真不是她自恋,这完全就是想要缠上她的节奏!
不是说这位秦鸢公主会对墨夷初一见钟情吗?
好不容易有一个她记得一些的情节,怎么角色完全不按剧本走呢?
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线没了,确实是她刻意为之,可配角想要喜欢谁,她可是半点都没有干预过啊!
怎么这原文里写的东西,完全就不发生了呢?
还有还有,小女主忽然涨了黑化值又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你出来!
你快告诉我,这真的合理吗?
秦鸢这样对吗?
慕陶这样对吗?
她们真的没有像我一样,被什么无良系统强迫吗?
【系统并没有监测到同类的存在。】
【系统并没有监测到各个角色行为动机存在任何异常。】
没有系统,行为动机正常……
那为什么完全不按原文内容走啊?
离玉正纳闷呢,耳边又一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并没有想要强迫宿主,系统存在的意义是辅助宿主哦。】
离玉:……
行了行了,没人强迫我。
我是自愿上班的,可以了吧?
自己也真是的,没事和这系统扯啥呢,不如想想咋弄吧。
她果然受不了太热情的人。
要是吃瓜看看热闹还行,这样的热情被投射到自己身上就多少有点不安了。
或许自己应该向墨夷初学习一二,说点低情商话语,直接把天聊死。
没错,就这样决定了!
离玉:“公主误会了,人世间的王朝更替不过天道寻常,我与门中弟子此来人间,是以苍生为念,并非想护佑一家一国。”
这样说应该够无情了吧?
感觉都有点那种“拯救你,毁灭你,全都与你无关”的味儿了!
换谁听了心里不凉飕飕的呀。
“仙长不愧是世外的仙人,凡俗之人看不透的一切,在仙长心底不过弹指千百年,就像是水面惊起的一道波澜,很快又会平静如初。”秦鸢的语气一下子虔诚了起来,“仙长以苍生为念,槐国是苍生,凡女亦是苍生,仙长护了苍生,我便也为仙长所护……”
离玉:“……”
诶不是,我说姐妹,你未免也太会自我洗脑了吧!
这得多厚的滤镜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秦鸢没看上男主也就算了,怎么还看上她了呢?
系统竟然还说角色行为动机是正常的……
难道说,小说里的秦鸢喜欢的根本不是男主,而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来自仙山的最强者?
这么一想,一切就通顺了很多。
原文里只有男女主来了,所以在她的眼里,男主就是那条唯一的,不可轻易松开的通仙路?
所以说,对秦鸢而言,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其实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她的热情,她的纠缠,她的勇敢示爱,其实根本无关爱情,只是类似追星一样的崇拜?
要真是这样,那她可就崇拜错人了……
她就是一个混子罢了。
至少在那棵技能树解锁之前,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动动嘴皮子,然后在远处为晚辈打打call。
等一下,怎么好像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很低的气压。
不是错觉,这股低气压源自她右手边坐着没有说话的小女主。
离玉余光向右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慕陶眉心半拧着,小嘴微噘着,把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是了,慕陶不开心了,刚才还加过两点黑化值。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20%】
不是!非要凑整吗?!
虽然她或多或少有点强迫症,生来就更偏爱双数和整数,但是黑化值向上取整就大可不必了吧!!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原本以为,只要女主不喜欢男主,原文里为男主吃醋的情节就不会再出现了。
讲道理嘛,两个很好的女孩子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多没意思,如今没了这样的剧情,她们没准可以成为挺好的朋友。
可她真的如何都没想到,慕陶还是因为秦鸢的存在而感到不开心了。
只是这一次,女主不开心的源头不再是男主。
要是没猜错的话,慕陶如今不开心的源头,也许貌似大概,似乎好像可能……
——在她身上。
是秦鸢对她的过度热情,让慕陶感觉不高兴了。
虽然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慕陶的世界很小,除了那些会欺负她的家伙,就只有一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尊。
忽然有一天,这个师尊开始对她好了,那么在她的眼里,师尊便成为了最重要的存在。
而这个最重要的存在,往日里只会与她接触,她难免会产生一种,师尊身边只有自己的错觉。
虽然不太贴切,但这确实像是家里忽然有了第二个孩子,年纪大的那个就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觉得家人的爱不再完全属于自己,开始通过叛逆来吸引家人的注意力了。
这就让人有点头疼了。
她分明是来吃瓜的,结果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己身上了。
搞半天她千防万防的结果,竟然是把男主原本要面临的尴尬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
罢了罢了。
打工赚钱嘛,干啥不是干?
姑且当一次万人迷,感受一下这世间爱意的沉重吧!
反正也就是当当女主的妈,当当女配的偶像,用不着出卖自己的色相与身体。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赶紧结束眼下的尴尬,抓紧时间哄哄正在生气的小女主。
所以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幽幽说了一句:“公主,此行舟车劳顿,我们都有一些乏了。”
秦鸢眨了眨眼,连忙点头应道:“那仙长早些休息,此处左右两间都被我包下来了,仙长们随便住,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她说着,弯眉一笑:“我就住在天字一号,随叫随到哦!”
秦鸢三步一回头,高兴而又不舍地走出了这间客房。
关门之前,还不忘十分期待地对着屏风后的离玉喊了一声:“离玉仙长,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哦!”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离玉不由得松了一口长气。
她将视线投向慕陶。
只见慕陶正低垂着双眼,两只小手将腿上的裙子攥得皱巴巴的。
离玉刚想安慰,余光又扫到了一旁更为沉默的墨夷初。
从精神受到冲击的程度来看,她似乎应该优先安慰一下这根木头。
秦鸢说的那番话,对他而言一定太过突然。
离山历练的仙门弟子,要面对的第一次试炼就与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关联。
这种事情,换谁都很难接受吧。
只是这个口要怎么开呢?
——师侄,你还好吗?
怪诶,不像是长辈的安慰,像是在关心刚被领导批了一顿的同事。
——师侄可还无恙?
不行不行,这个也很奇怪。
——师侄,不必伤心。
更离谱了喂,这根本不是在安慰吧?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慕陶微微抬眸,见离玉望着墨夷初几度欲言又止,眼珠滴流一转,先她一步开了口。
“师兄,你还好吗?”
离玉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
关心的话,果然还是同辈说起来最顺耳了。
要不是身份受限,有时还真想加入他们“年轻人”的阵营啊。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慕陶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悦耳又动听了。
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简直就是为了替她排忧解难而存在的天籁之音!
墨夷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地摇了摇头:“多谢师妹关心,我没事。”
慕陶:“那个三公主也真是的,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事情,完全没有顾及师兄的感受!”
她这话说得一张小脸儿气鼓鼓的,眼中的不悦似是多于关心。
离玉有资格怀疑,这丫头并不是真心为墨夷初抱不平,而是单纯想要找个由头蛐蛐一下秦鸢。
小丫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不是好事,待会儿得和她好好谈谈。
墨夷初:“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
慕陶:“没有感觉?”
墨夷初点了点头:“秦鸢公主所说之事,无论真假,我都没有一丝印象,就算她说那些事很有可能与我有关,听起来好像也和陌生人的故事没有多大区别。”
慕陶下意识看了一眼离玉,而后又重新看向了墨夷初:“师兄真这么想?”
墨夷初:“其实就算记得,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既不能改变,又何必挂心。”
慕陶:“师兄倒是看得开。”
确实看得开啊,真不愧是那个大冰坨子的徒弟,颇有一种脖子以上都是冰,世间冷暖皆不入脑的美感。
然而此事也并非完全入不了他的脑子。
他说完刚才那句话后明显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离玉想了想,随口安慰说道:“信或不信,都不会改变现在的你。”
墨夷初:“那师叔呢?师叔在今日之前,可曾知晓此事?”
离玉:“不知。”
无论原主知不知道,自己都该装出一副不知道模样。
争取一句话把天聊死,这样最省事儿了。
墨夷初:“如此……”
离玉:“嗯。”
墨夷初沉默片刻,不由叹了一声:“如果秦鸢公主所言为真,师尊当年岂不是为我冒了莫大的风险。”
其实风险应该也没有太大吧。
虽说天道在上,但也总有空子能钻,要真严苛到一点都不能犯,那仙神在人间飞行不也算使用神力了吗?
要是没有猜错,只要未被凡人察觉,也没有产生什么直接影响,应该就不算违规。
或者说,就算违规了,也不至于被当场逮捕。
说白一点,就是趁天道不注意!
——出手快准狠,捞完就走,毫不逗留!
不过就算只是顺手的事,微生玄烛对男主这个徒弟也算是尽心尽力在培养了。
原文里,大冰坨子休眠前都还在关心徒弟,特地拜托沧溟尊帮忙照料,生怕自己几百上千年后醒来徒弟会长歪了似的。
然而他的徒弟没歪,他拜托的那位的徒弟倒是歪出了天际……
这年头,当师父的都不容易啊。
“灵耀尊当年既然下定决心救你,就算真因此承了劫难,想来也不会有半分后悔。毕竟,你是他数千年来唯一的弟子。”
离玉说着,多少有些感慨。
她不禁想,小说里的离玉上神明知慕陶身负魔骨,却仍将她留于身侧,或许在劫难真正到来之前,她也不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吧?
离玉这般想着,不自觉看向了身旁的慕陶。
转身那一瞬,恰好撞上了那双又大又圆的杏儿眼。
慕陶歪了歪头,弯眉向她眨了眨眼,心情似比刚才好了不少。
但是黑化值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她就纳闷了,这玩意儿怎么只增不减呢?
明明身份贴合度都会自然增长的……
离玉心底虽是十分困惑,目光却与乖巧的小徒弟持续对视着。
她看见慕陶眼底闪着的欣喜,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有人觉得自己多余了,本着出门在外可以随意一点的基本原则,默不作声地起身行了一个没人看见的礼,而后轻手轻脚地从屋里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等离玉反应过来之时,屋内已经只剩下了她与慕陶二人。
离玉想要说点什么,比如和小姑娘讲讲做人的小道理,谈一谈不要轻易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事。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有些话就算没什么毛病,只要开口就会透露出一丝责备的意味。
慕陶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要是她现在讲这些,怕不是待会儿又要涨黑化值了。
将心比心,自己不喜欢某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很讨厌关系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为那个人说好话。
这种时候,要是再来一句:“你想多了,大度一点。”
就算真是她小气在先,那她也是真有可能原地爆炸给对方看的。
慕陶见离玉这般欲言又止,一时缓缓垂下了眼睫。
“师尊,对不起。”
“……”
什么情况,怎么这丫头先说起抱歉了?
“是徒儿让师尊为难了。”
“有,有吗……”
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慕陶:“我对秦鸢公主态度不好,师尊觉得这是不好的。”
离玉:“这……”
慕陶:“师尊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今日是我太放肆了。”
离玉:“为师……”
慕陶:“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说着,把本就微微低垂的小脑袋埋得更低了几分。
如此委屈巴巴的模样,离玉仿佛能够看见一对向下耷拉的尖尖耳朵。
她看得出来,慕陶嘴上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心里却还是不太开心的。
有时候,认识到错误并积极改正,和心里不再介意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小狼崽的毛还是顺着摸比较好。
离玉想了想,伸手轻轻摸了摸慕陶的头发。
“为师没想怪你。”
“……”
“为师今日吓到了你,*本该是为师向你道歉的。”
“师尊!”慕陶一下抬起了头,“师尊没有吓到我,是我无礼在先,师尊教训我,我不敢有半分怨气!”
离玉:“可你不开心了。”
慕陶:“没有……”
离玉一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慕陶软乎乎的小脸:“还说没有,全都写在脸上了。”
这何止是写在脸上了,还被系统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来,半点道理都不讲地吓了她一跳。
虽说只是区区四点,但真要一天涨四点——十天就是四十,二十天就是八十,加上现在的二十,那不就完全黑化了吗!
虽然她知道,百分比这种东西不能这么算。
但这不妨碍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话说回来,慕陶的脸颊软软的,皮肤很是细嫩,还有几分未褪的婴儿肥,看上去不胖,捏起来却是肉乎乎的,手感很好。
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捏,多少有点为老不尊了。
“你啊,为什么不开心,要为师指出来吗?”离玉说着,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捏人小脸的坏手。
她的话语很轻,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一丝责备。
责备女主这种事,她可是半点都不敢的。
梦里的断剑都断断续续追她半年了,她又哪敢在女主面前造次呢?
她也就只敢像这样暗示一下,然后再默默期盼女主能够自己反思到正确的道路上了。
还真别说,她这一句轻飘飘的反问,瞬间便让慕陶抿着小嘴开始了一阵反思。
好一阵沉默过后,慕陶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离玉轻声反问。
“我不喜欢一个外人用那种一点也不尊敬的语气……对师尊那样说话……”慕陶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颗小脑袋也几乎快要叩上了面前的桌子,“我,不喜欢……”
“一点也不尊敬?”离玉再次明知故问。
“就,就是好像……好像和师尊很熟一样……”慕陶不自觉咬了咬唇,把话说得跟蚊子叫似的,不用点儿灵力都快听不清了,“师尊往日……不也不喜欢被人这样打扰吗……”
她说着说着,快要贴上桌面的脑瓜忽然被人找着角度弹了一下。
小丫头瞬间绷直了身子,刚才还略显幽怨的眼神,都在这一瞬间清澈了不少。
她愣愣看着离玉,小嘴干巴巴地张着,半天说不出话。
数秒沉默后,一杯茶水被离玉送到了她的面前。
慕陶小心翼翼接过茶杯,放到唇边抿了一下,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离玉,在确认师尊眼底含着一丝笑意,应该是没有生气后才敢将茶水一饮而尽。
“慕陶。”
“啊?”慕陶放下茶杯,紧张地坐正了身子。
“为师这一生就有过你这么一个徒儿。”
“师尊,我……”
“也只会有你一个徒儿。”
“……”
离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很是认真地观察着慕陶的反应。
她看见了泪光。
泪光几乎瞬间盈满了那个丫头又大又圆的双眼,朦朦胧胧笼着那浅褐的眸,多像是日光下遇了水的一对琥珀。
这个小女主,看上去比从前活泼了不少,可还是那么容易掉眼泪。
而且一哭就安静得很,话也不说了,就知道吸鼻子。
离玉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慕陶摇了摇头,泪珠子一下就从眼眶里被甩了出来。
离玉:“下次就疼了。”
慕陶:“……”
离玉:“下次,你要是再怀疑为师对你的好,就不会是这个力度了。”
慕陶:“……”
离玉:“为师看得出来,秦鸢公主是有仙缘之人,仙缘可遇而不可求,若能给她一个机会,或可因此踏上仙途。”
慕陶:“可是师尊……”
“我知道。”离玉打断了慕陶的话,只以衣袖为她轻轻拭去眼角泪痕,“你那点小心思,我都看在眼里。”
慕陶不禁瞪大了茫然无措的双眼。
离玉:“为师向你保证,就算有一天,秦鸢随我们回了朝瑶,她也绝不会是我的徒儿。”
慕陶吸了吸鼻子,凝视着离玉的双眼,忍不住问道:“师尊……为何与我说这些……”
还不是怕你黑化!
离玉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仍旧温柔:“为师怕你不开心。”
这话一出,慕陶的眼泪水又开始啪嗒啪嗒掉个不停了。
离玉刚想安慰,便被那丫头撞了个满怀。
她说,师尊对不起。
是她太不懂事了,总让师尊操心劳神。
她现在知道了,师尊是世上最好的师尊,会一直疼她、爱她、护她……
她再也不会猜疑师尊哪怕一分一毫了。
慕陶这一番话说得哭哭啼啼,真挚得挑不出一丝儿毛病,听得离玉心都快要融化了。
那么问题来了……
【女主黑化值+5%】
【当前女主黑化值:25%!】
我现在,我就问,我就问问!
我就问我到底,到底要怎么做!这黑化值才能放过我呢?!!
第28章 她是来加入她们的。
那个傍晚,离玉由着慕陶在自己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她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她下意识轻轻拍抚着慕陶的后背。
慕陶哭得厉害,她的心却是麻麻的。
为什么呢?
她真的搞不懂。
这个黑化值涨得太莫名其妙了一点,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她想问系统,这项数值确定没有抽风吗?
但她其实很清楚,系统就算再无良,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抽大风。
慕陶就是涨黑化值了,只是具体涨在哪里,就比她的贴合度降在哪里还要扑朔迷离了。
晚饭过后,慕陶回了她自己的客房。
离玉坐在原处,看着那百分之二十五的黑化值发了很久的呆。
虽然还没有正式回归初始数值,但她还是有了一种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
难道是安慰的方向错了?
慕陶嘴上说着以后一定乖乖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
内心敏感的女孩子往往容易口是心非,而且越是不愿说出口的事,就越是渴望旁人能够自己猜测出来。
原文里不就是这样吗?
要说哪里有区别,大概就是原文里的小女主更加沉默内向,愿意主动向外表露的信息会更少一些。
但就算现在的慕陶会把自己的不开心直接说出来,她也还是摸不准到底要怎么安抚,才能让那丫头真正感到满意啊。
离玉感觉,这就像是一场小女主给她的毕业考试,答案在小女主的心里,猜对加分,猜错扣分,分不够就留级一直考。
要是寻常的考试,考不好也就算了。
但这位考官看上去又甜又软,实际上可是会黑化的。
要是一直考不好,等到考官黑化的那一天,她就算不用收拾收拾心情等死,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为人师长实在是太难了。
离玉不禁叹出了一口无声的长气。
关于带孩子这件事,她还是太业余、太大意,太过想当然了。
她怎么会以为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能让一个阴郁了两百多年的孩子,改变成一副真正乐观开朗的模样啊?
小女主在孤寂又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心病一定不会少……
或许,她还需要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重视,才能一点一点将她慢慢治愈?
无论如何,总之先稳住心态。
不急,不慌,不要怕,凡事都往好处想!
身份贴合度可是低于70%就得狗带了,女主黑化值并不存在这样的抹杀线哦!
如此一看,黑化值比贴合度要安全许多呢!
先前贴合度不也一直在降吗?
后来降着降着,大家把如今的她看顺眼了,不就没有再大降过了吗?
说不准,这黑化值也是需要先升再降,最后才能逐渐稳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呢?
或许,数值的增减,换个角度去看,其实就是八个大字。
——暴露问题,解决问题!
这不过是工作的一环罢了!
钱难挣,屎难吃,人活在世,哪能没点糟心事呢?
但是无所谓,她会自己哄好自己。
近来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在马车上颠了那么久,真是辛苦自己了。
事已至此,先洗漱洗漱,好好睡上一觉吧。
有什么事等补充好了体力再去面对也不迟嘛。
离玉这般想着,又一次安心地躺回了床上。
这焉阳城中最好的客栈,躺起来的感觉比沿途住过的客栈舒服许多。
屋内点着上等的熏香,香味淡淡的,闻着很舒服。
离玉这一觉睡得难得舒坦,不但一夜无梦,醒来之时还感觉这一路上的疲惫都得到了舒缓。
推开窗户,太阳还未升起,外头的街市也才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热闹,但也半点都不冷清。
这就是小说里最繁华的人间都城啊!
后头还有主线要跑呢,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她又有一点想要出去四处逛逛了。
要不先把小徒弟给叫上,上外头随便逛逛,顺带找个地方吃个早餐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的瞬间,离玉便已用灵力换好衣裳,打理干净睡乱了的长发,开开心心绕过屏风,走到门前,伸手拉开了房门。
只是开门的那一瞬,她便被门外的阵仗吓得愣在了原地。
她的房门被堵了!
准确说,不是被堵,出去的路还是给她留出来了,可她根本不敢出去啊!
门外好多人啊,领头的是个熟面孔,就是昨儿为她们引路的那位宫女。
她们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围观,而是一左一右整整齐齐排成了两行长队,从楼梯拐角处一路排到她的门口。
她们手里都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盘,盘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最靠近屋门的那几个人,手上端的都是食物。
光是早餐,就有好多可选项。
除了适合早上吃的主食,还有新鲜的水果,卖相特别好的各色点心,不知名但应该很昂贵的茶叶。
再往后看,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熏香、首饰,以及一些她根本认不出是啥,但好像挺值钱的大小摆件。
这些人似乎在外头恭候有一会儿了,此刻见她开了门,领头的那个熟面孔当即满面笑容地开了口。
“仙人,你醒啦!”她说着,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宫中之礼,“公主不知仙人喜好如何,特意让我们多备一些寻常日用,供给仙人随意挑选。”
离玉:“……挑选?”
那么多东西,怎么看都不便宜,竟然可以随便挑选!
这就是金主妈妈的实力吗,弄得她好紧张啊,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宫女:“不是不是,这些都是仙人的!仙人若是喜欢,只管收着,若是不喜欢,扔了也是可以的!”
离玉:“……扔了?”
宫女见离玉神色不对,一下子急了:“仙人?这些凡俗之物,莫非脏了仙人的眼?”
离玉:“不是,没有……”
什么叫凡俗之物啊,怎么能脏了她的眼呢!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不爱钱吧?
虽说日后回了朝瑶也用不着什么钱,但万一任务结束以后系统告诉她,可以带一些随身物件儿回现代呢?
朝夕池那个冷清的住所,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
这些东西体积不大,但一看就十分值钱。
她想要啊,非常想要!
世俗的欲望在这一刻几乎顶到了理智的最高点!
但她恨自己还留存一丝理智。
无功不受禄……
最大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呢,要是人家送,她就伸手拿,会不会不太好啊?
所以说,这是在考验她吗?
她可不是真神仙,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人性。
人性可是一点都经不起考验的啊!
离玉正挣扎呢,便听隔壁房门传来了一声响动。
慕陶拉开房门的那一刻,见自己门外堵了一长条的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数秒呆滞后,她扶着门框,向外探出了一颗小脑袋,一脸懵逼地看向了同样被堵在了客房门口的离玉。
“师尊!”
慕陶轻声叫着,眼中携了一丝不悦。
领头的宫女见了,连忙回身招呼:“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挪一下步子,给小仙长让个路!”
这路刚一让开,慕陶便已几步小跑来到了离玉的身旁。
“师尊,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她微微仰着下巴,望着离玉的眼中满是困惑。
“小仙长,这是公主命我们送来给离玉仙长的。”
宫女话音落时,离玉不由紧张了一下。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慕陶在听见这句话后会涨一截黑化值。
万幸,慕陶的神色只是稍稍沉了沉,下一秒便把视线望向了身侧的两条长队。
许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那么多好东西,她眼底的不悦一点点变成了惊讶,而后又变成了好奇与向往。
初至人间之时,看见一把漂亮的小扇子都会走不动道的小姑娘,很快便被那些款式精致的珠宝首饰吸引了注意力。
领头的那位宫女见了,连忙哄小姑娘似的牵着慕陶的手,一路把她领到了那些珠宝首饰面前。
“这些首饰皆是城中名匠所造,小仙长可有喜欢的?”
慕陶下意识张了张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犹疑。
忽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抬眼一看,竟是秦鸢提着裙边,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慕小仙长!”
秦鸢语气欢快地叫着,一时笑吟吟地站定在了慕陶的身旁,目光不自觉向离玉看了一眼。
慕陶:“……”
秦鸢拿起手边一串月白的手链,笑着问道:“我看这手链和慕小仙长气质很搭啊,慕小仙长可喜欢?”
慕陶沉默地摇了摇头。
“试试嘛!”秦鸢说着,拉起慕陶的右手就要往上戴。
慕陶一下愣住了,回神之时,那串手链已经挂在了自己的手上。
腕间衣袖向下滑落些许,露出了红绳系的银铃。
秦鸢忽觉眼前一亮,下意识俯身凑近多看了一会儿。
慕陶皱了皱眉,正要把手往回缩,便听秦鸢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同心铃吧?”秦鸢这般说着,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欣羡,“我听闻,同心铃一旦系上,便是一生一世的牵绊,若要强行斩断,等同于要了系铃之人半条性命……慕小仙长身上竟有此铃,想来是有那样一个人,愿意永生永世护着慕小仙长了?”
慕陶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短暂愣神后,她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离玉。
离玉也是懵了一下。
感情出海那日被她拿来借花献佛的小玩意儿,竟是一个不废半条命就别想取下来的东西吗?
当初也没人和她说过啊!
早知道她就不乱系了,小女主将来要是遇上了合适的人,只怕是洞房花烛都得戴着这铃铛过,动一下响一下,毁气氛得很。
——《娘子手上的同心铃不是我系的》
这堪比事故的故事,光是用脚想想,都能体会到其中的尴尬!
两个各有所思之人失神对望的那一刻,秦鸢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同心铃上。
等她回过神时,再看自己为慕陶戴上的另一条手链,便多少觉得这月色的手链与慕陶有些不太般配了。
“看来慕小仙长已经有了最好的手链,我这一条和它比起来逊色太多了。”秦鸢说着,将那串手链从慕陶手上轻轻取下,随手放回了一旁的木盘。
手腕被秦鸢松开的那一瞬,慕陶转身跑回了离玉的身旁,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当她再次回身看向秦鸢之时,眼底已是多了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这个秦鸢公主……
说起话来,好像也不怎么难听嘛。
慕陶这般想着,不自觉伸出右手,轻轻拉住了身侧那一抹轻柔的衣袖。
秦鸢向她们走了过来,望向离玉的目光十分真挚:“离玉仙长,这些东西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仙长是不愿收下吗?”
“公主,这不太合适。”离玉淡淡说着。
语气多平淡,内心多痛苦。
她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这辈子才需要在泼天的富贵面前,假装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圣人啊!
“未亡城凶险万分,仙长愿为我槐国解决此患,已是秦鸢千金难求的幸事!”秦鸢认真道,“仙长若是觉得直接收下不妥,那可否将其当做此事的一部分报酬?”
离玉:“这……”
秦鸢:“仙长若不收下,秦鸢实在难安!”
要不怎么说秦鸢有仙缘呢。
请人办事先付定金,这也太会做人了!
既然是定金,那她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离玉清了清嗓,沉声道:“公主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再推拒了。”
秦鸢一下笑开了颜,赶忙招呼着屋外那两排长队的下人,将这一堆东西送进了离玉的客房。
当所有人有序退下后,离玉心绪不平地走进了房门,忽然觉得原本闲静淡雅的客房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
满屋都是金银珠宝!
俗啊,实在是俗!
但是她是俗人,好可耻,好喜欢……
等回头屋里没人了,她要好好观察一番,看看哪些是便携且值钱的,她要全部收进灵囊!
离玉回身之时,慕陶和秦鸢都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离玉仙长,慕小仙长,先吃一些东西吧!”秦鸢说着,跟回自己家里似的,步伐轻盈地走到了桌边。
刚才门口那些吃食,此刻都已被摆放在了圆桌之上。
她第一个坐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应该仙人先坐,便又连忙站了起来,直到离玉和慕陶落座,这才再次坐了回去。
离玉:“公主也没吃呢?”
秦鸢:“是啊,刚好仙长也没吃,我来凑个热闹!”
慕陶:“……”
离玉笑了笑,很努力地没让自己看上去太尴尬。
她端起一个空碗,盛了一碗甜粥,递到了慕陶面前,又夹了一只看上去兔子模样的软糯点心,放在了慕陶面前的空盘里。
慕陶一下笑弯了眉:“谢谢师尊!”
秦鸢满脸欣羡地看着这一幕,不禁在心底默默感叹——仙人不愧是仙人,看似清冷离尘,却也仍有温柔如水的一面。
这世界,若当真存在完美,此刻一定是让她遇见了。
秦鸢如此想着,开心地吃了一口糕点。
平日里不太喜欢的甜食,今日忽然入口,都觉得清新可口。
一定是仙人身上无形的仙气滋润了这世间万物吧。
秦鸢:“离玉仙长,可是第一次来焉阳?”
离玉:“嗯。”
秦鸢连忙笑着追问:“那仙长饭后可想在焉阳城中四处逛逛?”
离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慕陶,只见慕陶也在这一刻抬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哪怕慕陶什么都没说,离玉也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题又来了。
但是没关系,完全不用慌!
她可不是什么木系低情商直男,绝不可能让小女主轻易失去安全感!
片刻沉默后,离玉微微颔首,淡淡说道:“我自是要带徒儿四下走走看看的。”
说罢,看似无意,却又有意地动了动左手。
袖中银铃轻响,秦鸢不由一愣。
短暂静默后,她把指尖剩下的一半糕点塞进了嘴里,眼中的诧异一点一点变成了更深的欣羡与憧憬。
原来,慕小仙长的同心铃是她师尊送的。
这世上怎会有那么温柔的师尊,竟会将这样的法宝送给自己的徒弟。
天呐,这是何等润物细无声的守护!
也不知道一个人身上能同时系上几串同心铃,自己这一生有没有机会得到这位仙人的温柔守护……
好想加入这个师门啊!
秦鸢:“离玉仙长!”
离玉:“嗯?”
秦鸢:“仙长和慕小仙长对焉阳都不熟,既然要四下走走看看,我可以为二位引路的!”
离玉:“……”
“焉阳城哪里值得去我全都知道,看戏听曲赏风景,喜欢什么都能带你们去!”秦鸢越说越是欢喜,那雀跃的语气,明显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要去哪里了,“近日天气很热,就算仙长不惧寒暑,慕小仙长也是怕热的吧?二位可以搭乘我的马车,马车可以遮阳,去再远的地方都不会太热的!”
真不愧是原文里天天缠着男主的女配啊!
热情成这样,别说墨夷初那根木头了,就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好啊!”慕陶忽然抬头应了一声。
她知道,师尊又开始为难了。
这样不可以,哪怕自己不开心,也不能让师尊再为自己为难了……
秦鸢闻言,一时喜出望外。
她想,仙人清冷难近,若想拜入仙人门下,或许应该先和未来的师姐搞好关系!
所以下一秒,她便已经笑吟吟地把位置换到了慕陶身旁,无比热情地轻轻拉了拉慕陶的衣袖。
秦鸢:“慕小仙长想去什么地方玩儿?”
慕陶愣愣地回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秦鸢:“那你喜欢清净点的地方,还是热闹点的地方啊?”
慕陶:“我不知道啊……”
秦鸢:“那我来安排吧?”
三公主这般应着,将一盘糕点端到了慕陶面前:“慕小仙长,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偏咸口的,味道很特别,平日里可不容易买到,你吃吃看!”
慕陶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便见那糕点被秦鸢送到了自己嘴边。
“尝尝嘛!”她撒娇似的催了一下。
慕陶连忙接过糕点,放嘴里咬了一口。
秦鸢满眼期待:“好吃吗?”
慕陶用力点了点头。
秦鸢嘻嘻一笑,仿佛关系很好似的,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慕陶的胳膊:“你喜欢就好,我回头再给你送来一些!”
慕陶愣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眼里的警惕似也在这一刻散去了不少。
离玉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却还是默默喝完了碗里的粥。
早饭过后,秦鸢招呼着要出去逛逛。
慕陶刚起身,正想去到离玉身旁,便被秦鸢半路截下,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一路走在了前方。
离玉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满心问号地跟在了二人身后。
客栈外头,好大一个马车停在门口。
秦鸢挽着慕陶,迎着离玉,将二人带上了豪华马车。
马车内点着一种很好闻的熏香,车上不止有茶水与点心,还有降温用的冰块与小扇,以及供人路上解闷的棋盘与黑白棋子。
这可比她们先前赶路的马车不知高级了多少!
东西如此齐全,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秦鸢拉着慕陶坐到了冰块边,将小扇塞进了她的手里,转头看向离玉,弯眉问道:“离玉仙长可喜欢下围棋?我对此略通一二,仙长若是需要,我可……”
离玉:“不会。”
五子棋还行,围棋下不了一点。
秦鸢:“仙山岁月悠长,仙长竟从不以棋解闷吗?”
离玉刚想开口,便见慕陶一脸认真地说了一句:“师尊一心修炼,向来无心其它!”
秦鸢闻言,恍然大悟:“仙人为护苍生,竟是早已舍下享乐!”
不愧是仙人,如此舍己忘尘,只为苍生二字!
如此境界,令人惭愧!
秦鸢连忙站起身来,命人将棋盘棋子尽数收走。
重新坐回座位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也随仙人一同丢掉了享乐之欲,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刚才给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得更努力讨好未来的师姐才是!
帘外的车夫驾起了马,向着不知哪个方向驶了过去。
那一日,秦鸢兴致勃勃带着二人在焉阳逛了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鸢把今日的热情都落在了慕陶身上。
有好吃的,先为慕陶买。
有好看的,先问慕陶要不要。
玩着玩着,还带她逛起了城中有名的成衣铺子,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带她试衣裳,一口气买了十几套新衣。
“这也太多了,我穿不了那么多,也不方便带……”
秦鸢挽着慕陶,笑吟吟地说道:“哎呀,没事啦,又没有多重,你们回去的时候说一声就是,你的所有行李,我都可以找人帮你背的!”
慕陶望着被下人抱进马车的衣裳,不好意思道:“可……”
秦鸢拉着慕陶的右手左右晃了起来,腕间同心铃一时响得清脆。
“不要拒绝我嘛,一点小心意!”
“那好吧……”
“那边一家蜜饯铺子,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看看!”
“啊?”
“走啦!”
“唔……”
话音落下,秦鸢拉着慕陶的手腕,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去。
离玉在后面看得都有一点怀疑人生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她怎么忽然看不懂了呢?
——这个秦鸢公主到底什么意思啊?
昨天不还满眼都是她吗?怎么今天牵上她的小徒弟就舍不得放手了呢?
这俩丫头就这样贴了一路,留她一人在后头跟个背后灵似的……
请问这真的合适吗?
她那黏人的小徒弟已经一整天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
第29章 “我给仙人做仙侍也是可以的!”
离玉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这样的冷落,或许会是一场意外,但绝不会是一种错觉。
如果今天陪她出来的只有慕陶该有多好。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除非三个人的关系是差不多好的,否则三人行,大多时候都有一人是要尴尬的。
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尴尬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她到底还是太自恋了一些,在离开客栈之前竟还以为今日会是两个少女围绕着自己打转的争宠修罗场。
原文里类似情形不就是这样吗?
难道是因为性别不对,少了男女之情,就没有争风吃醋的说法了?
也不对,就算不争风吃醋,她俩也该多在意她一点吧!
离玉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了年龄上。
准确点说,应该是出在了辈分上。
她到底是个“长辈”,在出去玩这件事上,就是混不进小辈的圈子。
其实她想融入也不是做不到,毕竟她连三十岁都没有,恋爱都没有谈过一次,怎么就不是一个年轻人呢?
虽然工作抽走了她的活力,但是在不工作的时候,要是遇上什么开心事,她也是可以活蹦乱跳的啊!
谁还没有一颗少女心了?
可她的身份贴合度不允许她融入年轻人的圈子,她就只能维持着原主的高冷人设,像一个陪孩子逛街的长辈那样,主打一个陪伴但不干预。
这样真的好无聊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她还不如留在客栈里数钱呢。
又或者,她该把墨夷初也抓出来。
那家伙肯定也融入不了女孩子的世界,要是把他抓出来,她就不是一个人在尴尬了。
大家都不寂寞,大家都不白来。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离玉到底还是沉默随行了一整天。
对的没错,是一整天。
她本以为夜幕将至,可以回客栈休息了,却不料秦鸢还要带她们去逛夜市。
秦鸢说焉阳城的夜市十分热闹,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于是又招呼着车夫把车驾去了城南那头的夜市。
等到三人回到客栈之时,天边的月都已经静悄悄地爬上了屋顶。
离玉回屋之前,路过赵闲辰的房间,恰听见里面十分热闹。
烛光摇曳间,六七个人影,有说有笑,似还有酒有肉。
他们聊着一些术法、灵宝、妖邪相关的事。
修士间的硬核话题,离玉听不太懂,但却听到了颇为熟悉的声音。
好好好,非常好的一天。
就连木头都有地方热热闹闹,只有她一人从早到晚寂寞如雪。
离玉叹了一声,像个幽灵似的,迈着没什么精气神的步伐,幽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满屋的金银首饰,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那个晚上,她把看上去值钱的精巧小物尽数收入了行囊,至于那些看不太出价值,也不太方便携带的,则被她堆到了客房的角落。
次日,秦鸢本还想带她们继续逛逛的,但刚一开口就被离玉无情回绝了。
逛街可以,但是三个人不行。
秦鸢见离玉不愿出门了,一时有些遗憾。
短暂遗憾后,她扭头问慕陶要不要出去玩儿。
慕陶眨巴着一双心动的大眼睛,但最后还是回了一句:“师尊不去,我不去。”
秦鸢闻言,努了努嘴。
她见慕陶给离玉倒了一杯茶水,忽然灵机一动,起身小跑出了房门。
约莫一个时辰后,客栈里来了一个皮影戏的戏班子,三两下把一个不大的戏台搭在了客栈一楼。
“仙长,慕小仙长,来看皮影戏吧?我给你们备了雅座!”
秦鸢说着,伸手牵起慕陶,先一步向楼下跑去。
“师尊!”慕陶睁大眼睛回头望着离玉,见她起身跟了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来了一个戏班子,客栈瞬间热闹了许多。
不少客人都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街上路过的闲暇之人听见声响,也纷纷进来与人拼桌点酒,共听此戏。
这戏班子是秦鸢叫来的,他们表演的选段自然也是秦鸢喜欢的。
秦鸢自幼是个仙痴,最爱听的故事就是与仙神相关的传说。
今日这一段,便是讲了一个古神因力量衰竭、神魂将死,从而心有不甘、生出心魔,布下招阴之阵,引天地怨气为己用,妄图改写天道法则,但最终邪不胜正,被四方仙神联手斩于阵中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众仙神护住了苍生,那个误入歧途的古神罪有应得,落了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
光影交错之间,神魔聚于一片无光之海,故事一步一步走向高潮。
仙神大胜的那一刻,所有看客都在欢呼喝彩。
如今人间怨气四起、妖祸横行,哪怕是生活在有皇家修士护佑的焉阳城里,人们也仍旧期盼着会有仙神降临人间,为这天地驱魔除怨。
这样的故事,最能牵动他们的心弦。
一场好戏演完,看客纷纷离场。
慕陶看得意犹未尽,捧着一把瓜子,很是认真地和秦鸢交流起了观后感。
秦鸢似乎很喜欢这种卖了安利后有人认真反馈的感觉,当即决定不拆戏台,下午和晚上再加演两场别的故事。
这两场戏看下来,两人之间的称呼都变了。
秦鸢拉着慕陶就是一口一个妹妹,全然不在意真实年龄比人家少了多少。
慕陶倒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被叫妹妹了就回过去叫姐姐。
离玉在一旁听*得多少有点儿头大。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一开始最期待的结果吗?
两个好姑娘成为好朋友,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没错,她很开心!
多好啊,小女主开心,她也一整天都有戏能看,原本无聊的日子一下充实了许多。
皇家最受宠的公主就是懂得享受生活啊。
要是这样的小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多好,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舒坦。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这位三公主把她们招待得那么好,说到底还是因为心有所求。
所以第五日清晨,秦鸢在早饭过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心中所求之事。
“离玉仙长,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可能随时出发了?”
这姑娘说话十分干脆,半点弯子都不绕,催出发就是催出发,让人不知如何推脱。
就这样,一段有富婆包吃包住包娱乐的快乐时光结束了。
慕陶又一次背上了她的大包袱。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行囊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小丫头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出发前来离玉的客房收拾了一下,把离玉没看上的,堆在了客房角落的那些东西再次挑拣了一番,想方设法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秦鸢看见那个大包袱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招呼着赵闲辰上前帮忙。
慕陶:“很重的,我自己背就好!”
秦鸢:“那不行,说好了让人帮你背的!”
言语之间,赵闲辰接过了慕陶肩上的包袱。
他先前不止一次见慕陶把这么大个包袱背在身上走来走去,看上去并不怎么吃力,还以为这包袱只是体积大,并没多少重量,伸手去接的时候也就没太在意。
然而就是这份不在意,让他差点在接包的瞬间把东西摔到地上。
还好他反应够快,忙用另一只手托住了下头,这才没有丢人现眼。
包袱上身的那一刻,他看向慕陶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这位小仙长看上去瘦瘦小小,修为更是十分低微,但她力气是真大啊!
果然,仙山上出来的人不可能太简单!
赵闲辰为了早点卸重,先一步走在了最前头,把慕陶的行囊小心翼翼放上了马车。
离玉紧随其后,坐上了又不知要颠簸几日的小马车。
就在她准备拉开窗帘与秦鸢道别的那一刻,秦鸢便已经跟在慕陶的身后钻进了马车。
秦鸢:“仙长!”
离玉:“……”
秦鸢:“能和仙长同行,真是秦鸢此生之幸!”
离玉:“……”
不是,原文里,秦鸢有和主角一起去未亡城吗?
她要是没有记错,未亡城一事并没有这位公主的参与,主角完成任务后甚至还有回焉阳找她复命来着。
这秦鸢怎么就这样丝滑地钻进她们的马车了?
“未亡城一事,父皇并不希望我亲自涉险,若是此行乘坐我的马车,只怕未出城门就被拦下了。”秦鸢如此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半透的面纱,递到了慕陶手里,自己则是背过身去,说了一句,“慕陶妹妹,你帮我戴一下这个。”
“哦哦!”慕陶点了点头,从身后帮秦鸢戴好了面纱。
出现了,曾经困惑了离玉很多年的剧情,终于还是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在穿着打扮与平日无异的情况下,单凭这样一张半透的面纱,真能让人辨别不出一个人吗?
至少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位三公主样貌不俗,眉眼很是特别,真要有人查车,哪里躲得过去?
“这能藏住吗?”慕陶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鸢摸了摸被面纱遮住的脸,一脸紧张地问道:“遮住了也很明显吗?”
慕陶点了点头。
秦鸢:“那怎么办呀,父皇今日加强了城门守卫,就是为了防我溜走……”
离玉:“既如此,公主还是……”
秦鸢:“还是只能硬闯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还是别一起去了!
秦鸢深吸了一口长气,低头摸了摸腰间的长剑,万分认真道:“城门守卫留不住我,只是这样硬闯出去,回来时少不了要受责骂了……”
不是,这妹儿真有那么执着吗?
哪怕硬闯都要跟去?!
慕陶:“那怎么办啊?”
秦鸢:“没事的慕陶妹妹,大不了罚跪几个时辰,只要能和你们同行,我不怕的!”
“要罚跪啊!”
“是啊!好痛苦的!”秦鸢咬了咬牙,“我最讨厌罚跪了,罚跪的时候饭也不让吃,每次跪完都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不止父皇生气了会罚我,从前在仙门修行之时犯错了也会被罚!”
她说着,还不忘问了一句:“慕陶妹妹,离玉仙长应该不曾这样罚过你吧?”
离玉忽然感觉膝盖好痛,一时默默侧过脸去,面壁思过似的,看向了没有拉开窗帘的车窗。
慕陶张了张嘴,显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数秒思虑后,她无比坚定地说了一句:“犯了错,本就是要罚的,无论师尊怎么罚我,都是打心底里为我好!”
秦鸢:“慕陶妹妹,你好有觉悟啊!怪不得离玉仙长如此疼你!”
慕陶微微红了脸颊,低着头没有说话。
只是离玉把这话听在心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什么觉悟,这不就是自我PUA吗……
真难为这丫头,本就身负重伤,被罚在雪地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还能这么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维护师尊。
她生在现代,长在城市里,从小到大没被家里人罚跪过。
这辈子少有的两次长跪都是在殡仪馆里被家人叫去做送魂仪式的时候。
仪式的时间不长,却也跪得她腰酸腿痛。
古时候的人就是惨啊,哪怕是身份高贵的公主,也躲不开被罚跪的命。
罚跪几个时辰,还不让吃饭,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痛苦。
要不顺手帮一下吧?
眼瞅着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离玉不禁轻叹着从灵囊中取出了临行之前司青岚送她的法宝。
那是一个绿色的玉镯,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特别,但司青岚说过,只要戴上它就能让旁人看不见自己的真实样貌。
这东西她拿着也不知有什么用,要是能让一个好姑娘少跪几个时辰,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离玉把玉镯递向秦鸢的那一刻,并没有发现慕陶的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秦鸢忽然收到了来自仙人的礼物,满心满眼都是受宠若惊四个大字。
秦鸢:“离玉仙长!!”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看上去也并不贵重,但是仙人忽然赠了她一个玉镯,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被她不惧艰险的虔诚打动,决定要收她为徒了?!
“此物可以隐藏你的真实样貌。”离玉淡淡说道,“出城后记得还我。”
秦鸢万分激动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了脸上。
慕陶抿了抿唇,努力压住唇角,往窗外看了一眼。
数秒沉默后,秦鸢非常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略显沉默地低下头去,将那玉镯戴上了自己的右腕。
只一瞬,面纱外的那双眉眼便已变得无比陌生。
慕陶:“师尊的法宝好厉害,秦鸢姐姐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离玉:“此物为清玄尊所赠。”
“哦。”慕陶的声音一下小了。
秦鸢闻言,好奇地从行囊里翻出了一把小镜,取下面纱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来回看了好久,眼里满满都是惊叹。
她完全感受不到这里头蕴含一丝一毫的灵力,却又在它的帮助下变幻出了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容。
这就是仙家之物吗?
仙人随手拿出一个法宝都这么厉害,也不知那遥远的海外仙山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她太想拜入仙人门下了。
可仙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心中如火的热情。
秦鸢思忖良久,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离玉很是认真地喊了一声:“离玉仙长!”
离玉:“嗯?”
秦鸢换了一个称呼:“仙人!”
慕陶:“……?”
秦鸢:“仙人!秦鸢自幼修行,自认资质不凡,亦有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之念,奈何生于凡尘,不见仙途!”
离玉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见秦鸢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还请仙人收我为徒!”那一瞬,秦鸢的恳求大声而又无比坚定。
离玉被这一跪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想要把人拽起来。
奈何这本小说里跪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坚定,没点儿力气还真没法子从地上拔起来。
【女主黑化值+2%!】
【当前女主黑化值:27%!】
不是,你俩这几天看上去都那么亲密无间了,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情涨黑化值啊!
离玉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长气。
小公主拜师拜得很有诚意,但奈何小命要紧,她答应过慕陶的事是不可能食言的。
“慕陶,扶公主起来。”
“是,师尊!”
“仙人,我……”秦鸢并不想起,嘴里明显还有没说完的话,可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慕陶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不禁愣了一下,回身很是诧异地看了慕陶一眼。
要知道,她可不止修行过法术,她的武术也是一点都不差的。
她若不想起,应该谁都拽不动才对,不愧是未来的师姐,真是好大的力气!
既然被拽起来了,那就坐下说话吧。
秦鸢这般想着,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回了座位:“仙人,我是认真的,我从小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拜入真正的仙门!这是我秦鸢此生心之所向,只要能够得偿所愿,我什么苦都愿意吃的!”
确实什么苦都愿意吃,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跑到深山里勤学苦修好多年。
执念如此深,她自然是想成全一下的。
离玉:“秦鸢公主,我不会收你为徒。”
“为什么啊?”秦鸢眼里一下多了几分失落。
离玉:“我这一生只会有慕陶一个徒儿。”
秦鸢:“……”
离玉:“但是……”
秦鸢一下又支棱了起来:“我给仙人做仙侍也是可以的!”
【女主黑化值+3%!】
【当前女主黑化值:30%!】
焯!这谁能想得到啊!
见拜不了师了,就想从仙侍做起,这怎么还能曲线救国的啊!
早知道说话不大喘气了,为了一秒的高深莫测,直接让小女主的黑化值涨到了最初始的百分比!
离玉这下是半刻也不敢多拖了,开口就是一个直奔主题。
“秦鸢公主,我不需要仙侍,也不需要第二个徒儿,公主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多余的心思。”她话到此处,不等秦鸢做出任何反应,快速换了一口气,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见公主颇有仙缘,若能得正确指引,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有所成就。公主若是真的准备好了,待到凡间事了之时,我可带你回到朝瑶,至于能否拜入其他仙人门下,就要看公主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此话,离玉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想,打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长的句子。
该说不说,刚才真是好紧张,生怕说慢了小女主又要涨黑化值。
万幸,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离玉缓缓睁开双眼,心有万千波澜,眸光静如止水地看向了秦鸢。
秦鸢的目光有些呆滞,似是还在理解刚才那一番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狂喜,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屈膝欲跪。
一旁的慕陶眼疾手快,伸手就是一拽,把她又一次拽回了座位。
慕陶:“秦鸢姐姐别跪了,师尊既已答应带你回山,往后你的师尊定是另有其人,此刻在这里跪我师尊算什么呀?”
“对哦……”秦鸢反应了一会儿,俯身向离玉行了一个仙门之礼,“秦鸢多谢仙人成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别没齿难忘了,别再天天缠着我就行。
自打这仙痴小公主出现,女主的黑化值就一直涨个没完。
离玉现在有资格怀疑,原文里女主最终走向黑化至少有秦鸢百分之二十的功劳。
现在好了,话说清楚了,饼也画上了。
秦鸢往后应该不会缠着她了,小女主的黑化值应该可以稳定下来了。
只是,她不过就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俩人怎么又贴到一块儿去了啊?
她身边也很空啊,怎么都没人坐过来呢!
秦鸢:“慕陶妹妹,朝瑶山有很多仙人吗?”
慕陶:“没有啊。”
秦鸢竖起了好奇的耳朵:“那方才你师尊说的其他仙人是……”
“朝瑶立派至今,只有三位尊者登过天门,有仙神之身,可出入天界。”慕陶说着,骄傲而又自豪地扬起了嘴角,“我师尊,沧溟尊,是朝瑶三尊之首,天生便是西海神族,寿数已有万年之久!就算天门大开,天神下界,都不一定能有我师尊厉害哦!”
谢谢你,小徒弟,夸得为师心很虚……
“那另外两位尊者呢?”秦鸢撒娇似的拉着慕陶的胳膊晃了晃,“往后我们也算同门了,你提前和我说说嘛!”
这小公主可真现实啊,眼见在她这边拜师无望了,竟是一秒都不愿多等,扭头就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
“这三尊中的第二位是灵耀尊,他是三尊里最后一个来到朝瑶的,在那之前久居北冥之渊,被朝瑶以外的人称作北冥鲲君。”慕陶说着,对两眼发光的秦鸢摇了摇头,“只是这灵耀尊性冷如冰,入山以来,只收过我师兄这么一个亲传弟子。”
鲲君?微生玄烛原来是鲲吗?
要不是有人说,她还以为那家伙是冰块成精呢……
“那……那岂不是,也没什么戏了……”秦鸢皱了皱眉,不放弃地追问了一句,“那么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是清玄尊,她是朝瑶的开山祖师,也是朝瑶唯一能以花族的弱小妖身修出仙身的尊者。清玄尊性情温和,平易近人,门中弟子无数,光是亲传弟子都有上百个,其中不少都是门中负责教学的仙师。”慕陶认真说道,“秦鸢姐姐若想拜入三尊门下,清玄尊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亲传弟子……上,上百个?!这还真是,仙人还真是桃李满门啊!”秦鸢不由眼角抽搐,“只是那么多弟子,真能管得过来吗?”
清玄尊,司青岚,一个天天四处吃瓜闲逛的女人,真会有空管教那么多徒弟吗?
离玉对此持怀疑态度。
所以她忍不住幽幽插了一嘴。
离玉:“好像不太管。”
秦鸢:“……”
在得知可以前往仙山的那一日。
槐国的三公主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传说中的仙山,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30章 咱们不带她。
秦鸢对仙山有着太多的向往,在得知可以前往之后,拉着慕陶与自己说了许多。
慕陶虽然只是朝瑶山中一个没人在意,甚至处处遭受排挤的小弟子,但毕竟在山中长大,对山里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至少,要比某些来了半年不到,来之前也没怎么好好看文的“外人”了解太多。
某些外人身份较为特殊,就算心中有求知欲,也不知道能向谁去探寻。
此刻难得有机会补课,自是把心底那份无人陪伴的小小失落丢去了九霄云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偷听起了小徒弟给小公主开的一对一小课堂。
慕陶所说,有一些是她依稀记得的,有一些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比如,山中内外门弟子的区别,未入门的妖灵在山中的地位与待遇,山间妖灵与外人一般要如何才能入外门,又要如何升至内门,或是拜入三尊门下。
又比如,山中有多少位仙师,又有多少不同的术法流派。
这些东西,离玉光是听听都觉得头疼,记是根本记不住一点的。
也不知小女主能记得这些,到底是记性特别好,还是确实在山里待得太久了,想不记住都难。
慕陶讲得认真,秦鸢听得专心,只有离玉越听越是昏昏欲睡。
她想,要不算了吧。
她已经毕业很多年了,都是奔三的人了,学习能力赶不上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很正常,没必要强行融入的。
再这样闭着眼睛听下去,待会儿真要在课上“频频点头”了。
所以她睁开双眼,拉开身侧的窗帘,吹起了车外的小风。
小老师的声音软糯可爱,在她忽然放空的脑子里被风吹得朦朦胧胧,缥缈得分明可以感觉得到存在,却又仿佛远得怎么抓也抓不到。
秦鸢为了顺利出城,此次人都没敢多带,生怕阵仗大了会被守卫拦下来检查。
但是哪怕整个队伍连人带马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两位数的情况下,城门的守卫还是伸手拦下了骑马行在最前方的赵闲辰。
赵闲辰哪知马车内的秦鸢已经换了模样,为了帮公主蒙混过关,拉着领头的那位将军寒暄了半天,还试图往他怀里塞一条银锭。
那将军哪能收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推了回去。
“奉命行事,赵大人见谅。”他说着,越过赵闲辰,招呼手下走向了马车。
赵闲辰皱了皱眉,当即翻身上马,向一旁的墨夷初使了个颜色。
还好先前都谈妥了,要是守卫执意留人,车夫会直接带着公主往外硬闯,他们只需要负责开路与断后就好了。
赵闲辰压低声音再次叮嘱了一下:“仙长切记,只伤不杀!”
墨夷初:“嗯。”
他们的身后,那位奉命严守城门的将军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从刚才赵闲辰略显紧张的表现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三公主就藏在马车之中。
可他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却只看见了三个面容极其陌生的女子。
正是错愕之时,他的身后忽然亮起了一阵冰蓝的灵光。
离玉第一时间看见了那阵灵光,瞬间明白了两个不明状况的队友想要做点什么。
坏!马车里俩小姑娘聊得太开心,完全忘记和外头的队友通气了!
灵光在短短数秒间于地面结出了一个陌生的阵法,只见那阵法自下而上瞬间展开十几米高,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城楼。
日光透过阵中漂浮的冰凌,投下一缕缕奇异的光线。
离玉不由得猛猛咳嗽了两声。
那守城将军隐隐察觉不对,猛地回身望去,瞬间愣在了原地。
秦鸢也被外头的阵仗吓得不轻,一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脸震惊地望向了赵闲辰。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一瞬的四目相对,赵闲辰立刻反应过来。
虽说阵中似乎有点小冷,但他一下子汗流浃背了。
“墨,墨墨墨仙长!”赵闲辰一把摁住了墨夷初施法的手,挤眉弄眼地向马车方向努了努嘴。
墨夷初一时愣住。
赵闲辰:“能收吗?”
墨夷初:“能不放……”
赵闲辰:“存在多久?伤人吗?”
墨夷初:“半个时辰?不伤人。”
赵闲辰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意识地咬住了后槽牙,一脸尴尬地望向了手已经按在刀把上的守城将军。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别紧张,这只是……”
“只是什么?”将军一句反问,瞬间让所有守卫进入了警戒状态。
秦鸢急得不行,刚想说点什么,便被离玉拍了拍肩膀。
她回身看了一眼,只见离玉面不改色地放大了声音,向外头喊了一句:“将军,夏日炎炎,此阵是为大家消暑的。”
好正经的语气,好离谱的解释!
那将军眼底写满了困惑,腰间长刀不知该不该拔。
赵闲辰连忙配合着笑了起来:“对啊,天多热啊!”
“将军,马车你也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吧?”他说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若无其事般笑着问道,“我们可以出城了吗?还是说,将军想把三公主的贵客留在城里多住几日?”
“不敢,不敢……”将军一头雾水地向旁侧让开了一条道。
车夫微微颤抖着身子,跟在前方二人后头,将马车驶出了城门。
马车越走越远,笼罩了整个城楼的阵法却是留在了原地。
城门守卫们很是茫然地望着这个大阵,领头的将军沉思许久,忍不住拍了拍一个手下的肩膀:“快去宫里请一位修士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阵。”
他说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怪凉快的。”
只不过这份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宫里请来的修士都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城门口,阵法便已于天地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有附近的百姓帮忙作证,领头将军差点儿就背上了戏耍七品修士的锅。
而那远行的马车里,秦鸢早已取下玉镯,无比郑重地交还到了离玉手中。
那么多年了,终于可以解了心头之患,这位小公主开心得一路上就没合拢过嘴,先是拉着慕陶聊了许多,后又趴在窗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离玉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人了。
活力这个东西,有时也像情绪一样是会传染的。
虽说她不能由着自己那么活泼好动,心里却也还是燃起了一丝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动力。
原本上午出发前还很抗拒主线的,此时此刻却是忽然有些期待了。
离玉:系统系统,未亡城算是一个重头副本吧?
【是的哦!】
离玉:那我完成以后,是不是可以解锁更高级的技能了啊!
【对的呢!】
离玉:除了新技能,还有什么别的奖励吗?
【有的哟!】
好好好,看来只要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变强了!
这种明明拿着最顶级的账号,却一点儿效果都打不出来的感觉,真是急死个人了!
主线,未亡城,冲冲冲!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离玉:“此去未亡城,需要走多久?”
秦鸢:“正常来说,半月足以。”
离玉:“半月?”
古时候的交通也太不方便了吧,动不动就要在马车上颠半个月!
秦鸢见离玉眉心微蹙,连忙问道:“上神可是觉得慢了?若是日夜兼程,八到九日也可抵达!”
日夜兼程?那岂不是要露宿山野?
就算再怎么想要完成任务,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大可不必让自己过得那么艰苦。
离玉这般想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必,若是太过疲惫,也不方便处理那么重的怨气。”
秦鸢:“上神说得对!”
离玉忽然反应过来,这位三公主对她的称呼变了。
在小徒弟的大力吹捧之下,她这个除了吃喝睡啥都不在行的混子,到底还是低调不了一点啊。
算了,既然啥都不在行,那就先发挥一下强项,努力把时间混过去吧。
离玉这般想着,把头向旁侧轻轻一靠,闭上眼睛睡起了今日份的回笼觉。
秦鸢见离玉睡了,一时没再出声,只静悄悄地望向了窗外。
马车颠簸,离玉睡得却是难得安稳。
几次迷迷糊糊眯开眼缝,都感觉有一股力量轻轻托着自己的脖颈,却又没有什么心思睁眼辨认。
直到马车压过一块大石头,上下猛地颠了一下,她才吓得睁开了双眼。
原本和秦鸢坐在一起的慕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此刻不只是简单地扶住了她,还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托住了她这一路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脑袋。
好奇怪的姿势,她是睡得舒服一些了,但这丫头就不会累吗?
离玉脑子懵懵地低眉看了一眼慕陶。
那双莹亮的眸子似是一直都在看着她,此刻与她四目相对,也没有半分闪躲,只是眨了一下,乖巧得像是一只狗狗。
“师尊,你醒了。”
“嗯。”
离玉端坐了一下身子,慕陶便也缩回了双手。
马车外的日光已格外炽烈,原本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公主,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侧缩在座位上睡起了大觉。
小嘴微微张着,手里抱着长剑,鹅黄的裙袖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儿公主该有的形象。
离玉忽然想起了近日不经意间听到的一些言语。
——三公主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平日里没规没矩,天天和一群修士混在一起,也不知将来有哪个男人敢要她。
那些难听的话,就连她这样一个外人都能轻易听见,秦鸢又怎会无知无觉?
但见秦鸢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应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吧。
其实这样挺好的,离玉不禁这般想着。
许多故事里自幼生活在宫墙里的女子,往往都是规规矩矩、温柔娴静的模样。
秦鸢自幼长在仙门,并未受到太多世俗眼光的拘束,才能有如今这副在旁人看来或许不成体统,但于自己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模样。
其实这也是一种运气吧。
同是槐国的公主,三百年前被送去和亲的那一位,就有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命运了。
从焉阳去往未亡城的路途很长,离玉感觉自己又进入了那种半麻的赶路状态。
只是有一日,马车途径一个村落,恰遇上妖邪作祟,多耽搁了一些时间,实在来不及在夜深以前赶至下一个落脚城镇了。
大家稍稍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着落日原地休整了起来。
就在秦鸢翻出干粮准备饱腹之时,慕陶忽然抱着自己的大包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便寻了一片空地,开开心心地搭起自己的小厨房。
看见小厨房的那一刻,无论是秦鸢、赵闲辰,还是那位随行的车夫,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秦鸢备了不少干粮,就算夜间没地方借宿,也绝不至于没有东西吃。
可慕陶就是十分坚定地认为,白日里需要赶路,没时间好好吃也就算了,晚上横竖都是要停下来休息的,为什么不能吃好一点呢!
她不管,马车都停下来了,她说什么都要让师尊吃好一点!
“可这荒郊野岭的,就算你把做饭的家伙都带上了,也没有食……”
赵闲辰话都还没说完,便见慕陶从包里翻出了一袋白米,以及许多用瓶瓶罐罐装好的调味料。
秦鸢:“那菜呢?”
慕陶:“有的!”
秦鸢不解地歪了歪头,下一秒便见慕陶动了动鼻子,似是嗅着了什么,使着速行之术便跑向了远方。
没多会儿,慕陶回来了。
她左手抓着一只花花绿绿又奄奄一息的山鸡,右手抓了一大把看着陌生又好像能吃的野菜,蹦蹦跶跶跑回了大家的身旁。
站定脚步后,她稍稍思考了一下,把山鸡塞到了赵闲辰的手里。
慕陶:“可以帮我杀一下吗?”
赵闲辰愣了一下,手里灵光一现,山鸡彻底咽了气儿。
慕陶见他反手把山鸡递了回来,一时有些尴尬地冲他摇了摇头。
秦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赵大人,慕陶妹妹的意思是让你帮忙处理一下。”
赵闲辰:“啊,这个,这个我就不太会了……”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山鸡便被墨夷初接了过去。
“我来吧。”墨夷初说着,转身向河边走去。
“多谢师兄!”慕陶笑着喊了一声,带着手里的野菜先一步冲到了最前面。
赵闲辰呆站在原地,总感觉余下三人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笑意。
随着一阵尴尬涌上心头,他选择了开溜大法:“我去拾点柴火吧……”
秦鸢见大家好像都有事做,稍加思索后从米袋子里舀出了一碗生米,一边叫唤着“慕陶妹妹等等我”,一边提着裙边快步追了上去。
落日余晖之下,奔向河边的两个少女脚步无比轻盈。
离玉下意识想要跟上去,最后却还是和车夫一同留在了原地。
青春啊青春,是如此的美好,却又和她如此不搭。
要是没有那身份贴合度该有多好啊!
那个晚上,慕陶为大家做了一顿算不上丰盛,但绝对比干粮好吃很多的饭菜。
秦鸢吃得可开心了,心满意足地坐在慕陶身旁,嘴里的称赞停不下来一点。
如此发自内心且又毫不吝啬的赞美,没多会儿便把慕陶夸得小脸通红。
火光摇曳,照着小丫头红扑扑的脸颊。
离玉能看见她眼底的欢喜,心里便也随着这份欢喜而感到欢喜。
只是一想到黑化值一动不动,忽然又开始感觉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了。
那一日,众人在临时撑起的结界中过了一夜。
因为睡得并不舒服,所以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大家便已先后转醒,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未亡城的路途。
又是几日颠簸,众人终于来到了最初的目的地。
准确说,马车停下的地方,并不是此行真正目的地。
此处名为松乡镇,是离未亡城最近的一个小镇。
许是受了未亡城的影响,这个镇子看上去有些冷清。
举目望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贴符纸、挂桃木,人人手上都系了五彩绳。
“这个地方,比起几年前,似乎又冷清了一些。”秦鸢轻声说着,“此处离未亡城太近了,难免招阴引邪……六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有人同我说过,此处但凡是有能力搬走的人,几乎全都搬走了。剩下的没走的,要么舍不得祖上传下来的家业,要么就是根本无处可去。”
“我请了一些闲散修士来此保护他们,那些符咒,辟邪的桃木,还有人们手上的五彩绳,都是有灵之物,可以抵挡一些低阶邪祟……”
“只是这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低阶邪祟呢?哪怕已经派人过来守着了,却也还是时不时就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没了踪迹,就连尸首都找不到。”
秦鸢说着,不由叹了一声:“这种情况,大概是进未亡城了。”
慕陶:“未亡城那么危险,为什么还会有人进去啊?”
赵闲辰:“那肯定不是自愿的。”
秦鸢点了点头:“未亡城中有一个引灵阵,虽说那个引灵阵失了阵眼,但在如此强大的怨气加持下,它对魂灵仍然有着极强的牵引力。”
“这世上,每个人体内都有三魂七魄,生人不会受引灵阵的牵引,都是因为平日里身体康健,体内阳气旺盛,这才得以避免自身魂魄与引灵阵之间产生感应。”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引灵阵的威力就足以牵引生人了。附近城镇的百姓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都是因为离得足够远,只*要人们不去主动靠近,那便基本上都是安全的。”
秦鸢说着,眼底浮现了深深的无奈。
她说,最初住在四周的人们确实都是安全的,只是随着阵法力量越来越大,曾经算得上安全的距离,如今也不再那么安全了。
“人在病弱之时,身上阳气衰减,体内魂灵之息也就会比平日重上许多,邪祟总爱附身病弱之人也是这个原因。”秦鸢话到此处,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病弱之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引灵阵牵引,他们会失去自我意识,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向未亡城的方向前去,若无人及时发现,他们就会在无知无觉间步入其中……”
慕陶听得心惊:“那,那就没有人可以去救一下吗。”
赵闲辰:“要是没进城还好,一旦进去了,基本就没救了。”
“是啊。”秦鸢面色凝重地解释了起来,“那个地方,怨气浓得跟海似的,就算是修行之人误入,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修为的人一旦进去,立刻就会被怨气侵蚀而亡,再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她说,当初城外设下的那一道封印,早已让未亡城内的情况极度恶化。
这么多年来,各方修士为了减少怨气对周围城镇的影响,只能选择继续加固那道摇摇欲坠的封印,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法子。
只是那道封印的窟窿越来越多,已经到了一个怎么补都补不好的地步。
要是无法清除城中怨气,等到怨气彻底破封而出之时,只怕这附近所有的城镇都会被它彻底吞没。
秦鸢说着,抬眼看向了离玉:“从这里到未亡城的路,已经没有车夫愿意送行了,马匹若是靠近,也会变得疯癫难驯,我们得自己过去。”
离玉:“……”
走过去?听起来糟糕透了。
“上神,我们何时出发?”秦鸢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此刻天色尚早,离玉在这期待的目光中实在是说不出“休整”二字。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也要去?”
秦鸢:“对啊!”
赵闲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公主,此事让仙长们去就好,你可千万不要涉险啊!”
秦鸢抬头反问:“怕什么?”
赵闲辰:“那引灵阵威力之大,城中怨气之深,就是八品修士都未必能够长时间守住心魂!公主是我带出焉阳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脑袋也别想保住了!”
“赵大人你别怕!”秦鸢很是心大地摆了摆手,弯眉笑道,“上神说了,事成之后会带我回朝瑶山,我往后就是朝瑶山的弟子了,上神肯定会保护我的呀,你就放心吧!”
离玉在边上听得心头一紧。
她可护不了任何人啊!
要不是女主必须参与主线,她又实在担心男女主会于危险之中互生情愫,她简直恨不得当个甩手掌柜,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睡一场大觉。
她去也就算了,秦鸢绝对不能去!
毕竟,让一根木头带三个拖油瓶下高级副本,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离玉这般想着,忽然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慕陶的衣袖。
慕陶连忙抬眼向她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们通过眼神交换了信息。
离玉目光轻飘飘地往秦鸢身上瞄了一眼,而后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咱们不带她,你俩聊得来,快想法子劝一下。
慕陶眉心微微一锁,而后眼神瞬间坚定了几分。
——交给我吧,师尊!
离玉见状,顿感欣慰。
她和她的小徒弟果然十分默契,已经可以通过眼神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离玉正在心里感慨呢,便见慕陶像个小幽灵似的,默不作声地挪到了秦鸢的身后。
“慕陶妹妹,你怎……”
秦鸢正一脸认真地和赵闲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有事呢,忽见慕陶向自己靠了过来,一时有些好奇地想要转身。
岂料她话音都还未落,便已被一记手刀劈得两眼一翻白,当即瘫软着身子摔进了慕陶的怀里。
赵闲辰:“啊?!!”
墨夷初:“……”
慕陶邀功似的望向离玉,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师尊,人敲晕了,是要放回马车上吗?”
离玉:“……”
也,也行吧——
虽说过程比预想的粗暴了亿点点,但是结果好歹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