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91黑手党学院(!……
彭格列总部,三日前。
Reborn一边喝咖啡,一边优哉游哉地问弟子。
“暑假作业已经做完了吗?”
好一个一针见血!沢田纲吉额头冒汗:“没……没有。”
直白一点说已经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后。对于作业这种东西,沢田纲吉向来苦手,很多题目都看不懂,也就是近来才好一点:理科作业他可以抄狱寺隼人的(山本武当然也抄),作文之类的么,因为生活丰富多彩起来,也变得不乏题材来写,虽然写的时候还要挠头,但对比起以前已经算得上是十分顺利。要放到以前,哪个老师看了他鸡爪刨的作业不头疼?
不过,顺利归顺利,不想写作业仍然是学生的天性。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把它们留到假期结束的前三天才完成的准备呢——不要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我说过了我会读心术。”
“那也不要随随便便读我的心啊!暑假作业什么的……反正三天时间也能完成吧……”沢田纲吉心虚地低下了脑袋,不敢直对家庭教师的威严。
谁能想到这就上了恶魔教师的钩。
“真是让人欣慰,三天时间就能完成所有作业。既然如此,暑假空闲这么长时间也太不像话了,骨头会因为懒惰而全部松掉的……那么,好,阿纲,从明天开始上黑手党学院吧。”
Reborn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出了坚如顽石的决定。
沢田纲吉天崩地裂,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黑手党学院?”
“没错。你可是未来的黑手党首领呢。既然如此当然也要到黑
手党的学院去学习了。”
“不要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啊!!!黑手党学院什么的、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漫画吗这是!”
“啊,阿纲。你要知道不是每个黑手党都能有我这样的家庭教师辅导。加入黑手党学院,兢兢业业地完成课业,未来成为一名合格的黑手党,这才是大多数普通人的人生。不要看不起普通人,好吗?”
“……你说错了吧,这个叫做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根本连黑手党都不认识吧、就像我十四岁以前一样!”
“那只能说明你十四岁以前是日本的普通人。在意大利这片土地上,普通人都知道黑手党。日本的环境也确实十分恶劣,当初我扭正你的思想,可是花了大力气呢。”
“什么叫做扭正。根本就是掰歪……”
沢田纲吉根本说不过他,捂着脸败退,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于是,一群人落地意大利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Reborn打包扔进了黑手党学院,还贴心省去了报名登记环节,第二天直接住进学院宿舍,插班就读。天色将晚,一伙人拉着行李进宿舍,作为暑假才来的短期生,路过的学生对他们的关注不少:
“哪来的关系户,居然这种时候进来了?”
“看上去不像什么有钱人啊……”
“脸看上去也不像本地的。”
“啧,算他们赶上好时候了。最近换了个新老师明天上任吧。不是还听说过两天跳马迪诺会回来?”
“他回来干什么。”
“说什么优秀毕业生演讲……”
“他在我们学院呆过?没听说啊。”
“荣誉校友!荣誉校友你懂吧,总之听说很多人都打算提前睡在大礼堂占位了。你要不要去?”
“不要。去得再早又有什么用,被炸飞了还不是一样得把位置让出去。……等等,那个是不是Smokingbomb?”
卷毛学生惊疑不定地擦了擦眼睛:“还真是他。他像条狗一样跟在那个新生后面干什么?表情看上去不太对……他不会是想拿新生开刀吧?”
他朋友摸了摸下巴:“有可能。不过他怎么也进来了?好久没听说他的行踪,我们上回还开了赌盘,猜他死在哪条街呢。”
“开赌盘了不跟我说?还是不是兄弟?”
“算了吧,你一来我们还怎么玩……”
狱寺隼人正在发牢骚:“可恶!凭什么不让我和十代目同一个宿舍!我可是您的左右手啊!”
山本武哈哈大笑:“抱歉抱歉!但是一个宿舍只有两张床位,这也没办法嘛!”
“你当然没办法了!”狱寺隼人转移矛头,“你这个幸运的能和十代目住同一间宿舍的混蛋!可恶,你跟我换床位啊!!!”
“床位这种东西不能自己改吧,”山本武直接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库洛姆,要我们帮你搬行李吗?你的行李呢?”
笹川了平对和妹妹年纪相仿的库洛姆颇有照顾之意,点头道:“需要帮忙的话,千万不要客气!”
一直没有出声、而是听着他们交谈的库洛姆露出恬静的笑:“不用了,我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
作为彭格列的雾守,库洛姆也被Reborn一起打发来了黑手党学院。但笹川京子、三浦春等人因为对彭格列的存在不知情,所以没有前来。因为性别,库洛姆只能和大部队分开,如果宿舍紧缺,她还要和陌生人共处一室。
“知道你的舍友是谁了吗?”沢田纲吉有些担忧地问道,“如果对方不好相处的话,可以申请换新的舍友。”
“不错嘛,蠢纲,已经知道合法维护自己的权益了,真是了不起的进步。”有人用Reborn的语气欣慰道,同时鼓掌。
沢田纲吉先是下意识大喊一声“Reborn!你……”,接着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登时目瞪口呆:“诶诶诶……诶诶诶!?!”
他一个战术后仰,擦了擦眼睛。
“这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错觉了,除非你也信这个世界上有幽灵,”女生倚着楼梯,手里夹着根磨牙棒,仿佛在抽烟,神情也很像风流浪子,浑然融入意大利氛围。但哪怕在异国他乡,她仍然穿着一身和式羽织,羽织下的白衬衫和黑色百褶裙低调地被风吹起一点弧度,如此违和,在她身上却显得融洽,她露出一点笑,“但是哪怕幽灵,也不会现在太阳下和你们打招呼吧。”
几近入夜,但夕阳的余晖不减,仍然将她的影子拉长。
库洛姆看到她,眼睛亮了起来,小跑几步到她身边,站定之后有些羞赧地喊她,“小秋。”
稻川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李已经放好了。”
“麻烦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我来迟了吗?”
“没有,”她说,“想吃饭吗?饭堂有日式饭菜,饿的话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了几句,沢田纲吉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难道库洛姆的舍友就是小秋吗?”
“嗯。因为教师宿舍已经不够了,”稻川秋说。
“教师宿舍?”
“你们还不知道吗,”稻川秋指了指自己胸上的身份铭牌,“我被特邀成为你们的情报学教师。接下来三十天时间,请多指教。”
她向库洛姆伸手,后者呆呆地伸出自己的,和她握了握手。
“哼哼。你不该随便跟别人握手。你的信息我已经掌握了。——库洛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此人得意道,“这就是情报学告诉我的。”
库洛姆的脸开始发红。
山本武见势不对,也把手伸过来:“情报学还告诉了你什么?”
稻川秋一视同仁地握住他的手。
少年握着棒球棒,长年累月之后磨出指腹薄薄的粗糙的茧子,再去握住女生的手,有种势在必得、不愿放手的决然。稻川秋假装斟酌了一下:“棒球手,也很有剑术天赋,未来的黑手党明星。”
“没有别的了吗?”
“如果你想的话。嗯……写作业的时候从来不用心,上课的时候在偷偷开小差看着窗外吧。捏寿司的本事应该很厉害,哪怕之后不在黑手党混了,也可以当厉害的寿司大师。前途无量呢。”
“开小差这种事是难免的啦。毕竟藤本的课真的很无聊……而且我最近换到靠窗的位置了哦,我有时候看到小秋一个人在操场的树下坐着呢。”
“……是吗,看来操场的树真的很有魔力。”
“寿司的话确实有在练习。毕竟老爸开的寿司店很受欢迎,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苦恼要不要接收老爸的生意什么的……”
“现在不苦恼了?”
“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过,如果小秋想吃寿司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喔!”
“啊,那就提前说谢谢啰。”
稻川秋说着松开了手,一把握住了狱寺隼人的,在后者紧绷的表情中,她慢悠悠地说:“小时候玩炸药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炸伤过吧。”
“……”银发少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神情不自然道,“算你有本事。”
“看来我猜对了。以后小心点、再被炸伤的话会有人心疼的。”
啧,心疼……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跺脚,看上去对她这番言辞不屑一顾。久久没有下一句,他偷偷去看,在他心里投下一块石头的人已经自顾自地转头去握住棕发少年的手:“……”
稻川秋沉吟片刻:“真是匮乏的经历啊。以前是个乖孩子呢阿纲。”
乖孩子的意思就是与世界的交错太少、没有耀眼的、值得被身体记住的痕迹。
沢田纲吉的脸皮发烫,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是从前了,”稻川秋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都看到了。很了不起,阿纲。”
棕发少年猛地抬头看
他,瞳孔颤抖着,他吸了吸鼻子,好像这几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全身的温度止不住地往上升,变烫、沸腾、冒泡儿翻滚。
“……嗯。”他带着鼻音回应。
她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一般,语气很平淡。可是她就是有那样随心所欲又让人跟着她走的魔力,她说:“那么,继续加油?”
于是,沢田纲吉觉得在黑手党学院学习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噩梦了。
第92章 Chapter92铭牌
黑手党学院是小型的里世界。
学生们提前在这里适应里世界的规则,将“弱肉强食”四个字刻进自己的血管理,变成合格的冷血的黑手党,面对子弹和刀剑也面不改色。
“话是那么说。但这不是子弹到处飞的原因吧!!!”
沢田纲吉低头躲过一枚横飞的子弹,欲哭无泪地把头埋进了花坛里:“每天都这样的话,这里不应该马上变成废墟吗?”
花坛里的Reborn正在鼓捣他的咖啡机。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咖啡机出液不太顺畅,杀手“啧”了一声,勉强解答:“第一,黑手党的修缮部门和资金周转都是一流的。”
“第二呢……?”
“第二。这种热身运动一年只有一次。蠢纲,恭喜你,正好撞上了呢。”
“什么——?!这算什么热身运动啊!给尸体加热的热身运动吗?”
“你有时候的幽默真是犀利呢,阿纲。这是你的铭牌,死之前把他含在嘴里别人可以更快地辨认你的尸体。”
沢田纲吉接住被扔过来的铭牌,上面是他的名字:“什么铭牌……我最近有认真听课好吗!!这是狗牌吧,狗牌!!!”军队里那种专门给人认领尸体的狗牌啊!!!
咖啡机终于恢复正常,杀手等着咖啡液蓄满一小杯。标准的意式,不像美式那样加水,也不像英国佬那般加许多方糖,泛着豆子的醇香和苦,他慢悠悠喝了一口,提醒:“再不出去的话你可能会被流弹打死唷。我是无所谓,但你死掉的话彭格列可是会大乱呢。大家为你哭泣的话你在黄泉比良坂也不安宁吧?”
沢田纲吉:“……”
枪声和刀枪碰撞、铿锵火花之声缕缕不绝,逐渐靠近,他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拔出来,满脸惊恐地看到一群暴徒正在四处破坏。……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游戏而是真情实感,哪个学生不想拆学校啊?
“就算是这样,拜托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他又重新把脑袋塞回去,就算什么也不了解,可至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何去何从吧?
花丛里已经没有人了,一缕咖啡香萦绕不去,但不管是咖啡渣还是咖啡机,全都不见踪影。
“……”
这次没人给他指路了。
沢田纲吉茫然地抬起头,脑袋上扎着两片叶子,那群黑衣暴徒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呆得令人发指的东亚小子举起了手,哭丧着脸说:“我投降。”
莱文的枪对准了他,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几个月的训练下来,沢田纲吉已经能判断对方手里的是真枪、保险栓已经拉开、里面至少还有三颗子弹。
黑手党学院说是“学院”,实则占地约比半个并盛町。一大早沢田纲吉从宿舍爬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荡,大家都被提前支开,到了不同的地方。
沢田纲吉把铭牌攥在手心,欲哭无泪地道:“我可以投敌吗?”
莱文眯起了眼睛:“小子,你是新来的吧。”
昨天新来了几个生面孔,其中还有几个是东亚人。学院内消息一向灵通,莱文知道那群人中还有大名鼎鼎的Smokingbomb,他不想得罪被后者庇护的人,因此没有马上开枪,而是道:“今天没有投降的弱者,只有胜者和败者。把你的铭牌扔过来,我不杀你。”
“……”沢田纲吉对着黑黢黢的枪口,真的很不想承认啊、可是他现在对上枪支,已经不再是一昧地恐惧腿软了。他沉默了片刻,问,“铭牌代表着什么?”
“你的名字和家族和荣誉,”莱文说,“反正你也就是个不知名小家族的人吧……把铭牌扔过来。我的枪可不长眼。”
这是以个人参战、却将家族作为名义的战争。哪个家族得到的敌方家族铭牌最多,哪个家族便胜利。这场战斗中,胜率最大无非是那几个家族,但没有谁愿意束手就毙、白白等死——这代表的不是他们。
原来如此。
——代表的是彭格列啊。
沢田纲吉认识到这一点,并未如莱文预期那般脸上露出胆怯和求饶、随后将铭牌扔过来。相反,他把铭牌别在了胸前。
“……”莱文有些愕然了。
“对不起,”少年说,“但是这个不能给你。”
从前大声喊着“我才不会当什么黑手党首领、不会加入什么彭格列”的少年,有一天将代表着家族的铭牌戴在了胸前。
这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漫长的过程。与同伴并肩作战、了解家族过去的史书、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和自己背负着什么……这样漫长的过程,终于量变达成了质变。
他抬起了眼睛,怯弱彷徨茫然这些东西就免了吧、它们已经在他眼中盘桓太久。现在他仍然一无是处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眼神如此坚定,火焰燃烧着将空气都扭曲了。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不能给你。”
“搞什么……给脸不要脸……去死吧!”
莱文一挥手,身后的同伴们同时扣动扳机,子弹如飞瀑般倾泻而出,却纷纷错过目标,射入墙中,眼看着账单发出赤字的呻吟,莱文睁大眼睛,忽而冷汗涔涔地回头——太晚了,少年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中燃起的火焰明亮不过他的眼睛,他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你妹啊!!!莱文两眼一翻,灼热过头的火焰翻涌,将他们手中的枪械都融化了,骇得他们忙不齐松手,然而还是被烫伤了手掌,发出阵阵痛呼。
黑手党学院不忌讳死亡。技不如人,那就早早投降、交出铭牌,否则被打死那也是活该。莱文的枪中子弹都是真材实料,他对敌人狠毒,自然也将心比心,以为吾命休矣,登时整个人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
预想之中痛抵死亡的火焰却没有袭来,半晌莱文半睁开眼,脖颈后突然被打了一记,整个人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沢田纲吉开始从“尸体”中翻自己的战利品。摘一个铭牌他说一次“对不起”,说得很诚恳,摘铭牌的动作也很熟练。
等摘下所有人的铭牌之后,他又有些苦手,十七张铭牌,怎么存放啊?不然暂放进刚才的花坛里?正要这么干的时候,他听到了山本武的声音,“阿纲——!”定睛一看,对方手中的时雨金时一点儿血没沾,但身上挂满了铭牌:“……?”
山本武挠了挠头:“好奇怪。我走得好好的、本来想找你们呢!结果突然有人冲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对我开枪,幸好我躲过去了!好险好险!”
他指着身上的铭牌咧开嘴:“好多人冲上来打架,我看他们好像很看重这个的样子,所以就抢过来了。怎么样,我没做错吧,阿纲?”
沢田纲吉总觉得他们入学第一天就拉到了好多仇恨。
与其同时,狱寺隼人也从另一边跑了过来,他看上去灰头土脸一点,毕竟用的是火药,沢田纲吉看他身上衣服好好的,正想松一口气,结果看了一眼山本武,十代目左右手不服地开始掏口袋:“我也炸了很多人!你这家伙别想越过我上位!!!”
哗啦啦倒出来一堆铭牌。他的口袋为什么这么深。
沢田纲吉:“……”
三人将手上的铭牌数量汇总,最后有53个。“这个数量算多还是少?”山本武摸着下巴道,“不然再去赚一点吧。不管是打棒球还是当黑手党,我们都要是第一才对吧!”
“正好还要去找了平大哥和库洛姆他们……”
穿过四处乱飞的流弹,三人聚众前进,硝烟扑面而来,黑手党学院的建筑风格延续传统,仿佛回到从前,沢田纲吉有些恍惚地想到在史书上看过的初代们。他们就是在这样的……不,比这还要恶劣的环境中建立起了黑手党吗?那会是怎么样的一
群人呢?正想要感慨万千的时候,山本武突然哈哈两声:“如果云雀在这里,看到我们群聚绝对会把我们肘飞吧?”
沢田纲吉:“……”
不要把忆往昔峥嵘岁月的美好故事变成鬼故事啊!!!
在彭格列们行动的时候,稻川秋也被盯上了。原因有很多,首先她是东亚面孔,其次她看上去不像老师,最后这届学生不太正常。
“昨天来了几个东亚人……你是新生吧,”卷毛青年道,“你的同伴和你走散了?要不要人保护你?”
稻川秋看着对准自己额头的枪口。
“如果我不要你保护呢?”
“那你现在就需要了,”卷毛青年转了转手中的枪,接着手极稳地将枪口对准她,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见了鬼了,怎么还有人威胁到她的头上。这叫因果轮回转吗?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吧。”她试图提醒。
青年缓和了语气:“当然了,我是在追求你。如果你希望,以后我会给你补一支玫瑰,你说呢?”
嗯嗯,如果不答应你的追求还会给我补两发子弹。而且好吝啬啊,玫瑰居然是论支,黑手党这么穷的吗。
意大利人真浪漫,把火器威胁当成是追求。这么一想两百年前的小伙子真淳朴,虽然他们不请她吃冰淇凌而是咖啡,但至少他们也不请她吃枪子啊。
稻川秋正想动手,余光里却看到远处向这边靠近的身影。她琢磨了一下,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
“哈哈,”她说,“那就让我看看你怎么保护我吧。”
第93章 Chapter93家族
云雀恭弥对群聚毫无兴趣,也没有多少对家族和同伴应有的概念。促使他前来意大利的,是Reborn告诉他,“黑手党学院里有很多高手唷。”
于是处理完并盛町的事务之后,云雀恭弥同样坐上了前往意大利的飞机,只是晚了几班,今天才到。
也真是巧了。踏进学校的时候,学生们正打得狗脑子乱飞,不管在并盛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这都是违反风纪的大过。少年露出了笑,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抽飞,砸入墙中口吐白沫,眼冒金星。
侥幸逃脱的幸运儿赶紧通知同伴,绕着云雀恭弥走:“小心点,那几个东亚人里头有个不得了的刺头!”
“什么?刺头?我倒要去会会他!”
有人跃跃欲试地找到云雀恭弥,正要站定做自我介绍,就被一把肘飞,送上了天,闭眼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升上天堂见到了圣母玛利亚。
“这人怎么回事……假的吧!”怎么这么厉害啊!!!
不用多久,众人闻风丧胆。云雀恭弥还没打个痛快,周围就没有了敌人,正感烦闷,忽然见到不远处的两人正在纠缠,不多久,一人举枪,另一人举起了双手。
云雀恭弥赞同弱肉强食,没有见义勇为的打算。
“……”
但那是云豆的宠物。
原本老实待在他肩膀上的云豆也发现了她,毫不犹豫扔下了主人,扑扇着翅膀飞向她。
她远远地也看到了他,便举着双手,对他笑了一下。明明脑袋上还顶着把枪呢,笑起来居然有点没心没肺的味道。云雀恭弥知道她实力不低、不怕什么子弹,然而看到这一幕,仍然觉得很不顺眼。
哪里来的二流货色,也敢这样对她?
比子弹更快的是浮萍拐。
被击中的青年发出错愕的呼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枪支脱手而出,他还想抓回,却被稻川秋踩住手腕,弯腰捡起了枪。
“你是谁……”
青年捂住沉闷滞痛的胸口,满怀不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是谁打倒了自己,紧接着局势反转,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心,他冷汗涔涔地顿住动作,从她的握枪姿势中得出结论:她会用枪,而且很熟练。
稻川秋的外貌很有欺骗性。东亚人对比西方人本就矮瘦许多,而她虽然生得高佻,却很瘦。柔软的面庞轮廓、和服羽织下的手臂看不出肌肉,手指却纤长,没有什么锻炼的痕迹。除去短发,她整体给人的印象很符合“大和抚子”,温婉、柔软、可怜。
嗯,一切前提在于忽略一切的不合洽,比如说她的短发、她的眼睛。
青年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她是无骨的菟丝,岂料她是吞人不眨眼的食人花?把人吃完了打个嗝还笑嘻嘻的。
他咽了口口水:“我错了,我错了,只要你原谅我,罗阿诺克家族会是你的朋友……你杀了我只会多一个敌人……”
“巧了,我根本不缺朋友。”
稻川秋很久没被人威胁过,扯着嘴角,毫不犹豫地开了两枪,一枪打穿他的手掌,一枪则打在他的肩膀上。她眼光毒辣,这两个地方被打穿不会死,但想要养好,得花上一年半载,稍不注意还可能留下终生的影响。
云雀恭弥冷眼旁观她的两枪,评价:“下手太轻了。”
青年刚才将枪指着她,杀意虽然不浓但确实存在,那样近的距离,一旦擦枪走火,如果不是稻川秋,换一个人都会死。
稻川秋耸肩:“毕竟我仁慈嘛。”
她又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却不是对云雀恭弥,而是对云豆说的。一人一鸟互相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宠物,云豆把她的脑袋当窝,用翅膀拍拍她的额头好像在安慰不怕不怕,然后在她把手伸过来时吐出一直用嘴叼着的松果。
“送给我的吗?”
“啾啾。”
“好小。好吝啬。”
“啾啾啾!”它呼啦用翅膀拍她。
稻川秋便同云雀恭弥走一路,问:“你带它来的?”
云雀恭弥道:“它有点想你。”
稻川秋把眼睛往上瞧,表扬:“不亏我追了它两个月。云豆真乖。”
她又问云雀恭弥:“你什么时候走?”
云雀恭弥便光明正大地看她,淡淡道:“你很不欢迎我,恨不得我马上走么?”
“那倒是没有,”她摸着下巴,“只是觉得如果你是学生的话,老师要遭殃;你如果是老师,学生还是赶紧跑吧。”
谈话之间,云雀恭弥又干脆利落解决了几个落单的学生,稻川秋提醒他把对方的铭牌摘下来,他道,铭牌有什么用?
“代表你身后的家族嘛,”稻川秋道,“比如说你现在就是彭格列的阵容。”
云雀恭弥道:“你的铭牌呢?”
“我没有铭牌。我是情报学老师。对我恭敬点,叫我老师懂不懂?”
凤眼少年哼笑一声,将她大逆不道的话扔到一边,直指中心道,“如果你有铭牌,那上面的家族会是彭格列么?”
“不是,”稻川秋说。
她轻快地想了想:“以前应该是。但现在么……应该是Portmafia。”
云雀恭弥道:“港口黑手党?”
稻川秋似乎听到他嗤了一声:“从未听过的名字,是哪里的小组织?”
她偏过脸去看他,眯着眼道:“你看上去对里世界很了解嘛。”不然怎么一副什么情报都瞒不过我的样子。
云雀恭弥的助手草壁哲矢,主要负责情报和后勤工作,虽然风纪委员会常年盘踞并盛町,他管理的范围也偏小,但在云雀恭弥代表彭格列云守出战之后,草壁哲矢就开始着手里世界的各种情报资料,很快有不小的成果。云雀恭弥看过他送上来的文件几眼,记住了所有叫得上名头的组织。
他没有骄傲自得的意思,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陈述:“我没有印象的组织,想必也没有存在长久的必要。”
稻川秋笑了起来:“嗯,日落西山的小组织,哪怕有樋口一叶也活不长久呢。”
樋口一叶的头像被印在五千日元钞票上,这时候被说起来,一语双关,乍一听以为是这组织哪怕有钱也要迟早要完。
云雀恭弥却转过脸来,道:“樋口一叶?”
稻川秋竖大拇指:“你看上去很有学情报学的天赋诶。”
哪像伏特加,蠢得令人发指。
云雀恭弥被她夸了一句,面色如常:“你的情报学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秋!我们在这里!——噫?!委委委员长………”
沢田纲吉的声音突兀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几个少年出现在稻川秋视野中,原先开心的表情一下子被委员长震慑,僵在脸上颇为滑稽,但走过来的步伐倒是没有慢。
沢田纲吉一路小跑过来站定,讷讷地打招呼:“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目光落在他身上,沢田纲吉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抽飞了。好在没有,云雀恭弥收回目光,说了一声“走
了“,好似忍受不了这种群聚的氛围,带着云豆一起离开。
“不知道谁会和云雀学长做舍友……”沢田纲吉用一种哈哈幸好不是我的语气说。
稻川秋上下打量他们几个,委婉地问:“最近服装界流行什么新风潮么?”
“诶?”
稻川秋指着他们的衣服,沢田纲吉当即涨红了脸:“口袋……口袋被炸破了……”
他们三个讨论了一番,觉得在身上挂满铭牌的话,肯定让别人看了一眼就跑,这样追来追去都很浪费时间,便说好将铭牌放进口袋里,由沢田纲吉装“诱饵”去把人钓上钩,接着三人围殴。
结果狱寺隼人被委托保管的时候太激动,一边大喊“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十代目”,一边炸药过多地把他们的口袋炸了,并着衣服也破了洞。
几人面面相觑,这下好了,把铭牌别起来,跟服装秀台上穿着反人类设计衣服的模特一样到处跑。
原本也不觉得什么,一路上甚至还打了很多人,被提起来时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沢田纲吉挠着脸傻笑。
山本武毫无羞愧之情,乐呵呵道:“小秋怎么会和云雀在一起?你们刚好碰上了吗?”
“被当成是学生,所以也被迫参加了活动,”稻川秋道,“明明我身上都没有铭牌,那些人什么眼神。”
“因为以为你是我们的同伴吧,”山本武笑道,“毕竟我听到很多人说‘东亚’什么的。这些人的异国面孔真是分不清!可是我们的脸就很像。”
稻川秋道:“反正脸盲的人看他们,根本分不清是哪个家族。”
“这样啊……”
山本武思忖不久,笑道:“小秋没有铭牌,那我们分给你吧,反正我们有很多。”
他把自己心口那块的铭牌取了下来,俯下身帮稻川秋别上。
稻川秋垂下眼,便看到他的手指灵巧地将那块刻着“山本武”的铭牌别到了自己身上。
少年再抬起头时,眼睛像是五六月的太阳雨,温暖明亮。
“嗯?就算这么说也等等……”教师不用参与你们的活动啊。
“你这家伙看上去孤零零的,啧啧!一块铭牌都没有也真够可怜的。那我就大发慈悲把我的给你吧。”
狱寺隼人同样摘下了自己的铭牌,看上去粗手粗脚、实则有些谨慎过头地帮她戴上。
我说你们把我当成洋娃娃了吗。
稻川秋正想抗议,沢田纲吉也凑了上来。他们三个像那种三胞胎——谁踩了老奶奶的脚一下,另外两个人也非要踩回去不然就大喊大闹不公平——总之,不知怎么回事,棕发少年抿着嘴唇,慢慢将自己的铭牌为她戴上了。
“你们不觉得一个人戴三张铭牌很滑稽吗?”
“不觉得噢。我们每个人都有几十张嘛!”
“所以说给我戴这个干什么啊。”
“不是说脸盲的话、那些家伙就不知道小秋是哪个家族的人了吗?”
山本武微微一笑:“嘛。只要我们足够厉害、之后大家看到小秋,就会知道你是我们彭格列的人了吧?”
第94章 Chapter94潜规则
比赛进行到最后,学院中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夜色降临的时候,周围的建筑已经变成了战损风格,窗户全都破碎、外墙上的弹眼深入墙体,洁白的墙面被染上灰烟,看上去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在这种地方上课,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墙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
沢田纲吉躲过一条从水泥中断裂裸露而出的钢筋,身后跟着山本武等人,他们跃过被炸得崩裂的废墟,看着昏黄的天色逐渐黯淡,他一点儿也不担忧地道。
“教室都被炸成这样了,我们会不会停课?”
日本地域狭长,正处在地震带交集之处,地震频发。自沢田纲吉出生以来,并盛町都称得上安稳平静,唯独有一次4.2级的地震,发生在他国小五年级的时候。
那时正好是夜晚,刚刚吃过晚饭。意识到房屋动摇、大地仿佛轰鸣的时候,沢田奈奈跑进他的房间,几乎是扑开了他的门,接着把他抱着藏到了三角处。
沢田纲吉懵懵懂懂,还不理解地震。大地摇了一会儿就停歇,他也没有多少担忧的意识,只是第二天收到通知暂时不用去上学,学校停课了,他暗暗庆幸,心说不用去学校被坏孩子们追,真是好事一桩。
再复课的时候,他去到学校,却听说带头欺负他的孩子不幸运,地震的时候被摇晃掉下来的大钟砸到,因此断了腿,在医院中治疗。不过几天,又听说对方的腿不好了、恐怕要瘸掉,为此要去大城市治疗,直接转学了。
没有了带头的人,欺负沢田纲吉的小团伙也觉得无趣,逐渐散去。沢田纲吉因此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直到新的欺负他的人冒出来。
没有受到过惊吓,当然也就没有畏惧的心理,又因为地震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好处,沢田纲吉对地震造成的景象居然有点儿亲切,没准地震是他的幸运事件?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如果能停课就好了……”
“真是天真呢阿纲,”Reborn突兀出现在他们眼前,道,“黑手党学院怎么会容许学生缺课呢?”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沢田纲吉震惊地看着他出现的地方:那儿什么遮蔽物都没有,然而Reborn就这样出现了,好像是凭空来的一样:“魔术吗?还是魔法?”
“当然是魔法了,”Reborn道,“顺便一提,读心术也是魔法的一环。”
“假、假的吧,这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读心术啊?”
“当然是假的了,”Reborn道。
“这是幻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数十名幻术师维持的假象到了时间,从天穹一点开始,逐步向下溃裂逸散。夜空露出了真面目,原本千疮百孔的建筑则恢复了原本的威严,沢田纲吉“呜哇”一声,踉跄两下,原来他脚下踩着的废墟水泥块本就是幻象,这时候消散,自然让他踏空。
“什么啊,原来是幻像……”他有点儿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嘟囔道,“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如果不是幻象,学院早就财政赤字,怎么可能运营持续一百多年。”
黑手党学院与数十名幻术师达成协议,每年抽出一定的时间构建幻境,供给学生作为“战场”进行争斗。
沢田纲吉不解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幻术呢?不能找一些开阔的地方来进行吗?”
Reborn幽幽道:“可能是因为学生在学院打架会更加有动力吧。”
哪个学生不想拆学校呢。
……也不对,云雀恭弥就不想。
一场比赛落下帷幕,统计之下沢田纲吉等人得到了最多的铭牌,是整场学生中的冠军。但在确认名次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工作人员清点完铭牌后,问:“您的名字是?”
几人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噢”了一声,开始在他们交上去的铭牌中翻找。找来找去却找不到沢田纲吉三人的名字,他纳闷道:“你们的铭牌呢?漏掉了吗?”
“原来你是在找那个啊!我的已经给别人了。”山本武道。
“那你们两个的呢?”
沢田纲吉挠挠脸说抱歉我的也给了出去,狱寺隼人啧了一声:“你看不出来么,混蛋!”
噫,不愧是脾气火爆的Smokingbomb!知道狱寺隼人的工作人员战术后仰,又情不自禁道:“那,谁能抢走你们的铭牌?”
他们手里有这么多胜利,结果倒是没保住自己的铭牌么?
“不是抢的,是送出去的,”山本武不好意思道,“生怕她不要,所以我们跑得超级快诶。”
原来,因为怕稻川秋拒绝他们的铭牌,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直接提脚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贼心虚,而不是送了对方什么东西生怕被还回来。
几人跑得可快,全然没有送红包时诶哟我不要不
行你还是拿着的拉扯打算,不一会儿就跑远了。稻川秋胸前挂着三张铭牌,心觉这样跑去追他们简直蠢到家,索性这群人一身铭牌叮叮当当已经蠢得可爱,叫人一笑,便没有追究的意思,又慢慢踱回了宿舍。
工作人员听了山本武的解释,面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原来是送出去的啊、哈哈哈……”
地处意大利,黑手党学院中的学生虽有不同国籍,却都沾上了意大利人的浪漫多情。虽然没有明说的规则,但暗地里谁都知道,这场比赛中的铭牌,只会有两种方式被移换主人:一个是自认不如人,一个是送给情人。
后者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且常发生在同帮派的情人之间。不是谁都能坦然把自己的名字送出去的,然后握住对方的手,仅仅是为了说你属于我的。
工作人员干笑了两声,又问沢田纲吉:“那您的铭牌呢?”
沢田纲吉道:“送出去了啊。”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再次战术后仰,想起山本武刚才的用词是“我们”。他看了一眼狱寺隼人,还没问出口就收回目光:懂了。
“所以你们的铭牌都送给了同一个人?”
他加重了“同一个人”的音节。
山本武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哈哈道:“是啊。这样不可以吗?我们必须交自己的铭牌吗?”
“……不,没关系的,”工作人员总觉得自己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明哲保身道,“只是需要登记你们的名字和家族。对了,还没有问,你们的家族是?”
“彭格列。”沢田纲吉说。
“什么?”
工作人员结结巴巴道:“我没听清,能给我拼一遍吗?”
沢田纲吉顿时露出我英文不好啊的为难表情。好在看家族史看多了,那个单词也在他脑海中留下了印象,慢慢回忆倒也能想起来:“V-O-N-G-O-L-A,应该没错吧,”他偏脸去问询狱寺隼人,同时打了个冷战,“拼错了的话Reborn一定会把我种进地里的……。”
“没错的,十代目!”狱寺隼人道。
不知为什么,工作人员的手突然有点抖。他记录了几人的名牌数量和名字,便让他们离开了,沢田纲吉总觉得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
工作人员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想和友人发消息:【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如果我是你,就会把今天看到的消息忘记,”有道声音慢悠悠地传入他的耳朵。
工作人员猛地抬头,周围却没有任何异状,倒是他临时去接了杯咖啡的同事打着哈欠回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低下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信息删了。半晌觉得不放心,顺手把好友也删了。
“就是觉得,干我们这行,真是要战战兢兢啊。”
第二天上午。
情报学教室。
稻川秋走进教室之前,教室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三个人出现在教室时,瞬间拉爆了所有人的仇恨。学生中不乏有人被他们三个阴了的——指沢田纲吉做诱饵,把人引过来之后三人围殴——此时把人认了出来,气得咬牙切齿:“好哇,算你们倒霉!”
大多数学生当时落单,此时人多势众,原本的畏惧惴惴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一群人毫无仁义道德地冲上来,子弹小刀匕首横飞,沢田纲吉还没出声,狱寺隼人就站了出来,掏出了火药。
“十倍火药!!!你们这群混蛋给我恭敬点!!!”
死定了啊!!!
沢田纲吉不忍直睹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尝试和山本武拯救现场,然而乱上加乱,隐约间好像有一段钢琴声,细听原来是云豆在呕哑嘲哳,云雀恭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冷冷地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
沢田纲吉和他对视上:“……”
“哇哦,胆敢群聚斗殴,这可是严重违反了风纪。”
云雀恭弥一下场,教室登时更乱了,人体乱飞,宛若某种中古艺术。山本武笑着挥剑,直将这当成了大乱斗街机游戏,库洛姆为了躲避飞来的桌子,犹豫了一下,化出一团幻境,不少学生再睁开眼时已经陷入沼泽之中,登时惊慌失措地大喊,做无用功地射出子弹,笹川了平可能是最安分的那个了——也仅限于这群人中的“最安分”,只见大喊一声“极限!!!”,拳风把教室里仅剩的完好的窗户彻底打碎了,太阳跳进来,落在沢田纲吉身上,照亮了他脸上绝望的表情。
稻川秋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门给她进了。因为门已经被炸成了飞灰,连着桌椅窗户一起被爆破。
“……”
她把头探进只有半个门框的教室,问:“要不然等你们打过瘾了我再来?”
第95章 Chapter95只是重组,不是……
黑手党学院的教师没有编制,大多是由军队中的闲职教官、或金盆洗手洗了一半的杀手担任,教导内容包含情报、刑讯、刀枪剑术、权力制衡,无一不有。偶尔学院也会请成名的“荣誉校友”来演讲,用“我在xx帮那些年”的名头吸引学生来听,引得满堂轰动,
因为性质特殊,职位上的人员流动也很频繁,常常有学生看着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怎么换了个老头来?昨天那个呢?”“听说被砍死了,今天黑市上悬赏金已经被领了。”“谁砍的?砍得好,教那么烂活该啊。”“这老头怎么回事,讲的什么东西,叽里咕噜……”
没有长久立威。学生们对教师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如果老师压不过学生,便只能看着乱成一团的教室苦笑。看到稻川秋,除了认识她的彭格列众停了手,其他人仍然很不客气,更有甚者直接对着她打了一梭子弹。
“小秋!”沢田纲吉急道,便要扑上去将子弹挡下,可他还慢了一步、手掌触及子弹的时候,它们已经化为细碎的铁粒,在风中落下。
“叫我老师,”稻川秋按上他的肩膀,“这位同学,你的位置在哪里?”
沢田纲吉:“……”
他满怀痛苦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里。”
在哪里都一样。反正桌椅都已经崩碎了,大家在危楼里打成一团,其乐融融,早晚被危楼里掉下来的石头砸死。
山本武仰头躲避,挥手斩断了来者的剑,一脸天然道:“噢!老师来了!老师好!”
稻川秋点头:“这位同学很守风纪,值得表扬。”
沢田纲吉露出了胃痛的表情:“风纪什么的……”
庆幸吧,不久之前云雀恭弥已经忍受不了群聚的氛围离去了,否则这栋楼的存在都岌岌可危。然而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好,在这样的环境里上课……沢田纲吉莫名产生了愧疚。
“喂,你这女人谁啊!就凭你也来教我们?”
终于有人注意到不对,停了下来,对着稻川秋无礼喝道。
“你这种货色还不配和她说话,”踹倒这人的却是狱寺隼人,白发少年指间夹着炸弹,恶声恶气,“凭你也配!”
Smokingbomb还是很有知名度的。被他踹倒的人涨红了脸,却不敢还嘴,不甘地小声嘀咕:“还老师呢,教室都没有了还老师。”
情报学这门课程,一向很是枯燥乏味。事实上,它就像霍格O茨中的魔法史课程一样,不听没什么损失,听了——哈哈,更没什么收获。对于情报,里世界的人们公认它倚仗的是家族势力和情报网,而不倚靠自身。
往常这门课的老师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头,当年金盆洗手得早,没什么仇家,后来就来了黑手党学院任教。因为课上得枯燥又没什么价值,就这样安安分分地教了十来年。
学生们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炸教室也是常有的事,反正老头骂人挺厉害,动手却差一点。
谁知道前段时间,老头喝酒喝太多喝死了,学院临时聘了新老师,此前却是谁也没见过。
现在看到是个
东亚面孔,登时更觉得无趣无聊,撇嘴道:“嘁。又是个废物。”
他却忘了,教室中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的,正是一群东亚人。眼看着老师来了、沢田纲吉等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嘀咕的学生便想翻窗跑路,直接逃课好了。
“赶着去见你的情人吗?莱特?”
稻川秋走到了讲台前,看看仅存的战争遗物:一盒碎得干净利落的粉笔。她从里面挑出勉强成型的一块,扔出去,跶得打中了翻窗的学生的额头。
莱特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维持着翻窗到一半的姿势,却突然怎么也动不了了。是什么控制了他?他猛然意识到是衣服、他身上的配饰,他们压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粉笔砸在自己脑门上,印出一道白痕。
最让他惊恐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讲台上的人用不急不管的语气说出来的信息:“虽然很想通情达理,但这是上课时间。你跑掉的话,我的出勤率怎么办?”
谁管你的出勤率啊。这里是黑手党学院,谁管你的出勤率啊!!!
莱特崩溃地喊了出来:“喂,你们谁来帮我一把啊!我动不了了!”
他是和自己的同伴说的话,却半天没有得到应答。惊恐地把眼球偏转,他发现他的同伴们也同样动不了了:意大利七八月份的天气,干燥得发凉,众人穿着长衫长裤,全被制住,只有沢田纲吉等人因为很乖而没有被制裁,但这群人多爱听课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盘腿坐在废墟上,好像三好学生。
你们就在黑手党学院当三好学生?啊???
莱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稻川秋还在发力:“其实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情报课程,因为觉得这种课很无聊嘛。这是很正常的,什么都不会的人觉得什么都无聊。”
这是褒是贬啊?
所有学生对她怒目相视。
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人人都说开学第一课最重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既然如此,我有义务让大家感受一下情报学的魅力……”
她道:“莱特,你的情人是平民,你怕把人吓跑,所以也装成平民去和她接触。你倒是很喜欢她、是不是还想过先斩后奏同她结婚?之所以说‘先斩后奏’,因为你知道你的家族不可能容忍你和一个平民结婚,但是你不知道吧。”
莱特的脸色变了几变,很不愿意示弱,却还是情不自禁问:“不知道什么?”
“你的情人是个杀手,伪装靠近你是因为你身后的家族。当然了,你也不用担心她是为了谁的人头……她是你父亲派来的,就是为了让你吃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教训。”
莱特的脸越听越发青:“不可能,怎么可能!露西亚是我偶然认识的,她根本不可能……”
虽然很想说服自己,但他显然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如同蚊蝇叫,毫无底气。
稻川秋不只是针对他之人,接着又道:“你叫罗文吧。想必你还不知道,你的弟弟想要害你了。”
被同样定住的罗文惊叫:“怎么可能!”
“阿武,把他的左胸口袋里的帕子取出来给他闻一下。”
山本武笑哈哈道:“遵命!”说着将那张被塞得整齐的帕子抽了出来,递到罗文鼻尖,同时蹙眉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以后遇到这种味道便跑远一些,”稻川秋道,“浸了苹果核的水,染上帕子,这可是项大工程,长年累月下来能叫人死得无声无息。你弟弟很恨你啊。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么?”
她看着罗文苍白的脸色,慢悠悠道:“你小时候害了他的母亲。那是你的继母对不对?你以为他那时年纪小不知道,但是小孩的记忆力可好,有些人甚至记得还在母亲肚子里的事。他一直盼着弄死你呢。”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罗文喃喃道,虽然还被定住,眼泪却无知无觉地涌了出来,泣不成声。山本武很想帮忙把帕子盖在他脸上,又觉得这帕子有毒呢,那么干不大人道,干脆把它重新塞回了他的衣兜里,那左胸口袋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稻川秋又接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刚才见了她进来不仅不停手还随手射出子弹的人,分别将他们的隐私抖了个干净。
最后等她解除异能的时候,被戳穿隐私的人,有的呆怔在原地,有的却扑上来,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这个就是纯天字第一号傻蛋了。
山本武直接挡下两个人,时雨金时划出亮痕,教室中登时漫出血味,沢田纲吉同样撂倒了几人,狱寺隼人踩着对方的脊背用力,听到了骨头断开的声音,库洛姆握紧手中的三叉戟,动手的人都在幻境中被沙鳄咬成了两节。
“抱歉抱歉,找我切磋的话随时欢迎。但是如果想和小……老师动手,还是要先过了我们这关嘛。”
刚才被围殴都没有动真格的众人,此时锋芒毕露,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稻川秋道:“想必经过我的科普,大家都已经体会到情报学这门课程的魅力了吧。”
体会个头啊!!!
众人还想怒目而视,猛地看到她面前的彭格列,顿时闭上了嘴,然而还在心中愤愤:就是个会动嘴皮子的女人罢了——
“再比如说现在,我知道你们在心里骂我。”
稻川秋轻快道:“肯定觉得我没什么本事、只会动嘴,对不对?”
沢田纲吉道:“小秋……老师明明很厉害。”
“低调,低调,”她说,伸出了右手,忽而“啪嗒”、打了一声响指。
以这声清脆的指节敲击声为始,原本化作废墟的教室居然开始“动”了起来。沙砾飞舞、砖石移动,肉眼看不见的情绪粒子在工作,其他人却只能看到平白飞起的事物,逐渐重组,最后组成了他们的教室。完好无缺、明亮崭新。
那些肉眼可见的裂缝仍然还横亘在墙面、桌子、窗户之上,但到底是什么在作用?它们维持原样不变、居然就这样短暂恢复了从前。
“这是……幻术吗?”
半天的寂静中,莱文呆呆地道。
除了幻术,他再没见过这样重组的能力,情不自禁喃喃:“简直像是回到了从前。”
“只是重组,不是回溯。”
没有任何事物能回到从前。破碎的东西被组起来也一样留着裂缝。至少,稻川秋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不。
她将思绪压下,露出了微笑:“如果你们出勤率达不到学院的要求、让我的工资受到威胁。那么,我就把你们打碎以后再重组。你们说怎么样?”
第96章 Chapter96痕迹
如果有人这时进入情报学的大教室,一定会大吃一惊。
从前来得稀稀拉拉、或者干脆不来的学生,这时候坐满了整个教室;来上课已经算是奇闻,这群人居然没有大打出手,而是一个个老老实实,除了少数几人,都用小学生手臂摆在桌子上的姿势坐着——再一看他们的表情,像苦瓜。
“想要提升自己的情报能力,首先要提高自己的观察力,”稻川秋在他们之间走动,同时漫不经心道,“你抽烟抽得很多啊。”
被他说中的学生讪讪道:“只是一点……”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
道这一点的么?“她问。
学生道:“老师从前见过我?”没准见过他抽烟的样子。
稻川秋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对牛弹琴也。阿纲你过来。”
“哦……哦,”目光一直在老师身上的老实学生,听了这话,很乖地走了过来,露出腼腆的笑,“是要问我吗?”
稻川秋道:“如果要从他身上找出代表他抽烟的特征,那么是在哪里?”
沢田纲吉有些茫然道:“问我吗?呜哇!我看看……”
生怕也被说孺子不可教,他忙不迭地将脑袋往下埋,目光接触到抽烟的学生的时候,愣了一下。后者正对他怒目而视,显然对这种差别待遇很不爽。
教室里能够自由走动的只有沢田纲吉他们。其他学生不是不想跑、更不是不想坐得随意些。他们这么“乖”,完全是因为稻川秋让他们这么“乖”。
稻川秋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对彭格列等人的特殊。当然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没用的人生怕自己重要的人成为靶子、为此遮遮掩掩,稻川秋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催促沢田纲吉:“看出来了吗?”
沢田纲吉自然地掠过学生愤怒不屑的目光,研究了一会儿,凭着直觉,不确定道:“他的手指?”
“具体说说。”
山本武凑过来道:“他的手指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啊。看上去确实很像是会抽烟的人。”
狱寺隼人遥遥投过来一瞥,不屑道:“他的左手食指中指之间有略微形变,这种形变就是拿烟的姿势造成的。”
不同的施力方式,会在生物身上留下不同的痕迹。常年握笔的人,中指第一处指节处会有茧子;从事举重者,五指关节处都会有厚厚的茧,上重下薄;握枪的人,会根据运用枪支的不同,在大拇指、食指、中指处留下轻微差异的茧。除此之外,茧子还会随着时间而增厚或变薄,于是通过这些茧子,可以知道主人在湿还是干燥的环境中生活,从前是一名医生还是会计,喜欢抽烟还是喝酒。
狱寺隼人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却凭着早年独自摸爬滚打的经验,一眼看出了抽烟学生身上的不同,说出了一针见血的答案。
稻川秋补充道:“虽然抽烟的时候有注意不要留下痕迹,但指甲上仍然有一点暗沉的黄色。不同的颜色会有不同的来因,懂行的人看一眼甚至知道你抽的什么牌子的烟。”
抽烟学生忍不住道:“我抽什么牌子的烟?”
“这我怎么知道?”稻川秋讶异道,“我又不懂行,不抽烟。但如果你喝酒,我倒是能知道你常喝什么牌子的酒。”
“那我喝什么牌子的酒?”
稻川秋道:“你不是不喝酒么。恐怕喝不了一杯就要倒了吧。哈哈,真没用。”说着便很唾弃,哥们你连酒都不会喝当什么黑手党啊。
抽烟学生憋红了脸,又不敢反驳,只能讷讷地低下头。
稻川秋在全班学生面前走了一遭,把大伙的内裤都扒得差不多。她那双眼睛真是可怕、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一开始学生还以为她是福尔摩斯,后来怀疑她是地狱来的读心的魔鬼。
有学生忍不住问:“我们把情报学学好了,也能到您这样的地步吗,老师?”
被实力鞭打一通的学生已经认清了事实,在称呼上也变得恭敬起来。里世界弱肉强食,强者向来有话语权。
稻川秋道:“到我‘这样的地步’指的是?”
学生道:“就是,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稻川秋道:“那不可能了。”
学生们大失所望,又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天赋吧,”她回到讲台上,漫不经心道,“天赋这种东西,努力是永远追不上的。就比如说现在,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但是——”
“你们有谁知道我是谁?”
学生不甘道:“您来的时候肯定看过了我们的资料,我们又没有看过,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是我不让你们去看我的资料的吗?”
“……”学生们哑口无言了。
因为不把新老师放在眼里,没有人去看过她的资料。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情报学老师罢了。
“所谓情报学,第二点至关重要的是,收集信息。”
稻川秋看着讲台下坐着的一群学生,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傻,有种在家里横行霸道走出门却被社会呱唧呱唧呱唧打了十几个巴掌后晕头转向的傻。她不禁疑心自己从前在太宰治面前也这么傻么?可她那时候毕竟聪明一点。
她决定宽宏大量地给他们机会:“既然你们没有看过资料,那么现在用肉眼观察,你们能从我身上搜集到什么信息?”
学生们连忙凝神去看她,她施施然双手撑着讲台给他们看。这群人看不多久,就吱吱喳喳得出结论,一会说“是东亚人”,一会说“喜欢桃花”,一会说“喜欢日式饭菜”,说着说着乱说一通,哈哈,全是在瞎猫碰死耗子,莫名其妙,什么“有过三个前男友”,什么“杀过很多个人”——连什么“背后的家族很厉害”都出来了。
稻川秋叹气道:“给你们机会也把握不住啊。菜不菜。”
“先问第一个问题,”她竖起手指摇了摇,“我是哪个国家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第一时间回答。她的意语说得很标准、脸上的神情也很有意大利人的味道,简直像个在意大利土生土长的外国人。如此,她本身的国籍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倒是有人认出她身上穿着的是和式羽织,但谁能肯定她不是单纯喜欢这样式呢?毕竟羽织袖子的口袋大,一些人便会为这种理由穿它;而且,她还在羽织下面搭三角领衬衫和黑裤,根本不是日本人的穿着习惯。除了一张东亚人的面庞和羽织,她其实没有多少日本的痕迹。
但别的线索却全然没有了,根本看不出她还有可能是哪个国家的人。
沢田纲吉等人被剥夺发言权,剩下的学生们冥思苦想,最后硬着头皮试探:“日本……?”
“Bingo,”她打了个响指,“那么第二个问题,我的年龄?”
这个问题,连沢田纲吉他们也不知道答案,当下一起陷入了沉思。稻川秋等了又等,答案从21到30全部都有,众人不甘心地把岁数往上加,31、32、33……全不对,最后加到了81,还是不对。他们绝望道:“这算什么,返老还童吗?”
稻川秋想到了Reborn,顿时明白这群人何出此言。然而这可不是返老还童,充其量是,“你们从一开始就避开了正确答案。”
夏马尔在日本看到稻川秋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年纪不会超过20。其他人观察一个人,从她的衣着、神情、习惯,但医生从身体本身出发,很容易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理年龄。事实也确实如此,稻川秋才过18岁不久,甚至比教室里一些学生还要年轻。
可是根本看不出来。
讲台上的人看上去年轻,然而被她杀鸡儆猴的的一群鸡猴们根本忘不了从她嘴里轻易吐出的关于他们的情报。这些情报放出去卖能卖千万,但她却毫不在乎似的,眼里的笑是个合格的黑手党该有的,淡漠平静。
她一定是在里世界沉浸了多年,而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该太年轻,猜她二十来岁都嫌小,谁能想到她说,“我才18岁。”
就连沢田纲吉也发愣,原来她年轻得能当自己的同学。
满堂哗然,学生们都叫起来:“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反问。
“……”众人无言以对。
她欣赏学生们的蠢表情,感叹太宰治当时看着她的表情恐怕得意得要死。半天等他们回过神来,举起粉笔,道:“自我介绍一下,稻川秋。接下来的三十天,我是你们的情报学老师。”
“上课的时候有问题问我,下课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好了铃声响了。下节课见。”
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她在黑板上写完“稻川秋”的最后一笔,咚一声将粉笔扔回了盒中,忽而幽幽道:“友情提醒,快跑。”
众人面面相觑,她背着手走出教室。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她身后被维持完好的教室忽而飘摇零碎,掉下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残渣,轰隆隆,轰隆隆——全塌了。
众人抱头鼠窜,奔出教室外,发现她的背影已经不见了。不由得感叹,好厉害。接下来的三十天,还有哪位勇士敢逃课啊?
黑手党学院这两天有
三个大话题。
一个是奇怪的东亚转学生。
一个是可怕的日本情报学老师。
一个是——马上要来作报告的跳马迪诺。
第97章 Chapter97擦得明亮的窗子……
跳马迪诺成名多年,已经成为黑手党学院的荣誉典范。人么,一旦成为某种典范,过去的历史要么被人深挖,要么就被掩藏,还有一种可能是被深挖出来后添油加醋,将蠢人说成大智若愚,将聪明人说成不懂装懂。
于是稻川秋坐在树上晒太阳的时候,就听到树下走过的学生络绎议论。
学生A跃跃欲试:“等会就去抢位置,坐前排去,跳马迪诺可不常见啊!”
学生B道:“他怎么突然来了,以前不是从没来过吗?院长这么大的脸,居然把他请动了?”
学生A道:“听说是他自己申请来的,院长喜出望外,直接就定了时间,生怕他跑了。说来也奇怪,几年前他还说什么不当黑手党,现在倒是要演讲‘我当黑手党’那些年了。”
学生C插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说的不当黑手党,全是为了揪出加百罗涅中的不安分子,准备一举铲除这些不良因素。结果么,加百罗涅倒是挺上下一心的,他观察了大半年,这才老老实实接受了首领的位置。你看他干得这么好,怎么可能说什么不当黑手党?”
学生B也很纳闷:“我怎么听说的版本是他当时想拉拢第一杀手Reborn,这才装拙,给自己找了个好师父?”
说着很是羡慕:“第一杀手是他的师父呢。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我的头上。”
学生C道:“那你得先有个好爹。”
学生A道:“还得有个厉害的家族。”
三人齐叹:“跳马迪诺,怎么那么好命!”
几人说着走过草坪,匆匆赶向大礼堂。放在几年前,迪诺顶多算是个黑二代,没什么人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不同,他是加百罗涅的首领,手下有五千多人,去迟一点大礼堂就没位置了——他的手下为了捧场也会把大礼堂塞满好吗?
稻川秋听一群人又叹气又羡慕,揶揄道:“看来第一杀手很受欢迎?”
第一杀手道:“我的邮箱塞满了拜师的信件。”
这里说的邮箱是杀手公开的邮箱。有人雇他杀人放火,便给这邮箱写上一封长长的信,杀手大多时候不看——他的私人邮箱也常年是满的——偶尔登上去,信息多得要溢出来,信中内容涵括七大洲四大洋的数得上名字的人物的人头。
稻川秋忽然有些好奇,问:“你有几个徒弟?”
“只有两个。怎么,你想拜师?”
“那就算了,”稻川秋道,“拜师的话岂不是还要给人端茶倒水?这种活我恨得很。绝对不干。”
Reborn同她一道晒太阳。他们两个,横看竖看是不同世界的人,然而都在同样的时间里不约而同喜欢上了晒太阳。
西西里拥有每年两百多天的美好阳光,逢在夏日,雨水不多,天气和煦,晒太阳是很舒服的。一开始稻川秋自己眯着眼很高兴,后来有天睁开眼,发现旁边坐着杀手,他在树枝上也很悠闲,得空饮咖啡。
“你怎么在这,”她问。
“这里太阳最好,”他答。言外之意是你看上了这个地方,我当然也一样。
他们没有多少交情,更多的交际因彭格列而起。稻川秋是个在人际关系上很懒得费脑筋的人,你靠近她,她就逗逗你;你离她远了,她也懒得去找你。家庭教师忙着点拨弟子,当然找她的时间不多。他们说话的时间就很少。
来到意大利之后见到的次数反而多了很多。大概是默契得能在晒太阳时互不打扰的程度。
稻川秋眯着眼睛道:“那个是不是你的弟子?”
Reborn道:“看上去是的。”
两人相顾无言,看着迪诺一瘸一瘸地往树下走。不久之前,他一头栽进了花坛边的排水沟里,好在这时节沟里没水,但仍然弄得很狼狈,脑袋上挂了几片草叶子,走的姿势很不自然。
稻川秋沉吟道:“你教了他这么多年,他全没改善过么?”
杀手用一种长太息以掩涕兮的语气说:“这已经是改善过了。”
没有带着下属,外头传得威名赫赫的跳马迪诺就是纸老虎。学生们都跑去大讲堂占位置,主角可怜兮兮找不到人帮自己一把——也怪他看上去太磕碜,谁啊那么傻,脸上沾着土,他刚才平地摔了么?——只能找棵树靠着想休息一会。
谁知道才靠近,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Reborn啊!魔鬼啊!!!——迪诺汗毛直竖,就想假装没听见走掉,果不其然被叫住了:“你是没有看见我呢,还是想直接跑了?”
两个答案,哪一个都是找死。如果说“我没看见”,那大魔王一定会说他功夫学得不够家、该回炉重造;如果说想直接跑了,老师就会幽幽地说我不记得自己教出了这样没礼貌的弟子啊。
迪诺哭丧着脸,抬起头:“Reborn……嗯?”
杀手不是很高兴地看到蠢弟子的脸一下子放起了光彩,眼睛也不沮丧了,倒是亮晶晶地,喊,“小秋!”
自从上次犯了蠢,迪诺就被杀手指使这个、指使那个,很久没有见到自己一见钟情的人。
意大利人嘴巴又甜,脑细胞又更新换代得快。Reborn原本以为用不了几天,迪诺就会忘了自己说过的一见钟情,老老实实地重回正轨。
结果他好像是认真的。也是难为他居然在老师的重重压榨下还能抽出时间来问稻川秋的信息。夏马尔都被问烦了,看到他的脸就翻白眼:“哪来的痴情种子,看到了恶心!”
迪诺振振有词:“前辈你到处搭讪女生不知检点当然不懂了。一见钟情的意思就是,看到小秋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心落到了她身上,再也拿不回来了!”
夏马尔听到他喊“小秋”就头疼,又想起另外几个这么喊的少年。这是怎么回事?这群人乱得很、哪像他自己,说搭讪就搭讪,说跑路就跑路,对待感情洒脱才是正常嘛!
迪诺听完他的理论,严肃道:“这一点都不正常。而且,前辈,你那个也不是喜欢,可我对小秋的是。”
夏马尔没好气地骂:“滚!”
迪诺没滚,确认了校医室没人之后才走,后来又跑过来很多次,把夏马尔烦得不胜其扰,找Reborn抱怨:“能不能管管你的弟子!”
杀手无辜道:“其他方面还能管。感情这种东西,管不了。”
夏马尔:“你把他扔到非洲去一段时间,这还管不了?”
杀手似笑非笑道:“他会从非洲爬回来把给我出这个馊主意的你扔到南极洲挖石油。”
夏马尔啧道:“陷入爱河的毛头小子忒麻烦。”
可不是么。想要控制火势,最好的时机就是它烧起来之前,而想要阻止一个年轻人在爱情
中越走越深,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别见到那个人。原本杀手觉得迪诺临时起意,这事再好解决不过。谁能想到这货来真的,坠入爱河的速度比他摔进沟里的速度还快,而且开展追求的动作大张旗鼓,全然没有半点年长者的从容——不奇怪,真的,一点都不奇怪。这是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冲动。
迪诺知道稻川秋到了意大利的时候,在邮箱里死缠烂打,求问杀手她的动向。
杀手掠过187封他的邮件,不耐烦地回:“你想死?”
反正隔着网线杀手也弄不死他。很容易犯怂的弟子摸了摸扑通扑通跳的心脏,硬着头皮发邮件:“死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加百罗涅倒是出了个痴情种。……也不对,这大概是祖传天赋。
如果是以前,杀手绝对不会同意、还会找个由头把弟子扔得远远的,断绝他接触稻川秋的机会。迪诺和沢田纲吉不一样,杀手看得很清楚,不同阶段的人对爱情的感受不同、在发现触手不可得之后的表现也不一样。沢田纲吉还懵懵懂懂,这好办;迪诺却恐怕要像他的先祖一样大受打击,往后数十年都浑浑噩噩。杀手自认是个没什么人情味的人,但对弟子还有一二的情谊,不大愿意让他犯蠢。
最后他还是给了弟子稻川秋在黑手党学院的消息。其实他不给,迪诺也总会知道,加百罗涅的情报网不是蜘蛛网。他亲自发了信件,便是一种转折的认可,这种认可是给迪诺的,也是给稻川秋的。因为他在意大利见到她的时候,她好似没有半点变化,却又有很大的不同。这种差异也许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杀手。
稻川秋看着树下犯蠢的金毛犬,沉吟道:“我还当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吗?”
杀手说是。
“但我又不会喜欢他。”她不客气地说。
“没关系,”他仍然说。
“没想到你那么大度。”
“这是以后的事情,”杀手道,“况且,我又不是畏畏缩缩就打断对手的路的小人。”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他身量,淡定:“嗯,不是小人是婴儿。”
“……”杀手把她踹了下去。
她慢悠悠落了地,落在迪诺面前。有一种更加崭新的明亮,好像她花了点时间把自己心上的窗户擦洗一番,她说,又见面啰,加百罗涅。
迪诺一看到她,猛地后仰头,结巴:“又又又,又见面了,小秋。”
树上的杀手看到蠢弟子一通结巴,脑门上还顶着两片叶子,简直不忍直视:“蠢货,把你的脑袋整理一下?”
迪诺摸了摸头,很想不好意思,然而事实是他看起来更傻了。好在罗马里奥及时赶过来,把自家首领给拖走:“马上就要开始了啊!演讲要开始了!”
两人拔足狂奔,金毛一瘸一拐,还不忘回头撕心裂肺大喊,“小秋,来看我的演讲哇!!!一定要来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忘了私奔的时间。
第98章 Chapter98若能避开猛烈的……
不得不说,迪诺身边有下属、又是代表家族讲话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会正经、严肃、帅气很多。“帅”大多时候是主观的,哪怕你脸上还沾着土西装后面若隐若现夹着片碎叶子甚至走路都还一瘸一拐,只要你站在聚光灯下,表情自如,最重要的是——你有一个了不得的身份,在这些因素加成之下,大多数人都会捧着脸惊呼,哇,他好帅!加百罗涅我喜欢你!
沢田纲吉没有捧着脸,但他也说:“迪诺师兄好帅。”就是一直往这边望的样子有点儿眼巴巴。
他当然也来捧师兄的场,不过错估了学生们的热情和师兄的受欢迎程度,后知后觉要出门的时候,狂热的学生们已经把大礼堂的位置占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个匆匆赶来,边角里站到几个位置——不是座位,只能站着,就这样还有人想跟他们抢,试图用屁股把他们挤出去。
好在狱寺隼人威慑力惊人,闻到若隐若现的火药味的学生定睛一看,昏暗的环境中,这位Smokingbomb像条恶犬,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身后则是同龄的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啊,还有情报学老师。
稻川秋上了一节课之后,黑手党学院里关于她的情报就开始满天飞,大多数都是假的,少部分真的程度则有限。她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方式很突兀,在此之前没有关于她的人格信息,而不曾有资格走进彭格列的人,更是对她毫无印象,只会悻悻地想,她藏得可真够深。
她现在藏得也很深。彭格列们本来只占了角落里的地方、她到的时候,还是大家给她挤出了位置。她看上去没有太多的兴趣,只倚在墙上,叼着一只磨牙棒在啃,光影错位之间好像在抽烟。
狱寺隼人问她:“你抽烟么?”
“不抽,”她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狱寺隼人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但说出来的答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说:“你的手势。”
她恍然大悟说:“你的情报学入门了。”
她拿着磨牙棒的姿势,和平常人的确实不同。这是一个很熟练的、夹着烟的姿势,恰好她青睐的磨牙棒又都是细长的牌子,所以偶尔,别人会以为她在抽烟。
“这是跟别人学的。他跟我说如果不高兴的话就抽烟;后来可能良心发现,同我说别抽了,但那时候我已经学了一点儿手法,只等着第一支烟,真不抽烟的话,手里空空很不习惯。所以,我开始买细长类型的磨牙棒,偶尔把它们当烟。”
这个回答真是出乎意料的情理之中。
唯一的问题是,沢田纲吉顾忌着学生们的怒目和台上师兄的演讲,小声地问:“所以那个人是谁哇?”
“哪个人?”
他支吾了一下,可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但是该问的还是问,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的声音很流畅,道:“就是那个怂恿小秋抽烟、后来却又算了的人。”
稻川秋心想如果这时候手里真的夹的是一支烟就好了,她会抽烟的话就好了。她见过抽烟的人吐出烟圈,在谈话的人面前,扑面的气味会让人心乱神烦,跟调情一样。稻川秋倒不是想同人调情,可是逗沢田纲吉、看看他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可惜可惜,只有磨牙棒,她说:“那个人叫太宰治喔。”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道:“虽然我的国文成绩确实很差……但是,我也听说过国民大作家的名字啊。上次你给我扔糖的时候,我在写的课外习题,上面就有太宰先生的文章。”
“你说的是哪次?”
“嗯……葡萄味糖果那次。”
当时是国文课,藤本嗓子受伤,于是发给他们课外习题自己做。沢田纲吉学习一团糟,对于课外习题上的文章,仅止于能认清字的程度。他看着上面节选的片段发呆,怎么也不懂,为什么“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他对于文字的理解总是很驽钝,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昏昏欲睡。
然后脑袋突然被打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藤本的脸——他还在讲台上坐着呢——倒是窗外好像有人站着。
窗边的同学瞪了沢田纲吉一眼,没有声张,伏案做题去了;少年也自动略过了他人生中的背景板,看向窗外,那个主角一般的人物。
稻川秋站在窗外,对他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剥开糖果的姿势。沢田纲吉把糖果拆开的时候,糖纸内部辐射一样的彩色光晕之下,银色光面倒映出他傻笑的脸。他把糖果扔进嘴里,感到一种明亮的欣喜,但这种欣喜很快消散了。
因为送来糖果的人显然只是路过,见他把糖果
含在嘴里,点一点头便打算走。她走过这个窗子、短暂被窗子之间的立墙遮住,接着又出现在另一个窗子中,最后,她彻底消失在了走廊里。
沢田纲吉追着她的影子走了一段,猛然生出巨大的不舍。这不舍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她来的次数增多而增多。她停留的时间总是一样长,可是少年不舍的时间却增多。
沢田纲吉呆呆地低下头,看到段落上的,“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他大概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啊呀。如果没有遇见、那又怎么会有离别,怎么会有不舍?沢田纲吉懵懵懂懂明白这些道理,又或者没有明白,凭着直觉做出对的选择。他很佩服能写出这样一针见血的文字的人,翻到上一页去看作者,“太宰治”。
记忆总是以气味、声音、画像出现。不同的名词也能串联起来一个单独的场景。下午、阴雨天、葡萄味的糖果、稻川秋、大作家写的句子,沢田纲吉只需要提起某一项,就能回想起来从前。
稻川秋迟钝一点,但被提醒了就想起来。不过,这个跟她想要抖机灵耍的笑话全然不搭边嘛。好吧,她说:“那就是森林太郎教的了。”
沢田纲吉不认识这人,但觉得哪里不对,呆呆地道:“森林太郎?”
“森鸥外,是名大作家呢,”山本武出声道,“小秋还不如说那个是织田作之助。”
“这个好说,”稻川秋淡定道,“其实也可以是坂口安吾。”虽然坂口安吾应该是在旁边吐槽那个就是了。织田作之助顶多会说抽烟教坏小孩子,但不会过多置喙。拜托,太宰治也没成年好吗。
一想起当初四个人里有两个未成年,却在酒吧里堂而皇之地喝酒,稻川秋就弯起了眼睛。哪里像现在,她穿得不大人一点、买酒的时候就要被问驾照,啧。
她一通胡咧咧,明眼人就知道她是不想回答了。但她的表情又很诚恳、全然没有自己在说谎的心虚。虽然她说谎话一直不眨眼、现在也和平时一样,山本武还是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十假一真就都是假的”言论。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难道小秋认识和太宰先生同名同姓的人吗?”
“……”
稻川秋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在这片角落里,视野中的一切都黯淡,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和细节,更无法通过微表情去推论个人心境。
但少年的眼睛如同夜晚中的北斗星,缀着须微的光亮,直直落在她身上,有种势在必得的肯定。
“不,”沢田纲吉忽而出声道,“不是同名同姓,难道异世界的太宰先生也抽烟?”
“你们的情报学已经登堂入室了呢,”稻川秋淡定地说,语气里似乎有几分赞赏,隐在阴翳中的眸子却看不清情绪。
“……其实是小秋已经提醒得很明显了、”沢田纲吉一被夸,气势就冰崩瓦解,他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已经说过了不是吗、异世界的旅者之类的、”
“虽然是这么说过。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把这个设定忘了呢。”
“……怎么会忘。”他小声辩解。
其实那天得知真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很想当鸵鸟、干脆把这事忘掉算了。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掩耳盗铃、避开一切相关的话题,就可以抹掉对方身上的标签、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会在这个世界里存在一辈子吧。
又或者说,干脆远离对方就好了。时间久了就会遗忘,遗忘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沢田纲吉当鸵鸟太久啦。
这只鸵鸟,现在慢慢把自己的脑袋从土地里拔出来,乖乖地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小秋已经给出了提示,就会忍不住会去想……”
“所以,是太宰治吗?异世界中的那个人。”
稻川秋说:“算是吧?唉,其实我原名叫樋口一叶来着。”
沢田纲吉大吃一惊:“樋樋樋口一叶!?”
就算他没读过对方的文章,也知道那可是能把头像印在五千元大钞上的名人啊!
怎么回事、异世界的文豪们居然都互相认识吗?!樋口一叶和太宰治、是同时期的作家吗?
沢田纲吉已经开始苦恼起来、想好回去之后上网查一查日本文学史。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噗”的一声,再抬头看的时候,女生已经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怎么可能啊……拜托,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阿纲。骗你真是很轻松。”
沢田纲吉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却又没办法对她像对Reborn一样不客气,只能低声地说:“如果是你的话……骗就骗吧……”
“但我没有骗你们。”
她笑够了,重新直起身子,笑盈盈地说:“我是稻川秋。这个名字,可是一点都没错。”
“……”
静默之中,狱寺隼人忽然撇过头去,不屑地说:“当初还不是骗了我。谎话连篇的骗子。”
“也没有骗你,”稻川秋漫不经心地说。
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突然说出很诚恳的真话,让人以为这是假话,此乃稻川秋的绝技也。
“幽灵靠着情感维生,和我一样。”
第99章 Chapter99基因这种东西,……
“……”
怎么形容狱寺隼人的表情呢?大概是这样的:辛勤劳作的妻子被丈夫残忍抛弃,只能一个人怀着期望生活,无时无刻地怨恨和痛苦,虽然后来跟自己和解了,告诉自己就当他死了吧,但在某一个下暴雨的夜晚抱着发烧的孩子跑向医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丈夫的幽魂,终于明白丈夫不是背叛而是死了——大概就是这种复杂的表情。
他咬着牙,听到自己的牙根好像在发响。在昏暗的灯光中没有人发现,他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太糟糕了、他张口想问她是不是真的、这次是不是又在骗他?脱口而出的那瞬间却突然想起来,这样问是在给她一个否定的机会。
于是他闭紧了嘴,不再问了,只要没有新的答案产生、那么旧的答案就可以被奉为圭臬:幽灵确实存在,她是如同幽灵一样的人。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同手同脚地把自己塞进更角落的地方,才想起来好像该给一个回应。于是干巴巴地说,哦。
她没回应他,她的注意力似乎无法长久地集中,像在好多朵花中徘徊犹豫的蝴蝶。最糟糕的是,好多花都愿意等待她、欢迎她。她现在在看迪诺的演讲。
狱寺隼人的手心出汗,在牛仔裤上抹了抹,温热的粗糙的感觉,抹干净之后,他好像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演讲台上的迪诺,更加不屑地冷哼,心想,这金毛混蛋有什么好看的。
在别人眼中体面的跳马迪诺,轻而易举就被相熟的亲友们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这并不奇怪。
这场演讲,本来就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让他光明正大跑来黑手党的幌子。
对这场位于黑手党学院中
的演讲,迪诺花费的精力从头到尾都不多。他只是确定了自己要出席、然后可怜兮兮地拜托罗马尼奥为自己写演讲稿,最后,他站到演讲台上清清嗓子,台下的脑袋们拥成一颗又一颗的草粒,和过去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迪诺已经不是为了将来要继承家族就战战兢兢地逃避、上不得台面的小孩儿了。他用了一些时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尚算合格的成年人,如此,演讲对他来说也很轻松。瞟一眼演讲稿,接着轻松自如地讲出一堆自己认可或者不认可的大道理……大概是这样。以前他是坐在演讲台下吐槽的那个,现在他是被吐槽的那个。
但这些都没什么必要去关注。迪诺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当然了,他的师弟也是一个不小的因素——不过,最终还是为了稻川秋。
他的嘴巴还在吐出一串一串激情澎湃的宣言,目光和心神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漂移了。他看到在角落里、那个几乎不被所有人注意的地方,少年们挤成一团,又在他们的中央,有一双很平静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她来看我的演讲喔!她来看我的演讲!
一想到这个事实迪诺就恨不得马上蹦到台下去把人抱住再蹦几下——被罗马尼奥拉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几句话呢——但又很清楚,他干得出这种丢脸的事,Reborn就也干得出清理门户的事,于是只好悻悻然算了。
饶是如此,他的目光也停留得太久了。山本武摸了摸鼻子,说这里好挤好闷啊,走出两步,挡住了演讲人的视线,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笑。
迪诺:“……”一不小心念错了个音。
但眼角余光瞥到了Reborn的影子,要忍。他赶紧又调整回状态,至少演讲结束之前他不能出岔子。
山本武毫无坏人好事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大条,“你也挡住我了,”稻川秋提醒他,他问明天她要不要去看他们比赛。
“什么比赛?”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也可能是她本来就没打算追究。
“嗯……就是打架之类的吧。不过只能单挑,不能群殴。在台上站得最久的人可以获得很丰厚的奖品。”
“什么奖品?”
“不清楚。不过往届的话,应该是奖金之类的。”
她兴致缺缺:“感觉没什么意思。”
“但是小秋不来看我的棒球比赛。拜托,这个比赛也不来吗?我的动力会大大降低的。”
他双手合十,露出了一个你不来我绝对会伤心失望死的嘴角下撇的表情。
“……再说吧,”她还是没有答应,从他的身影里探出头去看迪诺。
这时候,加百罗涅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他得体地讲了一些光鲜的套话,接着给大家扔了一枚深水炸弹:“另外,这个暑假,我会暂时担任大家的体术老师。”
他彬彬有礼地用日本人特有的方式,同大家说:“请多指教。”
“诶?!真的假的!”学生们登时惊呼起来。
“假的吧!明明是加百罗涅的首领不是吗、校长发达了吗,怎么能把他都请过来的!”
“不会又是他自己申请过来的吧……”有的学生胡乱猜测,殊不知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炸开了锅,连原本预定冲上台去请求签名、转手卖出去赚一笔的二手贩子都被惊得呆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能拍着大腿痛呼钱不翼而飞。
话说,走得是不是太快了点?该说不愧是加百罗涅吗?
迪诺如同脱弦的箭一般走下演讲台,接着略过了校长的客套,飞快地消失在了后台。
校长还保持着要握手的姿势,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半晌抖了抖眉毛:“……加百罗涅先生,是有什么急事吗?”
罗马尼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用力晃了晃,为自家首领挽尊:“我很抱歉,但是,我们总要体谅年轻人迫不及待见到心爱之人的心情,不是吗?”
校长道:“那么,传言也是真的啦。加百罗涅要有一位女主人了?”
罗马尼奥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啊。这个的话……”
如果说爱也需要顺序,那么笨蛋首领,至今都还没领上爱的号码牌呢。
迪诺加百罗涅。
直到演讲结束的那一刻,学生们对他的印象都还是,加百罗涅的首领、年少有为的天才、年纪轻轻就执掌力超强的高手。
——然后这些印象很快就通通碎成了渣。
学生A痛苦不堪道:“到底是谁在传跳马迪诺不近女色啊!”
学生B同样一脸痛苦面具:“我还买过关于他身边没有情人原因的解密杂志。C你在干什么。”
学生C把从床底下搬出的杂志箱翻过来倾倒,哗啦啦的书册被送进垃圾桶,他幽幽回答:“把三流无良小报扔掉。”
三人蹲在一起,在围墙后面窥探……不,围观不远处的跳马迪诺。
“没记错的话还有人传过他身边没有女人,是因为他喜欢男的吧。”
“我当时以为他是个Gay。”
“其实我听说他要来演讲的时候以为他和校长有一腿。”学生C放下惊雷。
学生A和学生B同时捂住了学生C的嘴:“别乱说。隔墙有耳啊!隔墙有耳!”
学生C:“加百罗涅不是还隔着那么远吗。怎么能听得到我们。”
从墙后伸出头的校长微笑:“哈哈,可是我长了耳朵啊。”
学生A&B和C:“……”
三人被罚去做苦力,临走之前很恨:到底是谁在传加百罗涅的传闻!全是假的啊!
——其实倒也不全算是假的。
相比起在家庭教师努力下,初步有模有样的师弟,迪诺虽然还不能出师,至少也已经得到了Reborn的“还可以”的评价。他就算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光鲜亮丽的大人。
别人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印象绝对是黑手党首领、可怕的成年人、有魅力的成熟的男人。
然而从各种方面来看,他的内核都还很幼稚、半点都不成熟。一定要解释的话,大概是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可以从这个程度剖析内心的人,于是他心脏的这一部分,就仍然是稚嫩的。
这稚嫩的部分表现出来,几乎让他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虽然是意大利人、从小在意大利长大,他却没有领悟多少意大利人的浪漫似的,追求心爱的人时总是显得很笨拙。
最糟糕的是,他总是不让罗马尼奥跟着。
他从演讲台上跑下来、去找稻川秋的时候,一路摔了两个跟斗。都不重,但让他的头发凌乱了,以至于他走到稻川秋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犯傻得可以。
稻川秋问他:“有事?”
他结巴了一会儿,说:“晚安。”
稻川秋:“……”
他本来想请她喝咖啡。意大利人都这样,咖啡是个幌子。可他总觉得她不会喜欢咖啡、于是连幌子都不要,呆了半天看到天色晚了,结结巴巴地说,晚安。
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给他一点发挥的空间,说说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她这段时间干什么、之后该去干什么。但稻川秋没怎么琢磨,笑吟吟地说,“晚安”,接着看他脸上的表情,慢悠悠地走了。
“……”
罗马尼奥再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头上冒蒸汽的首领。
“……唉呀,”他深深地叹气。
死定了。首领已经完全、陷入爱河了啊。
之前迪诺和稻川秋没有见到几面,就被杀手切断了来往的机会。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迪诺开始很多次“偶遇”,顺便有意或者无意地观察她的喜好。
当稻川秋面前被递过来一只冰淇凌、抬头看到加百罗涅的脸时。
她不得不叹气:基因这种东西,好像有传递爱的能力。
第100章 Chapter100またお会いで……
山本武所说的比赛是每月一次的“排名席”。奖金是次要的、排名才是学生们打得头破血流的本因。学生们通过大混战式的争斗提高自己的排名,用什么方式和武器都可以。
不过,这个月的“排名席”有些不同。开始之前,校长站到台上,用神秘的笑容告诉大家,最终胜利
者将会得到一项“了不得的、可以改变世界”的奖品的短暂使用权。
学生对此的反应是用刀剑子弹把他从台上打下来。师生互殴一直是黑手党学院的特色。校长潇洒落地,哎呀哎呀装腔作势骂了几句,学生们抱怨,“装什么,每个月不都是一样的东西!没意思。”
说着没意思,打起来仍然很凶。
稻川秋迟迟走过来,在边缘里站好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被扔下了台,一个女生用毒撂倒了三个人,意气风发地问,“还有谁?”
下一秒,她就被暗器射中倒下,新上场的男生大笑着,然而他并没有嚣张多久,很快就有人凭迅疾的速度躲过了他的招数,将他撞下了擂台,地上飞快扬起一大片尘土,围观的学生们往后退一大步,校医们一拥而上把人扔到担架上,一面急救一面“不小心”殴打病人:“找死直说,成全你啊!”
病人被殴打得嗷嗷痛叫,但无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新秀吸引了。狱寺隼人走上台的时候就很不低调,臭着一张脸,指间夹着炸弹,这人干脆利落地将台上的炮灰都送走,冷哼道:“还有谁想上来?”
有片刻的静默,但很快,山本武跃上了台,拔剑笑道:“我来!”
作为学生们唯二不用支付修缮费用的运动——另一样是不久之前所有人大混战的疯狂节目——所有人铆足了劲动手,有人趁机殴打自己的仇敌,然后被自己的仇敌殴打。
稻川秋眯着眼睛道:“开始打了啊。”
迪诺跟在她旁边,用评委的语气评价道:“打到最后,不知道谁能赢。按理来说山本的胜率大一点,但是狱寺那家伙是以真的敢拼命出名的吧?”
他又看了一会儿,改口道:“也不对。Smokingbomb有变化。我忘了,指环战的时候……啊。说起来。”
他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稻川秋身上:“指环战的时候,小秋来意大利做什么呢?”
稻川秋先问:“你不是评委吗?”
迪诺被邀请作为这场比赛的评委之一。但现在上面的评委席上,肉眼可见空了两个位置。
金毛和她对视,无辜地回答:“没有说评委一定要坐在那上面看着他们啊。而且在这里的话可以从另一个视角评分,更加公平。”
好吧,稻川秋道:“你又是为什么来意大利?之前不是在日本吗?那里的工作还不少吧。”
迪诺对这个问题,适应良好,而且毫无害羞之情,顶多是斩钉截铁回答的时候磕巴了一下。他回答:“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在追求你嘛!”
稻川秋唔了一声:“真是这样。但如果我说拒绝你呢?”
“拒绝的话就拒绝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对不起,我还是很喜欢你。”
虽然说着“对不起”,表情和眼神也同样流露出歉疚,可分明没有退却的意思。哪怕被打击得一无是处,也绝对会重振士气地爬起来说我会努力吧。
就像罗德曼一样,从一开始就被拒绝了,但还是诚恳地花费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追求她。同时很重视分寸、通过正常的渠道和正常的理由将信件送过来,毫不芥蒂自己的信被扔在桌子的一角——简直像是提前接受了,这是一场无望的爱情一样。
稻川秋沉默了一下:“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的身份。”
“……”
金发青年慢慢地说:“其实一开始不知道的。但是后来,我在沢田宅里看到了彭格列的家族史嘛。”
以加百罗涅和彭格列的关系,迪诺当然可以翻阅两家的家族史,甚至他以前还有过相关的历史课。只是他最初不学无术,后来Reborn来的时候他的年纪已经偏大,且对黑手党有一定的认知,杀手便注重培养他的作战和领导能力,以及责任感,除此之外的家族史之类的衍生课程,便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厚厚的几本书堆在一起的,看得人头皮发麻,一般而言,迪诺是死都不会去翻的。
可那天他临时有事,冲进了沢田纲吉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扫视一圈准备离开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目光鬼使神差停住了。
被单独提出来的彭格列初代史书,被摊开着放在了少年的枕头旁,有一页被翻过很多遍,纸张显出一种被翻转的折损痕迹。天哪,他的小师弟居然对家族史感兴趣吗?迪诺又感叹又好笑地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让沢田纲吉那么感兴趣,手指猛地僵住了。
他看清楚了书页上的照片。
女生的照片,穿破光阴的照片,被他魂牵梦萦的人的照片。
——提前两百年出现在了书页上。
就连主人的名字都一模一样。
迪诺不知自己怀着什么心情回去翻阅加百罗涅的家族史。罗马尼奥对首领的心血来潮感到纳闷,但还是最快速度地将远在意大利的书页内容影印过来。
迪诺闷头闷脑地翻完了加百罗涅初代历史,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给杀手发信息。
Reborn:【现在才发现吗,蠢货。】
迪诺:【……阿纲他们早就发现了吗?】
Reborn:【你猜。】
迪诺头皮发麻。好像有一道雨中的雷霆击中了他,他浑浑噩噩地想,啊,我这样岂不是在和先祖做情敌了吗?我不会和先祖一样吧?
不对不对,先祖是完全失败了吧。我还没有彻底告败,怎么能这么想呢。
他重振精神去问Reborn稻川秋在哪里,他想去找她。
隔着网线都能感到杀手的嗤笑:【你确定要找她?】
迪诺:【我确定。】
Reborn:【她在意大利。】
迪诺:【……?】
他大惊失色地问:【她去意大利干什么?】
任他怎么问,杀手都没有再回答,只是让他有问题自己去找她开口。
终于获得了“许可”,迪诺却感觉心里沉甸甸。这种事怎么开口呢?拜托、拜托,他可是个胆小鬼啊,让他问这种问题也太出界了吧。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意大利看到了她,可是除了在心里抱怨一通外,胆小鬼到底不敢直接去问,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偷偷地观察她。
他从她身上发现了很多信息。
她喜欢吃冰淇凌,什么味道的都可以;她喜欢磨牙棒,细长一点的类型,偶尔用来充饥,大多数时候用来填补一种想要啃咬什么东西的冲动;她常常穿黑底金纹的羽织,耳边挂着的符文耳坠有点神秘,因为据他观察,有些人好像看不见这耳坠;她本来不太喜欢吃东西,但来到意大利之后这种症状有所改善,对食物的接受度高了一点,不过程度还是很低,因此整个人看上去依旧瘦削,本人对此也不以为意……
迪诺一边记录一边冒酸水,因为他发现,她和家族史上记载的模样很多方面都相像,甚至部分习惯来源于两百年前;她又有一些改变,但这些改变是不良的、好像为了两百年前那段时间遗憾的不止是初代们,还有本该对此不以为意的穿越时空的她。
迪诺憋了好多天,终于忍不住了。
他和罗德曼毕竟是不同的人。罗德曼愿意等
待也愿意接受一段可能没有结果的感情,但迪诺不同。也许是因为他的先祖已经明白,拖延——哪怕只是拖延一场战争的时间——会带来痛苦不堪的结局,后来这个教训就深刻地流传了下来,迪诺吸取教训,满脑子都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以及,“死之前一定要说清楚,免得遗憾。”
各种因素让他近乎莽撞地发出了询问。
“你来意大利,是为了初代他们吗?”
他执拗地盯着她:“是因为他们,你才不愿意接受我吗?”
数周前。
稻川秋打开了床下的开关,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放置太久的后果就是一切都变得老旧。因为藏得隐秘,两百年都没有被打理过的木盒泛出一种老旧的颜色,红色变得更淡,木头敲击之下发出回荡的清脆的声音,再打开那层锁,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
拜托。原本以为是金银珠宝、神秘印章、又或者改变世界的按钮之类的宝藏
……结果只是信件吗?
一封又一封的信,被整齐地叠放在盒子中,垒成世界上最难跨越的山坡。羊皮纸本就泛黄,在时间的摧磨之下更加脆弱,信封面的火漆印着家族的徽章,作为装饰品的花草碰了一下之后变成了齑粉。
她开始读信。
【小秋:
拝啓春の候お元気ですか。お手紙を待ち望んでおります(敬启,春安,你还好吗?我等待着你的回信)。
是这样子写的吧?雨月说日本人的信件开头都会这样写。近来我对日本的文化越来越了解,所以尝试用你熟悉的文字对你写信。
今年的春天有一些冷。G抱怨我穿衣服太少,和你一样,这样下去感冒是迟早的事。我没有办法反驳他,只好很讪讪地笑,又被他瞪了一眼,说这种无赖的样子更加像你。
我们准备搬到日本去,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工作。我决定将首领的位置传给我的兄弟,守护者的人选自然由他来决定。选择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走的道具。很久之前我已经走过的路,现在轮到了Sivnora。
我们现在偶尔会聊起到了日本之后该做些什么。你从前说过希望有一间大宅子,能够让你到处乱跑,雨月正在筹备买一块地皮,没记错的话,你和蓝宝说过房屋的设计吧?他最近在绞尽脑汁把那些设计画成一张图。那可真够难为他的,他已经愁眉苦脸好多天了……
……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所以我写了很多的信,最后几乎担心盒子能不能放下我们的信。还要小心避免超过了我们划定的平均的份额……为此……
……
我等待着你的决心以及
またお会いできる日を楽しみにしています。(期待着能再次与你相见。)
你的
Giot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