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睡梦

    魔王的魔力显然不是任何一只普通的魔承受得起的, 尽管在撒尔的提醒下,阿瑞斯只给出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但却依旧在它进入到被捆住的那只魔的身体中时, 让他差点“爆体而亡”。

    幸好这只魔似乎已经有不少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虽然痛苦至极, 连嘴巴都咬出了血,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将将这股庞大的能量吞了进去。

    却也无法完全吸收,只能勉强将其暂时堆积在身体里面, 等再次需要的时候,再小心翼翼地取一些出来使用。

    身体被撕裂的痛苦过后,就是久旱逢甘露一般的舒爽感袭来。

    那年轻魔族惊喜地睁开眼睛, 正想要感激地说些什么,便被阿瑞斯先一步地打断:“不要说废话,你知道我们想听什么。”

    魔王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一下, 紫色眸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魔,好奇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吗?”

    撒尔:“……你不是说不要说废话吗。”

    但这并不是废话。

    阿瑞斯的确很好奇他的名字, 如果魔王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 这只魔就是曾经那名在角斗场外吃面包的小家伙。

    按理来讲他还应该是一只未成年魔崽子才对,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 还带着那条明明不属于他的星星吊坠。

    魔王会感到好奇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抱歉, 事实上, 我还没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浑身脏兮兮的黑头发魔族,有些羞愧地说:“但是小时候,他们会叫我‘邋遢小鬼’,到人界后,那名赠与我魔法药水的先生,也只给了我一个编号。”

    魔法药水, 还有编号。

    真是有意思,撒尔抱着肩膀勾起唇饶有兴趣地这样想到。

    听上去就是酝酿了一个巨大的邪恶阴谋的样子呢。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魔王陛下歪了歪脑袋,语气奇怪地问:“那名给你吊坠的人,他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撒尔:“……等一下,这不是重点吧。”

    “没有,那位灰色长发的先生当时好像很着急,什么都没有说,将吊坠给我后就匆匆地离开了。”这只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瑞斯会关注这件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起来……幸好有这串吊坠在,我才能够数次死里逃生。”

    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带着明显的庆幸和后怕,阿瑞斯还是有些纠结名字的事情,撒尔咬着牙及时拉住了还想要继续问的魔王,低声提醒:“别在管什么没用的吊坠和灰毛先生了,我的小陛下。”

    撒尔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说到重点时被打断的感觉了,没好气地说:“早点回去找你们家塞西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万一他突然醒过来怎么办?”

    好有道理。

    想到陷入沉睡的伴侣,魔王终于恍然回神,顿时愧疚地不行。

    自己怎么能够为了记忆里一个连脸都记不住的家伙,把可怜无辜的人类伴侣抛在脑后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魔王懊恼地谴责了自己一遍,决心要加快审问的时间。

    “好,你继续说吧。”漂亮的画师,残酷地说出一些无情的话来:“五分钟,说不清楚我就把你丢出去喂鸽子。”

    不知名魔:“……”

    在他开口前,阿瑞斯又赶紧眨眨眼补充一句:“为了提高讲述的体验感,你现在就有新名字了——小黑。”

    小黑……

    迫于两只美丽动人但又无比凶残的大人的压力,小黑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加快语速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据小黑所说,他是偷偷跑来人界的,本来以为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结果才刚刚跨出结界几步,就很倒霉的被人贩子绑走了。因为小黑的实力不强魔族特征不明显,所以这些人贩子最开始没有发现他的魔族身份,只是想把他当做普通的人类小孩儿卖了出去。

    小黑年少时脾气很暴躁,不懂得隐藏身份,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抓住之后,又憎恨又愤怒,但因为年纪太小,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报复这些绑架他的人,还是在同样被贩卖的同伴小孩儿的帮助下,才勉勉强强在即将被当做魔法材料杀死逃了出去。

    然后就一直被追杀,好几次都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时刻,幸好脖子上的星星吊坠忽然释放出保护的能量,才让他逃过一劫。

    但吊坠里面的能量似乎也是有限的,终于又一次遭受到致命袭击时,它再也无法像前几次一样,发出强大的光芒,将弱小的魔保护在其中。

    不管小黑怎么敲打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一样。

    就在他以为要迎来死亡之时,奇迹却再次到来,一名神秘的先生救了他,他有着神奇的魔法能力,可以利用世界上的所有的生物,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能力,就像是神灵一般。

    先生将小黑带回了家,这个“家”里面有着许许多多和小黑一样走投无路的人,魔族、人类、地精甚至还有几只精灵,他们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些奇怪的数字编号。

    他们不用再担心被追杀,不用再担心遭受痛苦,唯一需要付出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身体。

    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而已,他们获得了生命,当然也很愿意为了先生献出自己的肉-体。

    听到这里,阿瑞斯没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红着耳朵非常不赞同地教育这名满脸崇敬的小朋友:“小黑,你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对的。”

    撒尔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甚至不久之前才弄懂什么叫“红灯区”,懒洋洋地舔舔牙齿:“这有什么,维拉也把身体‘卖’给我了呀,不也天天都挺开心的。”

    阿瑞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撒尔和维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魔王据理力争,凶巴巴地反驳:“才不是,撒尔明明就什么都不懂。”

    眼看着两名大人又要吵起来,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小黑连忙小心翼翼地打断他们:“没关系的,不用为我担心,只是有时候有点痛而已……”

    阿瑞斯顿时气急:“那就更不对了!”

    小黑犹犹豫豫地小声解释:“其实只是帮忙实验各种药水而已……”

    发现是自己想歪了的魔王陛下,沉默了几秒后,故作正经地坐下来,红着一张脸矜持地开口:“原来如此,你继续说吧,小黑。”

    小黑口中的这位“先生”,既神秘又善良,就算热衷于各种研究,但从来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并且还真的研究出来好几种能够提升后天实力的药水,使得生来就弱小的小黑,都有了能够“重获新生”的机会。

    先生乐于助人,暗中帮助了不少实力微小被欺负的人,不管哪一个种族,都一视同仁。

    本来大家都相处愉快,靠着贩卖药水赚了不少钱,但他们之中却突然出现了叛徒,偷走了先生的药水配方不说,还残忍地在里面加入了能引得魔族发狂的材料,使得服用了药水的无辜魔族都陷入痛苦狂躁之中。

    而小黑恰巧就是其中一只。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同类一样因为魔力暴动而死亡,但先生却又在此时救了他一命。

    他给了小黑一件能不断重塑魔族身体和灵魂的“道具”,它能保证小黑在狂躁时得到净化重塑,只需要在之后及时补充足够的魔力,便能继续苟延残喘。

    这个道具世间都仅此一件,它就是——

    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

    ——

    等阿瑞斯弄清楚小黑的来历,又将仍处在昏迷之中的埃莉诺送回去后,都已经很晚了,整个诺曼堡都是安静漆黑一片,外出的画师也终于能够乘着夜色悄然归家。

    魔王最终还是不忍心给伴侣使用效力太强的昏睡咒,毕竟只是一点点有催眠功效的魔力,都已经让自己深感愧疚。

    这种程度的催眠暗示,能够将魔力给人类带来的负面效果降到最低,但也必然会导致“沉睡”的效果不会太强。

    如果冒冒然直接从大门进去,说不定就会将塞西吵醒。

    因此伟大聪明的魔王陛下,在自家门口犹犹豫豫地踱步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地去翻了窗。

    果然,向来讨厌封闭环境的伴侣,并没有将窗户关严实,留了一条细细窄窄的缝隙来。

    这条缝不可能挤得进任何一名人类。

    但是却恰巧能容纳化为小蝙蝠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连爪子都收拢了,生怕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动静。

    小小的犄角率先从缝隙中挤进来,接着是毛茸茸的脑袋和两只小小的爪子,扒拉着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确认伴侣仍旧好好地躺在床上熟睡后,才手脚并用地继续努力往里挤。

    好不容易悄咪咪地挤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却感觉肚子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软软的,湿润的。

    魔王被吓得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然后一抬起眼,就和一双琥珀般的猫眼对视。

    “喵呜。”

    是牛奶。

    可怜的小蝙蝠好不容易才回了家,还没能顺利爬上床,就差点先被家养的小猫咪咬掉脑袋。

    “笨蛋牛奶,别叫了。”魔王凶巴巴地斥责着不听话的宠物:“再叫我就烧掉你的尾巴。”

    而此刻呆在黑白猫分身之中,其实完全没有听懂伴侣在“吱吱吱”什么的天使长大人:唔……好可爱。

    亚德西莫没忍住揉了一把小蝙蝠毛茸茸的头顶,将它揉得东倒西歪,差点恼羞成怒地当场嗷呜一声来咬“猫”时,尾巴一卷,带着这只晚归的小魅魔,轻盈地跳下了窗台,又熟练地跳上床。

    阿瑞斯也没想到牛奶最后是想要将自己放到塞西的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拱了拱身体。

    “牛奶!”魔王差点炸毛:“你快要把我压扁了!”

    但好在小猫应该只是有些新奇,拱了几下将小蝙蝠拱到了金发青年的怀里时,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跳下床,翻出窗外。

    在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同时,身边的伴侣也被吵醒了,蔚蓝色的瞳孔带着水雾,迷蒙地睁开,声音也带着才睡醒的困顿:“唔……”

    在他转过头来前,魔王陛下连忙化为人形,黑色的头发被猫咪揉得乱糟糟的,但眼睛却很亮。

    “阿瑞斯?”伴侣回过身,亲昵地搂住了自己的腰,柔软的金发垂下来,落到了魔王的颈脖里面,带来细微的痒意,耳边传来塞西老师温柔委屈的声音:“亲爱的,我刚才梦到你不在我身边。”

    魔王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差,不敢被塞西看到表情,只能胡乱地用力蹭着伴侣的脸,有些歉意地小声说:“不会的,塞西,我一直在这里的。”

    天使长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将莽莽撞撞的小蝙蝠肩膀上的猫毛销毁,声音含笑:“嗯,我也是,宝贝。”

    第62章 那塞西要听话

    诺曼堡终于迎来了夏季, 浅金色的阳光早早地便洒落在了大地上。

    又是美丽温暖的一天,很适合郊游和闲逛的悠闲日子,即便是最傲娇的魔族也会被热情的同伴们拉出来晒一晒太阳。

    虽然对于他们来讲, 什么阳光什么温暖, 或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当然, 如果再加上人类伙伴们的邀请,那就另当别论了。

    阿瑞斯收到邻居们的邀请函的时候,正在创作一副人物图。

    而模特则是同样“待业在家”的塞西老师。

    这位模特长得好看, 身材也不错,体态更是诺曼堡少有的优雅,只是随便一个懒洋洋的动作, 就能让周围普通的景色显得贵气高级起来。

    并且也很听话,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让诺曼堡最挑剔的画师都满意地打出了九分的高分。

    剩下的一分, 扣在某些会干扰到画师本人的,动手动脚的行为上。

    阿瑞斯第五次被某名模特不经意地触碰到小腿时, 终于忍无可忍地红着脸放下画笔。

    “太过分了, ”魔王红着耳朵抿住唇谴责道:“说好了不要在画画的时候故意打扰我的,塞西是狡猾的骗子。”

    “谁让阿瑞斯自己要离我那么近。”天使长大人舔了下嘴唇, 弯着眉无辜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 他甚至还干脆挪到了离画师更近的位置, 腰腹部几乎和阿瑞斯的大腿侧贴到了一起,手指慵懒地撑着下巴,笑着打趣:“这样就可以了,宝贝,我保证不乱动。”

    “可是这样根本就画不了画。”阿瑞斯的耳朵更红了,他才不是愚蠢的笨蛋, 当然能够看出这位模特的别有用心,一本正经地说:“并且,你的保证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塞西。”

    亚德西莫最近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伴侣的“学习进度”,知道他已经快要偷偷地将维拉送的魔法书学完了,并且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始“实践”。

    这个时候引诱的话,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时机。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无数次被拒绝的画面,天使长大人忍不住又舔了舔干涩的唇,眸色暗了一些。

    就连声音也刻意地拖长了,每个字都充满了暧昧的意味。

    “既然画不了,那就明天再画吧,甜心。”亚德西莫很擅长于示弱和谋取伴侣的关注,浅色的睫毛晃悠着,显得很可怜:“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和你亲近了。”

    天使长轻轻叹口气:“就连维拉看上去都要比我春风得意许多。”

    阿瑞斯本来还想要挣扎一下,但伴侣的最后一句话,却令魔王一下子起了胜负心,绷着下巴说:“才不是,塞西可要比维拉明媚多了。”

    亚德西莫顺势将画师面前那块碍事的画板移开,趁着阿瑞斯放松警惕的瞬间,抓紧时机,将修长的手指探向了他的腰部深处。

    “宝贝,其实我还能更明媚一点,”天使长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浅色的唇迫不及待地凑到了小画师紧张得抿紧的红润嘴唇旁,轻笑了一声:“你想看看吗,阿瑞斯?”

    魔族本来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种族,魔王更不是真的性冷淡,被伴侣熟练的挑逗,弄得心跳加快体温上升,也有些意动。

    正好魔法书也看完了,要不然……就趁现在尝试一些效果算了。

    阿瑞斯在心中纠结一番,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接受伴侣的求欢,顺便检验魔法书中能消耗魔力的方法的效果。

    美丽的紫色眸子像是盛着一整片星河。

    魔王的耳朵边都是红通通的,却还在努力地维持着稳重:“那塞西要听话。”

    阿瑞斯已经开始回想书里面的动作了,翻身将金色长发的伴侣压在身下,又紧张又认真地说:“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亚德西莫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明明兴奋得都想要放出翅膀来助助兴,但表面上还是温文尔雅的“乖巧”模样:“当然,阿瑞斯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最后几个字说得暧昧不清,尽管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便已经沾满了黏腻情-欲的味道,让不算大的小画室中,慢慢地就升起来了滚烫的温度。

    滚烫又粘稠,身旁还有颜料和花草的味道,小鸟昆虫都在夏季开始了活动,伴随着越来越缠绵的喘息声,窗外的小家伙们也叽叽喳喳地吵闹了起来。

    本来不管它们吵成什么样子,都很难引起房间里面的两人的注意。

    一只魔王在一边磕磕巴巴地背着“台词”,一边卖力地摆弄着复杂动作,一只天使早早地就偷看过“教材”,又被伴侣笨拙的动作勾得喘息不断,又非常想要给努力想细节的小画师一些简单提醒。

    两人各有各的忙法,哪有空搭理什么小鸟小虫的。

    如果不是玻璃被撞击的声音实在太过清脆响亮,让魔王以为是哪只鲁莽的魔崽子攻占人界攻占到了自己家的话,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发现窗外那只可怜巴巴努力“敲”窗的传信鸽。

    灰色的小鸽子郁郁寡欢地衔着一封信纸,阿瑞斯将信接走后,它才晃一晃撞晕了的脑袋,展翅飞去了隔壁。

    而不远处的隔壁窗台,正站着几名热情的邻居,为首的青年戴着一顶亚麻色的草帽,面容温和,俨然一副刚刚从花园和菜地里出来的样子,见到阿瑞斯抬头望过来后,便弯起眉眼,冲着他挥挥手。

    他身后的菲尔挥舞双手的动作就大了许多,满脸都带着年轻男孩儿的朝气,朝着画师的方向兴奋地喊道:“小阿瑞斯!快看信快看信!你想不想和我们……”

    菲尔的话还没说话,高昂热情的声音便蓦地弱了下去,像是看到了猫的老鼠,明显地心虚了起来:“塞、塞西,你也在家呀。”

    漂亮画师的身后,浑身上下都写着“欲求不满”的天使长大人走上前来,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显得圣洁而温暖,但说出口的话却令对面的下属们心头发寒:“和你们什么?”

    亚德西莫伸出手臂,虚虚地环抱着正在拆信件的伴侣,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仿若戏谑一般地眨了眨眼:“亲爱的,你又和邻居们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吗?”

    阿瑞斯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紫色眸子带着点迷茫,但目光落到对面的埃莉诺身上时却又顿住。

    魔王并不是蠢笨的人,邻居们的异常太过明显,即便自己已经选择性地忽视掉了一部分,但也依旧一不小心就能够发现他们的漏洞。

    或许是因为阿瑞斯平日里都显得太过无害和迟钝,又相处了太长时间,导致邻居们在他面前时,偶尔便会懈怠下来,露出一点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就比如菲尔送的奇怪金色“雕塑”,比如伊斯顿那顶曾经出现在霍尔莫德斯特殊休息室的草帽,比如埃莉诺那天晚上跟踪时遗落在了地下室的白色羽毛。

    如果一件事情还能算的上碰巧,那么诸多巧合的事情撞在一起,就显得太过奇怪了。

    但奇怪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邻居们善良又热情,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和塞西的事情,魔王也并不在意这些小小的隐瞒,甚至会愿意为了关系和睦,下意识地忽略掉这些奇怪点。

    当然,前提是邻居们也暂且没有暴露秘密的打算。

    阿瑞斯收回视线,一边拆着信件一边嘟囔着说:“大家为什么都开始写信了,明明电话才方便……”

    或许是因为担心弄错了接电话的人。

    亚德西莫没有回话,心中却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些下属们的想法。

    按照本来的安排,亚德西莫今天应该去霍尔莫德斯交文件,不管是在哪里,总不可能呆在家中,所以他们才敢私底下偷偷联系阿瑞斯,还故作聪明地选择了传信这种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但恰巧巴奈负责的任务有了新进展,他正好就要回霍尔莫德斯,天使长也顺便就将自己需要传递的文件,拜托他带了过去。

    这些家伙们勤勤恳恳地做了准备,但就是没想到亚德西莫根本就没有外出。

    天使长大人如有所感地抬眼,对面的几只天使便连忙心虚地错开视线。

    果然如此。

    不仅是亚德西莫,魔王陛下也察觉到了邻居们紧张的心情,毕竟魔族的视力和听力都很好,他甚至能听到菲尔紧张兮兮地咽口水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终于要惨招追杀的挑战书吧……

    魔王也被他们直勾勾的视线搞得有几分紧张了起来,抿住唇将小心地信纸拆开,便见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

    “天气很好,要不要和我们出去玩?”

    阿瑞斯:“……”

    白紧张一通的魔王陛下恼羞成怒地将信纸重新叠好,塞回了信封里面,绷着一张漂亮小脸凶巴巴地说:“可恶,你们是幼稚的小崽子吗,我才不出去呢。”

    窗户唰的一下重新关上了。

    惨招拒绝的邻居们,一边遗憾着计划失败,一边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天使长报复。

    而亚德西莫此时的心情倒还算不错,还贴心地将窗帘也重新拉好了,将逐渐变得刺眼的太阳光线挡住,也阻止了心怀不轨的下属们的偷窥。

    天使长哼着小曲踱步到伴侣的身旁,手指轻轻滑到了“小魅魔”腰线上,拖长了调子说:“那么宝贝,我们要不要继续……”

    他的话才只说到一半,便见自己可爱的伴侣转过身来,又紧张又兴奋地举着一件上衣,眼睛亮亮地对自己说:“塞西,我穿这件出去会好看吗?”

    亚德西莫:“……甜心,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之前说的是不出去。”

    魔王雀跃地勾着唇,又伸手换了一件衣服比划:“我的意思是现在不去。”

    “等太阳下去一点才可以。”阿瑞斯明明开心地都快要摇晃尾巴了,还要假装傲娇:“我可不想让邻居们被晒黑。”

    第63章 和篮子里的白萝卜好像

    晒太阳这种事情, 并不适合在夏天做,也并不适合魔族。

    相比而言,阿瑞斯还是更加喜欢晒晒月亮, 让翅翼和犄角自由地吸收月光。

    魔王讨厌金灿灿的东西, 包括天空上那颗热烘烘的太阳。

    但既然邻居们都可怜巴巴地发出了邀请, 作为魔族最伟大强壮,代表了魔族形象的魔王陛下,只能屈高就下勉为其难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了——

    “说吧, 你们想和我去哪里玩。”

    漂亮画师穿上了一件质量上乘的暗色长袍,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低调的黑色,凑上前来仔细观察后, 却能发现衣服的每一笔针线都隐隐地带着深紫色,还往外发着细碎高贵的光点。

    的确是非常美丽有质感的衣服,用来充当出席晚宴的礼服都绰绰有余, 让本来就十分貌美的阿瑞斯,显得更加贵气, 露出来的脸蛋和颈脖也更为白皙。

    但是……

    “小阿瑞斯, 你真的不会觉得热吗。”菲尔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提出这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诺曼堡下午的温度可不算低, 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魔王迷茫地低头, 并不觉得自己精心挑选搭配出来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毕竟人界的温度不会对魔族有什么伤害, 反而是太过强烈的太阳光线,会使得他们产生不适应不舒适的感觉。

    阿瑞斯观察了下邻居和伴侣们的穿衣风格,发现他们相比自己,的确穿得更加单薄后,便眨眨眼干脆利落地扯开了颈脖下方的几颗扣子。

    “好吧。”第一次收到了邀请函的魔王心情非常不错,对于邻居们的要求, 也是能满足就满足,修长的手指将领口当着菲尔的面勾开:“那这样行了吧。”

    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一整副精致锁骨和小半白皙胸膛的菲尔:“!!”

    站在一旁抱着手臂,一时不察就没拦住伴侣的亚德西莫:“等……”

    眼观鼻鼻观心,望天看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偷偷用余光瞟过来的其他人:“唔。”

    阿瑞斯扯完衣领后,发现邻居们不仅没有为自己的配合而感动,反而表情复杂。

    是还扯得不够大吗。

    魔王陛下夏天时,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呆在画室,几乎很少跑到太阳底下去,也不太清楚自己这样穿,是不是能够和大众相匹配。

    阿瑞斯犹豫着,又再次将手指挪到了领口的位置,茫然地垂下脑袋。

    但是再扯开的话,太阳会晒到肚子的……

    亚德西莫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伴侣脑袋里面的想法,一时间又气又想笑,连忙伸手捂在画师的手背上,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别听他们的。”

    天使长大人动作利落地将伴侣大大咧咧敞开着的衣襟重新合拢,仔细地扣上扣子,把那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重新遮盖住。

    “阿瑞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亚德西莫轻声说:“这样就很好,用不着和别人一样。”

    相比起被扣子束缚住的不舒适,阿瑞斯还是更不喜欢太阳光直射到皮肤上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满足邻居们的愿望,他才不会露出更多的皮肤在太阳底下。

    闻言,年轻的魔王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了邻居们的方向:“真的吗?”

    菲尔已经在为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日子哀悼了,顶着天使长冰冷的眼神,悲痛欲绝地捂住脸坚定点头:“真的真的。”

    在他身后的伊斯顿和埃莉诺,亦是“和善”地赞同,极力将自己与某只愚蠢的天使拉开距离:“当然了小阿瑞斯,你别听菲尔胡说八道。”

    阿瑞斯是背对着亚德西莫的,因此完全看不到伴侣是怎么样对可怜无辜的下属们进行威胁的,这让他松了口气,雀跃地将衣服合拢,力图遮住自己的每一寸皮肤,如果不是觉得不好看,甚至还想要将脸也一起遮住。

    终于,穿着一身黑还带着细闪的漂亮画师,兴奋地往前几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争取能在天黑前回家。”

    天使们很犹豫,谁也不敢讲视线落到阿瑞斯身后的天使长大人身上,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出他们前往的目的地。

    见没有人开始动,魔王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菲尔正在自闭中,决定从此再也不做第一个说话的人,埃莉诺假装听不懂地眨眨眼,伊斯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解释道:“其实,我们本来是打算……”

    是打算只邀请阿瑞斯一个人。

    后面几个字,在天使长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被伊斯顿顺滑地吞了回去,并且从善而流一本正经地转了个话头:“……是早就打算邀请你们的,但是想去的地方有些特殊,总是出现意外情况,才拖到了现在。”

    魔王又期待又兴奋,紫色眸子亮晶晶地注视着伊斯顿,脑中晃过了各种各样有趣的地方。

    然后就听到这位被公认为是最稳重的邻居伊斯顿大哥,平静地开口:“目的地就是——我家新开辟的菜地。”

    魔王陛下雀跃的笑容在嘴角僵住:“什么?”

    ——

    伊斯顿。

    少见的治愈系天使,神界老大哥,在年龄上甚至可以和天使长大人一较高下(?),稳重善良的四翼天使。

    被神池派到诺曼堡,成为即将退休的天使长大人的左膀右臂,在一次次的任务中为同伴们提供圣光治愈。

    并且顺利地在人界,发掘出了一些有趣的爱好——种花养菜和厨艺。

    魔王陛下面无表情地抿着唇,手臂上还挂着小小的篮子,小心翼翼地种满了各种蔬菜水果的花园里面行走着。

    篮子中已经装了不少的大白萝卜了,不远处的邻居就又举着两颗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热情地对着自己挥手。

    阿瑞斯将篮子递到了身旁的塞西老师手中,凑过来小声和他说话:“塞西,伊斯顿为什么要种那么多萝卜。”

    魔王漂亮白净的脸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蹭上了几块泥点,但他本人还完全没发现,皱巴巴着一张脸,偷偷地吐槽:“不喜欢萝卜,好难吃。”

    结婚那么多年,亚德西莫当然知道伴侣的喜好,萝卜这种食物,就算是世界上只有它一种能吃的植物了,阿瑞斯也绝对不愿意吃上一口。

    啊,现在想起来的话,强迫一只小魅魔吃素,好像的确是不太人道的事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天使长的脸上流露出点笑意来,伴随着视线落到阿瑞斯脸上的小黑点上,这股笑意便越来越明显。

    阿瑞斯以为伴侣是在嘲笑自己,没什么攻击力地瞪了一眼他,恼羞成怒地说:“反正摘回去塞西自己吃。”

    魔王不好意思拒绝邻居的好意,但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吃下这种可怕的食物。

    当然只能选择把它都丢给只会嘲笑别人的可恶塞西。

    天使长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小挎篮,以及装在里面的一根根白白胖胖还沾着泥土的萝卜,又抬起头看了满脸苦恼的阿瑞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瑞斯:“?”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魔王的直觉告诉他,塞西就是在嘲笑人!

    “你到底在笑什么。”阿瑞斯红着耳朵,凶巴巴地冲上前去捂住伴侣的嘴巴,但只捂下半张脸的话,根本遮不住那双蓝眼睛里面的戏谑笑意,魔王只能干巴巴地斥责他:“不许笑了。”

    摘了一下午的水果蔬菜,有些刺眼的太阳光终于弱了下去,画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下意识地解开了几颗扣子,深紫色的细碎光点若隐若现地从颈脖两侧大开的衣襟上散发出来,使得那截修长的脖子更加惹眼。

    亚德西莫的喉结滚动两下,发出一点轻笑声,腾出一只手将伴侣侧脸上的泥点擦去,声音温柔又低沉:“宝贝。”

    阿瑞斯莫名也心跳加快了一些,抿住唇望着那双蓝色的瞳孔:“怎么了……”

    然后便听到可恶的塞西老师,用温柔得能滴出蜜来的声音,含笑说:“你的脸上有泥巴。”

    “和篮子里的白萝卜好像。”

    阿瑞斯迷茫地低头:“……”

    “塞西!”

    另一边的埃莉诺烦躁地将萝卜白菜之类的东西,随手丢进水桶中,眼睛时不时地就往阿瑞斯和亚德西莫所在的方向看,浑身都写满了急躁。

    伊斯顿又戴上了他那顶亚麻色的草帽,他似乎很热衷于在做农活的时候,佩戴这种类型的“饰品”,尽管它们看上去又无聊又难看。

    “亲爱的埃莉诺,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这么紧张的表现。”

    伊斯顿拿着一只木头做的水瓢,悠闲地从水桶里面舀了一些水出来,慢慢浇灌在了土地上,递过去几颗草莓:“吃点水果吗?”

    埃莉诺满身怒气地将伊斯顿的手拍开:“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伊斯顿,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放轻了一些,确保现场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天使长在这里,你确定还要骗小阿瑞斯去验明身份吗?”

    埃莉诺其实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她很喜欢阿瑞斯,不到必要的时候,她不会愿意做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事情。

    “就算是魔族又能怎么样呢,”埃莉诺咬着牙这样说:“天使长都不在意,我们就非要那么古板吗?”

    伊斯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将草莓放进嘴里咀嚼,被酸的皱起了脸,但声音依旧是轻松的:“魔族当然无所谓。”

    “但是如果……他和魔王有关系呢。”

    阿瑞斯正在和伴侣拌嘴,不远处是正在努力拔萝卜,并且妄想一根罗卜换一幅画,叽叽喳喳的菲尔。

    魔王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紫色瞳孔转了转,落到了花园边缘的伊斯顿和埃莉诺身上。

    察觉到阿瑞斯的视线,治愈系天使露出一个温和爽朗的笑容出来,晃了晃手中的草莓,提高音量说:“小阿瑞斯,别弄萝卜了,我在做草莓布丁,你愿意来帮忙吗?”

    第64章 他不会是米尔的

    草莓布丁。

    到底是去帮忙做草莓布丁, 还是变成食材的一部分,谁又说得清楚呢。

    亚德西莫并不后悔和下属们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与魔族相关的信息,包括阿瑞斯的魅魔身份, 毕竟自己能发现这些事情, 其余的天使也不是蠢货, 迟早又一天能发现端倪。

    与其到时候被他们自己发现,不如通过自己的口,先一步坦率地告知, 还能有隐藏一部分事情的选择权。

    对于伊斯顿等人的试探举动,亚德西莫也并不反感。

    当然是在不会导致事情进一步糟糕,或者伤害到阿瑞斯的前提下。

    听到伊斯顿的这份“单独邀请”, 亚德西莫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正想要侧头对身旁的伴侣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道故作矜持, 实际上满是雀跃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啊。”

    天使长大人:“……”

    果然还是拦不住。

    阿瑞斯并不知道天使长的内心想法,但能够看得出伴侣脸上的复杂色彩。

    紫色眸子茫然缓慢地移动了一会儿, 最后落到了塞西的金色长发上。

    魔王陛下将几缕不听话翘起来的金发攥在手心, 热乎乎的皮肤温度,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紫色光点在金发上头一闪而过, 等松开手时, 那几缕长发已经重新变为柔顺的模样。

    阿瑞斯满意地扬着下巴, 亲昵地摩挲了几下伴侣放在挎篮上的手,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小豹子:“我等一会儿就回来,塞西不要乱跑。”

    亚德西莫被“魅魔”的可怕能力勾得意乱情迷,蓝色眸子都舒适地微微眯了起来,结果下一刻就听到阿瑞斯说出这句话,连忙回过神, 伸出手去阻止:“阿瑞斯,你先别……”

    但漂亮青年却早已经兴奋地向着邻居的方向小跑过去,将孤独可怜的天使长抛在了身后。

    “我来了伊斯顿,”阿瑞斯在花园里行走得很小心,生怕泥土溅到自己的衣服上,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伊斯顿的身前:“快走吧,塞西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到布丁了。”

    年轻的魔王脸颊跑得微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到底是谁在迫不及待,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埃莉诺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俏皮地来到阿瑞斯的身后,温和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好吧,为了塞西老师能够早点尝到草莓布丁,我们得要赶紧进厨房忙碌起来了哦,小阿瑞斯。”

    埃莉诺的手指在画师的肩膀上一触即离,就像只是一次亲切友好,又极有分寸感的催促,很快便退了开,只是假装不经意地用身体挡住身后来自亚德西莫的视线。

    阿瑞斯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但却非常乖巧地跟在伊斯顿的身后,踏进了那间与花园邻接的厨房:“埃莉诺小姐,你的手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埃莉诺弯着眉眼,垂在两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最后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使长之后,也抿住唇走了进去,声音倒仍旧是含笑自然的:“才没有,我明明就把手擦干了,不信你看看……”

    厨房的门关闭了。

    菲尔听到门响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猛地从菜地里抬起脑袋来,怀里还抱着几颗大白菜和萝卜,磕磕巴巴地开口:“他、他们都进去做饭啦?”

    亚德西莫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家伙在这里的用处。

    蔚蓝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垂下来,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但没说出一个字,都令菲尔后背发冷:“你不用想借口来拦着我。”

    天使长如有所感地抬头,正好和另一位正在享受下午茶的邻居对上视线。

    “这道门不可能拦得住我,当然你也一样。”亚德西莫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在阳台上品尝红酒的白发魔族,但话却是对着身旁的菲尔说的:“我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来胡闹,五分钟后,我会直接打开门进去。”

    尽管已经预料到天使长肯定猜到了他们的计划,但真的被当中说出来,还是令菲尔感到脸热又慌张,下意识地就想要为自己和同伴们辩解:“亚德西莫大人,我们其实并不想伤害小阿瑞斯的,但是……”

    亚德西莫打断他:“但是前提是他并不是魔王米尔,对吗?”

    菲尔抿住了唇,年轻的天使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事情,坐立不安纠纠结结,总觉得不管怎么做怎么说好像都是错误的,最后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如果小阿瑞斯他真的是怎么办,这么多的巧合都和他有关……您会选择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吗,还是继续隐瞒呢?”

    “他不会是米尔的。”对面阳台上那名白发魔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维拉在清理着下午茶的残余,亚德西莫收回视线,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轻声说道:“我最开始就已经测验过了。”

    ——

    伊斯顿是一名热情大方又沉稳和善的人类,是魔王和伴侣搬进新家后遇到的第一位邻居。

    阿瑞斯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下午的情景。

    当时也是在一个和现在相同的夏天,就算太阳已经落了山,但温度依旧很高,来到人界不久的年轻魔王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种程度的光线,一整个夏天都窝在房间里面不出门。

    伊斯顿就是那时出现的,他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小蛋糕,敲开了魔王的家门,满脸都是友善的笑意:“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伊斯顿,这是我刚刚做好的甜点,你想要尝尝吗?”

    然后,魔王就为自己的不警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炎热的夏天拉了三天的肚子。

    伊斯顿的食物总是外表看着诱人,但却常常开出隐藏款食材。

    就比如已经过期的牛奶和坏掉的牛油果。

    这么多年过去,伊斯顿的厨艺依然发挥不稳定,阿瑞斯也还会被食物的外观所迷惑,每每都忍不住想要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像是现在。

    “它看上去好好看。”阿瑞斯盯着邻居手中的小碗,里面盛放着小半碗清透的水,比魔王见过的任何液体都要清澈干净,水中浸泡着几颗草莓,本就鲜艳的颜色变得更加红润起来。

    “要尝一口吗,我自己种的草莓哦。”伊斯顿将小碗递过去,随着天使的动作,碗里的液体也轻微摇晃着,在灯光下发出细碎的光点来:“外面是盐水,能使它的口感更好。”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草莓的色彩更加引人注意,但阿瑞斯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碗里的液体所吸引着,紫色瞳孔随着透明液体每一次的小幅度摇晃,而轻轻地移动着。

    “盐水?”这名美丽画师明明是最讨厌咸咸的东西的人,却在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怎么看都平平无常的液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下唾液,语气显得可怜巴巴的:“那我可以尝一尝吗,真奇怪,它看上去似乎味道很好的样子……”

    埃莉诺用力地攥紧了手指,背脊僵硬,眼睛更是紧紧地放在阿瑞斯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胸口起伏不定,她明明听到了阿瑞斯的请求,却迟迟张不开嘴。

    伊斯顿看了同伴一眼,只是温柔地勾起唇来:“可以哦,它本来就是给小阿瑞斯准备的。”

    魔王陛下闻言雀跃地睁大了眼,因为大方友好的邻居而真真切切地开心,黝黑的短发又长了一些,垂落在额前,显得整只魔都乖巧了几分。

    “那真是太好了。”阿瑞斯没有丝毫警惕心一般地将小碗端起来,漂亮青涩的眉眼弯起来,让人很难升出讨厌或者害怕的情绪来:“那我先尝尝……”

    在小碗边缘即将和阿瑞斯的嘴唇相触碰时,一言不发的埃莉诺忽然提高音量阻止:“等一下!”

    然后飞快地抢走了阿瑞斯手中的小碗,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慌乱,碗里的液体被她有些激动的动作弄得溅了出来,好几滴液体落到了画师的脚前。

    阿瑞斯一脸迷茫:“埃莉诺?”

    埃莉诺心跳得很快,但抢都抢过来了,她也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轻声说:“小阿瑞斯,你可以先去帮我看看烤箱里的蛋糕吗,我担心它糊掉了。”

    魔王没有在意邻居突然粗鲁的举动,紫色眸子亮亮的:“当然可以,非常乐意为美丽的女士效劳。”

    “唔,不过我好像没有看到烤箱在哪里,你们把它放到走廊尽头了吗?”

    埃莉诺当然不会知道什么烤箱,毕竟这只是她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一个借口罢了。

    伊斯顿在心里叹出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口道:“是的,亲爱的阿瑞斯,你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它。”

    “明白了。”阿瑞斯眨眨眼笑着答应下来。

    等到黑发青年袖长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埃莉诺才又松出一口气:“还好阿瑞斯没有喝下去。”

    碗里的液体添加了治愈天使的血液,对于魔族而言,表面上是极具吸引力的“美味佳肴”。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小滴神池池水,如果只是普通魔族遇到它,只会觉得皮肤刺痛,但如果识别到了魔王的气息,这一点点看似不起眼的池水,却能在一瞬间催发魔力,使其暴露出属于魔王的特征。

    “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埃莉诺轻松地开口:“神水溅到了阿瑞斯的手背和颈脖上,但没有出现任何情况,他并不是米尔,最多只是一只单纯的小魅魔罢了。”

    “我们没有必要真的骗他将它喝下去。”她这样说。

    伊斯顿望着阿瑞斯远去的方向,倒也没有埋怨忽然反悔的同伴,只是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水倒掉:“好吧。”

    第65章 偷偷尝过他的□□

    阿瑞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 果然在最里面发现一个烤箱,旁边甚至还有一口大锅,下面的炉火正旺。

    魔王陛下先是查看了下烤箱里面的小蛋糕的状态, 确定它没有被烤糊后, 才没好气地来来到炉火前, 修长的小腿踹了踹炉灶:“别装了,你赶紧离开吧,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找我。”

    橘红的火焰晃悠了两下, 最后凝聚成一道同样艳丽的身形。

    撒尔今天还没来得及扎头发,长长的银丝披散在肩头,他啧了一声, 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无情。”

    “你可别忘了,是谁早早地预料到了这些可恶天使的险恶用心,是谁给你制作了能帮你度过危机的药水, 是谁在你还没学会飞时,带着你荡秋千……”撒尔掰着手指一件件地数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好了好了撒尔。”阿瑞斯实在是不习惯于面对别人的好意, 特别是对深渊里的那群家伙, 魔王总是觉得很难为情,听着撒尔的话越来越奇怪, 连忙红着脸阻止, 憋了半天又不甘示弱地憋出一句:“其实不用你提醒我也能知道……”

    “你知道?难道你不是应该无条件地信任那些热情可爱的邻居吗, ”撒尔阴阳怪气地这样说,打了个响指,阿瑞斯的裤腿便被风撩起一些来,露出他被灼烧掉后开始缓慢恢复的一小块皮肤:“治愈系天使的血液还神池池水,就算你不是魔王,真喝下去喉咙也得被烧掉一层皮。”

    阿瑞斯抿住唇没有回话, 等过了几秒后才轻声说:“就这样吧,能让他们安心一点也好,大不了……我就和塞西再搬一次家。”

    撒尔都要被气笑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亚德西莫之间定有契约,无法说出他的身份,撒尔真的想要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嘲笑。

    年轻的魔王抬起眼,看着满脸写着‘欲言又止’的亲戚,想了想后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撒尔,你在怀疑塞西的身份对吗,你认为他也是天使的一员。”

    撒尔闻言挑起了眉,有些惊讶自己这位总是过度单纯迟钝的小外甥,竟然真的误打误撞地说出来了真相,红眸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你的怀疑也并非毫无道理,”阿瑞斯觉得自己真是一只通情达理的魔王,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后,才继续为这位来自深渊的总是过度怀疑的亲戚辩解:“毕竟塞西的确和这几位邻居的关系都很不错,甚至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像是上下级一样的奇怪氛围……”

    那当然了,毕竟是神界唯一的天使长。

    撒尔一想到那天被亚德西莫完全压制的情况,还是会有惧又恨,看到阿瑞斯已经马上就要猜中了,忍不住站直了身体,猩红的眸子都兴奋地亮了起来,恨不得自己张开嘴替魔王说出来。

    “但是撒尔,过多的猜忌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魔王陛下忽然就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

    撒尔:“?”

    阿瑞斯说了半天,最后坚定地得出一个结论:“塞西才不是什么天使呢,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而已。”

    “……”

    撒尔被哽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期待兴奋的笑都僵硬在了嘴边,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都无疾而终:“好好好……”

    阿瑞斯看不懂撒尔的复杂表情,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哑谜,魔王皱着眉头为自己的结论证明:“我最开始就怀疑过塞西的身份了,毕竟他有着一头金灿灿的金色长发,还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奇怪的圣洁气息。”

    撒尔的耳朵动了动,听着好像又有了一点希望,连忙催促着魔王继续说:“没错,所以呢,然后怎么了?”

    在白发魔族努力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魔王顿了顿,抬起手来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边,声音变轻了一些:“但是我试验过了,他不可能是魔族的。”

    然后,撒尔就听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可爱单纯漂亮的小阿瑞斯,小声地这样说道:“我偷偷尝过他的□□,完全不会让我感到疼痛和厌恶,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天使。”

    “……”

    撒尔捂住额头,咬牙切齿地后退了一步,红眸震惊地收缩着,看着魔王的视线,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恼怒:“我的天哪,该死,你可是尊贵强大的魔王,谁教你去吃男人的□□的??”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那毕竟是魔王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本就觉得不好意思和愧疚,现在撒尔这样夸张的一说,更是让阿瑞斯红了脸,忍不住反驳:“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就没有做过吗?”

    撒尔气得简直想要回深渊撞树,觉得自己就像是辛辛苦苦种了大白菜,结果白菜被路过的死鸟叼走了不说,最后还被白菜和鸟人合起来欺负的倒霉农民。

    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就是要被气得背过气去的模样。

    魔王实在是想不通他生气的点在哪里,莫名其妙地被“凶”了半天,迷茫之余也生出几分羞恼来:“不就是血液吗,我才不相信你没有碰过别人的血!”

    撒尔:“哈,我当然……血液?”

    ——

    “您您您说说说什么,”菲尔被天使长直白的话语吓得整张脸爆红,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您以前故意让小阿瑞斯摄入过您的那、那个?”

    亚德西莫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趣和这只年轻的天使对话,他的视线一直落到前方禁闭的房门上,就像是迫切地想要穿过它,洞察到里面的一切,回答问题时也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血液而已,别想太多。”

    那是失去工作的小画师借住到天使长家中的第二周。

    尽管这位漂亮又傲娇的少年身上并没有任何属于魔族的气息,但行为举止却格外异常,并且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某些时候的举动与寻常人类的习性并不相符,从来都没有过主动隐藏的念头,至少在亚德西莫的面前,他似乎都是大大咧咧地展示着自己的不同之处。

    比如讨厌过亮的光线,但又喜欢亮晶晶的珠宝,比如总是被家里突然响起的电话吓得睁大眼,比如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写字。

    就像是一名远道而来,第一次踏入人界的客人。

    而恰好的是,某名新上任的魔王,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入了人界,并且最后一道气息,隐匿在了诺曼堡中。

    尽管那时的天使长大人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对这名古怪又美丽的小家伙产生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情感,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对他身份的怀疑。

    因此,当某一天的下午,失业在家的少年正趴在窗前撑着脑袋思考自己的“前程”,亚德西莫坐在他侧后方不远处为这位脾气古怪的客人削水果。

    其实并不太锋利的水果刀在天使长不经意地控制下,刮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来。

    金色长发的青年在那时微微提高了点音量“啊”了一声,果然吸引过来了这位警惕少年的注意力。

    “听说用唾液可以给伤口消毒和止血,”天使长温柔地将伤口递到了阿瑞斯的面前,仗着才来到诺曼堡的少年懵懂又单纯,轻声哄骗:“你能帮帮我吗,阿瑞斯。”

    亚德西莫从记忆片段中回过神来,但那种被小动物飞快舔过手指的触感,却伴随着天使长的回忆,开始在大脑中不断萦绕。

    “还有三十秒。”亚德西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对面房子的阳台,白色长发的魔族不知在何时又回到了远处,感受到了天使长的视线后,还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

    “菲尔,你知道为什么神池一直让我去寻找米尔吗。”

    亚德西莫一边在心中计算着最后的时间,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下属懒洋洋地提问道。

    菲尔年纪不大,天生就是四翼天使,但因为一出生起便在“和平期”,成长道路上受过最大的挫折就是在素质报告不通过的时候,相比起埃莉诺和伊斯顿这种年长一些的天使,对神池并没有那么大的敬畏心。

    闻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回答:“因为担心新任魔王会威胁到人类还有其他种族的安全?”

    “那为什么不是直接命令‘驱逐’或者‘消灭’,而只是‘寻找’?”

    还有最后十秒,亚德西莫这样想着,只要五分钟一到,他就立刻推开门进去,将伴侣从下属们的手中带回来。

    伊斯顿并不一定会将阿瑞斯的安全放在“试验”的第一位,撒尔也不一定会真的能完全保证阿瑞斯不受到伤害。

    五分钟不介入,已经是亚德西莫最后的底线了。

    菲尔被天使长的问题难住了,眉头皱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纠纠结结地胡乱说话:“也许……也许神池也好奇这位魔王?毕竟是第一位能够凭一己之力打开深渊入口,又全部合拢,还随随便便就打破了界限的存在……也许他是个丑八怪,神池想要找到他来嘲笑他……也许他长得太过貌美,神池担心他到人界来勾引太多无知少男少女……”

    菲尔不愧是四翼天使中最嘴碎的一只,毫无逻辑性的话,竟然也能够编得像模像样喋喋不休。

    伴随着菲尔的自言自语,最后的十秒期限终于数到了最后一秒,亚德西莫立刻抬起眼,想也不想地就快步上前去开门。

    但手指还没有触碰到门把手,木门便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门那头的黑发青年被突然跑过来的天使长大人吓了一跳,差点把盘子里面的小蛋糕丢出去。

    漂亮的紫色眸子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睁大,阿瑞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眨眼后腾出一只手放到对面伴侣的胸口上。

    “你心跳好快哦塞西。”阿瑞斯勾着唇,像极了供天使阅读的画册里面的那些“吃人”的美丽精怪:“是在想我吗?”

    第66章 你好啊,小黑

    后来魔王陛下还是没能吃到邻居们的草莓布丁, 原因不在厨艺上,而在草莓上。

    伊斯顿种的每一颗草莓都巨酸无比,让人怀疑它们红彤彤的诱人外表, 是不是就是为了勾引无辜的魔族上钩, 然后偷偷将他们酸死。

    但好在他提前烤好的小蛋糕并没有放入草莓或者萝卜之类的东西, 只有香甜的奶油和松软的蛋糕胚。

    尽管魔王自己也不知道这半个下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但毕竟是第一次收到朋友的邀请,还得到了一大框“礼物”, 总的算上来,阿瑞斯还算开心。

    当然这份开心,在魔王掀开篮子上方的小碎花盖布, 发现了里面满满一筐的新鲜大白萝卜时宣布终止。

    阿瑞斯当场被吓得后退几步,漂亮的眸子都睁大了,差一点就将手上的篮子丢出去。

    但身为魔王的素质和尊严, 让他努力地扼制住了这种不太尊重人的举动,平复好心情后, 年轻的王期待地望向了身旁的伴侣。

    亚德西莫:“……”

    虽然但是, 其实不只是魔族,天使也不怎么爱吃萝卜来着呢……

    面对漂亮魅魔的可怜请求, 事实上并不喜欢吃任何人类食物, 特别是萝卜白菜之类的天使长大人甚至没有犹豫超过五秒钟, 很快便优雅自然地接过了篮子,并且还顺便以此为借口,为自己讨来了一些不错的福利。

    “好吧亲爱的,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食物,”亚德西莫舔了舔牙齿,若有所指地轻轻开口:“那阿瑞斯愿意用其他的‘食物’给我做交换吗?”

    魔王陛下当然不会拒绝伴侣这一点小小的可怜的要求。

    只是他的脚踝和手臂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神池池水烫出来的痕迹, 尽管已经很浅了,但还是担心会被向来心细的塞西老师所发现。

    因此,这一天的晚上,魔王并没有如天使长所预料的一般,重新亲自实践魔法书里面的内容,甚至都没有脱掉身上的衣衫,就这样穿戴整齐,只露出来了某一部分白皙的皮肤,矜持又美丽,让心怀不轨的天使长又心痒又心动。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只警惕的魅魔真正地开始“实践”呢。

    亚德西莫无数次地生出这样的烦恼,阿瑞斯一有时间就往侧卧跑,枕头下面的书都要被翻出翘边了,却还是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意思。

    但明明上一次,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开始进行,就被菲尔那群家伙给打断了,按理来讲不应该会继续犹豫。

    到底是……哪里又出现了问题。

    ——

    “我亲爱的陛下,您究竟又有哪里出了问题。”撒尔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身后的魔法师正在为他梳头发:“魔法书不是都给你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呢。 ”

    阿瑞斯端起维拉递过来的蓝色液体,鼻尖耸动着闻了闻,嗅到了一股又有些刺激又有些香甜的气息后,好奇地晃动着杯子。

    听到撒尔的话后,便将前襟撩开了一些,露出锁骨下方的皮肤。

    “你看吧。”魔王陛下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无奈:“应该是被上次的神池池水刺激出来的,”

    只见白皙的胸口上,隐隐蔓延着一些暗紫色的纹路,仿若会呼吸一般缠绕跳动着,从心口的位置爬到了锁骨下方。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让维拉炼制好药水的。”撒尔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被迫显现出来的魔纹后,便不满地皱起了眉:“维拉——”

    眼看着这只脾气不好的魔又要发火,维拉只能语气暴躁地替自己辩解:“别赖我,最开始就说了,我的药水只对普通魔族起作用。”

    魔法师的声音顿了顿,轻飘飘看了阿瑞斯一眼后,才继续说:“至于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魔,能不能起到好效果,就要看他自身的魔力稳定情况了。”

    换句话说,维拉的药只能保证对中低级的魔起作用,等级越高实力越强大的魔,就越不能保证效果,如果恰好还遇到了魔力紊乱无法控制的情况,那就完全无法控制魔药的作用,甚至还有一定几率会产生副作用,加重紊乱的情况。

    某只魔界最强大又正好魔力紊乱严重的魔:“……”

    怪不得后面从伊斯顿的院子里回来后,尾巴犄角什么的,就越来越喜欢突然窜出来,就连翅翼都开始蠢蠢欲动,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现象,直到有一天早上,魔王陛下照镜子时,忽然发现魔纹都爬到脖子上了,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说是副作用……”阿瑞斯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已经在努力地克制,但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透明玻璃杯里面那些漂亮的蓝色液体所吸引着:“那什么时候能停止?”

    维拉:“我怎么……嗷!”

    大魔法师先生被凶巴巴的白毛家伙踩了一脚,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低骂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语,翻出一本写着古怪文字的书籍来,翻了半天,终于再一次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

    撒尔很不满意维拉敷衍的回答,正想要瞪过去,余光却瞟到某只黑头发的魔王已经快要将鼻子凑到玻璃杯里面了。

    “小阿瑞斯,你在做什么。”撒尔本来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间,忍不住伸手将魔王怀里的玻璃杯拿过来:“有什么好闻的……”

    猩红的眸子轻轻收缩了下,撒尔嫌弃地移开脸,对着身后的魔法师斥责道:“啧,你怎么给他喝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跟着撒尔手中的玻璃杯移动,紫色的瞳孔中映照着一片晃动着的蓝色液体。

    魔王好奇地伸手戳了戳玻璃杯,歪着脑袋盯着里面晃来晃去的液体看:“是蓝莓味的吗。”

    “也许吧……”维拉哪里知道这些魔族,一个两个的,要么就不喜欢喝酒,要么就不会喝酒,简直一个比一个麻烦矫情,古里古怪地笑了两声,正想要阴阳怪气,但被撒尔轻飘飘扫了一眼,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不过更可能是蓝酊草的汁液,”魔法师也俯身嗅了嗅这杯其实只是自己随便翻出来的果酒,忽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蓝酊草倒是能够中和你身体里面的药性。”

    阿瑞斯眨眨眼:“那我喝了就能让副作用快点消失吗?”

    维拉又低头翻了半天书,嘟囔着说:“按理来讲是这样,但是……”

    魔法师摊开手,便又有一个装满了蓝色液体的透明瓶子飞到了手心中。

    “但是蓝酊草在这个季节已经找不到了,”维拉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有这瓶果酒里还携带有一部分蓝酊草汁液。”

    阿瑞斯很想要魔法师先生手里的果酒,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魔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魔王觉得这瓶酒的颜色实在太漂亮了。

    是浅浅的,但又十分清透的蓝色。

    像是伴侣的眼睛,让魔王一看便心生欢喜。

    “你要送给我吗,”阿瑞斯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抿住唇说:“但我还没有得到六星芒徽章。”

    毕业话剧由于编剧小姐突然发现自己尚且没有完成毕业作业,而迟迟没有动工,魔王当然也就暂时还拿不到答应给撒尔的徽章。

    “没关系。”撒尔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身后便隐隐地出现了一只猩红瞳孔的形状,尽管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但能够看得出相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它已经稳定“健康”了许多:“我们已经得到了更有用的材料,星芒徽章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阿瑞斯歪了下脑袋:“比如四翼天使的羽毛?”

    撒尔本来正在装模作样的喝水,被魔王毫无预兆的这句话猛地喷出一口水来,还差点呛到了喉咙:“咳咳咳……你怎么知道?”

    魔王微微扬起了下巴,眼尾也跟着骄傲地挑起来:“我猜的。”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管是徽章还是天使羽毛,都不能直接用于撒尔领域的恢复,更像是用来当做解除某种诅咒或者魔法的净化性材料。

    撒尔才从深渊中爬出来,还是以分身的形式,被诅咒的概率太小,那么就只能是……

    阿瑞斯思考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几颗亮晶晶的糖果,然后推到了维拉的面前:“给你。”

    维拉:“……”

    撒尔:“为什么我没有?”

    聪明的魔王已经猜到了撒尔和魔法师之间的交易,眨眨眼说:“维拉,你把果酒给我,我可以保证等撒尔的领域恢复之后,他也绝对甩不掉你。”

    阿瑞斯一本正经地解释:“先给你五颗糖当报酬。”

    被拆穿了心中想法的撒尔满脸气急败坏:“阿、瑞、斯。”

    维拉想通之后,立刻就答应下来:“成交。”

    魔法师拍了拍手,就有一只熟悉的魔族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小推车走上前来,里面放了满满一车的蓝色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先落到了蓝色液体上,然后才看到了推车的魔族。

    “你好啊,小黑。”魔王矜持地问好。

    还是没有习惯这个新名字的魔族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来:“您好,阿瑞斯大人,维拉先生让我先帮您把这些酒搬回家。”

    ——

    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待伴侣回家的天使长大人忽然感觉手腕有些发烫。

    金光从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面前便出现了巴奈兴奋的面孔。

    “亚德西莫大人,我找到那名制作违禁药的魔法师了!”

    巴奈急匆匆的声音伴随着敲响的门铃同时出现在亚德西莫的耳边:“您还记得那只逃脱的黑头发魔族吗,我在他住处的地下仓库发现了全部的实验器材和药水!”

    “对了!最关键的是他好像和魔王米尔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门打开了,率先出现的是阿瑞斯漂亮矜贵的脸蛋,小画师不知道在外面偷偷喝了什么,脸颊红红的:“塞西,我回来了。”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黑头发少年,少年的怀中抱了数瓶装着蓝色液体的酒,脚边还有一个小推车,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亚德西莫勾着唇,就像是没有听到同伴的提醒一样,温柔地腾开位置:“欢迎回家,宝贝。”

    天使长大人掀开眼皮,如若惊讶一般,扫了一眼伴侣身后的少年:“亲爱的,这位也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算吧。”魔王陛下有点心虚,又对着门外踌躇着不敢上前的魔族招了招手:“快进来吧,小黑。”

    第67章 我喜欢你,你过来

    魔王的热情欢迎并没有让小黑稍微放松一些, 反而令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果酒都搬进客厅里面后,便立刻想要离开。

    但才转过身走出一步,却感觉双腿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又仿若前方有一堵坚硬的墙, 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往前。

    “不用那么着急的, 不如进来坐坐,休息一会儿。”

    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小黑下回过头, 就正好与亚德西莫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对视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双眼睛并没有任何凶恶的痕迹,甚至完全算得上是和善, 但还是令小黑忽然间就心跳加快,危机感使得年轻的魔汗毛倒立,下意识地就赶紧将目光移到了整个客厅中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那只同样是黑色短发, 却怎么看都要比自己美丽贵气许多,拥有一双沉稳尊贵紫色瞳孔的——

    阿瑞斯大人。

    “是甜甜的。”被小黑满怀期待注视着的阿瑞斯大人, 却已经又拧开了瓶盖, 正在用红润的舌尖舔舐着溅到了手背上的蓝色液体,高贵神秘的紫眸就算是开心得眯起来些, 也是亮晶晶的:“喜欢。”

    察觉到了来自同族的注视后, 还慵懒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垫, 顶着一张带着红晕的美丽脸颊,大方地说:“过来吧,小家伙,我允许你趴在我的脚边侍奉。 ”

    小黑:“……”

    亚德西莫:“……”

    但摄入了过度酒精,并且没有主动将它们排出身体的魔王陛下,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 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会产生多么暧昧的歧义,毕竟在魔界,能够在王座之下服务,的确是绝大多数魔都期待渴望的事情。

    小黑其实还并不知道阿瑞斯的真实身份,但他接受过来自阿瑞斯的一点点魔力,再加上撒尔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不难猜测出这名潜藏在人界的魔,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因此,尽管被阿瑞斯忽然说出的这句话给搞的怔愣住了几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脸上一红,然后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亚德西莫,咬了下唇说:“不太好吧。”

    亚德西莫被这家伙扭扭捏捏的话弄得太阳穴直跳,一抬眼还看见自己的伴侣正在皱着眉头撕扯领口。

    天使长大人:“……”

    果然,就不应该放心地默许着阿瑞斯和撒尔呆在一起。

    或许是天使长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复杂,终于引起了魔王陛下的注意。

    阿瑞斯进门前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刚才又没忍住喝了几口后,大脑便顺顺利利地完全变成浆糊了。

    盯着亚德西莫看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塞西?”

    魔王的眸子里面满是水雾,显得朦朦胧胧的,直直盯着人看时,显得既美丽又具有攻击力,让本来有些恼怒的天使长都忍不住喉结滚动了几下。

    “不要你了。”年轻的魔王摆摆手,直接就将犹豫着上前来几步的魔族少年掀开,懒洋洋地对着天使长的方向眨了下眼睛:“我喜欢你,你过来。”

    小黑直接被魔王的力量掀开撞到了门上,连专属于魔族的黑色纹路,都被迫触发,爬上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没想到阿瑞斯会直接在这名金发“人类”的面前暴露自己,满脸惊恐,痛呼一声后,便连滚带爬地往门口的方向跑去,但手指还没有碰到墙壁,便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大开着的房门,在自己眼前砰的一声关闭上。

    怎么会这样?!

    小黑心中闪过了众多可怕的念头,在惊恐的促使下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两人,却都没有在他身上投下半点注意力。

    亚德西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伴侣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了,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上一次这样吩咐性的语句,还是出现在他们初见的时候。

    “我不喜欢你的头发,可以剪掉吗。”魔王很满意这名金头发青年的配合,看着他“乖乖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却又脑袋一晕,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迷茫从眼中一闪而过:“小黄?”

    “……宝贝,这是金色。”天使长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喜欢伴侣下意识处于高位的时候,总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扒掉这只故作傲慢的小魅魔的衣服。

    当然,被他脱掉衣服,也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亚德西莫忍不住凑上前来,浅色的嘴唇在魔王的手背上一触即离,金色长发也垂落到了魔王的膝盖上。

    他说:“但当然,你可以剪掉它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甜心。”

    魔王的手背痒痒的,膝盖也痒痒的,让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想要将手拿开,却被这名大胆狂妄的青年按住了手腕。

    “我不想剪了,”魔族的危机意识向来很强,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王,也会拥有感知危险的能力,阿瑞斯的大脑被酒精侵蚀得混乱一片,但依旧拥有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小黄,你看上去就像要吃掉我一样。”

    ……嗯,果然还是习惯不了这个称呼。

    意外解锁了伴侣“高超”起名能力的天使长大人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亲爱的,你真是……”

    魔王陛下虽然因为酒精而大脑不清醒,但反应却很快,耳朵警惕地立起来,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天使长是在嘲笑自己:“可恶,你再这样嘲笑我,我就要生气了。”

    亚德西莫心头微动,抬起眼,大胆的伸出手指,在伴侣带着红晕的侧脸上摩挲过去,语气优雅甚至还隐隐地带了点期待:“啊,那你要怎么生气?”

    阿瑞斯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因为面前这只金灿灿的坏家伙的越界举动而恼怒,紫色瞳孔中映照着他金色的长发和含笑的脸庞。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哦……”魔王也从对面青年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摸样,安静地盯了一会儿后,忽然恍然大悟般睁大一点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

    “小魅魔”的语气奇怪,在他的这句话之后,本来以为伴侣只是在和自己玩情趣的天使长终于隐隐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将状态不太对的伴侣捞回来。

    但一捞却捞了个空,亚德西莫的旖旎想法,在发现伴侣的身影瞬间从面前消失时,终于沉下去。

    天使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过身去,便正好看见阿瑞斯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美丽的画师或许是真的喝醉了,眼中雾蒙蒙一片,但视线却精准地落到了客厅的某一个角落里面。

    那里躲藏着一只正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年轻魔族。

    阿瑞斯有些不舒服地将额前的碎发掀起来,光滑白皙的额头便露了出来,上面已然蔓延起了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纹路,细碎光亮在其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两只小巧圆润的黑色犄角也从发间钻了出来,为已经足够漂亮的画师,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攻击性。

    “你要看好了哦,”魔王舔了舔自己的犬牙,明明还是一副矜持傲娇的模样,但却令正被注视着的小黑忍不住战栗了起来:“我会怎么生气——”

    他每说一个字,便往前迈半步,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便正正好来到小黑的脚边,阿瑞斯一抬手,便隔空锁住了这名魔族少年的颈脖,几乎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任谁也看得出,阿瑞斯的目标是谁。

    但因为太过突然,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攻击,即便是本来就打算趁机抓住小黑的亚德西莫,也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住了

    小黑当然更是能够感受到这股冲着自己而来的杀意,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来送个果酒,怎么会就突然到了这种境地,就算是再沉稳的少年,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喊起来:“您怎么了阿瑞斯大人,我是小黑啊,是维拉先生让我送酒的……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咳咳咳,不要、不要杀我!”

    阿瑞斯眨眨眼:“小黑?我不会杀小黑的。”

    魔王歪着脑袋,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声音却又单纯又无情:“但我要杀你。”

    几乎是自相矛盾的两句话,可惜被掐住了颈脖的小黑就算再怎么无语,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为自己辩解,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奋力但又无能为力地挣扎。

    阿瑞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人类在踩死一只蚂蚁前,好奇地摆弄着它的身体。

    与此同时,魔王身上的魔纹也越来越明显,在白皙的颈脖和微微敞开的胸口上蔓延着,时不时地起伏和波动,仿若一根根在跳动呼吸着的脉搏,紫色瞳孔收缩着,慢慢变成了竖瞳的模样,细长有力的尾巴不耐烦地从后腰处挤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地面上。

    俨然就是一副半魔化的摸样。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怖残忍的情况,不远处一直旁观着的金发青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魔王很不满,终于忍不住斥责他:“你要害怕。”

    阿瑞斯这样说:“我很凶的。”

    或许是魔王的这句好心提醒,终于让这只金灿灿的家伙回过了神,他那双总是含笑的蔚蓝色瞳孔猛地收缩着,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用一个就连魔王本魔也承认是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笨蛋,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伤害得了尊贵的魔王米尔。

    魔王陛下骄傲地这样想着,也做好了教训教训这只金毛的准备,谁料疾风刮过耳边,并没有如预料之中地带来任何伤害。

    阿瑞斯只感觉只听到一道闷哼声从耳朵边上响起来,接着后背便和一道温热的身体相接触,再接着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只叫小黑的魔族少年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双眼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手指上还着一点鲜红的血迹。

    亚德西莫压抑着恼怒,将差点挨了一爪子的伴侣拉到了自己身后:“怎么了宝贝儿,知道他有问题,还往前凑。”

    天使长大人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果酒并不是寻常的酒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对面那只“魔”却猛地发出了古怪的笑,身体迅速膨大并且抽搐起来。

    阿瑞斯也终于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迷茫的紫色眸子在落到亚德西莫被刮出一道冒着黑气的血痕的手臂上后,猛地一缩。

    而与此同时,“小黑”突然整个炸裂开,在无数强大魔力和血液肉块裹挟着纷飞中,温馨的双层小屋也在瞬间坍塌。

    魔王阴沉着脸正想要上前一步,却忽然打了个带着果酒味的嗝,然后紫眸里面便闪过半秒钟的茫然和空白。

    只是这半秒,便足够“小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各种魔力,翻滚着向阿瑞斯冲击而来。

    在房屋坍塌无数砖瓦掉落的混乱视线里面,阿瑞斯唯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因为收到刺激,快要控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庞大魔力,以及一具始终紧紧和自己挨在一起的温暖身体。

    天地颠倒和可怕能量终于倾泻而出时,又是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该死,竟然被维拉摆了一道,小阿瑞斯,你还好吗,舅舅带你一起走!”

    阿瑞斯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黑就算聚集了再多魔力,也不可能真的重伤自己。

    但却足够影响到自己已然紊乱的精神和魔力状况,足够导致魔王努力压抑的力量最终释放。

    再呆在这里,必然会导致无数的伤亡,到时候就麻烦了。

    要离开吗。

    阿瑞斯的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在被撒尔拉扯住开始脱离的时候,眼中却挣扎着划过一丝清醒。

    不要。

    有人还在里面。

    是谁呢……

    “塞、塞……唔!”

    魔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神志,最后被撒尔一巴掌拍回去。

    “舅舅是为你好,”白色长发的魔族也有些狼狈,发丝散到了肩头,望着身后追过来的面色阴冷的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必须得走了。”

    第68章 这是我的谢礼

    魔族的王, 阿瑞斯·米尔,他诞生于深渊与大地的交汇之处,强大而美丽, 或许连造物主都偏爱着他, 魔王降生之初便正好遇上一只强大魔兽的逝世, 血液将土地浸润,□□化为树木花草,构造出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 掩盖住了这只新生魔崽子的气息的同时,也在他最脆弱的时期,提供了短暂的保护。

    直到魔兽的最后一滴血液也消失不见, 屏障失去了作用,阿瑞斯身上庞大又毫无章法的魔力味道,也终于引起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贪婪的野兽聚集在身边, 上半城的贵族亦在虎视眈眈。

    只学会了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开始迷迷糊糊地自救。

    但显然自救这种事情, 对于一只诞生不久的魔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阿瑞斯努力地滚啊滚, 一滚就滚进了深渊里面。

    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世界。

    好在, 深渊里的可怕家伙们, 虽然长得凶神恶煞, 不是嚷嚷着要吃掉魔崽子,就是威胁要剪掉他的犄角和翅翼,但却从来没有魔这样实践过,即便真有不长眼的生物,想要抓住这只意外掉落的小家伙尝尝味道,也会在开始行动前, 就被前任魔王们默契地迅速处理干净。

    因此,虽然魔王陛下的童年与寻常魔崽子的童年有所不同,但却从未有过受伤的时候,就连流一点点血,都会很快地被注意到,然后这些暴躁易怒的老家伙们,便会兴师动众地为魔王到处寻找止血的药材。

    深渊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药物材料,等他们找到的时候,那点流血的伤口早早地便只剩下了一点浅疤。

    所以当撒尔带着晕倒过去的魔王陛下重新返回深渊时,一瞬间就吸引过来了一大群魔的注意。

    就算被深渊压制,但毕竟都是魔界曾经的最强者,这些老家伙们平日里王不见王,能让他们聚在一起的事情,要么是打牌,要么就是某只年轻的新任魔王的到来。

    风尘仆仆的撒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刚刚从本体中睁开眼,就有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尾巴迎面袭来。

    撒尔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心中暗骂一声,甚至连是谁在攻击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就迅速地往躲开。

    果然下一秒钟,撒尔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同时落下来数道攻击,将坚硬的石块击得粉碎,整个墙壁都跟着坍塌下来。

    撒尔又利落地闪过几次,一直闪到了阿瑞斯休息的房间外面,那些“追击”他的家伙才终于住了手,一抬眼,前方便出现了几名眼熟的魔族。

    “死白毛,你还挺会跑的。”为首的女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尾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没一下都使得本就千疮百孔的深渊地面又多了几个洞:“早知道你那么废物,连小阿瑞斯都保护不好,我就自己去了。”

    撒尔才不怕她,嗤笑一声后,阴阳怪气地嘲讽:“哈,你先能从深渊里出去再说。”

    “而且之前就你骗阿瑞斯骗得最狠,你要是真出去了,说不定直接就被我们尊贵的魔王陛下打回来了。”撒尔在戳人心窝这方面非常擅长,几句话就让这些老家伙们又升起了怒火:“还有你们,整天好吃懒做,脑袋上的纸条都没有取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打牌打输了吗。”

    “……”

    “撒、尔!”

    魔族的每一任王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撒尔在武力值上虽然不怎么占优势,但一张嘴巴却仿若淬了毒一样,又身手灵敏。

    众人被被他气得又开始胡乱丢魔力,每打到该打的人不说,还要死不死地甩到了彼此的身上。

    一时间乱成一团,吵闹声和石块被撞击的声音不断,却没有人发现罪魁祸首早早地就已经溜走了。

    撒尔藏在暗处,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乱成一锅粥的“同行”们,猩红的瞳孔中满满都是嘲笑和戏谑,还隐隐可见一些暴躁,很明显他只是借着戏弄他人,来缓解心中的怒火:“真是幼稚。”

    自以为“成熟稳重”的家伙,一转过头却差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魔吓得炸毛。

    等看清了这只魔的脸后,才松口气。

    “小阿瑞斯?,你什么时候醒的。”撒尔又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本来应该好好躺着一只昏迷魔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魔王的脸色还很苍白,黝黑的头发在魔力失控的瞬间加速生长,现在已经是快要拖地的长度了,紫色的瞳孔还是宛如兽类的竖瞳形状。

    “被你们吵醒的。”阿瑞斯选择性地挑了个问题回答,视线并没有落到最近的撒尔身上,当然更不在前方那些打成一团的老家伙们身上,晃来晃去的,明显地带着焦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撒尔?”

    撒尔抱着胳膊,倒是毫不避讳地回答了魔王的疑问:“没多久,用人界的时间算,也就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已。”

    闻言,阿瑞斯的眼中很快变浮现了惊喜,但还没等魔王开口说话,便又听到撒尔懒洋洋地说道:“别想了,我的陛下,您应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离开魔界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阿瑞斯却也能明白过来。

    魔王紧抿着唇,本来有些苍白的唇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上了红。

    撒尔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能离开,但却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失控的魔力。

    阿瑞斯攥着手指,只是轻微一用力,便能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能量在四处冲撞翻滚着,在魔界的时候还好,但如果不管不顾地突破结界再次进入人界,恐怕就会直接无法控制地四溢,甚至炸开。

    “当然我是觉得没什么的,那些愚蠢狡诈的人类,死了就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撒尔的眼中闪过了恨意,垂眸将魔王的长发托起来:“如果您非要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塞西呢,他还好吗,”阿瑞斯打断撒尔故意的引言怪气,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还是能听得出魔王声线里的颤抖:“我的能量失控的时候,好像感觉他向着我扑过来了。”

    阿瑞斯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魔力失控外溢了出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漫天纷飞的建筑碎片和小黑身体炸开的血液,以及……伴侣温热而用力收紧的怀抱。

    一听到这个名字,撒尔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

    当时情况紧急,本来以为是只小野狗的魔法师,结果是只恩将仇报的疯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来的垃圾招数,竟然勾结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东西,想要将撒尔锁住,还妄图利用阿瑞斯的魔力紊乱来栽赃嫁祸。

    还好撒尔急中生智提前给自己留了能够回到深渊的退路,甚至还能将不断外溢着能量的倒霉魔王也一起带走。

    但那只可恶的鸟人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小阿瑞斯身上,翅膀都被炸得掉毛了,还死不放手,给撒尔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白发魔族正想要阴阳几句,一扭过头,便对上了年轻魔王那双怎么看都怎么可怜的紫色眼睛。

    “……”

    撒尔顿了顿后,才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说:“放心好了,我走之前,看到你那几位邻居,扇着翅膀就冲过去救人了,不会有事的。”

    阿瑞斯的脸色好了些,但眉头依旧无意识地紧皱着:“是这样吗……”

    撒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没有放弃离开回人界的念头,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缩小版水晶球就出现在了手心。

    “拿去吧,可以用来查看你们家塞西老师的状况,”撒尔不情不愿地将水晶球向着魔王的方向丢过去,恶狠狠地咬牙:“就知道你醒来要问,幸好我在最后一秒时给他丢了个吸附术。”

    水晶球在即将接触到阿瑞斯时,凝聚成小小的一点亮光,最后飘到了魔王的耳垂上,化为了一颗晶莹的耳钉。

    透过这颗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珠子,阿瑞斯隐隐能够感受到仿若心脏跳动一般的,有规律的振动。

    这是塞西的呼吸。

    阿瑞斯的吸附术就是撒尔教的,魔王从前一直不明白这种只能感受到对方存在,但却连定位和限制行动都做不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直到此刻才终于理解了它的作用。

    距离千万里还能感受到所爱之人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只有经历过分别的人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要的能力。

    阿瑞斯本来急促慌乱的心跳在感受到水晶球里面有规律的振动后,也慢慢平复稳定下来。

    魔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下耳垂上的小圆珠,抿住唇放软了声音:“……谢谢你,撒尔。”

    撒尔又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知道伴侣暂时还算安全的魔王,心神已经被这颗小圆珠所牵动了,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对于现在的阿瑞斯来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我要离开了。”魔王陛下在几个呼吸间,终于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来,望着深渊上方:“不能让塞西等太久。”

    撒尔:“?”

    所以他刚才苦口婆心地劝半天,都被当成了废话?

    很快撒尔便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了,阿瑞斯口中的离开,并不是指离开魔界,而是指离开深渊。

    相比起混乱的深渊,“外面”的确要更有助于魔力的恢复。

    撒尔心情复杂,自己挣扎了数百年想要脱离的束缚,在这位年轻魔王的眼中,或许只是一层矮矮的台阶。

    稍微抬起脚,便能轻易跨过。

    果然,伴随着魔王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深渊的上方“天空”,慢慢开始出现裂痕,阿瑞斯往前踏出一步,裂痕便更大了一分。

    这样巨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到了其他魔的注意力,事实上这些狡猾的老家伙们早早地便关注到了小阿瑞斯和撒尔的交谈,但因为曾经的隔阂,始终拉不下脸来靠近,只能竖着耳朵偷听。

    在踏出深渊的最后一刻,阿瑞斯随意地召唤出一把刀,利落地割下去,拖地长发便被斩断一半,被割掉的黑发在落地的瞬间化为一条蜿蜒曲折又隐隐泛着紫光的河流。

    “将信件折成小船放到河里,就能与我交流。”魔王这样说:“这是我的谢礼。”

    第69章 谁抢走了魔王的宝物

    从深渊出现, 第一只王座落败者被迫进入里面起直到现在,已经有千万年的时间了。

    前任魔王们也在日复一日的深渊时光从仇敌见面相互嘲笑彼此敌对,到因为无聊透顶而勉强成为暂时的“牌友”, 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面, 一边玩愚蠢至极的骷髅纸牌, 一边冷漠地等待着下一位深渊来客,从他/她的口中,也许能听到一些来自外界的消息。

    总而言之, 那么多年过去,深渊与外界是完全隔断的,几乎没有魔能够有主动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机会。

    直到今天。

    深紫色的河水在满是腐烂和血腥气息的石土间流淌, 将死亡与欲望并存的气息缠绕上了新的味道。

    年轻的魔王离开后,裂缝便瞬间关闭,只留下了这条以王的长发化为的河流。

    阿瑞斯当时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裂缝中, 只留下一群老家伙面面相觑。

    当着其他同类的面,历届魔王们都装模作样地转身走开, 说什么“写信聊天这种幼稚的事情, 只有小朋友才会做”。

    然而第二天一早,本来长长的一段河流, 便已然摆满了用各种不同材料, 做成的奇形怪状的小船。

    它们在漂亮干净的紫色小河晃晃悠悠地往前淌着, 向来吵闹的深渊却罕见地安静着。

    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在深夜里偷折了纸船,但河里的小船数量却远远地超过了深渊众魔的数量。

    被关久了的“囚犯”都会渴望外面的世界。

    当然这些来自深渊的别扭家伙们也是一样。

    尽管这些热情的互动,给年轻的魔王陛下带来了一点点头疼的麻烦。

    上半城魔王宫殿中——

    美丽强大的魔王正坐在王座上假寐,黑鸦一般睫毛垂落下来,在眼底投下两片阴影,长发一直沿着王座垂落下来, 被伏跪在脚边的奴仆们小心地打理着。

    满是珠宝的华丽宫殿因为太大而显得空荡,多余的奴仆也被不喜欢被打扰的王赶了出去,这就让站在王座下,唯一说话的魔的声音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目前收到的来自深渊的来信,已经有足足1325.5封,大人们的信都是用深渊特有的材质制造的,一进入王宫后就会膨胀,并且无法用寻常手段销毁,王宫3号仓库已经放不下了,是否需要……”

    阿瑞斯听得头疼,有一种又回到了最开始被各种古里古怪的贵族所纠缠的时候。

    这些总喜欢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骚扰魔王的公爵夫人们,好不容易在烦不胜烦的魔王的整治下,不敢随意向王宫提交无用函件,没想到深渊里的老家伙们也开始用起了这一套。

    与之不同的是,因为这是魔王答应给撒尔的谢礼,还不能立刻就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仓库里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来越多。

    阿瑞斯有些头疼地捂住了眼睛:“为什么会有半封?”

    汇报的红发魔族,也就是弗尔伊德,认真地翻阅了下属递上来的资料后,温文尔雅地解释说:“是这样的陛下,有一位大人用来做小船的材料,是卢曼达尔双生蛙的皮,它从深渊上来后就自动分成两半跑走了,我们只抓住了其中一只,另外一只仍在追踪中。”

    阿瑞斯:“……好吧。”

    为了避免来自深渊的“信件”将王宫仓库占据,魔王每一天都不得不在下属的请求中,使用魔力将膨胀变大的纸船变小,然后再面无表情地去将奴仆们怎么也扑不到的半只红蛙抓回来。

    变大变小术什么的,虽然几乎每一只魔都多多少少学过怎么使用,但因为深渊里的河流是魔王身体的一部分化成的,被其浸泡过后的纸船,也只有魔王的能力才能够销毁和控制。

    尽管弗尔伊德说,这样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控制和稳定魔力,但一直重复做同一件事情,就算再有用也会让魔厌倦。

    更何况……明明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终于,在又一次亲自处理完堆积成山的信件后,忍无可忍的魔王陛下咬咬牙,给来自深渊的小船补充上了数量限制,并且还凶巴巴地将声音投放到了深渊入口:

    “你们不许再丢那么多小船过来,一天最多只有三封,否则就别想得到回信!”

    尽管魔王的威胁算不上凶狠,但却格外地有效果,至少从此之后,王宫的仓库再也没有出现突然爆满的情况,年轻的魔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比如收拾某名狡猾的大魔法师之类的事情。

    “我的王,您说的那名魔法师的确已经偷潜进入了魔族地界,并且似乎正在向着深渊的方向靠近,”弗尔伊德一抬手,面前便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袍脸色阴郁的小个子男人的身影,他温声询问道:“陛下,您想要直接杀死他还是抓住他。”

    弗尔伊德眨眨眼这样说:“我会很多折磨人的手段,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用,”阿瑞斯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圆珠,随口吩咐道:“先跟着他。”

    弗尔伊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稳重的模样,就像是每一名忠诚于王的下属一般,抿住唇表达不满:“但是陛下,这名该死的人类害得您受伤,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

    阿瑞斯最开始便察觉出来了“小黑”与自己记忆之中的那名性格单纯暴躁的年幼魔族很不相同,虽然说性格和喜好都可能会因为经历而有所改变,但不管再怎么改变,都不会影响到本身灵魂的“味道”。

    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它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只有拥有最敏锐嗅觉的存在才能感知到。

    恰好的是,魔王阿瑞斯就是这样一个被造物主眷顾,拥有最敏锐感知力的存在。

    小黑身体里面藏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气息,浑浊又肮脏,但却紧紧地粘黏在了无数个破碎的灵魂之中,最外层则是小黑本身的灵魂,它藏得太深,阿瑞斯和撒尔最开始虽然闻到了腐烂的气息,但只以为是因为小黑自己的生命将尽的原因,没有深入探索。

    如果不是因为它贪图魔王的魔力,而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灵魂又无法完全承受,让它在释放力量来转化时无意泄露了一丝气息,恐怕就连阿瑞斯也会被它骗过去。

    阿瑞斯并不清楚这股难闻的气息来源究竟是什么东西,年纪更大一些的撒尔也不知道,两只魔计划了一下后,决定先按兵不动的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撒尔虽然爱做弄人,但在这种时候还算得上靠谱,将“小黑”安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但却没想到,维拉会成为里面的变故。

    想到那瓶所谓的能够中和药效解除副作用的果酒,阿瑞斯就忍不住懊恼地在心中骂自己几句。

    不能贪吃不能贪吃,不能看到东西漂亮就想要尝一口,魔王几乎每一次被哄骗,都和食物脱不了干系,但偏偏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掉入圈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年轻的魔王回过神,掀开眼皮懒洋洋地轻轻摇晃着尾巴,不讲道理地斥责着尽职尽责的下属:“弗尔伊德,你好啰嗦哦。”

    红头发的魔族很无奈,但面前的魔王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解释,并且还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趋势,他只能顺从着王的意思,俯身垂眸答应下来:“明白了,陛下。”

    阿瑞斯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紫色眸子中划过些亮光。

    魔王陛下坐起身来,尾巴尖晃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一些。

    “弗尔伊德,我准备去一趟下半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阿瑞斯慢吞吞地开口,顿了顿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全靠你了,我忠诚的下属。”

    弗尔伊德:“……”

    矜持傲娇的魔王陛下很少夸人,如果突然说出这种让魔开心的话,就代表着尊贵的王已经在暗戳戳地计划着要“使唤”人了。

    虽然这里的每一只魔都会因为能为尊贵美丽的魔王分担烦恼而骄傲荣幸。

    弗尔伊德也是如此。

    被委托以“重任”的红发魔族,眼睛亮亮的,总是沉稳冷静的面庞也难得地显露出几分雀跃来,他激动地答应下来:“当然,您知道的,整个魔族,不会有谁是比我更忠诚的了,您的信任就是我前行的动力……”

    眼看着这名看似沉稳实则一触及到关键词,就会突然莫名其妙“燃”起来的下属,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头疼的魔王连忙趁他不注意,迅速离开。

    因为走得太急,阿瑞斯当然也没能听到弗尔伊德的最后一句喃喃自语:“……现在想想,还要多亏那名魔法师,迫使您终于重新回到魔界……”

    ——

    阿瑞斯来下半城,一个是想要寻找记忆中那位星星吊坠的主人,一个是想要去交易市场寻找一个能帮助自己暂时压制魔力的魔法材料。

    经过这些天的休整,魔王的力量已经平稳许多,虽然还不足以保证能够顺利地再次去到人界,但在特殊魔法材料的加持下,用压制魔力的方式,短暂地回一趟诺曼堡,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撒尔那天的话很明显是有所隐瞒,阿瑞斯实在是放心不下脆弱的伴侣,一定要找机会偷偷去看一眼,才能放下心。

    下半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就建在人魔两族的边界上,里面正好有一个新上货的宝物,能够供魔王使用。

    这件宝物虽然对阿瑞斯很重要,但因为压制力量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并且还有一定的副作用,大部分人都对它没有兴趣,阿瑞斯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和自己竞争购买。

    但当然,这种“本以为”的事情,往往都会被打破。

    “实在是非常抱歉,这位客人,您要的东西正好被另一位客人给买走了,”交易所的老板满脸歉意,但谁都能从他压不下去的嘴角上,看得出他在不久前才成交了一份大买卖,咳嗽一声后又劝道:“要不然您看看其他的商品,比如……”

    穿了一身暗紫色长袍的魔王打断他,漂亮的眉眼因为烦躁而皱起来:“那个人呢,他去哪了?”

    老板虽然在魔力的作用下,看不出阿瑞斯的本来面貌,但却不知为何,和那双眸子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膝盖一软,下意识地就回答道:“他五分钟前刚离开,好像是向着拍卖场的方向去了……”

    拍卖场。

    阿瑞斯抿住唇:“他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按理来讲,作为地下交易所的老板,他并不应该透露客人的隐私,但却又无法拒绝面前这名美丽青年的提问,纠纠结结半天最终只苦巴巴地憋出来一句:“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外套……我只能说那么多了。”

    老板的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风飘过,眼前早已没有了黑发青年的身影。

    第70章 “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拍卖场的方向, 灰白色外套……

    魔王陛下在心中默念着交易场所老板的提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加快速度过去,大步跨到拍卖场的门口一看, 前方站着一名身穿灰白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阿瑞斯的方向, 垫着脚尖似乎在往前方眺望着什么。

    阿瑞斯抿住唇上前, 正想要出声喊住这人,余光却闪过同样的色彩,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便发现拍卖场的入口处,排队站着一连串身穿灰白色衣服的人。

    魔王:“……”

    恰巧正在垫脚眺望的男人也终于发现了突然靠近的阿瑞斯,被吓得差点崴到脚, 转过头来正想要怒骂时,却又在看清面前这名黑发青年的模样时脸颊一红生硬地转了话锋:“……您、您好。”

    “你好。”阿瑞斯只好先耐住性子,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勾起唇询问:“请问你是否在五分钟前,在地下交易所购买过商品?”

    “没有没有, 我刚刚才从家里过来拍卖场, ”被询问的男人回答得很快,说完后还磕磕巴巴地尝试搭讪:“我家距离拍卖场只有三条街道, 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的话……”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男性魔族, 除了脸有点红之外, 和阿瑞斯在下半城见到的大多数魔没有太多的区别。

    很明显,他并不是魔王在寻找的那只魔。

    “所有进拍卖场的人都会穿这件衣服吗。”

    本来正在羞涩介绍自己的魔被突然打断,懵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什么,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崭新的同款式的灰白色长袍,殷勤地给阿瑞斯展示:“没错,就是这个, 我正好有一件多出来的……”

    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魔王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拍卖场里面,迅速地在人堆里面寻找着谁才是自己的目标对象:“好的,借用一下,谢谢你。”

    阿瑞斯言简意赅说完就跑。

    等面前这只魔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那名漂亮同族的身影,手中的长袍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大串价值连城的珠宝。

    ——

    阿瑞斯想要寻找的宝物,是一种叫做嗒嗒果的魔法材料,几乎没有任何提升攻击力或者提高身体素质的作用,只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压缩身体中的能量,并且对力量的需求极大,一般的魔族服用后,恐怕还没来得及稳定好被压缩后的魔力,就因为体内力量太小不足以发挥压缩效力,而被迫恢复原状。

    这是一种对中低级的魔族没有太多作用,高等级的强大魔族又瞧不上的材料。

    偏偏又非常紧缺,数十年里能找到的天然嗒嗒果还不足一百颗,需求极小供应更小。

    如果不是担心又被下属念念叨叨,自己就提前派人来预定了。

    可怜的小阿瑞斯,在人界时被欺负就算了,回到魔界了,还是一只憋憋屈屈的倒霉魔王。

    魔王陛下在心里嘀嘀咕咕地骂了一路,虽然这并不能为他寻找嗒嗒果买家提供任何的帮助。

    拍卖场中的所有人都穿着灰白色长袍,还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面容一样,这又给魔王的辨认增减了难度。

    阿瑞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戴上了兜帽,在昏暗的灯光下只露能看到红润轻抿的嘴唇和几缕垂落到了胸前的黑色长发。

    拍卖场的大厅倒是很宽敞,尽管正式的拍卖还没有开始,里面就已经隐隐地传来了细细攀谈和交易的声音。

    阿瑞斯耸动着鼻尖,作为最强大的魔,他拥有最灵敏的嗅觉,能精准地找寻和分辨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在这种人员众多混乱不堪的边界拍卖场,太过灵敏的嗅觉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魔王很确定那名购买了嗒嗒果的人就在附近,但每次好不容易嗅到了一点气息,就会被扑面而来的其他或是香甜或是恶臭的气味所打断,人头攒动挤来挤去,还时不时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搭讪,简直是令魔烦躁。

    就在阿瑞斯第五次被陌生魔族拦下来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眼,面对着面前这名陌生且自来熟的魔,冷声开口:“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陌生魔族在与这双紫眸对视上的瞬间怔愣在了原地,就连手中端着的红酒也停止了摇摆,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并且还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短短几秒之内,就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只魔的模样。

    而能够拥有这种能力,还乔装打扮来到下半城的魔,怎么想都不会普通。

    想到自己不久前的轻浮表现,他一下子就被吓出了冷汗,夹紧尾巴再也不敢随便调戏他人。

    而此时的魔王终于成功挤到了稍微空旷一些的场地,周围的魔终于少了起来,那股来自嗒嗒果的味道也越来越明显。

    好像就在前面了。

    阿瑞斯有些兴奋,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连耳朵都因为激动而冒了出来,然后又委屈巴巴地被兜帽给压了回去。

    魔王仔细地嗅闻着,跟随着嗒嗒果散发的独特气息,小心翼翼地绕过周围的人往前,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能发现自己的前进路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终于,黑色长发的魔蓦地抬起了脑袋,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眼睛落到了侧对着自己站着的,有着两只狐狸耳朵的男性魔族——

    手中的托盘上。

    那里面正放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青色小果子。

    找到了!

    在经历过多次失败之后的成功,往往会让人因为激动而忽略掉其他事情。

    就算是强大尊贵的魔王也一样。

    阿瑞斯兴冲冲地就向着端着盘子的男魔扑了过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兜帽掉了下来,露出魔王那一头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等一下,我……唔!”

    但还没有碰到那只魔的手臂,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脚底下的红布绊到,身体一歪向着台阶的方向倒下去。

    但却并没有出现脸着地这种令魔王羞愧难当的事情,阿瑞斯猛地抬起头,便和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对视上。

    魔王恼羞成怒的表情忽然间顿住。

    这名突然出现,并且及时扶住了快要摔到的魔王的青年,有着一头与他的眸色相同的长发,就连眼睫毛和眉毛都是灰白色的,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一副褪了色的画。

    这个人……

    阿瑞斯懵了两秒后就飞快地推开他,非常恩将仇报地瞪了他一眼:“可恶的家伙,谁让你拉我的!”

    灰色长发的青年:“我……”

    刚才那种情况,阿瑞斯自己就能调整过来,并且还可以顺便拉住那名嗒嗒果的买家,结果被这个灰毛自作主张地往后一拉,直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不行,今天一定要拿到嗒嗒果,这种魔法材料随着摘下来后时间的延长,效果也会慢慢减少,不能再其他莫名其妙的人阻拦了。

    塞西还在诺曼堡等着自己。

    一想到伴侣,魔王就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眶微红,但瞳孔却狠狠地注视着前方。

    嗒嗒果,嗒嗒果,一定要得到它。

    但身后的这只灰毛就像完全看不出魔王的焦躁一样,还在试图阻止:“等一下。”

    阿瑞斯努力地试图摆开这人的拉扯,恶狠狠地凶他:“都说了不要拉我,你这个该死的……”

    魔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道很是无奈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漂亮的小朋友,你稍微看一看前面呢。”

    前面?前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

    阿瑞斯凶神恶煞的表情在视线终于转到正前方后,蓦地僵硬住。

    前面……前面坐着一群目瞪口呆表情复杂的“观众”。

    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几乎逼近了拍卖台的正中央,那名端着盘子的年轻魔正瑟瑟发抖地呆在台子的另一个角落,满脸惊恐地望过来。

    阿瑞斯:“……”

    很少有人知道,尊贵矜持的信任魔王其实非常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很难适应被许多视线紧紧注视着的场合。

    就比如现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台上这只莫名其妙冲去抢工作人员的盘子,结果被红毯绊倒,还一副理直气壮凶巴巴的漂亮魔族,一瞬间就红了脸,就连耳郭上都飞快地泛上了红晕。

    “你们,看什么看。”魔王又凶了一句,但语气太过生硬,还有些结巴,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听得人不仅没有产生恐惧感,甚至还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魔王于是更加恼羞成怒:“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说话的同时,黑色长发间的两只带着细细绒毛的耳朵还跟着缠了缠。

    台下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可爱!

    身边的灰发青年:“……”

    “你想要哒哒果对吗,”眼看着这只漂亮但又凶狠的魔,整个魔都要被气得烧起来了,他只好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除了用来拍卖的那颗之外,我还剩下很多。”

    灰发青年的面貌也同样是难以让人看分明的,就和阿瑞斯现在的状态一样,一看看上去似乎觉得还算俊秀好看,但一别过去眼,就会立刻忘记脑中的脸庞。

    他也同魔王一样,是一名刻意隐藏了身份的人。

    阿瑞斯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灰发青年的小半张脸都隐没在了兜帽之下,但阿瑞斯却很奇怪地能想象到他此时是在轻笑。

    “不如我们先从台上离开再深入交谈。”他拖长了语调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