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是力量的味道

    后来果然如赛西说的一样, 那名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发狂的年轻魔族,被骑士殿的人带走了。

    阿瑞斯在离开前,趁着伴侣不注意, 拿走了挂在那只昏迷魔族脖子上的, 怎么看怎么眼熟的星星吊坠。

    但奇怪的事情是, 骑士殿的那些人抓走了发狂魔族,却并没有出任何的公告,就连告诫居民保持警戒这种提醒都没有, 好像一只发狂异族的危险性还比不上城里普通的违纪活动一样。

    以骑士殿那群向来对魔族抱有偏见的人的想法,并不应该放过这件事才对,利用发狂魔族大做文章, 甚至顺理成章的限制或者驱逐诺曼堡一部分异族才是正常的事情。

    再加上那名年轻的发狂魔族,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点奇怪。

    阿瑞斯本来离得远还没有察觉到,但按住扯下他吊坠的瞬间, 却隐隐嗅到了一股非常诡异混乱的气息。

    又甜腻又恶臭。

    就像是……被裹上了一层亮晶晶糖浆的下水道死老鼠。

    表面上极具吸引力,但内里却装满是肮脏恶心的毒药。

    这些事情都让阿瑞斯觉得疑点重重, 并且很快就联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步入初夏的诺曼堡气温上升了不少, 但清晨的时候,空气中还是仍然带着几分凉意。

    虽然魔王陛下再三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冷, 但还是在伴侣耐心的哄劝下, 将薄薄的衬衫的扣子挨个系上, 穿好了柔软的拖鞋。

    阿瑞斯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的伴侣,偷偷地将对魔来说有些热腾腾的棉拖鞋踢开一些,面对着画纸,手里的笔却半天没有落下去,视线时不时地就看往窗外和门口的方向。

    亚德西莫当然早就注意到了小画师的举动,对于阿瑞斯讨厌系扣子穿拖鞋的习惯, 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阻止,而是默默琢磨着是时候去选购一些更符合季节的家居用品了。

    除了踢鞋子这件事外,天使长大人还发现了伴侣的心不在焉,一幅画填了好半天色也只停留在开头,漂亮的眸子装作不经意地晃来晃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专心画画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画笔的美丽画师动了动耳朵,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要紧事一样,紫色眸子倏然睁大了一些,猛地站起身来。

    因为太过用力,膝盖还撞到了旁边的茶几,发出砰的一声。

    还好天使长很早之前就将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都裹上了软布,就算是撞到桌子角,也最多就是闷疼,而不会真的受伤。

    尽管如此,亚德西莫还是因为这道响声而担心地皱起了眉,放下手上的纸笔后就想要去扶住跌跌撞撞的年轻伴侣:“慢点慢点宝贝,看着点脚下……”

    但天使长的手指还没能碰到漂亮画师的手臂,便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唔,我没事的赛西。”向来讲究礼貌的魔王当然不会在和伴侣正说话的时候离开,但又在心中顾及着其他事情,一边语速加快地回应,一边无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门口的位置。

    阿瑞斯咳嗽一声后,在伴侣关心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扯邻居出来当借口:“我突然想起来,伊斯顿昨天让我去拿他研究出来的新品味蛋挞……”

    亚德西莫还是一副眉眼弯弯的温柔模样,好像没有发现魔王话里的漏洞,轻松地开口:“这样啊,那阿瑞斯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赛西继续工作吧。”阿瑞斯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后知后觉地生出点愧疚和不好意思来,说出前半句话后,抿住唇上前一步,罕见地主动给了自己毫不知情的善良伴侣一个亲吻。

    阿瑞斯打开门,紫色的眸子里又有紧张又有兴奋,还有一点点歉意。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魔王陛下最后欲盖弥彰搬地小声嘱咐:“赛西要乖乖地在家里等我。”

    天使长仿佛毫无察觉般地挥挥手,蔚蓝色的眸子里面满是笑意:“知道了,谁能不听小宝石的话呢。”

    年轻的魔王被很会说情话的伴侣哄得红了脸,心情愉悦不少。

    但可怜的魔王不知道的是,当门关上的瞬间,金发青年脸上那点温润的笑容就慢慢消了下来。

    亚德西莫点了点桌面,书房的墙面便出现了某名正戴着草帽,辛勤地为他心爱的小花园除草的下属。

    天使长大人掀开眼皮,言简意赅地开口:“听说你在私底下邀请了我美丽单纯的伴侣,单独与你一同品尝蛋挞,是这样吗伊斯顿?”

    伊斯顿:“……”

    ——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去什么好心邻居家里拿蛋挞,他走出家门后转了个弯,很快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面。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巷子里面穿着一身黑衣,戴上了同一颜色的帽子和面罩,将大半张脸都遮住,鬼鬼祟祟地往外探出头的亚亚。

    魔王陛下:“……”

    阿瑞斯面色复杂地来到他面前,打量了一会儿后,犹豫着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亚亚本来在看到黑色短发的美丽青年向着自己走过来时,开心地眼睛一亮,但是下一秒就因为青年的这句话而脸色一僵。

    “我穿成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年轻的魔族少年还是臭屁又好面子的年纪,就算因为魔王的话而有点沮丧,也依旧能够梗着脖子高声嚷嚷,特别是在摘下面罩后,声音就更大了:“这可是诺曼堡最新款的夜行衣,最适合用来做一些偷鸡摸狗鬼鬼祟祟的……”

    魔王连忙红着耳朵去捂住这名胡言乱语的小家伙的嘴巴,压低声音呵斥他:“小声点!”

    阿瑞斯被亚亚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魔王更加紧张,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路人注意到自己后,才松口气。

    紫色的眸子重新落回面前的魔族少年身上。

    然后就看到亚亚涨红了一张脸,眼睛水汪汪地直直看着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呜呜呜。”

    阿瑞斯:“?”

    魔王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概是距离近了之后,让来自血统上的强制压迫和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魔力控制的影响更明显了。

    眼看着亚亚又要给自己表演一个当场滑跪,阿瑞斯赶紧松开了手。

    得到了喘息机会的魔族少年果然又差点膝盖一软,但经过多次训练的亚亚已经勉强能够在这名美丽青年面前稳住身形了,红通通着一张脸,看着倒是听话了不少。

    “我要的东西呢?”魔王低声询问。

    亚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最近学校抓的很严,我很难再找到渠道去买强体药水。”

    没错,阿瑞斯偷偷联系到这名曾经差点因为购买违禁药而遭受处分的倒霉魔,就是为了拿到传说中的那种能够“强身健体”,受到霍尔莫德斯的众多魔族追捧的违禁魔法药水。

    阿瑞斯本来就一直怀疑这古怪的药水有问题,但魔族从来不是习惯于干涉族人选择和生活的种族,即便是魔王,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对于子民们的大部分个人行为,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他们因为这些选择而遭受的痛苦,也理应有他们自己承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魔王会放任有人用肮脏的针对性手段,刻意引诱年轻的魔,让他们受到本不该承受的伤害。

    传闻中漂亮单纯的画师垂下眼,睫毛遮住大半的紫色眸子里,流露出与他往日的形象有些许差异的冷静和尊贵来。

    亚亚偷看了他一眼,小声抱怨说:“而且其他购买过的魔害怕受到处罚,也不敢暴露自己,您到底要这种专供给魔族的东西来做什么……”

    阿瑞斯闻言抿住嘴唇,摊开手,一个外表雕刻着暗色纹路的空玻璃瓶子出现在手心。

    “见过这种样式的玻璃瓶吗?”魔王说话的同时,将瓶塞打开,里面还残留着的一点药水气味就飘散了出来。

    亚亚本来只是好奇地凑过去闻闻,但鼻尖耸动两下,瞳孔就剧烈震动,眼中慢慢地浮现了兴奋和渴望:“它好好闻……”

    好好闻,好想要尝一尝。

    是力量的味道。

    强大力量的气息……

    魔族少年才刚刚出现一点点振奋的苗头,就被魔王凶巴巴还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上。

    阿瑞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子民们竟然真的一个比一个好骗好引诱,一个臭烘烘还来历不明的药水,就能把他们迷得找不着北。

    “别闻了,快醒醒。”魔王没好气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为了降低存在感,压低了音调,但却像是一道重锤一般敲在了亚亚的脑袋上,让他混乱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

    “嗷!”

    亚亚痛出了眼泪,泪眼婆娑间一抬头,就撞进了阿瑞斯那双神秘高贵,还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紫色眸子里面。

    魔族少年忽然就呆愣在了原地。

    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让魔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战栗身体,产生强烈的崇敬和臣服感。

    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升起一个大胆的思路,但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理清楚,就先一步地被打断思绪。

    “记住它的样子和味道。”阿瑞斯将瓶子递到了亚亚的面前,这次有了魔王的帮助,这名年轻少年并没有受到太多蛊惑:“记住了吗?”

    看到少年迷茫地点点头后,魔王陛下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去帮我找身上有这种味道,或者携带类似玻璃瓶的人。”想起那天见到的发狂魔族,阿瑞斯不自觉地皱起眉,有些烦躁地说:“要快一点。“

    第52章 很好,还知道锁门了

    亚亚虽然有些奇怪, 但在阿瑞斯刻意施加的魔力影响下,下意识地就忽略掉了心中涌上的古怪感,乖乖地点头答应下来。

    “那……这个小瓶子, 您要拿给我吗?”魔族少年本来都跑走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 倒回来偷偷看了一眼阿瑞斯手中的玻璃瓶,小声解释:“我怕到时候就忘记了。”

    “不给。”魔王陛下很自信自己给亚亚留下的影响足够深刻,能让他潜意识里就记住这个瓶子的外表和气味:“你忘不了的。”

    但看着这只魔崽子那一副眼巴巴, 渴望地偷瞟玻璃瓶子的傻样子,魔王都被气笑了,没好气掀开眼瞪了他一下, 若有所指地嘱咐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找到人了告诉我就行,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去尝味道。”

    虽然面前这名黑发青年顶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 说出来一些仿若“长辈”般的教训话,但亚亚居然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还升出一种非常诡异的享受和荣幸的错觉……

    亚亚赶紧抖了抖, 红着脸努力将这种好像有特殊癖好一样的诡异错觉甩出脑袋,嘟囔着回答:“知道了……那我走了哦。”

    阿瑞斯优雅矜贵的点头:“快走快走。”

    忙碌的魔王还要赶紧去甜品店里面买一点蛋挞来糊弄伴侣。

    亚亚:“……”

    魔族少年走之前, 还将话剧社社长大人——茱莉小姐, 拜托他捎来的进阶版话剧剧本递给了阿瑞斯。

    魔王虽然很好奇那名叫茱莉的调皮姑娘把剧本改成了什么样, 但现在显然并不是悠闲地阅读故事的好时机。

    阿瑞斯将特意做成了精致册子的剧本叠得小小的,胡乱举办塞进了衣服口袋里面,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后,也跟在亚亚后面,离开了这条狭窄的巷子。

    而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后,巷子深处的空间却产生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波动。

    一名有着金色波浪长发和蔚蓝色瞳孔的青年缓缓踏出空间, 耳垂上的雾霾蓝宝石耳钉,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也依旧熠熠生辉。

    亚德西莫望着伴侣和那名魔族少年离开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

    怪不得没有在上次那只发狂魔族的身上和常住地点找到违禁魔法药水,连装药水的容器也不见了。

    原来是被小阿瑞斯顺手“偷”走了啊。

    天使长大人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却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耳垂上的配饰来缓解心中复杂的情绪。

    阿瑞斯特意去找这种专门供给调配给魔族使用的药做什么。

    所以,那只发狂晕倒魔族脖子上的星星吊坠,也是被他拿走了吗……

    ——

    阿瑞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紫罗兰般的眸子里面划过一丝警惕和疑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后,不久前自己才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小巷子。

    不知道为什么,魔王总有一种在被“窥视”的微弱感。

    这种窥视却又很奇怪地并没有携带任何恶意,也没有令阿瑞斯产生任何不适,甚至如果不是魔王的感知生来敏锐,甚至可能都无法被察觉到。

    就在此时,热情善良的老板笑着提醒道:“小客人,别走神了,你的蛋挞打包好了!”

    阿瑞斯的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回过神来从老板手中接过蛋挞,抿住唇:“抱歉,谢谢你。”

    这家店的老板当然也记得这名美丽矜贵,还气质独特的客人,好脾气地笑起来:“没事没事。”

    那股被窥视感在阿瑞斯回过头后又忽然消失了。

    是错觉吗。

    不,阿瑞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即便只在极短的时间里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存在。

    因为惦记着事情,魔王不可避免地就有些心不在焉,但出于礼貌,还是在老板说话时,假装正经地嗯嗯唔唔几声来应付。

    “我看你的伴侣都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了,快回去吧小家伙,蛋挞记得趁热吃哦。”

    阿瑞斯胡乱地点着头:“嗯……”

    欸?

    心中涌起一点不祥的预感,在老板善意调侃的笑容中,魔王陛下僵硬着身体转过头。

    然后便果然和站在台阶下不远处,身材修长眉眼含笑的金发青年对视上。

    阿瑞斯:“……”

    所以为什么最近会怎么倒霉。

    魔王陛下心脏跳得飞快,都忘记给甜品店的老板礼貌道别,抱着一袋子的热乎乎蛋挞就快步跑了出去。

    画师白皙的耳朵尖染上了一层红色,因为太过慌乱,连黑发被走路带起来的风吹乱了几分也没有发现。

    聪明的阿瑞斯选择先发制人,语气羞恼地地斥责自己不守信的恋人:“塞西是骗子,你根本没有在家等着我。”

    天使长大人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理直气壮地开口:“宝贝,其实是因为你离开后,伊斯顿就敲门送来了一篮子草莓,但是显然他今天只摘了草莓,还没来得及研究新品味的蛋挞。”

    “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小宝石先生很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事情还走迷了路,”亚德西莫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如愿以偿地发现伴侣的脸颊又羞红了一点,满意地伸手将他的黑发抚平,还装作委屈地拖长了语气说:“所以我才不得已出了门,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当然不会违背诺言。”

    阿瑞斯果然很容易地就被伴侣说服了,无意识地舔了下红润的唇瓣,魔王陛下咳嗽了一声后,扬着颈脖顺着伴侣给的台阶往下走:“唔,我的确应该是记错了,伊斯顿做的甜点明明就不怎么样……”

    魔王陛下硬着头皮胡说八道了一通,发现伴侣还温柔耐心地望着自己时,呼出一口气,抬起来下巴:“那塞西还想吃蛋挞吗。”

    诺曼堡最年轻美丽的画师轻轻摇晃了下,手中包装得正好的酥软甜点,矜持又紧张地小声建议:“可以搭配草莓酱一起吃。”

    天使长没有去拆穿他的狡辩,也顺理成章地掩盖住了自己的那一份谎言,愉快地牵住了伴侣的手:“当然,宝贝。”

    自从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之后,魔王就小心谨慎了许多,再也不敢用邻居或者共同好友,这种一不小心就被拆穿了的借口来撒谎。

    而正好撒尔和维拉搬到了对面,整天又神神秘秘地呆在房子里不出来,以他们的名义来编理由就自然了许多,也不容易被发现。

    不管是偷偷地和亚亚联系,还是私底下自己去调查发狂魔族的事情,不好找借口的时候,就一股脑地推到“新邻居”的身上。

    总而言之,出门都是撒尔要求的,晚归都是维拉逼迫的。

    嗯,和无辜的魔王陛下没有一点关系。

    反正这两人几乎不怎么出门,塞西和撒尔关系不好,就算是再怀疑也不可能会去登门拜访,让阿瑞斯能够很轻松地合理溜出家门。

    但因为诺曼堡很多人都认识阿瑞斯,特别是霍尔莫德斯那群小家伙们,自从知道塞西老师突然离职,以后再也不能在学校里见到这对高颜值夫夫后,就整天在哀嚎哭泣,阿瑞斯甚至还凭空收到了好几封哭唧唧地拜托他劝一劝任性辞职的塞西教授的联名信。

    这些活力旺盛还黏人的少男少女们,让魔王很难招架,根本不敢在不做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去到霍尔莫德斯调查。

    再加上阿瑞斯本来也面临着魔力紊乱这个最大的问题和阻挠,不太敢放开手脚,对违禁药水和魔族学生发狂失控这些事的调查进度就变得十分缓慢起来。

    只能依靠相对更加自由的亚亚,来暗中帮忙。

    幸好茱莉的毕业话剧似乎出了一点小问题,暂时还不能开始正式的排练,让忙碌辛苦的魔王能够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也终于有了有了足够的时间,能够去研究阅读大魔法师的那本神奇书籍。

    在又一次的黄昏时刻,借故去找撒尔画画的小画师背着画板,踏着橘红色的夕阳回了家。

    艳丽的落日余晖落到美丽画师的黑发和侧脸上,像是一层雾绒绒的橘红光圈,显得优雅又动人,让天使都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着,将人引到餐桌上,撑着下巴温柔地注视着伴侣吃晚饭。

    本来是想要在吃饭的间隙中,做一些蹭蹭腿,摸摸腰,揉揉手的暧昧小动作,但还没等天使长大人琢磨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动手,就听到清脆的一道碰撞声响起。

    是小画师空掉的盘子底和桌面接触发出的“砰”声。

    亚德西莫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他刚一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美丽可爱的伴侣优雅地擦干净了嘴角,然后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语气又急促又故作正经:“塞西塞西,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哦。”

    亚德西莫:“……”

    甚至还没等天使长回应,他就自顾自地抱着画板站起来,飞快地往楼上走。

    新换的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可爱的啪嗒啪嗒声。

    里面夹杂着面无表情的天使长大人默默掰断了刀叉的声音。

    所以偷偷调查发狂魔族会加大让人类变成性冷淡的可能性吗。

    亚德西莫将掰断的刀叉丢进垃圾桶里后,一边掏出本子在标记着今天的日期下打了个叉,一边冷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嗯,今天的天使长大人也没能有机会和他的“人类”伴侣进行深度交流……

    ……不行。

    亚德西莫咬了咬牙,总是稳重平静的脸上罕见地涌上了一点恼怒。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让这些该死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和伴侣的幸福生活。

    天使长大人放下手上的餐具,将画好叉的那一页笔记优雅地撕掉。

    纸张落到的瞬间,被火焰燃烧成为灰烬。

    金色长发的青年站起来,自然地上楼来到禁闭的侧卧门外。

    心机的天使长将领口拉开了大半,声音柔和还带着刻意的引诱:“亲爱的,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人或许是被吓到了,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

    亚德西莫幻想了一下伴侣羞红着脸慌张的模样,满意地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一拧……

    没拧开。

    天使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很好,还知道锁门了。

    第53章 “是这里才对哦,甜心。”

    十年的婚姻, 天使长大人能够在隐藏身份的同时,克服不同种族间的差异,将傲娇的人类画师哄到手, 不说是在谈情说爱这一方面得心应手, 起码也算是颇有天赋。

    但事实上, 这其实是亚德西莫的第一段婚姻。

    也是第一段恋爱。

    他的爱人美丽贵气,还嘴硬心软,就算是最开始认识时,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相处得并不算愉快,每次见面可爱的小阿瑞斯都凶巴巴地放狠话, 却一次也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对他来说,最狠的一次作弄,或者说是报复, 或许只是坚持不懈地每天早上都偷偷地在亚德西莫的杯子里面放咖啡粉(因为魔王坚信这种又苦又涩的古怪东西一定能给金灿灿讨厌鬼一点教训)。

    从恋爱到结婚,两人之间更是出奇地相处和谐, 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最多就是在上下位置上有过一点短短的争执。

    甚至连争执都算不上,在亚德西莫的眼里, 只能算的上是可爱的情趣, 天使长大人很快就在伴侣青涩且毫无章法, 但又令人难以招架的懵懂动作中败下阵来。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发生一点小小的矛盾冲突,要么很快就能说开解决,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滚到床上去,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好。

    从来没有、亚德西莫从来没有过这种被锁在门外的经历,放到门把手上的手指都僵硬在了原处。

    里面还传来小画师清亮慌张的声音:“等一下塞西, 你先别进来。”

    紧接着就又是一阵衣物摩擦和各种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响起。

    天使长大人抿住唇,隔着一道门轻声回应:“我知道了,但是甜心,事实上我并没有机会能够进来。”

    魔王陛下捣鼓了好一阵,终于将该死的魔法书莫名其妙地弄出来的古怪声音和各种令人脸热的暧昧画面全部“塞”了回去,确保它不会再突然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弹出一些香艳画面或是别的什么奇怪小道具,随手将它藏到枕头底下后,才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伴侣的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委屈十足,阿瑞斯还懵懵地没有反应过来,但等自己亲自握住里侧的门把手后,就明白过来了这句话的含义。

    糟糕,最近在外面谨慎过了头,在家里都下意识地把门反锁了。

    魔王懊恼地捂了捂脸,嘴里发出羞赧的呜呜声,连拖鞋都忘记穿上,光着脚就赶紧过来给自己可怜的人类伴侣开门。

    打开门之后,果然便和门外轻抿着唇面容低落的伴侣对视上。

    亚德西莫的金色长发垂落在胸前,浅色的唇瓣微启,斟酌着语气开口:“宝贝……”

    “我不是故意锁门的,”魔王赶紧上前抓住伴侣的手臂,紫色的眸子雾蒙蒙的,明明是那个“做了坏事”的家伙,结果却看着比天使长还要无辜又委屈:“是门自己坏掉了,塞西,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你关到外面。”

    美丽的画师不知道最近又看了什么花里胡哨的小说,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见了面,时不时地就突兀地从那张漂亮的嘴巴里面干巴巴地蹦出来一些像是“台词”的话:“噢,亲爱的塞西,毕竟我们可是拥有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

    亚德西莫:“……宝贝,你不要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话剧里的词。”

    当然不是,这都是维拉的可恶魔法书里面的词。

    ……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阿瑞斯迫不及待地关上次卧的房门,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掏出自己藏起来的魔法书。

    虽然上一次维拉和撒尔故意欺负人,害得阿瑞斯在检查道具时中了药,但好在在聪明强大的魔王陛下的友好交流(威胁)下,这两只老狐狸终于给了一点有价值的使用说明,帮助作为“生手”的魔王迅速了解书里面的知识。

    因此,经过前几日的简单探究,阿瑞斯至少可以确保不至于再出现那种一翻开书就弹出涩-情小道具的尴尬情况,趁着伴侣还在吃饭,连忙抓紧时间藏起来尝试着更深入细致地阅读。

    毕竟自从塞西老师有了一个在家办公的新工作后,魔王陛下想要偷偷摸摸做事情的机会就更少了,即便知道伴侣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打搅自己,但也战战兢兢地不敢掏书出来看。

    而这种怎么看都称不上正经的黄-暴-书籍,总感觉在外面看怪怪的,哪怕是在安静的书店里面,只要察觉到有人经过,都会将年轻魔王吓得炸毛。

    也就只能勉勉强强地从何伴侣黏黏糊糊的时间里面,挤出一点空隙来看,并且还是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塞西偶尔的一个视线就会将本就紧张的小阿瑞斯吓得耳朵立起来。

    按照维拉给的学习指南的指示,阿瑞斯顺利地翻到了相关的页码,前面几页都还算是正常,用严谨又正经的语言介绍了“深度和负距离交流”为什么能够帮助魔族梳理和消耗过度的魔力,缓解其暴躁情绪,提高个魔身体素质,促进全面发展(?)。

    基本没怎么看过书的“半文盲”魔王陛下看得很努力,甚至还从角落里搬出来个小凳子,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端正坐好,秉持着一定要治好魔力紊乱的坚定决心,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但是果然,来自邪恶大魔法师的宝贝,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纯洁,就在阿瑞斯埋头苦写的时候,翻开的书页上闪过一阵诡异的金色亮光,紧接着就自顾自地开始飞快翻页,并且将后面数页的文字转变为了会动版图画的生动教学。

    并且画面里的主人公形象还是根据观看者心中所想生成。

    下一页的内容是交-媾的具体操作实践,而魔王陛下关于这方面唯一的记忆和意识又全部都来自自己的伴侣。

    所以听到声音后迷茫抬头,猝不及防看到画面的阿瑞斯:“??”

    慢半拍地发现里面的人长着自己和伴侣的脸的阿瑞斯:“啊呜呜!!”

    但是魔王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害羞愚蠢的魔王了,为了能够赶紧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就算脸蛋通红发烫,也要硬着头皮绷着下巴仔细逐帧“学习”。

    不仅包括姿势和频率,还包括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羞耻对话。

    明明看上去就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长不长短不短,深不深浅不浅的,和他们以前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些怪模怪样的话,又不是在念咒语,怎么可能会对消耗魔力有帮助。

    阿瑞斯越看越羞恼,越看越觉得自己是被维拉耍了。

    这种奇怪羞耻的事情,尊贵的魔王才不会做呢!

    ……

    “我亲爱的伴侣,你也不想让其他人占据我的身体吧。”

    亚德西莫:“……什么。”

    好面子的傲娇魔王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此刻站在天使长面前的,是漂亮愚笨的诺曼堡人类画师——阿瑞斯。

    人类阿瑞斯做的事情,和魔王米尔又有什么关系。

    魔王陛下羞愤难当,但又记忆力太好,脑中的画面和台词都挥之不去,看着伴侣的脸,瞬间就想起不久前的暧昧画面,还下意识地就将刚刚才学会的话说了出来。

    当然,阿瑞斯说完就后悔了。

    黑发青年抬起手捂住自己泛红的眉眼,喉咙里面发出一点细微的像是羞恼到了极点的声,露出来的赤-裸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整个人浑身僵硬,仿佛绷成了一根美丽的弦。

    阿瑞斯发烫混乱的大脑,勉强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是没有任何用的,放下手后就不讲理地上前来捂住了伴侣的眼睛。

    画师现在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他曾经画的一片枫树叶。

    散发着美丽的,被露水打湿过的红润。

    声音也带上了恼羞成怒的意味:“塞西不许说话。”

    亚德西莫已经很习惯于透过伴侣的指缝往外看了,轻而易举地久捕捉到了小画师因为紧张而无意识舔舐下唇的动作。

    天使长本来还有些不安烦躁的心情瞬间就被安抚下来。

    然后也依旧轻易地涌上来另一种意味的燥热。

    “宝贝。”亚德西莫温柔地开口,蔚蓝色的眸子却慵懒大胆地顺着指缝往外打量着伴侣的身体,他这样说:“但是你捂住我的眼睛是没有用的。”

    天使长大人循循善诱:“要捂住我的嘴巴才行。”

    说话的同时,金色长发的青年熟练亲昵地捞起了年轻伴侣的剩下一只手,耐心体贴地带着它,使得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准确地落到自己的唇上。

    阿瑞斯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对于塞西老师的引诱,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等大脑终于慢悠悠地重新恢复工作时,伴侣柔软的舌尖恰巧舔-舐过了自己的手指尖。

    耳边还伴随着拿到熟悉含笑,又故意拖长了的嗓音:“是这里才对哦,甜心。”

    腾的一下,魔王陛下勉勉强强才降下来一点点的温度,因为可恶狡猾的天使长大人,又一次迅速地升了起来。

    阿瑞斯觉得手指尖上湿乎乎的,还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总是矜贵傲娇的紫色瞳孔下意识地收缩,本来偷偷看-黄-色-小短片都乖乖藏着的尾巴,被伴侣的大胆举动,而刺激地弹了出来,可怜巴巴地挤在后腰处,悄悄晃悠着尖端。

    “塞西!”魔王红着耳朵想要退后一步,绷着脸想要呵斥贪吃的伴侣,但又因为结结巴巴的语气,显得没有太多威慑力:“你怎、怎么能舔我!”

    为什么不能。

    亚德西莫因为伴侣无意识的话而眼底一暗,但表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如有所指地暗示:“但是阿瑞斯,事实上,我能-舔-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54章 你心跳好快的

    天使长的暧昧暗示没有为自己谋得一点福利, 反而使得年轻画师被吓得慌忙抽走放在他身上的手指。

    “不行!”

    亚德西莫几乎都要被气笑了:“……亲爱的,你最近拒绝我拒绝得越来越熟练了。”

    阿瑞斯咬了下唇,也有点心虚, 但为了长远考虑,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魔王小声地表示:“我的意思是, 今天不行。”

    天使长大人虽然已经馋了好几天,但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蔚蓝色的眸子往下落到伴侣光裸着的脚背上, 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随口说:“那阿瑞斯觉得哪天可以呢。”

    魔王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最好可以是自己将那本古怪的魔法书研究透彻,把里面的各种要点姿势掌握熟练才行。

    阿瑞斯一边大脑快速运转着给自己找点狡辩的理由,一边努力地压制着胆大包天地偷溜出来, 还妄图从上衣下摆探出来的可恶尾巴。

    红着耳朵,声音也结结巴巴的:“过、过几天吧。”

    魔王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一狠心艰难地做出了决定:“过几天, 我就让、让塞西,舔。”

    最后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还干巴巴的, 搭配上漂亮画师的清透瞳孔, 让天使长大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色中饿鬼, 还是专门哄骗诱拐青涩单纯人类少年的那种。

    一时间竟然有种良心不安的诡异错觉。

    在不自觉绷着肩膀的伴侣眼巴巴的注视下,亚德西莫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亲爱的,在你的眼中我难道就是这么一个欲_火旺盛的形象吗。”天使长一边无奈地这样说,一边绕过挡在身前的阿瑞斯,抬腿走进侧卧里面, 果然在床边不远处发现了一双摆得整齐的拖鞋。

    亚德西莫将它们提起来拿走,熟练地在伴侣面前半蹲下去,曲起来的指节轻轻敲了敲画师露出来的白皙脚踝:“抬脚,宝贝。”

    作为魔族唯一的王,阿瑞斯其实已经习惯了接受来自他人的这种细致服务,甚至于在魔界王宫的时候,奴仆和下属们还一度坚持不放弃地劝说阿瑞斯接受他们在睡眠甚至沐浴时的特殊服务。

    尽管魔王陛下因为讨厌接触坚决地拒绝了他们,但在大部分的其他正常方面,还是慢慢地习惯了来自各种各样方面的贴心周到的服务。

    因为这种潜意识的习惯,阿瑞斯在和塞西成为恋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是扭转不过来,无意间就会透露出一点作为王的尊贵和高位感,很多时候都意识不到这些哪怕是在婚姻中都显得太过“娇纵”的行为,其实并没有那么正常。

    但偏偏同样身份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就是热衷甚至是享受于为他美丽的伴侣做这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符的“服务”,更不可能去提醒阿瑞斯这种事的特殊性。

    因此,魔王低头看向在此时蹲在自己脚边,垂着眸子正在为自己穿拖鞋的伴侣,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金色的长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意无意地垂落下来,时不时地从魔王的小腿上磨蹭过去,轻飘飘软绵绵的,带来点轻微的瘙痒感。

    阿瑞斯望着塞西比阳光还要显得“温暖”几分的金灿灿发顶,忽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感慨。

    真是神奇,来到人界前,阿瑞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拥有一名和魔族一点都不一样的人类伴侣。

    金色的长发,蔚蓝的瞳孔,白皙的皮肤,整个人都透露着的圣洁温暖的气息。

    年轻的魔王缓慢地眨眨眼,歪了下脑袋思考。

    这些特点单拎出来好像也还好,但组合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的话,真的是……

    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不愧是你,伟大尊贵的魔王米尔,就连选择恋人的眼光都和普通庸俗的魔族们不一样!

    魔王很快就将自己说服了,在心里夸奖了一番自己后,心情都变得更加愉悦了起来。

    也能够大起胆子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出来。

    阿瑞斯随意地将脚腕从人类伴侣的手心中抽出来,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抬起来光脚踩在了他胸口处的位置。

    “难道不是吗。”魔王的肤色比寻常的人类更加苍白一些,这就让他泛着红的耳廓和清透的紫色眸子显得更加明显。

    阿瑞斯模仿着魔法书制造画面里的内容,一边努力地说着“台词”一边试探着按压了几下伴侣的胸膛。

    或许是脚底下那颗藏在单薄衣衫下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太快,太过滚烫,让魔王觉得自己的身体温度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声音和动作一样的青涩又蛊惑:“塞西明明难道不是每天都想要对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阿瑞斯又无意识地按了几下,好奇一般地说:“我都听到了,塞西老师,你心跳好快的。”

    的确很快。

    都快要被你勾引得跳出来了。

    天使长大人喟叹一声,一边在心中暗骂着到底是谁带坏了他单纯的小伴侣,一边又实实在在地被阿瑞斯给踩得眯起了眼睛。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很对,甜心。”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都被踩得暗哑了几分,之前在讨论的事情也被抛到了脑后,手指不由自主地再次放到了美丽画师的脚腕上,顺着宽松柔软的裤子,想要往里面探去。

    但是才刚刚碰到一点紧实修长的小腿,手心里的光滑皮肤就一下子溜了出去。

    阿瑞斯飞快地将脚从伴侣的手中抽回来,利落地自己穿好了拖鞋,眨巴着紫色的眸子:“那塞西记得多喝点水,巴奈医生说纵欲是上火的表现。”

    的确□□正旺的亚德西莫:“……”

    看着重新穿戴整齐,还退出去老远的伴侣,天使长大人难得地咬牙切齿:“亲爱的,或许不需要我提醒你,巴奈他只是个宠物医生。”

    阿瑞斯没有听懂,想了想后点头:“对呀。”

    亚德西莫:“……”

    魔王陛下其实只是想要试验一下,魔法书里的那些内容,到底是在什么场景下才能生效。

    刚才按照大致的动作和语言模仿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情况发生。

    或许,真的只有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来才能有效果。

    阿瑞斯有点烦恼,但是如果魔力紊乱先魔法效果一步到来怎么办。

    光是想到自己正努力地背着“台词”,哼哧哼哧地将伴侣摆弄成魔法书里面要求的姿势,然后刚刚才出现一点点魔力被消耗的感觉,愚蠢的尾巴就率先兴奋地抽到伴侣的脸上这种情况的发生,阿瑞斯就被吓得直接耷拉了耳朵。

    不行,还是得要多研究研究才行,不能贸然直接开始。

    也许可以先使用一些维拉给的魔法小道具什么的来试验。

    阿瑞斯想着想着就走神了,思绪从严肃正经的魔力紊乱治疗相关话题,跳跃到了哪个颜色的魔法道具比较漂亮,哪个尺寸的更适合塞西,哪个更简单好操作……

    想到这里时,魔王忽然睁大一点眼睛,耳朵立起来。

    糟糕,那些黑袋子里的小玩具都在从霍尔莫德斯话剧社出来后,被当时气急败坏的自己丢还给撒尔了!

    阿瑞斯懊恼地唔了一声,犹豫着抬起头,瞟了一眼面前“毫不知情”的伴侣,试探着说:“塞西,我突然想到我有一张画纸……”

    “你有一张画纸忘在撒尔的家里了。”天使长优雅温柔地替小画师补充完后半句话,叹了口气:“宝贝,昨天你就用过这个理由了。”

    阿瑞斯心虚地用拖鞋磨蹭了下地板,假装听不懂:“是吗。”

    亚德西莫点头,关上侧卧的门,将正在绞尽脑汁编借口的伴侣带着往外走,温声继续说:“是的,还有画笔被鸽子叼走了,维拉的魔法实验炸掉了地下室,狡猾的撒尔偷走了你新买的画板……”

    天使长大人的嗓音温和而醇厚,但却令魔王陛下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般地咬着牙倒打一耙:“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鸽子就喜欢藏别人的画笔和纸张,就像牛奶喜欢咬拖鞋一样!”

    不管是什么形态下,都从来没有过咬拖鞋这种癖好的天使长:“……”

    果然,惹恼了美丽傲娇的画师,他连冤枉小动物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但毕竟漂亮的人,连生气羞恼都是赏心悦目的,被无辜扣了个咬拖鞋的“污名”的天使长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餍足地欣赏了一会儿伴侣羞赧中又带了点心虚的样子。

    眼看着要真把人弄急眼了,才赶紧开始熟练地顺毛。

    亚德西莫拦住现在就要去将“猫咪”找过来,试图用让它展示撕咬拖鞋的独特技能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借口证明合理性的伴侣,好声好气地说出后半句话:“等等亲爱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想要去找你那位‘小舅舅’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一起。”

    阿瑞斯顿了顿,反应了好久秒才明白过来塞西的话中之意。

    魔王疑惑的同时,还有些紧张:“塞西也要去找撒尔?”

    “准确的说是去找维拉,”亚德西莫弯起来眉眼,蔚蓝色的眸子里面,微不可查地划过一道暗色,含笑着说:“当然,正好也能跟着你一起去拜访拜访那位远道而来的亲戚。”

    在那双听到后半句话后明显有些不安起来的紫眸的注视下,天使长温柔亲昵地摩挲了几下伴侣的手心,仿若调侃一般地开口:

    “宝贝,你说撒尔从维拉手中拿回他弄丢的东西了吗?”

    第55章 一副非人类的形象

    撒尔丢失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作为人类中的大魔法师, 维拉到底是为什么和一只来自深渊的前任魔王扯上关系,又为什么会偷走这个所谓的“宝贝”,然后藏匿到偏远城市诺曼堡那么多年。

    阿瑞斯一般只对某些特定的人和事感兴趣, 如果不是这个东西恰好和撒尔受损的领域相关, 而自己现在又迫切地需要使用撒尔的领域, 魔王其实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老家伙之间发生了什么。

    尽管撒尔在跟着维拉离开前,信誓旦旦地让阿瑞斯相信,等他将“宝贝”从魔法师手上骗回来后, 就能够修复领域,到时候就来帮阿瑞斯处理魔力紊乱的事情。

    而尊贵的魔王——米尔陛下,最多只用在他需要的时候, 提供一点点简单的物质帮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做,撒尔再三保证他肯定能够亲自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让阿瑞斯安心等待就好。

    阿瑞斯……

    阿瑞斯当然不会相信。

    魔王虽然很年轻,和活了成千上百年的深渊老狐狸相比, 或许的确少了很多经验, 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和策略。

    但这并不代表阿瑞斯就是一只好糊弄的魔。

    这种只有听上去好听的鬼话,也就只有三颗脑袋共用半颗小脑的地狱犬会相信。

    魔王陛下在被撒尔嘱托帮他寻找星芒徽章后, 就召唤了在魔界的下属们。

    弗尔伊德, 因为通讯水镜被宠物抢走, 延误了接待魔王的时间,而被发放去下半城做调研的倒霉魔。

    不知道他在魔族下半城经历了什么,阿瑞斯再一次从水镜里面看到他的时候,本来该是红毛的魔都换了个发色。

    嗯,甚至是换了个性别。

    看着对面那名一头紫色的凌乱短发,脸上还有雀斑, 长着两只鹿角,兴奋地睁着眼睛,还试图伸舌头舔镜子的陌生女孩儿,魔王有点惊讶:“弗尔伊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拥有自由转换性别的能力。”

    “……”

    下一刻水镜那头的画面就有些混乱了起来,阿瑞斯没什么耐心地等了几秒钟,水镜恢复了平静,属于红色长发魔族下属的脸终于真正地出现在了面前。

    弗尔伊德试图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被薅乱了些的长发捋直,维持着自己的稳重形象开口:“抱歉我的王,刚才是出了一点意外……”

    阿瑞斯敲了敲桌子,撑着下巴打断他:“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你的水镜总是会被各种不同的人和动物抢走这件事了。”

    弗尔伊德看出来了魔王的不耐烦,为了避免在这种节骨眼上,再将年轻的王惹怒,他只能打住寒暄,直接进入主题:“陛下,也许你是想要询问我关于撒尔大人领域的事情吗?”

    阿瑞斯眨了眨眼,将镜子抬起来一些,完整露出来的五官漂亮而青涩,声音也仿佛心情不错一般带着上翘尾音:“没错,不过弗尔伊德怎么会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是一只魔界最强大的魔,即便他有着美丽动人的外貌,青涩单纯的眼睛,也不会有任何一只魔敢因此而忽视他的可怕能力。

    即便是弗尔伊德,在对上那双清透紫眸时,也控制不住地心生狂热尊崇的同时,产生无尽的畏惧。

    他现在越发确定魔王的心情多半不佳,赶紧开口为自己解释:“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关注深渊,感觉撒尔大人留在深渊的‘主体’状态萎靡,猜测他的领域多半还是没有恢复,您也还不能使用它来消耗魔力。”

    弗尔伊德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幽怨:“王,您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想起来主动联系我。”

    阿瑞斯:“唔……”

    魔王涌起来一点点微弱的愧疚,但很快就被因为魔力紊乱而带来的更多急躁而打断。

    “撒尔说他丢了个‘宝贝’,”阿瑞斯望着对面的下属,压抑着心中的烦躁感,懒洋洋地启唇:“弗尔伊德,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像是提前知道魔王要问什么一样,红发魔族从旁边的桌上翻出了一本通体漆黑的厚重书籍,对照着书里的记载,温声说:“眼睛。”

    阿瑞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睛’……”

    “是的。”弗尔伊德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书里记载得没错的话,您当年登上王位的那年,也刚好不小心打掉了撒尔大人的一只‘眼睛’来着。”

    魔王陛下很惊讶,但当时场面太混乱,他的确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犹豫着说:“是吗……”

    “没错。”弗尔伊德一把合上了书,唔了一声后回答:“如果加上他很早之前就受损的一只,弄丢的那只,还有被您打掉的最后一只,撒尔大人一共三只‘眼睛’都没有了呢……”

    红头发魔族恍然大悟一般得出结论:“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领域会受损严重。”

    阿瑞斯:“……”

    所以说撒尔的领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被自己弄坏的??

    ——

    等魔王从和下属的对话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某名前前前任魔王和他的老姘头的房子门前。

    旁边是眉眼弯弯,看上去兴致勃勃的伴侣。

    “宝贝,拜访亲戚的话,是不是需要买点什么水果礼品之类的。”金色长发的青年舔了下嘴唇,眨眨眼问:“阿瑞斯觉得呢?”

    阿瑞斯也不知道,毕竟阿瑞斯拥有自己的意识时,就已经是一只孤零零只会到处乱爬的小魔崽子了,没爬多久就被深渊的老家伙们一起捡走,根本没有什么“拜访亲戚”的机会。

    “那……给他买束花怎么样,”魔王陛下为了不露怯,纠结一番后开始胡言乱语:“黄色菊花?”

    亚德西莫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小画师恼羞成怒地注视下,咳嗽一声点头:“亲爱的阿瑞斯,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注意。”

    于是,当熬了几天夜的维拉,顶着一双黑眼圈,要死不活地打开门时,正巧就和一大捧开得灿烂的黄色菊花撞了个正着。

    维拉:“……”

    菊花移开,露出一张漂亮白皙的脸蛋。

    阿瑞斯故作正经地颔首,紫色眸子却努力假装不经意地给面前的魔法师使眼色。

    “你好维拉,我和塞西来是来看望撒尔的。”魔王大人在‘看望’一词上刻意地加重了点语气,眼睛眨巴眨巴暗示维拉千万不要在自己的伴侣面前乱说话:“撒尔还在吗?”

    大魔法师先生沉默了一下,怀疑地往身后的客厅看了几眼,才回过头来无语暴躁地咬着牙开口:“应该还在……但是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阿瑞斯不太喜欢前任上司总是不礼貌的发言,皱着眉头刚想要说什么,听到声音的白发魔族就懒洋洋地挤开了站在门前的魔法师,自己上前来依靠在门边,优雅地抬起眼:“亲爱的小阿瑞斯,你是来找我的吗……唔!”

    魔王被撒尔的一头突兀的白发红瞳吓得差点炸毛,慌忙将手里的一大捧菊花甩到了他的脸上,声音发紧地拦住他:“撒尔!”

    撒尔:“??”

    前前前任魔王最看重自己的脸和头发,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将花直接砸到他的脸上,就算是曾经的那些死对头也不敢贸贸然这么做。

    但偏偏做了这件糟糕事情的魔,是现在最年轻的新任魔王,是深渊的老家伙半骗半逗着养大的小阿瑞斯。

    撒尔有火也发不出来,都要被气笑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小阿瑞斯,不要告诉我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一巴掌?”

    阿瑞斯有些歉意地抿住唇,却没有立刻将手里的花移开。

    魔王没想到撒尔竟然这么大胆,竟然直接顶着自己原本的发色和瞳孔就来开门。

    白发红瞳什么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万一被塞西看到就完蛋了。

    阿瑞斯紧张得肩膀都绷紧了,一边庆幸自己出门前将尾巴重新收了回去(否则它就会在此时被吓得到处乱甩),一边努力地用身体挡在伴侣和撒尔的面前。

    如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慌乱紧张,对着面前的白发魔族坚强地眨巴着,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暗示他赶紧隐藏好自己的魔族特征。

    撒尔大半个脑袋都被黄色菊花给遮住了,视线之内也尽是黄色,但魔族的视力很好,撒尔本来阴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嘁了一声后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撒娇就有用,赶紧把花移开,它弄得我痒死了。”

    阿瑞斯:“……”

    魔王坚持不懈,焦急地用口型提醒:“快变回去,塞西在我后面。”

    撒尔根本看不懂,满脸疑惑:“你在表演什么哑剧吗,小阿瑞斯?”

    魔族的视力很好,天使的视力也不差。

    尽管阿瑞斯的反应和动作已经很快了,但亚德西莫还是在撒尔挤开维拉站到门前来的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白色长发和猩红的瞳孔。

    一副非人类的形象。

    亚德西莫甚至觉得撒尔也早就同样地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这个人,或者说——这只魔,他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发现他的身份的。

    而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小阿瑞斯,却还在毫无防备,慌张无措努力为这名所谓的‘亲戚’遮掩。

    天使长大人面上的浅笑不变,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黄色的菊花花瓣间隙中,在焦急慌乱的年轻魔王没有发现的时候,亚德西莫和被花挡住大半张脸的撒尔对视了一眼。

    和那双布满了嘲讽和戏弄的红眸。

    愚蠢。

    亚德西莫没有搭理这只魔的无聊恶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阿瑞斯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烫的手。

    “放松一点。”天使长有些无奈地轻轻叹口气,低声哄着自己被划破了手也毫无察觉的伴侣:“宝贝,让我看看手指。”

    第56章 【嘘,别让阿瑞斯听到了。】

    阿瑞斯最开始还不明白塞西在说什么, 被拉过去手腕后,余光才瞟到了自己右手拇指上的一点点小划伤。

    真的特别特别小。

    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

    阿瑞斯:“……”

    亚德西莫只感觉搜的一下,刚刚才握到手心的手腕, 就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因为动作太快, 就连天使长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的,塞西。”魔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将已经愈合的手指藏到了背后, 晃了晃手里的花,试图转移话题:“菊花又没有刺,扎不到我的。”

    撒尔依靠在门边看热闹一般地点头:“哎呀, 是这样的,我们小阿瑞斯可不是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阿瑞斯怎么会听不出这只该死的魔话里的揶揄意味, 凶巴巴地转头瞪过去,然后就在和那双猩红含笑的眸子对视上的瞬间, 僵硬住身体。

    菊花移开后, 一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就完全地露了出来。

    糟糕了。

    魔王的心脏飞快跳动,脑中一秒钟闪过千百种或许能够拯救自己当前困境的方法。

    但当然已经于事无补, 伴侣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撒尔先生怎么换了一个发色, 我没有记错的话, 以前似乎是黑色的。”

    撒尔非常明显地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正在装自闭的魔法师,撞得维拉差点一头撞到门上,只能阴沉着脸站出来胡乱回答:“嗯嗯,因为撒尔踩到香蕉皮摔倒把头发都摔秃了,现在戴的是假发。”

    撒尔:“……哈哈。”

    阿瑞斯也干干地笑了两声,紫色眸子却趁着伴侣没注意, 用力地瞪住前方的两只老狐狸,用眼神威胁他们不许乱讲话。

    但显然撒尔是永远都看不懂的,维拉看懂了也懒得开口。

    白发魔族最后在大方地邀请了两位邻居进入客厅后,又眨了眨眼睛,随和地说道:“你没有发现我的眼睛也变了吗。”

    阿瑞斯看出来了撒尔今天不太老实,却没想到他直接到了这种地步,让魔王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在伴侣低头思考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到底在做什么。】

    冒着可能会泄露魔力气息的风险,阿瑞斯终于控制不住地侵入了撒尔的心神,用专属于强大魔族的传音手段,强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想要害死我吗,撒尔。】

    撒尔本来就领域受损,来自魔王强大的压迫力,使得他瞬间就脸色苍白了几分,但却还是有力气回答阿瑞斯的问题。

    “当然不是。”他意味深长地这样回答:“没有人能够害死你,除了你自己,魔王陛下。”

    阿瑞斯抿住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非常懊悔自己今天答应伴侣一起过来拜访邻居这件事。

    但事已至此,进都进来了,立刻拉着塞西走,好像也显得太过突兀。

    只能先随机应变了。

    魔王陛下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紧张兮兮地看着伴侣和撒尔交谈。

    整只魔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本来以为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两人却真的只是在单纯的聊天。

    总是惹麻烦的白发魔族竟然还大方地准备了热咖啡和甜点,虽然脸上的笑容假得不行,但气氛竟然也还算是融洽。

    看得魔王一头雾水,又担心难以控制的撒尔会突然暴起伤人,又害怕伴侣会突然站起来指认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发生,塞西就像是没有看见撒尔的异常外表一样,自然地与他交谈。

    阿瑞斯却还是不敢松懈,紫色眸子紧紧地落在两人的中间,好半天才眨一下眼睛。

    天使长大人当然是能感受到小伴侣的注视的,并且被这股让人难以忽视的灼热目光,弄得又心疼又有点想笑。

    抬起眼来,发现对面的撒尔眼中也涌出了相似的情绪,只是被更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给遮掩住了。

    撒尔干脆推了一下维拉,催促他说:“还不快带我可爱的小外甥出去玩,没看他都要无聊死了吗。”

    维拉面色难看,挤出来几个字:“你再用这种语气吩咐我……”

    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魔法师就顶着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暴躁地坐到了阿瑞斯的旁边。

    在他说话之前,魔王就抢先一步地开口:“我不去。”

    阿瑞斯还没有笨到看不出来撒尔是想要找机会把自己支开,谁也不知道这只魔会在自己走了之后,对塞西做什么事情。

    维拉也是明摆着不想要离开的样子,闻言脸上露出点喜色,顺理成章地摆手:“小阿瑞斯说不去。”

    撒尔:“……”

    亚德西莫忍不住在心里面轻叹一声,然后对着伴侣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捏捏他的手指:“没事的,宝贝,你不是要去找画纸吗,先去和维拉呆一会儿,我和撒尔谈点事情,很快就好。”

    阿瑞斯喉结滚动几下,本来想耍赖装没听见,但却还是在伴侣的注视下松了口,抿住唇答应:“……知道了。”

    年轻的画师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阴森森的魔法师去了二楼,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亚德西莫一直目送着伴侣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确认二楼的房门关上后,才收回了视线。

    对面的白发魔族也在同时兴奋地抬起了头,尖锐的牙齿随着他扬唇的动作,在殷红的嘴唇间若隐若现,黑色的魔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上了半张侧脸。

    猩红的瞳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扩张,几乎将整个眼眶都填满,显得吓人又诡异。

    望着对面这位外甥的“人类伴侣”,撒尔迫不及待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才尝试着张开嘴,身体猛然一僵,一股剧烈的压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类”,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属于六翼天使的标记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中一闪而过,亚德西莫弯着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别让阿瑞斯听到了。】

    天使强大的力量,让本就只有分身的撒尔产生一种在被剧烈被灼烧的错觉,疼痛地得想要尖叫,但偏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玩脱了。

    这人是真的想要弄死自己,撒尔在心中唾骂了一声。

    亚德西莫冷漠又温和地看着魔族痛苦的神情,确认他的确暂时不能做出超出预计的事情来后,才继续开口。

    【鲁尤普拉·布埃尔德·卡森顿·撒尔。】

    听到他精准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撒尔终于生出点事情脱轨的恐惧感来。

    撒尔早早地便预测到了这名叫塞西的男人,多半不会是简单的人类,很大可能会是与巴奈相同的四翼天使,也做好了暴露身份时被针对,甚至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时,自己却连被压制都完全无法反抗。

    该死,这和本来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不是应该撒尔大人略施小计,就将这些年轻小天使们吓得屁滚尿流吗,就像那天的巴奈一样,面前这只天使,怎么会……

    脑中忽然涌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撒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亚德西莫的下一句话也在此时再一次落了下来:

    【阿瑞斯,到底是谁。】

    天使长顿了顿,又掀开眼皮轻声问:“魔王米尔,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

    另一边,看似好像乖乖巧巧跟在维拉后面进门的魔王陛下,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就面色一变,利落地扣住了前方的魔法师的后颈,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茶几上。

    在脑袋撞到茶几,发出碰撞声的前一秒钟,一道微不可见的屏障在瞬间蔓延笼罩在了房间四周。

    从此刻起,不会再有第三个生物能够察觉到内里的动静。

    阿瑞斯不再压抑怒意,居高临下地压住小个子的魔法师,咬着牙说:“撒尔疯了吗,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明说好了,只要自己帮他治好领域,他就会乖乖地隐藏好身份,不故意制造麻烦。

    但今天的这些行为,很显然就是故意的。

    撒尔就是故意想要在塞西面前暴露魔族的身份。

    维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声音沙哑阴沉,像是某种湿滑的蛇类:“我怎么知道……但是撒尔说他想要做什么,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一名被困在深渊多年,还领域受损严重的失败者,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阿瑞斯动作一顿,不敢相信地皱起眉:“他难道想要完全从深渊里出来吗。”

    魔界的王只能有一个,所有上一任的魔,要么被杀死,要么就会被魔族的法则,驱逐束缚至深渊,一旦进入深渊,就几乎不可能会有完全脱离的可能。

    深渊只能从内部突破,但只要进入深渊,就会被压制全部的魔力,失去撕碎束缚的能力。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把注定不属于深渊,但又恰好能够进入里面,且足够强大锋利无比的“武器”,阿瑞斯曾经被他们利用,做过这一把“武器”,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骗过法则,斩开深渊的机会了。

    如果撒尔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到深渊,那谁又会是他们选择的第二把“武器”呢。

    阿瑞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也想不通这些事情和撒尔一定要在塞西面前暴露身份有什么关联。

    正想要继续逼问似乎更容易说漏嘴的维拉,却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从窗外传出来。

    阿瑞斯警惕地上前几步,手指还没有触碰到窗帘,玻璃就被人暴力打碎,碎片四处飞溅,一只遍布着青筋和魔纹,明显肿大了的手臂撕碎了窗帘,从外面伸了进来。

    紧接着一张有些眼熟,但却被兴奋和癫狂占领的脸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魔。

    它甚至已经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语句,只能在喉咙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鸣声。

    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猛然靠过来的一瞬间,阿瑞斯勉勉强强听懂了它唯一的一个词语。

    “……米尔……米尔……”

    第57章 嫉妒得快要发疯

    米尔。

    这个名字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魔王自己也忘记了。

    总而言之,当他莫名其妙地坐上了王位,戴上镶满了宝石的王冠, 把玩着昂贵的权杖时, 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了这个名词, 当时脑子一抽,没有过多思考,就直接在子民们狂热尊崇的仰望中, 将它说了出来,并且一直使用到了现在。

    阿瑞斯·米尔,魔王唯一的名讳。

    深渊里的家伙习惯于叫他阿瑞斯或者小蝙蝠, 其余的魔则只知道“米尔”这个名字。

    或许不仅是魔族的子民们,当魔王在下属呈递上来的文书卷轴上,随手写下来“米尔”一词时, 这个简单的词汇,便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 成为许多人忌惮的名词。

    除了深渊那群魔之外, 很少会有人认识“阿瑞斯”,但“米尔”这个已经与魔王挂钩的名字, 却早已被无数人熟知。

    因此, 当识别出来面前这只魔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米尔”两个字, 还试图向着自己扑过来时,阿瑞斯便下意识地瞳孔收缩,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魔族的脑袋上。

    “大晚上的,乱叫什么。”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魔王心虚的时候,下手就显得没轻没重的, 一巴掌下去,魔族直接被扇得脑袋一歪白眼一翻,还没从窗户外面完全爬出来,就重新掉了下去。

    轰的一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目睹了一切的旁观者维拉:“……”

    面容阴沉难看的大魔法师先生足足缓了五秒钟,才敢大着胆子往窗外看,只看了一眼就心有余悸地得出一个结论:“幸好我今天没有乱吼乱叫。”

    阿瑞斯:“……”

    亚德西莫也在此时猛地推开了门,因为太过慌张,总是整洁的金色长发都变得凌乱了一些。

    蔚蓝色的眸子迅速地就穿越了房间中的各种杂物,精确地锁定在了有着一头柔软黝黑的短发的阿瑞斯身上。

    以及他脚边不远处,似乎还带着血迹的玻璃和窗帘碎片。

    天使长严重涌起暗色,声音紧张发涩:“阿瑞斯,你还好吗?”

    阿瑞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眉头微锁地注视着破门而入满脸写着关心的伴侣,直直地愣了好几秒。

    反而是一旁的维拉阴阳怪气地先一步开口:“他能有什么事,有事的该是楼下那位吧,还有……”

    大魔法师反应很迅速,目光在独自上楼的亚德西莫上转了好几圈,最后猛地睁大眼:“撒尔呢,撒尔在哪?”

    亚德西莫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反应过度的老朋友,仿若无害一般地回答:“他已经去查看楼下那位摔下去的朋友的伤势了。”

    天使长大人满脸真诚:“放心,他也没事。”

    维拉表情又复杂又暴躁,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后,也顾不得什么阿瑞斯,爬起来就赶紧往楼下跑去。

    动作之迅速,就像是生怕去晚了就收不了尸了一样。

    维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阿瑞斯才终于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后,轻声回应:“我没事的,塞西。”

    魔王从来就学不会伪装,紫罗兰色的眸子在伴侣身上看了一圈,里面充斥着的无数复杂情绪,怎么看也和他嘴里所说的“没事”没什么关系。

    亚德西莫飞快地检查完伴侣的身体,确认他没有被任何玻璃碎片扎伤后,才勉强放松下来。

    “那我们也下去看看。”天使长最后语气轻松地这样提议,声音顿了顿后试探着握住了画师的手:“好吗,阿瑞斯?”

    阿瑞斯努力将混乱的思绪抛出脑后,也安抚一般地按了按伴侣的虎口,长舒一口气:“走吧。”

    维拉从楼梯上飞快跑下来时还没什么感觉,反而是真的看到了撒尔完好的身影,松懈下来的瞬间,才突然觉得浑身发软背后冒汗。

    “魅魔”就像是带着一种“反正都被发现了,要死就死吧”的摆烂想法,即便已经到了门外,也懒得再做伪装,直接顶着一头银白的长发和红眼睛懒洋洋地靠在“尸体”边上。

    非人类的外表在黑夜中无比显眼。

    看得魔王陛下太阳穴直跳。

    反而是身旁的天使长察觉到了伴侣紧绷的情绪后,转而轻声安慰他:“别害怕宝贝,撒尔说他戴的是假发。”

    说到这儿还停顿了一秒,然后自然地继续解释:“据说是为了提前适应话剧里的角色形象。”

    因为太过无语,阿瑞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撒尔是这么和你说的……”

    魔王陛下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直接和暴露了身份的白毛魔撒尔分道扬镳,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人类,最后再为了顾全大局大义灭亲的准备,却没想到伴侣似乎迟钝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那塞西……相信了吗?”阿瑞斯有点紧张,喉结无意识地滚动几下,紫色眸子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也是亮晶晶的。

    塞西……

    塞西不相信也要假装相信。

    亚德西莫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和撒尔达成了这份协议。

    只要这名来自深渊的不速之客不在人界为非作歹,亚德西莫就暂时不会将他的分身驱逐或者是损毁,甚至会帮助他和维拉解开所谓的“诅咒”。

    亚德西莫会假装没有发现撒尔的魔族身份,与此同时,撒尔也不能向阿瑞斯暴露亚德西莫的天使身份。

    撒尔本来展现出极大的不配合,但在天使长冷静地提出这样一个“合作”后,他却非常感兴趣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还“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亚德西莫关于阿瑞斯的身世疑问。

    得到的结果虽然有些令天使吃惊,但仔细想想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他美丽可爱单纯的伴侣,竟然是一只魅魔。

    还是一只从小就失去父母,走失在人魔两界边缘地带,差点被抓走当做魔法材料和拍卖,在被追杀中掉入了深渊,被这些狡猾的老家伙们捡到的小魅魔。

    从此之后,年幼的阿瑞斯就一直被迫和撒尔等丧心病狂手段残忍的前任魔王们困在深渊里面,不见天日地呆到了成年。

    直到魔族新任的魔王米尔出现,才终于被救出深渊,但很快因为被卷入米尔和野心勃勃的前任魔王们之间的纠纷,差点受伤。

    米尔……

    天使长在心中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这个在撒尔的口中,属于被暧昧地称作是“和小阿瑞斯拥有最亲近关系”的强大魔族的名字。

    这样一想,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伴侣总是会在听到“魔王”一词时反应过度,为什么会和抚养他长大的“家人亲戚”们产生矛盾,从而孤身一人来到人界,还有为什么时不时地就对着镜子的自言自语。

    甚至阿瑞斯来到诺曼堡的原因,也说不定是……

    亚德西莫不敢再想下去了,就算知道撒尔多半有故意夸大其词的地方,但只是这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都已经让天使长嫉妒得快要发疯。

    没关系。

    不管米尔到底是谁,不管他在阿瑞斯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亚德西莫都不在意,反正阿瑞斯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他们会永远相爱,缠绵,不给任何居心叵测的家伙任何机会。

    前提是亚德西莫不能暴露自己的天使身份。

    魔族最痛恨天使,从撒尔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如果被阿瑞斯知道了自己的种族……

    亚德西莫垂下眼,睫毛在眼下留了一小片阴影,很好地掩饰住了天使长眸子中的暗色。

    “为什么不相信,总不能还真的是魔族吧。”金色长发的青年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像是每一名普通的人类一般,狡黠地眨了眨眼:“如果是这样的话,维拉岂不是每天都会对着高级‘魔法材料’流口水?”

    阿瑞斯被他的语气逗笑了,稍微放下一点紧绷的心情,揉了揉耳朵顺着他的话说:“嗯……塞西说得对。”

    “啊对了,我们刚才还认真讨论了一下关于你多次离开可怜孤独的伴侣,还打扰到了别人家深入交流的事情呢,亲爱的。”亚德西莫发现阿瑞斯似乎稍微放松些后,才语气自然地转移话题:“撒尔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粘着他……”

    魔王果然耳朵一动,红着脸反驳:“是他胡说,我才没有!”

    又揶揄了几句,终于成功转移了伴侣注意力,让他相信自己的确没有对他以及撒尔的身份产生怀疑后,装了好一会儿的天使长才终于松出一口气。

    撒尔没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伸出脚踢了踢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魔族,啧了一声后吐槽道:“你们也真是厉害,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不去救,还能站在门边上谈情说爱。”

    阿瑞斯当然能够听出来撒尔的阴阳怪气,虽然不知道这只魔为什么整天喜怒无常,但顾忌着塞西在场,魔王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上前几步,只是蹲下来看了一眼后,便轻声得出一个结论来:“没救了。”

    事实上,在这只魔打破窗户爬进来时,就已经是出于“死亡”的状态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味,嘴巴里面的呢喃和嘶吼,更像是一种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简单重复,是灵魂最后的哀鸣。

    但这只魔却是眼熟的,正是那天发狂后被骑士殿抓走的那只。

    也是阿瑞斯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曾经见过的,那只躲在角落里,啃着面包,发誓要进入角斗场的小魔崽子。

    魔王认为自己是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共情心理,但却又还是在此时涌上一股的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觉。

    也许那天自己阻止骑士殿的人将它带走,就能够有挽回的机会……

    没等阿瑞斯将心中莫名烦躁的情绪消化干净,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强光伴随着一声烦躁的吐槽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该死,这只魔跑得还挺快,一眨眼就找不到了,明明听到声音了啊。”巴奈医生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身着一件亮眼的粉色衬衫,嘴里嘟嘟囔囔:“跑哪里去了……”

    然后一抬头,就和对面白头发红眼睛的撒尔对视上。

    巴奈被吓得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对着他使眼色的天使长大人,手里的魔法道具都掉到了地上,曾经被“绑架”的可怕记忆开始复苏,稳重的四翼天使大人惊恐地睁大了眼:“果然是你!白毛魔族!”

    亚德西莫:“……”

    阿瑞斯:“……”

    这一瞬间,两人的心中都不断地循环起了同一个词。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第58章 你老婆都快要被咬掉脑袋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巴奈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双手攥紧垂放在膝盖,惴惴不安地绷紧了脊背。

    周围的一道道目光落到他身上,让巴奈大人如坐针毡, 终于忍无可忍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大吼道:“你们, 到底要干什么!”

    巴奈医生的前后左右都紧挨着“人”, 撒尔还亲昵地挽着他的右胳膊,猩红的眼珠子极快转动着,勾着唇说:“小家伙, 我们只是想让你仔细看清楚了。”

    撒尔扯开嘴唇笑的时候,便将尖锐的牙齿对着巴奈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我可不是什么魔族, 这只是话剧表演的特殊装扮罢了。”

    巴奈:“……”

    四翼天使惊恐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突出重围:“该死,你真当我是个瞎子吗,快放开我!”

    他实在想不通, 自己明明只是来追捕逃走的发狂魔,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种落入虎口的被动局面, 而且最关键的事情是……

    “塞、塞西!你怎么也在旁边站着!”巴奈奋力地向后仰着脑袋守护自己的‘贞洁’, 不让身边这只魔的牙齿碰到自己的颈脖,眸子惊慌失措地乱晃, 然后就晃到了对面的亚德西莫的身上。

    天知道他多么努力才在瞟到不远处的阿瑞斯时, 压抑住了自己喊出“天使长大人”的冲动, 因为太过激动,还差点咬到了舌头破了音:“快救我啊塞西!这个人……这只魔他明明就是唔唔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了。

    并且非常诡异的事情是,巴奈惊惧地发现,导致自己被迫“失语”的力量,竟然不只是一道, 还都无比强大,同一时间默契地落下来,让可怜无辜的巴奈医生不仅是说不了话,甚至连嘴巴也张不开,只能睁大了眼睛,紧闭着嘴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呜呜声。

    简直就是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弱小无助,仿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境地。

    “唔唔唔!”

    阿瑞斯看着无辜善良的巴奈医生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也有些歉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安慰他:“不用害怕的巴奈医生,真的只是道具而已。”

    反正事已至此,魔王只能硬着头皮装,飞快地将罪魁祸首的头发扯下来一根,在巴奈的眼前晃动着。

    “你看,很容易就能扯下来。”阿瑞斯越心虚的时候,就越容易顶着一张漂亮无辜的脸蛋装真诚,魔王陛下将那根白色长发递到巴奈的面前,努力地提议:“你可以摸一摸,是塑料的那种,特别特别粗糙。”

    于是,巴奈的表情更惊恐了,如果他现在能说话,肯定会崩溃地大喊:“你真的没有发现你身后的撒尔,已经恼怒得开始磨牙齿了吗!”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只被扯了一根头发的白发魔族,整张脸都已经爬上来了可怕的黑色纹路,眼眶也几乎快要被红色所占据,牙齿抽搐着越长越长,眼看着就像是要一口咬掉阿瑞斯的脑袋的模样。

    但是!

    为什么这个客厅里面除了巴奈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的样子啊啊啊!

    维拉就算了,巴奈不可置信地望向金发青年的方向,身体一动不敢动,眼睛里却全是翻涌的情绪。

    但是天使长,你老婆都快要被咬掉脑袋了,你是真看不见吗??!!

    天使长……

    天使长大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吓人的,但他很不喜欢撒尔故意将嘴巴放到离阿瑞斯那么近的地方。

    自从知道伴侣和撒尔,以及深渊里面的其他家伙果然并不是有血缘关系之后,亚德西莫就更加不喜撒尔那些没有边界感的举动了。

    毕竟收养关系什么的,在天使长的眼中,自动等同于陌生人关系。

    都是陌生男人了,就更应该自觉离别人家的伴侣远一点。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向沙发的方向走过来,金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后,步伐优雅。

    巴奈眼睛一亮,本以为天使长大人是终于想通了,要从邪恶魔族和他的姘头的手中,救出自己还有无辜的小阿瑞斯。

    却没想到,亚德西莫伸出来的手指,当着巴奈的面就转了个弯,没有一巴掌扇在魔族的脑袋上,反而是温柔地落到了画师的脸庞。

    “阿瑞斯说得没错。”亚德西莫一边温声开口,一边如若不经意地将伴侣牵离沙发,拉到了自己的身旁,然而这样一来,撒尔的尖牙就再一次地和巴奈近距离接触。

    巴奈心如死灰,耳边还要响起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倒戈阵营的天使长含笑的声音:“的确是假的,撒尔怎么可能是魔族呢,他只是阿瑞斯从乡下来的远房舅舅而已,巴奈你想多了。”

    巴奈:“……”

    可是尊贵的天使长大人,今天之前,您可并不是那么说的。

    或许是下属的眼神实在太幽怨,良心发现的天使长终于再次悠悠地开口:“巴奈或许只是被刚才那一只发狂魔族吓到了,不要担心,我已经通知骑士殿的人了,他们很快就会把它领走的。”

    骑士殿。

    骑士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诺曼堡里大大小小的魔族失控事件,不是一直都是天使们在暗中处理吗。

    巴奈眼中透露着迷茫,但还没等他理解透彻上司的意思,余光忽然就瞟到被众人临时拖进来的,随意放在了门口位置的魔族“尸体”,似乎是在缓慢移动。

    先是指尖抽了抽,接着整个肿胀的手臂都开始摇晃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巴奈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都无法移动:“唔唔唔!”

    尸体!尸体在动!

    但客厅里却一片祥和,不管是天使、魔族还是人类,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拿道越来越剧烈的动静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他们真的没人发现吗?

    眼看着那“尸体”已经开始缓慢移动了,并且坚强努力地向着沙发所在的方向爬。

    前有撒尔后有诈尸怪,果然魔族活着死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一靠谱的天使长还是个恋爱脑。

    巴奈简直是欲哭无泪,非常后悔自己孤身一人做任务这件事。

    但就在无辜的四翼天使即将认命,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尸体”布满了血污的手爬到自己裤脚时,一只修长的小腿抬了起来,然后精准地踩在了那只手上。

    一道闷哼声响起来,然后很快就被魔王陛下故意提高的音量努力压了下去:“哈哈哈,巴奈,我突然想起来我很久都没有看到牛奶了,你有见过它吗?”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身后移动的诡异“尸体”,但魔王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它早就已经死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行动,大概率是被魔法药物控制后的肌肉反应。

    想到它嘴里曾经含含糊糊地吐出的“米尔”,阿瑞斯不可能让它以这种不受控的形态接近其他人。

    但不知道它吃下去的药到底有什么东西,魔王一脚下去后,它居然还能动弹,甚至还颤颤巍巍地尝试着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然后又被及时赶到的天使长大人,温柔地踩回去。

    死不瞑目的“尸体”:……

    巴奈:“……”

    都这么凶残吗。

    所以他们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脚底下的尸体啊?!

    好好的一只四翼天使,被吓得怀疑人生,差点表演当场掉羽毛。

    但幸好就在此时,“骑士殿”的人终于如约赶到,他们穿着骑士殿的衣物,但在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一切时,却表情古怪,行动僵硬。

    在天使长大人的吩咐和撒尔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动作很快一言不发地将客厅里面的人带走。

    看到同伴后一脸欣喜,本以为他们会连着地上的魔族尸体一同带走,谁料只有自己被拖拽出门,并且仍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了的巴奈:“???”

    骑士殿来得快走得也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客厅中就只剩下了原本的四人。

    嗯,还有一具魔族“尸体”。

    阿瑞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迟疑着将脚从“尸体”的手上移开,犹犹豫豫地开口:“他们……真的是正规组织吗?”

    亚德西莫还没有说什么,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撒尔已经开始笑盈盈地阴阳怪气了:“放心放心,小阿瑞斯,巴奈医生不会有事的,他可巴不得被那群家伙带走呢。”

    魔王沉思了几秒钟后眨眨眼:“那好吧。”

    撒尔:“……”

    果然,单纯残忍的魔王根本就不会关心什么邻居医生什么的生死。

    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脚下这具,不知道为什么被骑士殿遗漏的诡异魔族“尸体”。

    当维拉随口说出“要不先把它放在地下室”这种话时,再次竟然没有任何人反对。

    画面非常诡异,但又竟然很和谐。

    大家友好地告了别,就像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奇怪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一样。

    阿瑞斯不敢再和伴侣呆在撒尔的家里了,并且暗中决定以后再也不会过来。

    胡乱地拿走了维拉递过来的画纸,还有一些古里古怪的魔法道具后,就赶紧拉着塞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阿瑞斯总觉得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不止一道的视线。

    迟疑着转过头后,却只能看到邻居们灯火通明的温馨小屋。

    “别想了亲爱的。”伴侣的手心温度恰到好处,暂时安抚了魔王警惕紧张的心情:“今天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放轻松。”

    阿瑞斯还是和曾经一样的美丽又矜贵,但自从知道他的魅魔身份后,亚德西莫总觉得伴侣的眉眼处更多了几分魅惑,看得人心头发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床上躺一会儿?”

    漂亮的画师听懂了伴侣的暗示意味,也红着脸点了点头:“嗯,我的确有一点累……”

    卧室的门在夜间悄然关上,发出暧昧的轻响声。

    …………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人从里面打开。

    阿瑞斯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伴侣,抿住唇轻声道:“抱歉,塞西。”

    这是魔王第一次对伴侣使用魔力,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想到不久前那具诡异的“尸体”,还有撒尔古怪的举动,阿瑞斯咬了咬唇眼底一暗,还是果断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利落地向着放置了“尸体”的地下室,迅速走去。

    等魔王修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中,本来关闭着的卧室房门再一次地从里面被打开。

    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天使走出来,望着阿瑞斯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又眷恋。

    “果然……”亚德西莫捂住心口的位置,喃喃道:“原来真是一只‘小魅魔’。”

    只是稍微施展一点魅惑的能力,就连天使长大人也招架不了。

    早知道就多享受一会儿再装晕的。

    亚德西莫懊悔地这样想。

    第59章 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亚德西莫倒是没有什么突然出现吓伴侣一跳的想法, 当然更加没有拆穿他的身份的打算。

    在房间中呆了一会儿后,便去了客房,没有怎么犹豫, 便顺利地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袋子眼熟的魔法小道具。

    以及压在它们下面的, 一本厚重的魔法书籍。

    天使长饶有兴趣地将它拿起来, 就像是阅读任何一本有趣正经的书籍一样,修长的手指放在书页边缘上,轻轻地翻阅起来。

    亚德西莫翻动的动作懒洋洋的, 但看书的速度却很快,几乎只是瞬间便将令魔王苦恼的文字都记入了心中。

    没过多久,那些阿瑞斯决心深入研究, 但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弄懂的内容,也都全部被天使长看完。

    不仅如此,还顺便欣赏完了魔王曾经红着脸观看过的“教学画面”。

    怪不得阿瑞斯总是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 原来是在偷偷看这种东西。

    亚德西莫合上书,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 将书籍和小道具都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还仔细耐心地调整了一会儿,确保连摆放的角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目前看来撒尔似乎并没有欺骗自己, 被阿瑞斯折起来的书页内容, 的确都和魅魔的能力相关, 大概是用来帮助他们运转魔力调理身体的。

    不过……阿瑞斯为什么需要调理身体。

    只是魅魔的话,也会出现魔力过剩的情况吗。

    亚德西莫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床单,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到了一道细微的敲击声,从窗外传来。

    打开窗户之后,的确就在漆黑的夜色里面, 看到了一只、两只……

    三只天使。

    为首的那只,是满脸愤懑的巴奈,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前,压抑着声音阴阳怪气地指责:“尊贵的天使长大人,您原来还知道开门……”

    亚德西莫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巴奈刻意变小了的翅膀上,温和地开口:“那好吧。”

    天使长当下便决定优雅利落地重新将窗户合上,还是巴奈见势不好赶紧往里面挤,才勉勉强强地阻止了他无情的行为。

    一分钟后,亚德西莫的客房里面,就一下子挤进来三只天使。

    使得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就变得狭小了起来。

    菲尔是几只天使里面最年轻的一只,也是最憋不住话的一只。

    才刚刚关上了窗户,他就立刻睁大眼睛,着急地想要询问,但话都到了嘴边,又踌躇了起来,斟酌着语气说:“亚德西莫大人,巴奈说撒尔就是魔……”

    “没错。”亚德西莫弯着眉眼,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他的确是。”

    菲尔虽然有些震惊,但也还算有所预料,抽了抽鼻子后勉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同伴的下一句话却令他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巴奈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仅如此,他还是从深渊里跑出来的,一名曾经的魔王,是这样吧?”

    菲尔虽然也听同伴说过这个猜测,但始终都没有完全相信,毕竟深渊里的王,就算已经是过去式了,但也依旧强大可怕,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突破深渊的束缚来到人界,他正想要宽慰两句巴奈,就听到天使长大人又语气轻松地开口:“是的。”

    菲尔:“!!”

    年轻的天使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魔王,就算是曾经的王,也没有见过,都是从前辈和同伴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他们的可怕邪恶事迹。

    听到亚德西莫毫不迟疑的承认后,被吓得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往最靠谱的“老大哥”伊斯顿的身后藏:“不、不会吧……”

    伊斯顿看上去就要比天使长和巴奈温柔老实很多,至少应该不会再说出一些让天使惊恐的话来……

    “然后呢,难道小阿瑞斯也是魔族的一员吗?”伊斯顿抬头,语气平静,说出来的每个字菲尔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成为了天使听不懂的句子。

    这句话不仅吓到了菲尔,就连巴奈也是一副“你在胡说什么的”惊诧样子。

    “阿瑞斯那么单纯,怎么可能是和撒尔一样的讨厌魔族呢,”巴奈一想到今天晚上遭受的恐吓,还是非常生气,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阿瑞斯。

    或许是觉得伊斯顿提出来的猜测太过于荒谬,巴奈没憋住笑出了声,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投向了亚德西莫的方向:“这也太扯了吧,根本就不可能,你说对吧天使长……”

    巴奈脸上的笑容在目光触及到亚德西莫的的表情时,蓦地僵硬住。

    天使长的脸上,带着一点略微的惊讶,但却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否认的意味。

    他似乎只是在惊讶伊斯顿竟然能够猜到这件事情。

    巴奈收起了笑容,望着亚德西莫的眼睛,表情难得地复杂起来:“天使长大人,这可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天使长拥有整个神界最圣洁肃穆的金发,即便现在的房间中一片漆黑,但在场的每一只天使都能够看清楚那抹金色。

    代表着实力和地位的金色。

    亚德西莫·塞西,令无数天使尊敬的天使长大人,他的伴侣可以是人类、精灵、甚至可以是自然的花花草草。

    但却唯独不能是一只魔。

    在同伴们的注视下,亚德西莫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大的波动,仍旧是一副温柔含笑的样子。

    看得巴奈都忍不住眼角抽搐:“……你不会是想把我们灭口吧。”

    亚德西莫唔了一声,最后眨眨眼说:“不会的。”

    “毕竟,埃莉诺现在不在这儿。”天使长大人和善地这样说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什么的,当然只有在一个都不漏的时候才能做。”

    ——

    而此刻侥幸“逃”过一劫的埃莉诺,正按照同伴们的指示,跟在阿瑞斯的后面。

    年轻画师的背影修长优美,即便是在夜晚,即便他刻意地放轻了步子,但也依旧是优雅动人的,光是那一截在路灯下也白的发光的颈脖,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

    这样一名美丽的青年,即便身上疑点重重,但怎么看也和那些暴躁易怒的粗鲁魔族沾不上边。

    想起伊斯顿说的猜测,埃莉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梢。

    小阿瑞斯不会是被那些该死的魔给欺骗了吧。

    毕竟他长得好看,人又单纯,就算天使长早早地下手,将人拐上了床,但是说不准还是会有人怀有不轨之心。

    那些可恶的魔族最是擅长骗人,特别爱骗阿瑞斯这种漂亮又“柔弱”的。

    埃莉诺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看着阿瑞斯头也不回地偷偷潜进撒尔的地下室时,更是眉头紧锁。

    脑中瞬间想象出无数种可怕的画面,眼看着阿瑞斯的身影已经步入了黑暗之中,埃莉诺低低骂了一句后,也连忙紧跟着进去。

    这个地下室按理来讲,其实本来就是天使长和阿瑞斯的,但现在却是维拉和撒尔在使用。

    一想到那两人“邪恶”的面孔,埃莉诺就更加不安急躁起来,生怕自己会来晚一步。

    地下室中光线很暗,只有墙壁上的几盏灯在发出微弱的光亮,显得氛围十分可怖阴森。

    埃莉诺一进去就看到一只全身赤_裸只穿着大裤衩,浑身都是伤痕,还垂着脑袋的魔族被绑在了柱子上。

    他有着一头短短的黑发,阴影打在了连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试剂,甚至还有一些液体才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地方。

    埃莉诺皱着眉头上前来,警惕地缓慢靠近那只魔,迟疑着伸出手:“你是……”

    她其实已经留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身体也是紧绷着,随时准备撤离的状态。

    但还是在这只魔猛然抬起头时,忽然就僵住了动作。

    面前是一片猩红。

    全部都是猩红的颜色,装满了一整个眼眶,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样的血红瞳孔。

    它像是睁开着,又像是紧闭着,埃莉诺在与它倏然间对视时,心脏剧烈收缩,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魔……”

    女人只来得及吐出一个词,便恍惚了一下,失去力气闭上了眼。

    在她快要倒在地上时,一双修长的手虚虚地接住了她,只是抬了抬指尖,昏迷过去的埃莉诺便悬浮起来,最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下室唯一的沙发上。

    红色的眼睛消失,撒尔从角落里走出来,不太高兴地舔了舔唇:“我亲爱的陛下,您可真是个善良的魔,可这是我的沙发,您可以把她搬回您自己的沙发上去。”

    阿瑞斯收回手,确认邻居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看一眼又开始胡乱说话的撒尔,抿住唇瞪他:“但这是我的地下室。”

    撒尔:“……”

    好像的确是这样。

    成熟的魔在发现自己并不在理时,都会熟练地换一个话题。

    撒尔懒洋洋地凑上前来,亲昵地和魔王贴着肩膀,说出来也是带着笑意的。

    “可爱的阿瑞斯,尊贵的魔王陛下,你应该发现了她在跟踪我们吧,”撒尔又开始在挑拨离间,言语之间满满都是恶意,故意放慢了语气开口:“噢,是什么人才会跟踪两只无聊的魔呢。”

    撒尔这样说:“阿瑞斯,我猜你应该知道什么,对吗?”

    阿瑞斯……

    阿瑞斯沉默了一会儿后,猝不及防地重重踩了一脚撒尔的脚背,凶巴巴地咬着牙:“关你什么事!”

    撒尔:“?”

    魔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恼怒,将自作聪明的“亲戚”揪住衣领狠狠撞在了墙壁上,语气冰冷:“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来打扰我的伴侣、我的朋友……我的生活。”

    第60章 像是深渊的味道

    阿瑞斯的动作又突然又迅速, 即便是撒尔都没有在第一反应过来,身体和冰冷的墙壁剧烈碰撞的瞬间,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一直到颈脖间传来窒息感, 以及属于魔王的恐怖压迫感扑面而来时, 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我多管闲事?”

    阿瑞斯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使得撒尔被迫将把脑袋歪向了左边,只要微微抬一抬头,便会和正处在昏迷之中的某只倒霉不知名魔族对上眼。

    魔王始终不明白他气愤的点在哪里, 毕竟相比较而言,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最应该恼怒的一个。

    他歪了歪头,语气倒是很平静:“撒尔,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还能够好好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原因是什么。”

    撒尔都要被气笑了,正想要挣扎, 却感觉灵魂上传来一道剧烈的刺痛感,像是一瞬间被数以万计的尖刺穿透扎破的疼痛, 让向来嚣张老练的魔, 都在刹那间停住了呼吸。

    这种刺痛感虽然只有一瞬间,却令撒尔冷汗之下,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 藏在灵魂深处的领域却诡异地颤了颤。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撒尔忽然觉得自己的领域好像与自己“失联”了。

    它仿佛是被一张大网或者一只手掌所覆盖攥住,仅仅只是随意地收紧一点,都让魔产生了极强的心悸和失控感。

    与此同时,魔王的下一句话在耳边响起:“只是将你赶回去的话……”

    阿瑞斯好奇一般地收紧了“手指”,语气仿若孩童般的天真,但却令撒尔浑身生寒:“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心脏跳动的速度过快, 再加上领域被“抓住”的感觉,撒尔几乎真的产生了一种重新被深渊压制,连喘息也变得奢侈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阿瑞斯终于松开了手,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里面带了点惊讶的意味,看着撒尔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没想到你真那么废物”。

    撒尔捂住心口不断地大口喘着气,可怖的被束缚感直到现在也仍旧残留在领域之中。

    “真是好心没好报。”撒尔咬了咬唇,猩红的瞳孔之中满满都是恼怒,但经过这次的威胁后,他的确是不太敢在阿瑞斯面前大放厥词了,只能使用一些不具有杀伤力的话语来阳阳怪气:“行行行,以后我什么都不做了,也不来打扰您的生活了,亲爱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虽然还是很不相信撒尔的承诺,但却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扬着下巴瞥他一眼说:“你也可以试试。”

    撒尔:“……”

    悲惨的前前前任魔王,身在异乡,还被恋爱脑偏心眼的小崽子欺压,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真的对阿瑞斯做什么,调整了半天呼吸后,恼羞成怒地丢下一句:“你以后被塞西欺负了,可别回深渊找我们哭鼻子。”

    年轻气盛的魔王非常不满撒尔总是一副长辈架势还谜语人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以为塞西是和你们一样的坏家伙吗?”

    两只字都不认识多少的魔,在相互戳对方的痛处这一点上,却很有天赋。

    撒尔反正是被戳得心窝疼眼前黑,差点有种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被追杀至死,想要直接揭穿“塞西”身份的冲动,但好在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了这份冲动:“哈,你最好真的是这样想的,小阿瑞斯。”

    阿瑞斯抿住唇不说话,胸口的不断起伏和泛着红的耳朵边,却能窥见他还未消下去的怒气。

    眼看着两只魔又要吵吵起来,一道虚弱微小的声音默默地从旁边传了出来:“两位大人,你们先不要打了……”

    撒尔不敢对阿瑞斯说太凶的话,害怕吵不赢架的魔王恼羞成怒直接送自己回老家,但对旁人却没有这种顾忌,当场就狠狠地向着发生处瞪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

    出声的魔被吓得眼睛一闭选择继续装死。

    但没装几秒,就被人强迫着抬起脑袋来。

    阿瑞斯歪着头观察着面前这只浑身是伤的魔:“你果然还没死。”

    明明身体都已经开始透出腐烂的气息,从里到外都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从看到他打破窗户爬进来时,阿瑞斯就嗅闻不到这只魔的生命力了,但在几人围着巴奈时,阿瑞斯却忽然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

    那声音太过微小,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忽视掉。

    但也不知道这只魔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直接将声音连接上阿瑞斯,即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也足够令人惊讶。

    毕竟从来都是魔王强硬地与其他魔建立沟通渠道,这种被动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遭遇,让阿瑞斯都有几分新奇。

    再加上“死而复生”这种听上去就很离谱的事情,即便是魔王,也没忍住好奇地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撒尔的长发被维拉提前绑了起来,但他依旧嫌弃地紧紧皱着眉,飞快地凑上前去嗅了一下就赶紧退回来。

    眼尾挑起来,饶有兴趣地说:“还真是……不过闻上去还是臭烘烘的。”

    撒尔口中说的“臭”并不是真的“臭”,而是阿瑞斯闻到一样,属于“死亡”的腐烂味。

    “但是又好像和正常的‘臭’不一样。”撒尔的红眸眨巴两下,推了推阿瑞斯的肩膀:“小阿瑞斯,你也去闻一闻。”

    “我才不要。”聪明的魔王才不会被狡猾的撒尔所欺骗,连忙退后一步捂住鼻子,还连忙警惕地低头嗅嗅自己身上的气息,担忧地喃喃自语:“我身上不会也被蹭到味道了吧,塞西会发现的。”

    被绑住的倒霉魔:“……”

    在撒尔的催促下,魔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僵硬着身体,隔了一米来远,动了动鼻尖,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

    “唔,的确很奇怪,好像是……”阿瑞斯突然抬起头,紫色瞳孔缩了缩,惊呼出声:“像是深渊的味道。”

    撒尔也闻出来了,恶寒地抖了抖身体:“还是深渊最底下的烂水沟里的淤泥味。”

    魔王显然也是深受其害,漂亮的脸皱起来。

    两只地位尊贵实力强大的魔,罕见默契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呕。”

    “……”

    因为太过虚弱,被绑住的魔甚至连一头撞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羞愤地听着这两名大人讨论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终于坚强地找到了个插话的机会,颤颤巍巍地晃了晃锁链,想要吸引过来两只魔的注意力:“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但是两位大人可能需要稍微给予我一点魔力,不然……”

    和大多数鲁莽暴躁的魔族不同,这只魔虽然还非常年轻,但说话却极其的小心谨慎,很有分寸感,让人怀疑他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养成了这样的说话习惯。

    他苦笑一声:“不然我担心我撑不到解释清楚的时候了。”

    撒尔若有所思地眯着眼,说实话他才不在意这只陌生魔的死活,如果不是当时阿瑞斯的暗示,自己根本不会将这只浑身发臭的魔留到地下室里面。

    魔力什么的,虽然并不重要,但谁知道这只魔拿走了之后,会做什么呢,世界上稀奇古怪的招数那么多,就连维拉这种狡猾的魔法师都会中诅咒,说不定就有一种能够通过收集他人的魔力,反过来造成伤害的魔法呢。

    只有愚蠢的魔才会相信他的借口……

    “可以。”

    本来一直懒洋洋的撒尔猛地站直身体,皱着眉看向身旁:“阿瑞斯,你疯了吗?”

    阿瑞斯也有点犹豫,他说的一点魔力到底是多少呢……

    给太多了,不会把这只魔撑死吧。

    撒尔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这位年轻的王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看着他真的抬起了手,打算释放出魔力的样子,太阳穴直跳,赶紧靠过去试图阻止:“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我愚蠢的王,魔力哪里是说给就能给的,你就不怕他……”

    阿瑞斯偏了一下头,紫色的眸子中带着明显的疑问:“那又怎么样。”

    魔王平静地抬起手腕,凝聚成了深紫色颗粒形态的魔力绕着那截白皙的皮肤打转,这的确只是阿瑞斯体内的一点点魔力,但撒尔敢保证,即便就是那么“一点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诺曼堡夷为平地。

    撒尔咬牙切齿地扶额:“……至少不用给他那么多。”

    阿瑞斯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的概念,很听话地又收回去一部分。

    魔王根本不在意什么诅咒和魔法,这些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太过不堪一击。

    “我可以救你。”阿瑞斯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星星吊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星星晃了晃,在灯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亮来。

    “但你需要先告诉我一件事情。”魔王抬起眼,紫色瞳孔清透尊贵,红润的嘴唇轻启:“小家伙,这个项链是谁给你的。”

    ——

    亚德西莫在房间中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伴侣回来,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地望向窗外。

    就算周围一片黑暗,也不影响天使的视力。

    对面的房子,是属于撒尔和维拉的,和天使长这一面的漆黑不同,那栋房子被人刻意地亮着灯,仿若是在宣泄等待的人不满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的房间里面飞进来一只魔法元素化成的鸽子。

    它直接穿过了窗户,来到了天使长的床前,然后一瞬间化为了一串带着怒气的文字:

    叫你们家甜心赶紧回去,我今晚还没有来得及进食!

    嗯,是来自对面某名同样孤零零的魔法师先生的友善问好。

    亚德西莫撩动了下床头那条,不知道合适被伴侣摘下来的紫罗兰吊坠,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了窗户被碰撞的轻微声响。

    像是被什么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挠了挠。

    天使长大人如有所感地抬眸,便发现一只小小的,黑黑的,长着犄角的小家伙悄咪咪地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外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