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威胁签了这封和离书
她的小名,确实是她某个弟弟不小
心露出来的,不过宋元安可不会出卖裴今月。
“你的伪装太拙劣了。”
宋元安绕过她的话,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我见过你两次,不会不认得。”
宋元安身体弱,但不代表她眼神不好、脸盲。
她虽然只见过裴望舒几次,但对她印象深刻。
宋元安朝她勾了勾手指,“其实,我兴许可以把你弄出去。”
裴望舒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是吗?”
她还是很听话地凑个头上去,侧着耳朵听听宋元安想要说什么。
只听宋元安道:“你那个小弟弟裴今月和我的侍从被抓入陈府,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听到这话,裴望舒瞬间就明白了,宋元安这是想要和她做交易。
宋元安今天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侍从和裴今月接回去。
宋元安可不认为裴望舒会无条件帮她。
裴望舒和连书晏的关系似乎并不好,连书晏入府那么多天,可从来跟宋元安提起过她,祈福时也不会写上她的名字,由此推断,裴望舒和裴今月的关系大概也不怎么好,想要让她帮忙,得费点心思。
——比如说,带她离开罪奴司。
裴望舒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真不明白,除了是个男的,哪点不比他强了。”
宋元安低头看着她。
只听她继续道:“你救连书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附加条件。”
宋元安笑了笑:“他长得好看,你还差点意思。”
裴望舒也笑了,“果真是个好色之徒。”
不过问题来了。
裴望舒也不知道裴今月被关押在哪里,可以说,她对陈府压根就不熟,陈府对罪奴的看管很严格,她根本没有办法探知弟弟的位置。
她帮不了宋元安,也不再求宋元安救自己,直接扭头,摆烂了。
宋元安:“……”
宋元安见她无动于衷,只好自己溜出去找,然而裴望舒又眼疾手快地扯住她,“想去哪呢?”
她要是跑了,裴望舒就得去侍奉别人。
宋元安额头青筋微跳,威胁道:“放手,你想要让她们知道你的秘密吗?”
裴望舒说道:“你要是敢喊,我就告诉她们你要去抢陈家主的人。”
陈家人扣下了裴今月,宋元安就偷偷摸摸来要人。
裴望舒断定,宋元安和这位设宴的陈氏家主,关系应该并不好,不然,她不至于这样做。
宋元安被气到,只好坐下。
她对裴望舒的映象,还停留在两年前,那位坐在裴太后身侧,端庄贵气的少女身上。
她怎么没想到,连书晏这个看着温温柔柔的姐姐,居然这么难缠。
不过这么磨磨唧唧一拖延,陈清茹来了。
她不是空着手来的,左手搂着一个红衣公子的腰,右手揽住一个青衣公子的肩,身后还有蓝衣白衣紫衣的若干个公子跟随,个个都是顶级的绝色。
她就在众男子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春风得意地迈入屋中。
屋内的贵女们看见陈清茹,个个都精神起来了,屋内瞬间嘈杂起来。
“陈大小姐,可算来了,咱们可就等你喝酒呢!”
“呦,大小姐又换男人了,这是谁呀,不是外头牡丹楼里的头号花魁云公子吗?这楼里老鸨要嫁三千金呢,大小姐真把人赎回来了?”
说话的人恭维的是那位红衣公子,他是花楼头牌,今天刚刚被陈清茹看中赎身,抬回陈府做小侍。
听了这话,他娇羞顺从地伏在陈清茹怀里,一双眼眸忽闪着,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不已。
坐在宋元安旁边的裴望舒低语道:“长得没有我弟弟好看吧?”
宋元安才没有心情和她讨论这个。
不过陈清茹似乎也想到了连书晏,啐了一口,“去去去,说起来,这天底下的男子,没人能比得上冬至宴会上的惊鸿一瞥。”
这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看向宋元安。
毕竟那位令人“惊鸿一瞥”的郎君,此刻正在宋元安的府中,是她的男妾。
和庆功宴时的闪躲不同,宋元安这次平和地迎向所有人的目光,袖子底下的手渐渐握成拳。
这种夫君被人觊觎的感觉,真的很令人不爽。
众人开始起哄,“五殿下,怎么没带你的郎君来呀,让大家也开开眼界,别那么小气嘛!”
“又不是正夫,就只是个侧室而已!”
“对呀,五殿下,怎么不把人带出来,让大家同乐!”
淫词烂语,不堪入耳。
裴望舒看着宋元安逐渐锐利的眼神,勾了勾唇。
呦,她好像生气了。
陈清茹抬脚踢了下她的食案,“不是让你带晏郎君来吗,你耳朵聋了,还是说,你那些人不想要了?”
宋元安不卑不亢地看向陈清茹,“陈清茹,晏郎君是本宫的夫君,他不容你亵渎!”
“还夫君?”陈清茹嗤笑,“省省吧,很快就不是了。”
陈清茹挥手,下人们推开食案上的酒樽,放下一封和离书。
陈清茹就算再蠢,也知道女帝赐婚,连书晏的名字上了玉碟,是皇女夫。要想得到他,必须得走流程。
陈清茹说道:“签了这封和离书,从此他就和你一刀两断。”
宋元安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说道:“你觉得我会签吗?”
“啧啧,你不要那个小孩还有那个叫慕什么的走狗的命了?”
陈清茹冷声道:“那日庆功宴,本来晏郎君是该给我敬酒的,他本来应该属于我,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在我之前抢走了他,现在也就只是物归原主!”
想到这里,陈清茹忽然变得很狰狞,“我告诉你宋元安,陈清蕴已经没办法管我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你也别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想着那家伙会帮你!”
她拧笑道:“你以为你不带郎君来,就能拦住我要他吗?你以为你不签,我就会放你走吗?”
话罢,陈清茹吩咐道:“把她给我按住!”
宋元安脸色一变,想要起身已经来不及,身后几个强壮的婆子抓住她的手,想要强硬给她套上印泥,在和离书上按上指印。
宋元安身娇体弱,根本没办法反抗,眼见这就要被按上去,她咬紧牙关,心想这样不行,荀蕙还没来,她得拖延时间。
她当机立断,一脚踢翻食案,打翻的葡萄酒晕开纸上的黑墨。
“够了,我自己来!”
宋元安吼道。
“你哥说你蠢还是真的蠢,”宋元安看着陈清茹,“你不知道官府印证的和离文书,单是有手印是不够的吗,若无我的亲笔,这封和离书永远不能作数!”
听到这话,按着宋元安的婆子抬头请示陈清茹。
陈清茹思量片刻,露出一丝睿智而犀利的眼神,“放开她。”
宋元安终于挣脱,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被拆开了一样,疼痛剧烈。
“再拿一张来,让她自己写!”
陈清茹吩咐完,侍从整理好桌案,又拿了一张写好的和离书上来,最差最后的落款题字和画押了。
连和离书都准备了那么多张,看来陈清茹这次是有预谋的。
陈清茹用罪奴们引诱扣押下裴今月乃至于慕白,引诱宋元安前来,逼她签下和离书,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连书晏。
今日宴会,就是为了庆祝她陈大小姐抱得美人归。
宋元安按住桌面,握起笔沾墨的时候,手抖得厉害,笔尖才碰到纸上,就因为颤抖而划出了一道很大的墨痕。
“不行,”宋元安掀开自己的袖子,手腕处已经被捏出了一片青紫,她指着刚才抓住自己的一个婆子道,“她刚才伤了我的筋骨,现在我手抖得厉害,没办法写字,你得给我点时间缓缓……”
陈清茹眯了眯眼睛,那个婆子顿时大汗淋漓,“小姐…奴才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抓出一道红印而已,皮外伤,动不了筋骨,若是真的想写字,怎么可能写不出来?”
陈清茹的目光又转回宋元安身上,宋元安正要开口,这时候,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殿下淤青之处,乃骨骼连接之地,极易损伤,何况殿下身体虚弱,受不得惊吓,这突然被用强,自然头昏眼花,双手战战,小姐若想成事,不妨等候片刻,殿下一言九鼎,想必不会反悔。”
往声音发出地看去,是个罪奴打扮的小郎君。
正是裴望舒。
裴望舒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强撑着直起身子迎接陈清茹的灼灼目光。
此话出自一个立场不明罪奴的口中,宋元安刚说了想要些时间缓缓她就劝陈清蕴等候片刻,只要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们想一唱一和想拖延时间。
显然,陈清茹是个没脑子的。
物以类聚,屋里陈清茹的宾客——她的狐朋狗友们,也是没脑子的。
裴望舒这么一忽悠,硬是没有人听出她话中的古怪。
陈清茹立刻指着那个婆子,“拖去出,打死!”
婆子脸刹那间苍白,大喊着“小姐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就被侍卫架了出去。
屋外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陈清茹低头看着宋元安,冷冷地道:“你现在写不了字,那我就等到你能写字的时候,我有的是耐心,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签不下和离书,你今天别想迈出陈府半步。”
第52章 内斗陈清茹死了
宋元安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说道:“我答应你签和离书,心甘情愿将郎君让给你,你也要遵守承诺,将扣押的我府中的人放了。”
她的声音坚定,“在签和离书之前,你必须先把我的人放出来给我看看,不然,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要是他们被你残害,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在和离书上写上半个字,连书晏,永远是我的夫君!”
陈清茹虽然不在乎宋元安生死,但是她可没想让宋元安死在这里,而且有了连书晏,她也没必要留着这没什么姿色的两个男人。
于是使了个眼色,让侍从们出去把人带来。
宋元安等候片刻,就有人就将一大一小黑布蒙头的两个男子送了上来,根据他们身上的衣服,宋元安很容易就认出来,这是慕白和裴今月。
其余皇女府被扣留的侍从,也逐个都被押了上来。全都被反剪了双手,五花大绑,依次被人按住跪在屋内。
宋元安越过守卫走向慕白和裴今月,掀开两人头上的遮拦的黑布。
两个人被用布条塞住了嘴巴,慕白盯着宋元安,眼睛里似乎想要急切地说着什么。
宋元安扯开了堵住慕白嘴的布条,他咳嗽两声,隐忍着道:“殿下,你——”
慕白不清楚宋元安的计划,但明白她应该有后招,碍于陈清茹在不敢多说,只用眼神和他交流。
宋元安看看他一眼,安慰道:“不用担心,待会我就带你们回府。”
虽然这么说,慕白却看见她虚浮的眼神中藏着细碎的光,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见宋元安此刻也在紧张,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时候,裴今月抬眼瞥见了宋元安身后的裴望舒,乌溜的眼眸顿时一震。
宋元安怕他小孩子乱说话,就继续让他嘴巴堵着,没有松开他的布条。
看到两人还活着,也没有受什么伤,顶多就是头发乱了,宋元安可算松了一口气。
幸好,都没事。
宋元安轻轻抚摸着慕白和裴今月的发顶,“别怕了……”
陈清茹催促道:“宋元安,你要的人我给你送过来了,你看也看过了,是时候签和离书了吧。”
听到“和离书”这三个字,裴今月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宋元安,堵了布条的嘴巴嗯嗯啊啊叫个不停。
她为了救自己,究竟答应了陈清茹什么?她要把哥哥送给陈清茹吗?
宋元安按住裴今月耸动的脑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要冲动,继续尝试着和陈清茹周旋:“你先把他们送回去,本宫留在这里,等他们回府后,我立刻签和离书。”
“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磨磨唧唧的,你到底写不写?”
一听还要等,陈清茹不耐烦了,“刚刚你说要我把这你的人带上来给你瞧瞧,我带过来给你看了,你又说要把他们送回府,你这是耍我呀!”
宋元安道:“本宫就留在这里,要是我不写,你大可对我用强。”
陈清茹一拍脑袋,为数不多的智商似乎终于发挥用处,“我信你个鬼,不留几个人牵制你,要是他们跑了,你会乖乖听我话吗?”
陈清茹咬牙,“你给我写,不写,你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别想走!”
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指着裴今月就嚷嚷道:“一个时辰,你要是还不写,那我就只能把他杀了!”
宋元安抿唇,冷冷地看着她。
正在僵持之中。
就在这时候——
忽然间,外头有人来报:“大小姐,起码有人来报,说是五皇女府的晏郎君来了!”
陈清茹大喜:“好好好,快迎进来!”
宋元安瞳孔一震,他怎么来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摇晃,险些站不住,裴望舒眼疾手快地扶稳她。
宋元安:“……谢谢。”
裴望舒:“不客气,既然那蠢货自己送死,你要不考虑一下放弃他,然后多带个人走,比如说把我救走什么的。”
宋元安松开裴望舒,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抓起旁边的酒坛砸在地上,抓起碎片就去割开捆缚慕白的麻绳。
裴望舒观察着形势,决定跟着宋元安赌一把,大着胆子学这宋元安的工作,帮宋元安不动声色地救人。
陈清茹被突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也不管宋元安在做什么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确保衣冠整洁后,高高兴兴地出门迎去。
没想到陈清茹双脚还没有迈出门槛,外面又来报:“不好了家主,我们中计了,有贼人冒充连郎君,骗我们打开府门,她直接带着一伙人冲进来了!”
陈清茹大惊:“什么!”
在坐宾客都是些纨绔子弟,哪见过这种场景,看着看着热闹,卜一听到“贼人”二字,一个个慌乱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想要往外跑。
宋元安心说,谢天谢地,荀蕙可算是赶上了。
陈清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宋元安,反应过来她想要趁乱跑掉:“你在干什么,想逃跑吗?”
她“唰”地拔出佩剑,“来人,给我拦住她,别让她给我跑了。”
宋元安已经松开了大部分人,他们将宋元安层层护在中间,要是陈清茹敢对宋元安做什么,他们随时跟她拼命。
“够了,你想要对她做什么?”
一道怒吼自门外传进来,荀莘提着剑,出现在门前。
今天的陈家,真的是热闹极了。
先是大公子陈清蕴下落不明,然后是家主陈清茹宴请宾客,不知道在庆祝些什么,然后是荀家家主与幼弟带兵强闯陈府。
陈府的守卫都是陈清蕴训练出来的,现在陈清蕴不在,她们不乐意听陈清茹的话,直接放弃抵抗。
见荀氏来者不善,立刻让出了一条路,引着他们去找家主。
不多时,宴客厅外黑压压的都是禁军身影,为数不多愿意维护陈清茹的侍卫被逼得退到屋内。
荀莘看见了宋元安,眼眶中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徐有思赶到陈府的时候,荀莘正与姐姐陪伴在父亲身边。
徐有思有个优点,就是要泪得泪,很会煽情很会演戏,一张嘴就把将宋元安此事的处境说得惨绝人寰,求荀蕙帮帮她。
荀莘了解宋元安,她很少会求人,这次求到荀氏头上,向来是遇到了什么大问题。
他心急如焚,跟随姐姐调集禁军,强攻陈府。
还好,他来得及时,宋元安没被陈清茹那疯子伤到。
他的目光又移向陈清茹,看到她拔出的白刃,眼底的恨意无法掩饰,她怎么敢哪?
上次在四皇女府,他差一点就被这个畜生给玷污了清白,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就在他也想拔刀和陈清茹决一死战时,荀蕙轻轻抬手,拦下冲动的弟弟,眯了眯眼睛,“陈家主,别来无恙。”
“荀蕙,荀莘!”陈清茹咬着牙,“原来是你们两个,今日竟然敢来坏我好事!”
“坏陈小姐好事?”
荀蕙一把折扇展开,笑容温和从容,“我只是今日忽然想起,上次和陈小姐之间的一笔账还没有算,今天特地来找陈小姐算算,竟这么不巧,坏小姐什么好事呢?”
她缓缓走进屋中,里面的纨绔子弟们最怕的就是荀蕙这种武官,见她靠近,不由得锁了缩,像虫子一样散开。
荀蕙径直走向宋元安,朝她伸出手,“殿下也在呀。”
宋元安朝她点点头。
荀蕙笑道:“真是抱歉,在下唐突,惊扰殿下了,让在下送殿下回府,可好?”
宋元安任由她扶着自己朝外走去,满座宾客和陈家的府卫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啃声。
陈清茹看看宋元安,再看看荀蕙,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顿时跳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元安,荀蕙,原来你们是串通的!”
她指着宋元安嚷嚷道:“你根本就没想签和离书,这是骗我的!”
宋元安心想:你现在才知道啊?
陈清茹被陈清蕴压迫那么多年不是没道理的,她脑子里全是浆糊吧?蠢得无可救药!
她这头嚷完宋元安,转头又攻击荀蕙,荀蕙的兵甲都冲到了屋外,她不敢拔刀,也就只能动动嘴炮:“荀蕙,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你是闲的没事干了,为什么帮这小娘崽子阻拦你奶奶我!活得不耐烦了!”
荀蕙再一次拦住了荀莘,依然温和优雅,“吾弟与四殿下结姻,四殿下的妹妹就是我弟弟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姊妹,姊妹受了委屈,我自然要护着。”
荀蕙这话说的很直白,相当于硬拉着宋澜一起将宋元安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内,直接挑明了,警告陈清茹不要欺负她。
荀蕙眯着眼睛,“不过话说起来,上次吾弟和陈小姐之间的恩怨,陈小姐还没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说着,她身后的士兵拢了上来。
陈清茹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此情况,她慌得后退,还不忘道:“吾乃陈家家主,你若是敢伤我,就不怕被陈家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白羽箭从远处飞出,刺入陈清茹胸膛。
“她不敢,那我呢?”
朝声音发出处望去,禁军自然开楚一条道。
风尘仆仆的男子手握长弓,带着侍从姗姗来迟。
一道红色的伤痕从左眉贯穿他的鼻梁,蜿蜒至右下颌,皮开肉绽。
宋元安与荀蕙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
陈清蕴,居然活着回来了。
第53章 争辩“我看上那个罪奴了。”
屋内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尖叫声此起彼伏。这群千金小姐们一个个吓破了胆,像一群鸵鸟缩在一边。
这一箭贯穿陈清茹的心脏。
她倒在地上,在血泊中翻滚、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一条从河里跳出来的鱼,双眼外突。
她活不长了。
那是陈家家主,当朝尚书令,他的亲妹妹。
陈清蕴居然,说杀就杀。
宋元安看向陈清蕴,他的状态不大好,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虚弱,需要有人扶着他才能握稳弓,好像轻轻一吹,就要飘走了。
即便是春天,还披着深色的披衣,风吹动他的衣裳一角,露出斑驳的血迹。他来的路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脸上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武器砍开,差一点就要劈开他的头颅。
不过幸运的是,利刃只是劈开了他的血肉,没有伤及要害,保下了一条命。
宋元安和慕白早就推断出陈家人内部会发生内讧,陈清蕴和陈清茹肯定会真刀实枪打一场。
宋元安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厮杀,陈清蕴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但现在,输赢显而易见。
陈清蕴最后突破重围,绝地反杀陈清茹,获得这场斗争的胜利,却似乎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陈清蕴扔掉弓和箭,淡淡看向荀莘,“上次愚妹的冒犯荀公子,如今这个处置结果,公子可还满意?”
陈清茹挣扎的时间不长,很快就不动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荀莘也也不是第一天想陈清茹死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实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慨,陈清蕴,真的狠。
“满意,”他头一点就道:“陈公子手段,在下敬服。”
听到这个回答,陈清蕴又转向荀蕙,“荀大人,热闹看够了,荀公子也说满意,以前的账算两清了,可否从我府中撤兵?”
他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给他原本平和的面容多添了一分冷锐和肃杀。
话刚说完,他带领的陈家府卫阵列在他身后,蓄势待发,他可不容许他人带兵闯进他府中,徘徊不去。
陈清蕴都杀了陈清茹了,荀蕙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眼神转悠着看向宋元安,“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护送五殿下回府,下次有空,请陈大人喝酒。”
陈家的内斗已经落下帷幕,再留也没意思了。
荀蕙带兵撤了,陈家的仆从们开始收拾残局,整理陈清茹的尸体。
府中的宾客们被扣押在大厅中,陈清蕴派人给各家传信,等着各家家长派人来接。
宋元安领着慕白和裴今月到门口,宋元安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找他?”
慕白道:“殿下还有事吗?”
宋元安说道:“要个东西。”
……
“你,过来。”
罪奴司的罪奴们被驱赶关押到了偏院里,裴望舒耳朵趴在窗户上,隔着一层窗户纸打听外面的局势。
她方才冒险帮宋元安糊弄陈清茹,宋元安怎么说也不应该就这样丢下她呀!
片刻后,她果然等来了喊她的人。
裴望舒以为是宋元安,立刻就跟着出去了,绕过长廊,被带进了一个偏院中。
进屋后,裴望舒才察觉到不对劲。
屋内,只有一个脸上缠着纱布的男子。
浓郁的熏香压不住血腥味,裴望舒一眼就认出来,这才刚才射杀陈清茹的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个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一阵压迫力,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伤口也被简单包扎,端坐在书案前,翻动着文书。
他目光冷锐,扫了过来,裴望舒被他盯得有些慌。
下一刻,他下令道:“把她外衣脱去。”
裴望舒:!!!
侍立的武士没有给裴望舒任何喘息与反抗的时机,上来就摘下她的发冠,将她的腰封扯落,层层叠叠,衣裳被一件件剥落。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着她像个木偶一样被挑开衣服,露出女子窈窕的身姿。
裴望舒抿着唇,心里摸不清他的意思。
在魏国这几个月以来,她受尽冷眼,自尊对于性命而言不值得一提。
她知道只有顺从才能活命,一声不吭,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裳脱去。事到如今,她无比清楚自己女子的身份是藏不住的了。
等到脱下最后一件衣裳前,陈清蕴似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于是喊停,“可以了。”
侍从们放开了裴望舒,她立刻将衣裳拉好。
她还没缓过来,只见男人抽出了一柄长剑,朝她走过来。
裴望舒吓得撞在墙上,“你想干什么?我不想死,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握剑抵住她的脖子:“我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人。”
……
宋元安走进厢房的时候,发现了地上尚未收拾干净的血迹,她估摸着,陈清蕴大概是刚刚在这里杀过人。
陈清蕴像是很疲惫,闭目养神,听到有人入内,他骤然警
惕,看见宋元安那刻,他紧绷的神色稍稍松懈。
“你回来做什么?”
宋元安说:“我要带一个罪奴走,方才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少年。”
宋元安要带裴望舒走,毕竟现在陈清蕴脆弱,心理防线脆弱,应该很难尝受她的纠缠。
“要她干什么?”陈清蕴问。
“一个女人想要一个男人,应该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宋元安随口就说道,“我看上那个罪奴了。”
陈清蕴默然片刻,并没有允诺。
宋元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清蕴叹息道:“殿下,你来晚了。”
宋元安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陡然转向墙壁上的一滩血迹。
惊诧道:“你做了什么,她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陈清蕴说道:“此人可疑,必须诛杀。殿下如果缺男人,我可以补给你一个,这位的姿色不输于你看中的那个罪奴。”
陈清蕴一挥手,侍从们押着个男子上来。他被吓得双目圆瞪,战战兢兢,一见陈清蕴,就连忙喊饶命。
宋元安认识他,就是陈清茹新收的那个侍妾,牡丹楼的那个什么云公子。
“不需要!”宋元安生气地挥袖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都能搪塞我?”
宋元安盯着陈清蕴,揣摩着他为什么非要裴望舒的命,是因为发现了裴望舒的真实身份,怀疑她的意图?还是因为裴望舒说话不注意,惹恼了他?
又或者……
宋元安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尸体呢?”宋元安转而问道,“既然人不在了,我也要带她的尸体走。”
陈清蕴勾了勾唇,还没开口,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句怒喝。
“不孝子…孽种!你这是做什么!”
宋元安抬眼往门外望去,陈清蘅扶着一个蹒跚的人影慌慌张张地进了厢房。
侍从想拦,却在陈清蕴的示意退到一边。
走入厢房男人走到陈清蕴面前,一巴掌扇在陈清蕴脸上,“作孽啊…你这是作孽呀!”
陈清蕴没有躲,身子被这个男人打得身子一震,踉跄着险些摔倒。
脸上的伤口似乎又崩了,鲜血染红白纱布。
男人眼中的泪水快要止不住汹涌而出,情绪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是你妹妹,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你为什么要杀你妹妹,你为什么非要你妹妹的命!”
男人正是陈家的老主君,陈清蘅与陈清蕴的父亲。
陈清蕴受了这一巴掌,沉默许久。
陈老主君再次上前,狠狠地撕扯着他的衣领,头发,用尽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你母亲死的早,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早知今天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当初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畜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他哭着道,“你妹妹,是我唯一的依靠,你怎么能把她杀了,清茹,我的女儿呀……”
宋元安看着陈老主君对陈清蕴拳打脚踢,陈清蕴全程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承受。
她瞥了一眼站在身边陈清蘅,发现他只是无所谓地摇摇头,和她并排看戏,像是早已经司空见惯,“看到了吧,我爹就是这个样子,在他眼里,女儿才是宝,儿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畜牲。”
他也不拦着,就这样在旁边看着。
陈老主君打着骂着,陈清蕴冷不丁吐了一口血,侍从们再也忍不住了,急忙上前,拉开了陈老主君。
他还哭着喊着,破口大骂。
陈清蕴扶着书案,强撑着站起身来。
陈清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缓开口道,“父亲觉得是我的错?”
他声音沙哑地道:“若非你无度纵容,将她养成个酒囊饭袋,若非你怂恿她起兵,把我逼到绝路,我也不至于走到最后那步。”
陈清蕴看着陈老主君,一字一顿说道:“将父亲带回去,无我命令,不得踏出内院半步!”
“反了,反了!”陈老主君嚷嚷道,“你想要囚禁你父亲?我看谁敢带我走!”
侍从们可都只听从自己主子的,上前去就架着陈老主君就走。
陈清蘅瞟了宋元安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等陈老主君走后,陈清蕴似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子却忽然摇晃,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大公子!大公子!”
“快找大夫!”
侍从们立刻围了上去。
正想要继续找他理论的宋元安:“……”
第54章 喂药连书晏给她喂下了一块杏脯。……
“姑娘,这是公子送来的衣饰。”
裴望舒蜷缩在墙角,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不久之前,她被陈清蕴抵着脖子,那时候,她真以为,陈清蕴对自己起了杀心。
但是到最后,陈清蕴没有杀她。
他让人抬了具男尸进来,用刀将他的面部划得面目全非,套上了裴望舒的衣裳,代替裴望舒死去。
而裴望舒本人,被带到后院的一处厢房里。
裴望舒抬头,看见两个小侍女轻手轻脚地将一套裙装放在旁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换上以后对着铜镜自照,发觉自己清瘦了不少。
“以后这间厢房是姑娘的了。”小侍女吩咐道,“公主吩咐,姑娘以后就是陈家的人,和裴家人再无半点关系。”
裴望舒说:“我是以什么身份留下来的?”
“公子的娈宠,”侍女说道,“公子自城郊救回来的无姓孤女,名唤明月。”
裴望舒:“……”
她问道:“你们公子究竟为什么将我留下,是受人之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她可不相信陈清蕴是真的因为她长得好看就见色起意留下她做侍妾,陈清蕴留下她,大概两个可能,一个是和宋元安有关,一个是和楚国有关。
“待会会有人来找你。”
侍女说道。
裴望舒于是在院子里等啊等,等到了夜里,重伤昏迷的陈清蕴终于醒来,让人给裴望舒送去一封竹简。
侍女说:“公子说,让你将上面的密语解开。”
裴望舒打开一看,居然是楚国传讯用的密文,这些密语是用于楚国皇室间传信用,自成一套体系,就算信件被间谍截获,也不用担心信件的内容泄密。
一般来说,密语由楚国皇族间口口相教,不过这些年,裴源掌权,位于裴家核心的裴望舒也能够从裴太后那里学得一二。
这样的信件,为什么会落入魏国的贵族手里,而且解读出来上面的话,更是令人感觉到古怪。
侍女皱眉:“不能解吗?”
裴望舒大概知道,陈清蕴留下自己,大概是查清了自己的身份,让她解读密语。
侍女见她不说话,脸色立刻沉了,“公子说,陈家不养闲人,若是姑娘没有价值,他就只能……”
“等等,我这就解。”
裴望舒放下竹简,去书案上取笔墨,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
宋元安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回来后就开始头晕、恶心,发虚汗,直接倒床上宣御医问诊。
文曦急匆匆提着药箱,再次光临五公主府。
文曦对宋元安说道,“殿下这是操劳过度,有损元气。”
“殿下明知身体虚弱,就应该好好休息,不应过度劳累。”
“殿下这是在折损自己的寿数呀!”
宋元安虚弱地笑了笑,“不去不行啊,不过还好,现在状况也不是很差。”
文曦严正呵斥了她对自己身体不负责的态度,并且给她开了好几剂的苦药,敦促慕白要看着宋元安亲口喝下去。
宋元安坐下床上,裹着被子休息。
这时候,屏风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宋元安回过头,他立刻又锁了回去。
“阿月,为什么躲我呀?”
裴今月见被发现,乖乖走了过来:“殿下生病,我不该来打搅殿下的,可是我心里念着殿下,忍不住过来看你。”
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宋元安的眼睛,“殿下,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莽撞,连累殿下了……”
宋元安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有点湿,大概是在陈府里关柴房弄脏了,侍从们带着他去洗干净了。
宋元安摇摇头,“不要这么说,哪怕是圣人,也难以时时刻刻
保持冷静。”
何况裴今月他哥还救过宋元安好几次呢,宋元安怎么会丢下他这个小孩子不顾。
正说着话,忽然屏风后面再次传来细碎的声音,宋元安眉头一皱,“还有谁?”
连书晏提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殿下。”
宋元安忍俊不禁:“你们两兄弟都来齐了。”
“担心殿下。”连书晏走到宋元安床前,偷偷摸摸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宋元安抬眼望去,居然是一个小小的锦囊。
他打开一看,是梅子干,杏子干,总之就是些甜的东西。
他神神秘秘地告诉宋元安,“刚才听御医说,他们要在药里加黄连,所以我特地给殿下带了蜜饯过来,殿下喝完药以后可以偷偷藏起来吃,别让他们知道。”
连书晏似乎知道慕白是个很古板的人,他肯定是不会让宋元安吃蜜饯的,这样影响药效。
宋元安将锦囊放在枕头底下,笑眯眯道:“郎君真是有心了。”
送完了东西,连书晏便告辞了,“那我就带着阿月先回去了,殿下好好休息,等蜜饯吃完了,我再给你送。”
“等一下,还有件事……”
连书晏回头,“殿下?”
宋元安又缩回了被子里,她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裴望舒的事情,还是别那么快告诉他们两个了,于是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了。”
……
走出了主苑,裴今月心慌得厉害,一直到回西苑,他甩开连书晏。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殿下?殿下她明明——”
连书晏眨眨眼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阿月……”
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门外,刘嬷嬷正在经过。
他勾了勾唇,“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
宋元安的病情在夜里加重,开始发烧,脑袋烫得离谱。
她感觉浑身筋骨酸痛,喉咙发痒,咳嗽不断。
宋元安躺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慕白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又发热了,会不会又是旧疾犯了?”
毕竟她寒疾发作的前兆,往往会发一场高烧。
“不会吧,”回话的是流风,“烧得不严重,要不要找文曦过来看看?”
他们二人的声音飘飘渺渺,忽远忽近,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话。
不止怎么的,忽然就说道:“药熬好了,要不先给殿下喝药,等喝了再看看,殿下情况怎么样。”
今日宋元安睡得早,连药也没来得及喝。
“放凉了吗?”慕白轻轻碰了碰,感觉温度已经适中,接过药碗看向床上昏睡的宋元安。
流风阻拦道:“不行啊,殿下现在还在昏迷中,你要是强灌,伤了喉咙怎么办?”
事实上,宋元安并没有完全昏迷,她还有意识,能够清楚地听见两人谈话,如果她想,甚至还能动一动。
但是她眼皮子太重,身子太沉,她只想睡觉,不想起来喝药折腾,所以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昏睡,等着两人知难而退。
没想到,慕白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郎君睡了吗?将郎君叫过来,让他服侍殿下喝药。”
宋元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叫连书晏过来?
但是她意识太沉,已经无瑕去思索为什么慕白做出这个决定。
不多时,宋元安听见了连书晏的声音。
“殿下?殿下?”
连书晏见她没有回应,便吩咐侍女退下,伸手搂起她的身子,好像乳娘怀抱婴孩,用最温柔的姿态轻轻搂着她。
“将药放下,我会喂殿下喝。”
听见连书晏说要喂她喝药,宋元安下意识禁闭牙关,抿紧双唇不允许一滴苦药流进自己的口中。
然而,下一刻,宋元安忽然感觉到双唇被温柔的东西堵住。
连书晏强硬又熟练地撬开她的唇齿,下一刻,一阵的热流涌入她的喉口,苦味冲上天灵盖。
宋元安:?
这就是……喂药?
她骤然挣扎,想要狠狠咬住连书晏的舌头,然后,连书晏眼疾手快地掐出她的下颌,直到他用这种方式,将所有的药都灌进她的嘴里。
连书晏松开了宋元安,只见她双颊绯红,趴在他的怀里喘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醒了。
眼眸中有怒火。
宋元安似乎想要呵斥某人的无礼,但一开口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连书晏给她喂下了一块杏脯。
甜味在她口中散开来,驱散黄连的苦味,宋元安完全没有了脾气,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了过去。
连书晏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心里一片柔和。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宋元安直接枕在了他的双腿上,把他当成了枕头。她的眼睫毛纹丝不动,很是乖巧。
连书晏终究不舍得推开她了。
“睡吧,殿下……”连书晏说道,“我不走。”
……
这一夜,宋元安枕着连书晏的怀中香入睡,又做了许多个梦。
梦境细碎,唯有一个片段比较长久。
梦中的她裹着冬裘,强灌完侍从端上来的药,靠在软榻上,翻看文书。
有人来了,绕过屏风,给她送上一小蝶的蜜饯。
那人十指修长,拿起一小块杏脯递到她嘴边,她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迟迟不张口。
“怕我下毒?”那人当即就咬了一口,将剩下的一半重新放在宋元安嘴边,“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第55章 沐浴让我留在你身边服侍你
梦中,蜜饯清甜萦绕不散
宋元安咬着蜜饯,甜蜜的滋味弥漫口腔。
宋元安抬眼看着他,这个容貌绝佳的男子,咽下口中的杏脯。
她目光清澈,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用一种婉转的目光看着他。
他说:“邺城那边……”
宋元安笑了,打断他的话,“上次你用一首琴曲,换我帮你将罪奴司你的亲人接出来,现在只用一个杏脯,就想要我替你周旋邺城,这个买卖,对于我而言,岂不是不划算?”
“郎君想要求我,还是先给出点诚意来。”
他歪着脑海,似乎在思索着何为“诚意”。
不消片刻,他心里有了答案。
他朝宋元安逼近,欺身吻了上来,双手将她环在中间,抱着她倒在榻上。
芙蓉香暖,他动手去解开衣带,衣衫层层坠落,“那如果是这样呢?”
“这样,足够了吧?”
……
宋元安做了一场春梦,在梦中,她好似经历了此生不曾有过的欢愉。
和一个男子辗转缠绵,交颈而卧。
她似乎化成了水,和对方融为一体。
直到梦醒,她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药效在发作,她不断发汗,高烧渐渐退了,衣裳上被汗水浸透,浑身都是黏黏黏黏的。
大梦一场,宋元安睁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她抬头望去,连书晏靠在床头上睡着了,弯着腰,阳光打在他的脸庞上,明暗阴影交错。
昨夜他给自己喂药的场景以及梦中的画面交错涌上脑海,一时间竟然不辩真假。
宋元安莫名有些脸红,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事情?她情不自禁扯着被子去遮住自己的脸。
这一动,连书晏也醒了,“殿下?”
宋元安缓慢挪动身子,从他大腿上下来,往旁边挪了挪。
连书晏想要起身,但是腿早就麻了,动一动,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轻轻的颤音微微拨动着宋元安的心神,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连书晏,没有说话。
连书晏很快摸索下了床。
“我枕着你睡了一宿?”等他下床后,宋元安才问道。
连书晏点头笑道:“殿下好些了吗?”
“比昨天好了。”
睡眠补充精力,宋元安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虽然说身子还虚着,但是精神劲已经较昨日充足。
宋元安动了动,说道:“我想要沐浴。”
她昨夜发了太多的汗,浑身不舒服,她本人就有洁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继续躺在床上,想要赶紧洗干净,并且让人把这床被子也换掉。
侍女们喊来大夫,把脉确定宋元安这个状态可以沐浴后,才敢跑去为她准备热水。
宋元安想要起身,撑了下身子,发现还是很艰难。她现下做什么都发虚没有力气,单凭她自己没办法起身,她只能喊人来抬她去浴房。
还没开口,连书晏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抄起她的膝弯就将她抱起,裹了一层厚被褥,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抱着她走近浴房之中。
浴房用牛皮纸封好了窗户,密不透风,里面的浴池很大,里面飘着草药,可以驱散宋元安体内寒气,弥补亏空,增本固元。
连书晏抱着她到浴池边放下,让她靠着池壁坐着,热腾腾的烟雾润湿了面庞,她伸手拨弄水波,池水晕湿了她的衣摆。
侍女替宋元安脱去外衣,只剩下里面最轻薄的纱衣,身姿隐约可见。
宋元安常年病弱,身子清瘦,浑身上下都没有几块肉,腰肢纤细而脆弱。这一点连书晏很清楚,每次把她,都费不了多少力气。
连书晏顺着她的琵琶骨打量着这具躯体,还没看多久,被宋元安敲了下脑袋,“看什么呢,出去!”
她指着门的方向。
连书晏收回目光,“殿下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她摇摇头,“郎君还是到外面等着吧,我自己可以的。”
她可不想让连书晏盯着她洗澡。
她都这么说了,连书晏只好退下,结果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殿下!”
他猛地回头,赶在侍女之前跳下池子将宋元安捞了起来。
原来宋元安不仅不让他帮忙,还逞强不让人扶,刚刚下池子时站不稳,往水里摔了一跤。
呛了一口水的宋元安剧烈咳嗽着,眼角有些红晕了。
她的头发全湿了,在水中打开,如晕染的墨。有的发丝紧贴着皮肤,水珠顺着发丝滑落,留下一道水痕。
“殿下没事吧?”连书晏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水,急切地问道。
宋元安摇了摇头,她像是摔得晕头撞向,心有余悸地搂着连书晏。
连书晏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殿下,让我留在你身边服侍你,好不好?”
宋元安水中的躯体一僵。
这一次,宋元安没有拒绝。
……
宋元安一病就是五六日,得到约莫一旬之后,身子才算大好。
这些天她也没闲着,通过慕白收集的消息,她大概摸清楚了陈家内斗的来龙去脉。
策划整件事情的是陈清茹的父亲,那位陈老主君。
对于这位陈老主君的生平事迹,宋元安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一生之中的最大成就,也是唯一成就,就是培养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恶霸女儿,不是宋元安讽刺他,而是他本人就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一直以此沾沾自喜。
年幼时,宋元安经常听长姐宋善溦谈论起自家未婚夫婿,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清蕴可怜,爹不疼娘不爱,除了我,还有谁能心疼他呀?”
虽然说宋善溦这个心疼男人的思想害惨了她,但是她口中所指的陈清蕴,也的确是真的可怜。
陈清蕴他娘,是个严厉且死要面子的女人,她在官场上碌碌无为一辈子,临到死前才借了儿子的风当上的当朝尚书令。
对于她的三个孩子,她一向奉行管生不管养,对于生出来的孩子几乎管都不管。
陈家负责管教孩子的,是陈家主君,陈清蕴他们三个的爹。
陈老主君重女轻男思想很重,他只看重女儿,对于儿子置之不理。
在陈家还没有发迹那些年,和陈家家主联姻的陈老主君不过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公子,管教孩子,几乎全凭自己的喜恶。
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儿,从小就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陈老主君几乎是无底线地溺爱着自己的女儿,小时候陈清茹上学堂,因为调皮把别人家孩子打破了头,被追究到府上来,他直接叉腰拦在门口,不分青红皂白把对方大骂一顿。
以至于后来陈清茹长大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也不觉得自己女儿有错。
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不会犯错,永远完美,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她是个女的这一点就足以覆盖她的全部缺点。
但是这只限于对女儿,儿子又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儿子不能袭爵,长大后还要嫁给别人为夫,辛辛苦苦养到那么大反倒成了别人家的人,出嫁时候还要他们准备嫁妆,简直就是赔钱货。
大户人家虽然多多少少也会有偏心情况,但好歹会装一装,重点培养女儿的同时也不会亏待儿子。
陈老主君却是装都不会,陈清蕴、陈清蘅自从出生起,就被丢给了奶娘照顾,老主君从来不管他们是否吃得饱、穿得暖,生不生病,他只全心全意扑在女儿身上。
陈清蘅还好一些,因为他年纪小的时候,陈清蕴会照拂他,但是陈清蕴小时候可真的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还没有哥哥撑腰,可怜兮兮的小白菜一枚。
而且,因为陈老主君的不加约束和管制,导致陈清茹从小就是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在府中的时候,她没少欺负自己的哥哥和弟弟。
所以说,陈清蕴和陈清茹他们兄妹打小关系就不好。这都是父母无德纵容出来的。
等到长大后,陈清蕴凭借自己本事位极人臣,而背负着陈老主君所有希望的陈清茹被彻彻底底养成了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天天在外面惹祸,还要自己哥哥来给她擦屁股。
陈家老家主死后,陈清茹虽然是个废物,但凭借她是陈家唯一的小姐,还是顺利继承了家主之位,几乎没有努力,就成为了当朝尚书令。而陈清蕴只能在背后辅佐她。
随着陈清蕴收拢权力,陈清茹如今已经成了被压制那个,还权陈清茹几乎已经成了不可能。
其中最心急的,就是这位心疼女儿的父亲了。
他或许尝试过别的手段,游说、劝解让陈清蕴还权,然而,陈清蕴压根就不吃这套。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陈清茹一次次因为冒犯陈清蕴而挨打,陈清蕴步步得寸进尺,心里估摸着大概明白了,只要有陈清蕴一天,那么陈清茹就不可能真正成为陈家的家主。
而且陈清蕴对陈清茹的不满逐渐增加,说不准哪天他就要对他的妹妹下手。
老主君心急呀,陈清茹没本事反抗兄长,他也就只能拖着自己这副老骨头为女儿谋划。
他最开始想到的是刺杀,陈清蕴死了就好了,不过刺杀失败了。
那就只能起兵了。
第56章 慕白的过往我想送你出仕
皇城禁军中的官职,一直以来都是世家子弟所向往的香饽饽。
担任官职的同时,不仅有了可以差遣的兵力,还能浑水摸鱼,借着朝廷的俸禄大肆养私兵。
陈清蕴为当朝帝师,皇子、公主太傅,同时掌握尚书省,很容易就能将陈家的小姐们送进禁军中当值。陈清蕴也就能间接调动一部分的朝廷禁军。
这一次的祸根,就埋藏在了禁军之中。
也不知道陈老主君用什么办法,居然游说动了某个长水军中的校尉,并且让人写信,假借军务引陈清蕴出城,在他巡视军队时发动偷袭。
驻扎在城外的长水军是陈清蕴驻守京畿的最重要的嫡系力量,陈清蕴靠着这支军队威慑女帝。
说起来还真是匪夷所思,陈家人自己的内斗,居然是朝廷禁军打朝廷禁军。
结果就是,陈清蕴被暗算,身负重伤,好不容易才将叛军给弹压下去。
宋元安听慕白说完这件事始末,缓缓放下的药碗,摸索枕头下的锦囊,“陈清蕴现下身体情况如何?”
“这几日御医都在陈府,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两天就已经进宫去向陛下陈述军中叛乱。”
宋元安点了点头,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心想陈清蕴还真是身体好,本以为这次
重伤能折腾他个把月呢,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又能活奔乱跳了。
像宋元安这种,身上连到口子都没有,就只是去他家坐坐,回来后就卧病在床,甚至还没他恢复得快。
“他进宫呢,那他是怎么跟母皇交代的?”
长水军内部厮杀,尚书令陈清茹身死,无论用什么理由,都很难和女帝解释吧。
说到这里,慕白情不自禁停顿片刻。
宋元安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慕白道:“他砍下了陈清茹和叛军首领的头颅,带兵进宫,负荆请罪,说自己看管不力,底下人想要造反,他带兵平乱后,向陛下告罪。”
“……然后呢?”
慕白冷笑,“还能怎样,陛下除了仁怀恤下,宽恕他以外,还能真治罪他不成?”
他若是真想请罪,那就不会带着禁军闯入宫闱了,女帝要是敢动他,那他手下人也不是吃素的呀!
“我是说母皇,”宋元安道,“我记得母皇好像还病着吧,母皇被没吓到吧?”
突然看见手下的臣子提着两个头颅进来,是个人都会吓坏啊!
慕白说道:“这件事,陛下不无辜。”
能够策反长水军,直插陈清蕴心脏,单凭陈老主君,是肯定做不到的。
宋元安和慕白心领神会,他们不相信这件事,女帝没有动手。
她忌惮陈家人许久,想要通过荀氏反击,宣告失败,于是打算通过别的方法搞事情。
陈家本来就人心不齐,很容易被抓住破绽。这次长水军损耗严重,尚书令职位空悬,陈家元气大伤。陈家人一时间可能很难找到尚书令的继位人选,也没力气和宋寒山纠缠,尚书台很有可能要被宋寒山收回去。
“母皇的身体好些了吗?”宋元安又往嘴里放了一颗蜜饯。
“陛下今日已经能上朝了,想必心情好了,病也慢慢痊愈。”
宋元安又看着慕白。
“殿下,你想说什么?”
“慕白,”宋元安道,“如果母皇真的从陈清蕴抢回了尚书台,很有可能会把里面的人清洗一边,摘除了陈家子弟,空出来大量官位,这是一个很好往上爬的机会。”
慕白微微一愣,“殿下的意思,是想要塞人进去吗?”
“是的,而且我不想假手他人,我想要的是你。”宋元安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道说道,“我想要你进尚书台。”
“毕竟,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
慕白和公主府内所有人都不同。
刘嬷嬷是从小服侍她长大的奶娘,但是她已经老了,而且不识字,不能再入朝为官。
流风和徐有思是当初宋元安立府的时候从宫里拨给她的人。
只有慕白,他们一起长大,胜过亲人,他是宋元安的鹰犬和爪牙。
宋元安的伯父,她父亲的同母兄长,年少时有佛缘,剃度出家。
杨氏为他在洛阳城外菩提山上修建了一座寺庙,供他在此中修行,法号虚空。
虚空僧人心怀悲悯,时常会收养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弃婴,把他们养大,教他们文学、兵法、谋略。
这些孩子长大后,大多成了杨氏一族的家臣,慕白便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孩子。
当年杨皇后时常会带着宋元安出城去菩提山,与兄长对弈、清谈。
菩提山间宁静,只有青灯古佛,甚是无趣,宋元安常常闹着要回宫去。
虚空僧人就会要手下一个名叫慕白的孩子带着宋元安玩耍。
那时候,慕白不过也只是个十几岁大的青年,他会用竹杆做成小钓竿,带着宋元安去清溪上垂钓,或者让她坐在石头上,他下河去给她摸小虾米。
菩提山树荫底下,他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日宁静的午后。
杨皇后见慕白和宋元安处得来,便觉得他们有缘,特地向虚空讨要慕白,让他仔细养着慕白,以后等宋元安长大,给她做家臣。
宋元安八岁那年,杨氏一族覆灭。
杨氏罹难,被弃市街头的那日,虚空道人遣散了养在寺庙里的孩子,脱下袈裟,披上俗世的衣冠,下山一具一具将父母亲人的尸身收敛下葬,最后对着父母的坟冢三叩头,哭灵三日,直至力尽而亡。
宋元安刚出宫立府第一夜,听见了叩门声。
她亲自提灯开门,少年慕白拿着包裹出现在她面前,他一身风尘仆仆,说道:“小殿下,我来找你了。”
慕白从小学习谋略,若是出仕为官,又或者投奔哪个大的世家,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
但是或许是杨皇后和虚空的叮嘱,他还是来到了宋元安身边,再也没有出去过。
在大魏,男子出嫁以前,也是可以和女子一样出仕为官的,慕白已经二十有余,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已经不再年轻。
他一直待在公主府,再不建功立业,等他到年纪嫁人,就没机会了。
慕白摸着宋元安的脑袋。
好像撸一只猫咪一样,顺着毛,把她的长发从前一路撸到后面。
“殿下,”他语重心长地道:“我说了,我只想陪在殿下身边,正因为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所以才去更应该要陪在殿下身边。”
宋元安又道:“那,如果是我想要你入仕为官呢?”
慕白目光闪了下。
宋元安吃完了一块杏脯,又拿出锦囊,慕白这才好像发现不对劲。
慕白皱了皱眉头,“你吃什么,谁给你的?”
“……啊这……”
当然是连书晏给她的,他每天都会偷偷给她带,她吃完了就继续带,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慕白把锦囊抽走,“没收了。”
宋元安:“……”
……
陈家的事告一段落,女帝的病也好了起来。
她上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拔新的尚书令。
这个人名叫褚兰,是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喽喽,满朝文武先是疑惑:她是怎么跟女帝勾搭上了?
然后大家伙分散去查,把她的生平经历给翻了出来。
褚兰的母亲是平民,父亲是没落世家的公子,靠着打父亲家里这边的秋风,混了个宫门卫的官位,继续默默无闻下去。
然后,她父亲就遭罪了。
她父亲一家站错队,收到牵连,被下狱抄斩,成为了陈家和别的世家斗法的牺牲品。
她父亲虽然不在株连之列,却因为伤心过度英年早逝,母亲也没活多久就死了,她本就无兄弟姊妹,这样一来,连父母也没有了,毫无牵挂,没有弱点,与陈家有仇,这些要素叠加起来,可太适合当女帝的刀了。
世家大族们查到,褚兰时常会和女帝身边的国氏江无尘来往。
她作为守城将领,难免会和城外守军打交道,其中,可以查到的就有她为人慷慨,时常会请守军将领们吃喝玩乐,逛烟花之地。
先别提她一个城门尉哪来的那么多钱请客,但她凭借着大手笔地撒钱,的的确确吸引了不少狐朋狗友,那个造反的长水军校尉就是其中一位。
这一切串联起来,大家伙很容易就猜想到,褚兰是女帝一手扶持,通过搅乱长水军来影响陈家。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陈家人兄妹本就不合,让人钻了空子,他们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且陈清蕴也不吃亏,他看他妹妹不顺眼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收拾她。
这次虽然损伤严重,但总体来说,陈清蕴也算是胜利一方。
清理了陈清茹后,他没有再选拔家主,总算把整个陈府都握在了手里。
陈清茹死了,他的父亲被软禁,所有反对他的人他都处理干
净了,陈家内部对他再也不会有威胁。
对于褚兰的上任,并没有太多人表示反对。
因为毕竟最该反对的陈清蕴也闭口不说话,别的世家就算想争一争,也不能越过陈家去呀!
陈家元气大伤,对女帝暂时让步,何况尚书台全是陈家人,褚兰一个草根出身的臣子,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还说不定。
陈清蕴估计是想整顿好陈氏内部,慢慢恢复元气再继续搞褚兰,所以褚兰上任头两天,陈清蕴安分守己,朝廷上难得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也许是闲来无事,陈清蕴决定找找宋元安的麻烦,把从女帝那里吃的亏从宋元安身上讨回来。
他送了一个人过来。
准确来说,是送了一个男人过来。
第57章 新的男妾?“恭贺殿下再得佳人。”……
云祁送到宋元安府上的时候,宋元安正在屋外晒太阳。
生病后卧床太久,她都快和被褥一起发霉了。
忽然有人告诉她,陈清蕴派人到访陈府,并且还给她带了个人过来。
他说,这人是她前些天忘在陈府里的,现在陈清蕴还回来。
宋元安觉得奇怪,找来慕白,“陈清茹扣押下的人都平安回府了吗?”
慕白颔首,“都回来了。”
那找个人会是谁呢?
宋元安于是心想,莫非陈清蕴真的没有杀裴望舒,良心发现,舍得将裴望舒还给她了?
她内心一阵心喜,让人先把人带过来。
然后,还没有见到人,她就听见了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声,“殿下~”
宋元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她咳得眼角都挤出了眼泪,“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清茹的侍妾,他把这玩意弄她府里干什么呀!
云祁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眸,此时,真在朝宋元安眨动,他手中缠绕着丝帕,“公子说了,要把阿云送给殿下做侍妾呀,这才过了几天,殿下忘记了吗?”
宋元安:“……”
她还以为陈清蕴只是说说而已。
宋元安拒绝。
“我没有同意,”宋元元缓缓放下茶杯,“来人,打出去!”
云祁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连忙上前想要抱住宋元安的大腿,但是被流风挡了一下,他只能抱住流风的大腿,泪眼汪汪地道:“殿下,殿下,你不能这样,公子说了,要是阿云不能讨得殿下喜欢,那阿云就没有价值了,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殿下,求求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收下阿云吧。”
宋元安冷笑。
她想知道陈清蕴这究竟是搞什么?
她吩咐道:“让刀斧手过来。”
云祁的眼睛猛地睁大。
宋元安继续吩咐道:“既然他出去也是死路一条,那本宫就送佛送到西天,直接杀了吧,免得他回去还要受皮肉之苦!”
云祁下意识想跑,旁边的人立刻将他按住,长刀逼近他的脖颈。
“殿下,饶命啊,殿下!”云祁是个没骨气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宋元安问道:“想活命,就如实回答。”
刀斧手像拎小鸡崽一样吧云祁揪了起来,押到宋元安面前。
宋元安从旁人手中接过刀,挑起云祁的下巴,“陈清蕴派你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祁拼命抬头躲刀,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陈公子叫我过来是监视殿下的,要是你杀了我,他就会派别的人过来,到时候间谍比我厉害得多,殿下还是留下我吧,我很菜的,我不会透露太多消息给陈公子的!殿下呜呜呜!”
宋元安把刀放下,心想他倒是很实诚。
她伸手一指就吩咐道:“随便找间柴房给他住,按照厨房烧火夫的待遇来对待他就可以了,也别让他闲着,给他找点活干,挑水洗衣服刷粪桶,我皇女府不养闲人。”
云祁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宋元安这话,差点没厥过去,“殿下,你说什么?”
宋元元起身回屋,“没听清楚吗?”
云祁委屈巴巴地道:“我可是一朵娇滴滴的花儿,殿下怎么舍得让我干粗活?我会枯萎的!”
听到他说到“枯萎”宋元安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顺便把花也浇了吧。”
宋元安挥手,让人将云祁丢出去,并且严防死守,可不能让他迈进主苑和书房半步。
宋元安眯了眯眼,毕竟他可是自己说的,他是探子呀。
……
可作为一个从小在父亲压制六宫、长大后又很少接触男人的皇女而言,宋元安始终低估了男人搞事情的能力。
第二天大清早,宋元安还没睡醒,就听见了屋外传来了黄鹂般的歌声。
宋元安翻过去,用枕头捂住耳朵,声音却透过棉心,准确无误地攻击她的神经。
她没办法继续睡,烦不胜烦,起身往屋外去看看,究竟是谁闲的没事干,在她院子外边一展歌喉。
她去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侍从们大眼瞪小眼,院墙之外,云祁扶着墙,摇动腰肢,咿呀咿呀地哼着一首小曲儿。
他水灵灵的眼睛深情凝望高墙,虽然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却依旧难掩风姿绰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嗓音清澈,歌声也动听。
曲子唱的词句倒是新颖,宋元安没听过,但从唱词上判断,大抵是青楼楚倌中的淫曲,听得宋元安直皱眉头。
没等他唱完,宋元安就打断道:“干什么呢,大清早的,你不睡觉在我院子里唱曲?”
他眨巴眨巴着眼睛,“殿下,我就只有早上有时间休息,其他时候都要干活,我进不去主苑,只能唱曲儿引你出来。”
宋元安问道:“你为什么想见我?”
“殿下,”他朝宋元安伸着手,朝她控诉道:“他们都欺负我,让我干粗活,把衣服都丢给我洗,我从小到大没干过这么重的活,我的手都红了!”
“不想干活,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呀。”
宋元安也非要他留下不可
门就在那里,宋元安可没吩咐不让他靠近大门,他可以随时出去。
“不行。”他摇头道,“我可不能出去,出去我可就没命了!”
说着,他又道:“殿下,你能不能让我服侍你,只要我服侍你了,他们就会高看我一眼,就不会欺负我了。”
他生得媚,还朝宋元安抛了个媚眼,说话直来直往,连“服侍”这种词语都脱口而出。
娇滴滴的声音瞬间让宋元安起了一身鸡皮。
“够了!”
忍无可忍,宋元安急忙打住,“来人,把他丢回去,下次他再在主苑附近游荡,唱歌弹琴吹笛子制造声音,直接斩了,不必告知本宫!”
云祁连忙道:“殿下!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宋元安又道:“要是让我再听见他的声音出现在主苑附近,值班看守罚俸禄!”
守卫连忙把他拖走。
宋元安心想自己的审美果然不能和陈清茹苟同,兴许是为了弥补云祁对她造成的心理伤害,宋元安跑去找连书晏一起用早膳了。
用完早膳,宋元安有了困意。
连书晏在弹琴,琴音平和宁静,宋元安靠在他身侧,闭目养神。
忽然间,连书晏按住连颤动的琴弦。
宋元安睁开眼睛,“怎么了?”
连书晏眼眸颤着,垂眸错开了她的视线,垂眸凝视着琴弦,却没有看她。
“恭贺殿下再得佳人。”
“你说陈家送来的那个?”
连书晏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宋元安意识到,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心中一惊:要命!
她连忙解释道,“别想那么多,他是陈家人送过来的探子,我让他去柴房里烧火,这算什么佳人呀,论才貌,他还不及郎君的万分之一……”
连书晏回过头来,忽然伸手,搂住宋元安。
他伸手捏了捏宋元安的脸,“殿下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吧?”
宋元安身子一颤,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会……”
“听说他今天给殿下唱曲了。”
宋元安道,“我把他赶出去了。”
宋元安抬眼对上连书晏的眼睛,同样是含情脉脉,眼中闪烁着委屈的光,宋元安的心再次被触碰到了。
宋元安想起了云祁,同样是男人,连面对她时候的表情也差不多了,为什么连书晏和云祁会那么不一样呢?
她轻轻拍着连书晏的后背,很郑重地道:“放心吧,他是陈家公子强塞过来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威胁到郎君的地位的。”
这话听起来不着调,好像是个见惯了风月的女人在哄男人,宋元安想了想,又补充道,“郎君救过我两次,如果没有郎君,我或许早就死了,就算是处于感激之情,我也应当敬重郎君。”
“只是感激之情吗?”连书晏盯着她的眼睛。
这会儿轮到宋元安去躲他的目光了,“这个呀……”
“和郎君相处了那么久,或许……”宋元安怔愣片刻,“除了感激,也有一点别的感情吧……”
她有些犹豫,事实上,相处这几个月,她说对连书晏没有任何一点感激以外的感情是假的,只不过,真要细究起来,她一时间也不是很能难说得清楚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若说是友情、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又或者是孤单时的依赖……都不太确切。
不过这话哄了连书晏开心。
他轻轻点了一下宋元安的鼻子,笑道:“那我可记住了。”
……
云祁是个锲而不舍的男子,要是别人,被宋元安这样子都出去两次,要么早就跑了,要么认命接受安排洗衣服浇花干粗活。
可是云祁这些天逮着时间就往主苑冲,因为会被拦截,他甚至学会了迂回战术,见缝插针,比如说在厨房上菜的食盒塞小纸条,写着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什么的,又或者是蹲在宋元安外出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冒出来吓宋元安一跳。
宋元安被折腾得身心俱疲,一连几天没敢迈出院子。
她总算明白陈清蕴为什么送这个活宝过来。
他就是看不惯自己太悠闲,特地给她添堵的。
慕白说道:“殿下既然厌恶云祁,为什么不杀了干净,我看这家伙似乎也套不出什么话来,养着也没用,他主苑进不去,这几天我看他倒是想进书房,结果连墙也没翻过去。”
一言以蔽之,就是看起来挺不靠谱的。
也不像是个正经的探子。
宋元安摇摇头,“留着吧,明着来的总比藏在暗处好。”
她倒是想看看,这次陈清蕴究竟想要搞什么鬼。
忽然外面有人来报:“不好了殿下,有人闯进来了!”
宋元安下意识道:“打出去!”
外面紧接着一个声音:“你想打出去谁?”
第58章 又打起来了要不,把连书晏扶正?……
宋元安反射性弹起来。
“四姐?”
一身青绿色的裙裾出现在院子前,原来是宋澜来了,难怪外面的人没有拦,她挑着眉,看着宋元安,表情颇为埋怨。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索性等你病好了来问你,”宋澜说道,“之前你的人被陈家扣下,你为什么宁可去找荀蕙,也不愿意来求我?”
宋元安早就猜到她会跑来问自己这个问题。
上次陈清茹劫走裴今月和慕白,要挟宋元安,那时候的她让徐有思去找荀蕙,求她调兵帮自己在陈清茹手里抢人。
但其实宋澜一样可以调出禁军,她手下还有死士,加起来总人手和荀蕙不相上下,做起事情来和荀蕙不相上下,她也一样可以强闯陈府和陈清茹硬碰硬。
按照亲疏远近,她是宋元安的姐姐,两个人也走得近,宋元安应该第一时间向宋澜求援才对。然而,宋元安却没有选择求助她,而是越过她,向荀蕙求助。
宋元安深深叹了口气,搬出准备好的托辞,“四姐正忙于婚事,要是因我而耽误了事,这倒不成我的罪过?”
她看向宋澜,“而且荀蕙欠我一个人情,她迟早得还,不如让她早点还。”
听完宋元安的解释,宋澜沉默不语。
宋元安在她注视下,硬着头皮喝茶,许久之后,她似乎总算想明白了什么,一字一句地道:“你不相信我?”
“别喝了!”她忽地将茶杯拍在竹案上:“你是还在为了上次禁足的事情赌气?还在埋怨我害你丢了官职,不给你送药?”
宋元安心想:你这才发现啊!
“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就那么一件小事,你何苦记恨那么久!”宋澜怒气冲冲地数落她,“而且,我后来不是给你赔罪了吗,送给你的礼你不是已经收了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元安平静地眨眨眼。
是呀,对于宋澜而言,禁足全府上下十几天的惶恐不安,就只是一件小事。
宋元安没有生病,连书晏伤得也不重,慕白、徐有思这些人身体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那“药”不能算是救命药,宋澜也不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但宋澜是知道她身体不好的,假如真的出现了那么一个“万一”呢?
宋澜最重视的是她自己,她不会牺牲她自己一分一毫的利益来救宋元安。
虽然说宋元安理解宋澜的不易,但真实体验过这种被抛弃的感受,才会明白其中的寒心。
“四姐,”宋元安说道,“如果我那日求的人是你,你会愿意带人闯进陈府,替我救人吗?”
宋元安凝视着宋澜的眼睛,她的眼眸潭水般宁静幽邃。
“你能给像荀蕙一样,第一时间带兵到陈府吗?”
宋澜被盯得一时卡壳。
宋元安已经知晓了答案。
“权衡利弊需要时间,四姐要权衡利弊,我也一样,我不是不相信四姐,只不过当时我真的来不及,我等不及四姐做决断,我只能这样做了。”
宋元安说完后,喝了一口茶,“姐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真的来不及了,也别别谈论这些烦心事了,这是我新采来的雨前龙井,你要不要尝尝?”
宋澜顺着台阶下,不提这件事。
两姐妹喝着茶,又谈论起了宋澜的婚事,说来,树上的桃花已经开了一轮,算算看,此时宋澜的婚期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
喝了几杯茶,宋澜忽然喃喃自语说道,“等我成婚后,你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呀?”树上的桃花倒影在茶杯中,宋元安上一秒还是笑眯眯地说着话,没想到紧接着宋澜说的却是——
“该娶夫了呀!”
“咳咳咳……”宋元安拍着胸脯,“什么?”
“那可不是吗,按照长幼次序,我们这些年长的全都成婚了,接下来,可不就轮到你了吗?”
宋澜说道,“你现在娶的只是侧室,但你不能就只守着个侧室过一辈子,你始终要娶正夫的。”
说到正夫,宋元安有些走神。
她年少时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会娶一个怎么样的夫婿。
她天生对情爱之事迟钝,疾病好像带走了她那方面的欲望,导致她对男人也不大感兴趣。
可即便她对婚事并不热衷,但是她是大魏的皇女,她的婚事依照父母之命,女帝不会允许她孤身一辈子。
宋元安可以预见,她的婚事将来大概率就是女帝点火,世家纷纷插足进来一锅乱炖,最后各方利益权衡下给她安排个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夫婿。
宋澜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这里,宋元安大脑隐隐作痛。
“姐姐……”宋元安揉着眉心道,“可别提这件事了。”
宋澜突然戳了戳她的肩膀,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唉,对了,说起来,你和你那位郎君相处得怎么样了,那郎君那方面是否合你心意?”
“啊?”
宋元安觉得宋澜问得有点奇奇怪怪的,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
如果说连书晏是否让她满意,宋元安暂时对他很满意的,乖巧,温顺,会弹琴哄她开心,作为一个吉祥物而言,宋元安还是很喜欢他的。
宋元安点头就道:“当然满意。”
见她这一连正气凛然的模样,宋澜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扇她后脑勺,“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啊?”
宋元安挨了打,有些惶然往后缩。
宋澜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不会还没有跟他同过房吧?”
宋元安:“……”
原来“那方面”是这么个意思。
看宋元安的表情,几乎把“没有”两个字写在脸上,宋澜惊诧,“不会吧,他到你府里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这么大一个美人放你屋里你居然还没有和他睡过,宋元安,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宋元安:“……”
宋澜连连叹息,说她“暴殄天物”和“不能人道”。
但宋元安心想,她和连书晏,本来就是假夫妻。
宋元安可是很有底线的人,知恩图报,连书晏救过她的性命,即便他的身份是她的侧室夫君,但是她也不能趁人之危,真的对人家做什么了吧。
杯中的茶见了底,宋澜才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匆忙辞别宋元安离开。
……
宋元安让人收拾茶盏,转身回屋小憩。
自从被女帝削官以后,她连那为数不多的公文都不需要看了,完全免去俗物,每天闲来无事,就补充睡眠。
她躺在摇椅上小憩,盖着薄毯。
春天很适合浅眠,可惜她没能睡多久。
“不好不好了!”有人跑了过来,把宋元安摇醒,“殿下,二位郎君打起来了!”
宋元安有些发愣,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谁?
打起来了?
宋元安来到西苑的时候,刘嬷嬷正拦在连书晏和云祁中间,气氛剑拔弩张。
见到宋元安到来,她像是找到了救星。
云祁鬓发已经乱了,双眼通红,好像刚刚打过一架。
裴今月难得的一脸愤怒,被连书晏护在身后,连书晏目光冰冷,正和云祁对峙着。
宋元安惊诧地问道:“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裴今月先开口道:“我今天看见这个人偷偷溜进西苑,想要偷哥哥的东西,我亲眼看见他拿了哥哥的发簪,偷偷藏起来了,就在他身上!”
宋元安转头看向云祁。
“我没有!”
他眼圈红着,一个劲摇头,“这小孩他说谎,我只是路过这里,听说里面也住着殿下的郎君,所以进来看看,想要和自家兄弟打个招呼。”
裴今月道:“谁要和你兄弟相称!”
宋元安问:“打招呼?然后就拿了那簪子?”
云祁道:“我只是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好的东西,同样是殿下的郎君,为什么他可以有那么多好东西,可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才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没有偷,我只是羡慕,只是拿起来试戴了一下,戴完以后我就要放回去了,我才没拿呢!”
宋元安一个头两个大,“那簪子呢?”
云祁又说:“这小孩突然跑进来大叫一声,吓得我手一抖,簪子就碎了,反正我没拿!”
裴今月道:“你就是偷,我明明看见你想要把簪子拿走,被我打断了心虚罢了!”
两个人一言一语地吵了起来,宋元安连忙打住,“醒了,别说了。”
她看向云祁,“把他给我带回厨房,以后不得再进西苑。”
云祁瞬间泪眼汪汪。
宋元安看向裴今月,“他的头发是你扯的?”
裴今月垂下眼眸,“我错了……”
“好了,小孩子,以后别跟大人动手,很危险的。”宋元安安抚完二人,最后看向了连书晏,他眨着眼,凝视着宋元安,一言不发。
“那簪子,让人再送你一支,你去库房里挑。”
连书晏眨眨眼,好像在说着:我就知道你会为我撑腰的。
“多谢殿下了。”
……
处理完这件事虽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但是宋元安却感觉到心力憔悴,这还是建立在这几个男的都配合的基础上。
现在一个探子都能闹得她家宅不宁,要是将来她娶明媒正娶抬进来个身份地位都能压她一头的正夫,她这府里岂不是要永无宁日了?
忽然间,宋元安想到一个可以两全的办法:……要不,把连书晏扶正?
第59章 设局一板砖拍晕
不过宋元安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想要扶正连书晏,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先不说能不能过得了朝廷那关,让一个男俘虏成为她的夫婿,连书晏也不一定同意。
她叹了口气,可以确定的是,宋澜之后,很快就轮到她娶夫了,夫婿之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
半夜,一道轻巧地黑影翻过墙头。
黑影速度极快,身手敏捷,如风掠过草丛,夜色中只能依稀看见一道影子。
微弱的声音惊起枝头乌鸦,扑棱着翅膀大叫着飞走飞走,守夜的府卫仰头望了过来,黑影迅速遁入草丛,府卫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挠了挠头,继续向前走去。
黝黑的草丛间,一双黑眸反射着冰冷的光。
正是云祁。
只不过,他此刻和往常矫揉造作的姿态完全不一样,等人走后,他再次翻上墙头,削瘦的身形伫立在墙头,好像一只夜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五皇女作息极其规律,整个皇女府也随主人,早早歇下,府中的院落几乎已经全部熄灯了,只留下一两盏亮着。
一丝风也没有,安静极了。
云祁本来就是陈清蕴养的死士,因为容貌出众,被选出来执行一个恶心的任务——进入青楼、勾引陈清蕴的妹妹陈清茹。
陈清茹好色,他还没用太多手段,她果然上钩,纳他为妾,给了他名正言顺潜伏在她身边的身份。
长水军中有内奸消息,就是他从陈清茹那里得知转告陈清蕴,陈清蕴将计就计,以身入局,斩杀叛徒。
陈清茹死后,他得了一个新任务——潜伏在五皇女身边,观察五皇女动向,然后传递情报。
这几天他都在装疯卖傻,果然引得五皇女对他放松紧惕。
他压了压怀中的纸张,这东西是今天从西苑里拿来的,陈清蕴让人从东北角院墙外抠了一个小洞,子夜时分,陈清蕴会派人来跟他对接,交换情报。
他迈步朝那个地方奔去。
他被宋元安派人严格看管,他好不容易把人药晕了,他得速速完成任务回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刚翻下墙,迎面砸来一块板砖,他猝不及防,脑子轰地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
宋元安还没睡。
她打了个哈欠,双眼困倦而无神,今天的确熬得晚了些。
她看着桌上摆放的信件,这些都是从邺城那边寄回来的。
侍从们还带着一个穿着手铐的中年妇女。
她有些惶恐地看着宋元安,目光中全是不知所措。
宋元安上次答应过裴今月,要帮他给他母亲传话,只不过上次的信使刚刚送出去不久,就被女帝从中阻挠。
但是答应过人的事情怎么能忘,解除禁足等风头过了一阵后,宋元安又差人跑了一趟,这次果然没有人拦她。
只不过,出了点意外——他们怎么把裴今月他娘直接带了回来呀!
宋元安盯着信使,“怎么回事?”
信使道:“我们找到这个女俘的时候,她病得很重,那边的人直接把她拉出来丢乱葬岗上等死,守城士卒说如果我们能治好人可以随便带走,于是我们就给她请大夫,救回来了也不好重新塞回去,所以就……”
就干脆一起带回来了。
宋元安叹了口气。
不过带回来了也好,她正愁没办法搞定那个小的。
“去告诉刘嬷嬷,等郎君睡着后,将阿月悄悄带过来,”宋元安说道,“别打扰郎君休息了。”
……
次日清晨,
有人发现了躺在墙角的云祁,连忙喊来宋元安。
宋元安单手托腮,端详着倒下的人。
大脑门上一片青紫格外显眼。
宋元安用脚尖踢了踢他,他一动不动,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见他没有反应,又蹲下身来,伸手想要探探他鼻息,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触碰到他鼻头的瞬间,身下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宋元安霎时感觉到危险毕竟。
忽然一道蛮狠的力道抓住她的手腕,巨大的力气几乎要将她瞬间捏断,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宋元安按到在地,她的珠钗被摔得粉碎。
宋元安痛得大汗淋漓,脸色白了几分。
“殿下!”周围的人叫了起来。
宋元安只感觉到有一只野兽似的影子攀附而上,占据她全身,逼得她动弹不得。
他的手肘抵住她的脖子,那是她最脆弱的部位,只要轻轻用力,她就会折断脖颈而死。
流风想要上前,却又担心他伤害宋元安,只能在旁边喊:“放手!你干什么!”
云祁昏迷中凭借本能要杀死想要靠近自己的敌人,然而,当他看清所谓“敌人”是娇生惯养体弱多病的宋元安时,整个眼神都清澈了。
他干巴巴地道:“……殿下?”
他放开宋元安,宋元安见识过他疯狗的样子,连忙后退,流风扶她起来,像护崽子一样搂在怀里。
云祁眼疾手快,一把扑上去搂住了她的大腿,“殿下…殿下,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宋元安气急败坏,一脚踹他脸上,“放开啊!”
他脸上被踩出了一个鞋印,还不忘娇羞地道:“刚刚我和你玩的…游戏,以前陈小姐可最喜欢我这样子陪她玩了,殿下喜欢吗?”
宋元安扯下已经摔坏了的珠钗,冷笑道:“所以陈清茹命短。”
“不过我倒是想要好好问问你,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无辜地眨着眼,随口编瞎话,“我知道殿下会经过,所以特地在此守株待兔,等殿下呀。”
与此同时,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几封密信还在,不过就算被人取走,别人也看不懂。
“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伤,云祁可委屈死了,他鬼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他飞来一块板砖!
他双眼溢满泪水,故作姿态地道:“翻墙的时候不小心砸了下来,砸到了大石头上,好痛痛……”
宋元安凝视他的伤口片刻,似是关心地道:“真的疼吗?”
云祁点点头。
宋元安手中蓄力,用自己毕生最大力气,一拳头砸在上面。
一声惨叫过后,云祁眼冒金星,差点又晕过去了。
她信他个鬼。
她看着自己碎了的珠钗,估摸着损失的价格,又道:“你这三个月的俸禄没有了,回去给我认真干活,流风,安排个人专门看着他,不要以为受伤了就不用告假,你就是活干少了才有心思在这里闲逛。”
云祁哽了一下,有苦说不出。
……
距离就是宋澜的婚礼还有五日。
问名、纳吉、纳征……这一系列都已经有条不紊整理妥当,就等待黄道吉日到来,二人喜结良缘。
临到这一日,宋澜抽空,带着宋元安入宫去摆放自己的生父,兰君。
兰君,如其封号,是气质如兰的男子。
温雅端庄,由于早年间常被嘲笑血统出身,所以他十分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愈发努力学习中原世家的礼节。
即便常被笑话东施效颦,但是学到今天,他的礼节周全,几乎和洛阳城的贵公子没什么区别。
他穿着釉色三重宫装,发冠梳得整整齐齐,也许是因为有鲜卑人的血脉,他的五官轮廓比普通人要明朗许多,这样的长相本该极具压迫力。不过他温和的表情又把这种凌厉削弱了不少,身体还有一点羸弱,看起来有些清减单薄,随和又平易近人。
宋元安和宋澜来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花厅中插着新剪的桃花,听见宫奴的禀报,他急忙出门迎接,“元安和澜儿来了?”
宋元安从小和宋澜走得近,也是兰君看着长大的,今天她们二人一起出现,兰君自然高兴。
兰君笑吟吟地道:“好久不见元安,元安又瘦了,我做了你和澜儿以前最喜欢吃的绿豆糕,你要不要尝尝。”
宋元安还没开口拒绝,旁边的宋澜就道:“爹,绿豆寒凉,她不能吃太多,你忘了?”
“哎呀,”他懊恼地敲了敲脑袋,“看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这点呢?那我给你做别的吧,元安现在喜欢吃什么……”
“不用麻烦了,”宋元安礼貌地回答道,“兰父君,我们就是坐坐,顺便跟兰父君说说阿姊的婚事。”
女帝不想管,兰君糊涂,宋澜的婚事是她自己操办的。
但是毕竟兰君是宋澜的生父,宋澜认为,还是必须让他也有些参与感。
于是宋澜挑了几件事,过来问问兰君的意见,就算是他也帮着自己操办了。
宋澜一板一眼地给兰君汇报了几个计划,婚房需要用到的装饰、宴会的布置、还有迎亲的仪仗队,兰君认真听完,点头道,“澜儿说得对,澜儿比父亲有见识,都听澜儿的吧,父亲也不会这些。”
宋澜哭笑不得,撒娇地道:“爹,你别那么敷衍行不行?”
兰君目光温柔地抚摸着宋澜的发髻,他垂眸凝视着她纸上的清单,这些都是她婚嫁时候要用上的。
“其实我知道,婚姻大事,澜儿心里有数,来问我只是走下流程罢了,我做点心可以,真要操办什么大事,可就笨手笨脚,容易给澜儿丢脸。”
他摸了摸宋澜的头,“时间过得真快,以前我时常看着你和元安玩耍打闹,那时候,你们才比我的腰高那么一点点,眨眼间,都已经这么大了,澜儿要成婚了。”
第60章 姐姐和姐夫那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宋澜和兰君二人说着话,宋元安在旁边听,一时有些走神。
直到兰君忽然喊她名字,“对了,澜儿之后,就轮到元安了,元安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元安可有合适的朗婿人选?”
宋元安回过神来,这父女俩还真是相似,居然同时提到了要给她娶夫的是。
若说合适的人选,她心里可还真有,只不过连书晏这个名字她此时还不能说出口。
她摇头笑道:“还没呢,有劳父君关心。”
兰君说道:“元安以后如果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不介意,可以带到宫里来,让我替元安掌掌眼。”
宋元安答道:“好呀。”
离开皇宫的时候,宋元安疑惑地问宋澜:“为什么要带我进宫?”
“我爹很久没见你了,这不是顺便带你来见见吗?免得他总是和我念叨说想你。”
宋元安和二姐和四姐不一样她们生父都在宫中,时常会入宫觐见,若非女帝传召,宋元安几乎很少入宫,这些后宫侍君几乎很难能见她一面。
兰君看着她长大,自然会时常念着她。
宋澜又说道:“其实我爹啊,他还是挺喜欢你的。”
其实兰君一直对宋元安很好,宋元安是吃着他的点心长大的,当初宋元安刚出宫立府,被人欺凌,也是他将手中夏侯家给他护卫的令牌交给宋澜,让她带人去给宋元安撑腰。
只不过宋元安心想,如果当他知道,自己准备暗算他亲生女儿的时候,清楚,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宋澜背着手,走在前面,宋元安正神游中,一个没留神,忽而迎面就撞到宋澜后背上。
“你没长眼啊?”宋澜说道。
宋元安皱眉,揉揉脑袋,“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呀?”
宋澜的目光停留在前面的一个男子身上。
宋元安眯了眯眼,“二姐夫?”
宋元安看清了来人是谢崇弦,他穿着一身黑色宫袍站在前方,身边没有带仆从,如幽灵一般悄然而至,宋元安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宋元安察觉到,宋澜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她抬了抬下巴,从容迎向那道目光,好像挑衅,暮光中藏着些宋元安看不懂的意思。
“你们……”宋元安正想要开口,但那抹影子很快在转角处消失。
“……”
她的二姐夫,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宋元安只能追问宋澜:“你和他之间怎么了,他刚刚为什么用
那样的表情看你?”
宋澜道:“无事。”
“真的吗?”宋元安压了压眉,“总觉得你有些事情想要瞒着我?”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宋澜说道,“你先出宫吧,我想起还有点事,得回去找我爹。”
她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宋元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四姐……”
宋澜像是被吓了一下,回头,“你干什么?”
每次预感到将要发生的危险时,宋元安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提醒她注意,只不过这次宋元安凝视她许久,什么也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
……
宋元安还记得,她十二岁那年,由冬天一直病倒了春天,卧床多日。
大病初愈后的一日,宋澜来找她,劝道:“你别天天待在屋里了,也到外面去走走散散心吧,今天淑贵君召众世家子入宫,说是要给二姐选夫婿呢,一起去看看呗。”
那时候宋澜和宋鱼涟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差,姐姐选夫婿,她们这些做妹妹的也乐得去凑热闹。
宋元安恹恹抬头,“这有什么好看的?”
“去嘛,你成天躲在府里,不觉得没意思吗?”
最后宋澜软磨硬泡,还是把宋元安硬拉进宫。
春日百花齐放,鸟雀齐鸣叫,园子里聚满了打扮华贵的世家公子们。
宋元安被宋澜拉着,沿着石子小路朝花园深处穿梭,走到人群中间。
两人追寻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中间,之间有一男子站在兰花树下,握着一束兰花枝,以花枝为剑,翩然起舞。
春风浮动他飘逸的衣摆,尘和光环绕在他身侧。一舞完毕,他仪态未乱,捧着花走向上座的淑贵君身边的二皇女,“此花献给而殿下。”
鲜花,美人,春光明媚。
淑贵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只不过宋鱼涟只是随手接过花,握在手里没有说话。
那时,宋元安惊讶地扯着宋澜衣袖,“姐姐,他握着的是兰花。”
兰花,亦是宋澜最喜爱的花。
宋澜呆呆地看着那束兰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后来,她们才知道,那个手握兰花起舞的男子,是洛阳谢家的公子谢崇弦,淑贵君为自己女儿选定的皇女夫。
其实还没嫁给二皇女之前,谢崇弦的性格还没有那么阴郁,他矜贵而骄傲,风度优雅。孩子们也喜欢围着他玩。
后来,宋澜带着宋元安过去找他,宋澜大着胆子道:“谢公子,你能为我和妹妹也采一束兰花吗?树枝太高了,我们够不着。”
他回眸,迎着春风微笑:“好。”
这样温和的人,和二皇女相处久了,夫妻彼此心生厌烦,短短几年,竟然把一个人的性子都磋磨成了这副模样。
“你……”宋澜扶着墙,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谢崇弦想要拔出匕首,却被宋澜死死按住,她死死盯着谢崇弦,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疯了?”
谢崇弦松开了手,“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的家人下手?”
宋澜心中一惊:“我做了什么?”
“荀蕙要向御史台递交了折子,参我母亲,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谢崇弦喃喃道:“她想要拉我母亲下来,她想要抢走我母亲司农卿的官职……”
荀蕙养着几万军队,自然需要大量粮草,司农掌国库,荀蕙做什么都要被司农卿卡着脖子,自然想要换个“自己人”上去。
而现任司农卿,正是谢崇弦的母亲。
宋澜强忍着痛,“你冷静些,荀蕙参你母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想骗我吗?”谢崇弦声音低低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主导,你替荀蕙收集我母亲的罪证,而她联合众臣子向御史台递交折子,你和荀蕙一样,都想把我母亲架在火堆上烤。”
他眼神悲哀而绝望,“你怎么能如此绝情,这些年我为你喝避子汤伤了身子,给你传宋鱼涟的情报,替你给宋鱼涟下药,你要成婚、和我一刀两断我也认了,毕竟我也恨宋鱼涟,我不想要和她有孩子还恨不得她死……可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家人下手呀?”
“谁告诉你的?”宋澜忽然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后宫不问外政,宋澜与荀蕙合作想要攻击谢家还在暗中筹划,没有搬到明面上。
谢崇弦是怎么知道御史台的事情的?
谁告诉他的?
谢崇弦后退两步,怒不可遏,“你…果然…你果然这么做了……”
他握紧拳头,“你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去陛下面前把你我的事情抖出来吗?”
宋澜脸色一变,扯住他的衣角,“不准去!”
“御史台那些事只是让你母亲革职,最多流放,要是我们二人的事抖出去,你觉得宋鱼涟会咽的下这口气?她肯定会不顾一切报复你谢氏满门……”
鲜血流淌到地上,一滴一滴。
宋澜的脸色变得苍白,“你已经捅了我一刀,也算是出了口气,听我的,先让你母亲辞官,把位置让给荀蕙,我向你保证,等今后我掌权,我会还给你母亲应有的一切加倍还给你……”
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很难支撑,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算我求你了。”
……
宋元安回府后就直接去了西苑,连书晏刚刚沐浴完毕,倒在榻上看书,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丝绸缎面的薄锦上。
肤如凝脂,颜如舜华。
夜色冥冥中提灯看他,秀色动人。
宋元安瞧瞧从帘帐后靠近,一把抽走他手上的书,顺势坐在榻上,“让我看看,郎君都在看些什么?”
她翻动书页,凑在灯下,“这是话本,郎君也喜欢看?”
连书晏坐起身力气,将下巴耷拉在宋元安的肩膀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一半的骨头都枕在她肩膀上,懒懒地微笑,“闲来无事,让他们在外面买了些时兴的话本回来,都是些男女情爱的故事,我记得殿下也爱看这些。”
宋元安也是经常看话本解闷。她拿起书,轻轻敲了敲他脑袋,逼迫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下来。
她用手捏住他的下颌,笑眯眯道:“那么郎君可否能告诉我,这话本里讲了些什么呀?”
连书晏想了想,道:“讲一男子原与妻子恩爱,背地里却勾结敌国奸细,导致妻子战死沙场,其妻子落了阴间地府,对着阎王状告其夫罪证,阎王觉得她可怜,于是特赦她借尸还魂,去报复那个负心汉……”
“那后来呢?”宋元安眨着眼睛,“曾经既是恩爱夫妻,她会舍得报复他丈夫吗?一朝反目,她会怎么样报复她丈夫呢?”
连书晏笑了,“还没看到后面呢,殿下还我。”
他伸手去够那本书,宋元安却轻轻一抬手,把书举高到连书晏够不到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够不到,只是他看见宋元安不想还给他,索性也不来抢。
宋元安把书背在身后,抬头凝视他的眼睛,笑盈盈地道,“郎君你会像书里那个负心汉一样背叛我吗?”
连书晏眼里的笑意不变,他抬手触碰宋元安的脸,说道:“我绝不辜负殿下。”
他的语气很虔诚,像是在许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宋元安
笑着把书还给他,“我相信郎君。”
“如果你敢这么做的话,那我可是会……”宋元安眯了眯眼睛,翘起一个尾音。
“嗯?”连书晏问,“那殿下会怎么?”
“会很伤心的。”宋元安眨了眨眼睛。
但她伤心起来,会对连书晏做出什么事,可就无法预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