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现实线:祝鸣疯了

    第二十二章

    “也不过如此!”

    殷钰:“……是吗?”

    殷钰倒是不恼,只脸上的笑意有些微妙,她道:“我还以为当初有什么误会,现在看来并没有,不过这样也好,不必再顾念旧情了。”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听着听着祝鸣却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殷钰给她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有点心虚,她忽然不想继续在这场幻境中玩闹下去。

    祝鸣向前伸手,一把掐住女人纤长秀美的脖颈,她恶狠狠说道:“要啥啥没有还在这演什么,快点变回去,给我变!”

    掌心下血流的律动和细嫩的触感无比真实。

    殷钰的手轻轻搭到祝鸣手上,一根一根,将祝鸣的手指掰开。

    她的力气很大,完全不输祝鸣。

    祝鸣:“快、快变……”

    殷钰静默着望向她微笑,那双明澈眸子中满是生动得不能再生动的复杂情绪,灿灿阳光凌凌水波,眼前人不是镜中花。

    祝鸣腾地甩开殷钰的手,整个人行云流水般跳下桌子转头就走,她干笑:“呵,真是个无耻的幻境,明明被我拆穿了还不肯消退,2007,2007呢?算了不找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越说脚步越快,听到身后椅子挪动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向外一扑试图直接从天台跳下去——Duang!

    跳到半空的时候祝鸣被弹了回去,就地一个翻滚,滚到了天台另一边站起。祝鸣脸色一黑,万万没想到小程用来困人的结界反困住了自己。

    那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不疾不徐地传来,“你怕我?”

    祝鸣想也没想地回道:“放屁!”

    她整个跳起,也不装了,回头对着站在天台中央的女人怒斥:“今时不同往日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废物,你以为还能继续玩弄我于鼓掌?!”

    “那你心虚什么?”殷钰歪歪头,长发垂下,她似乎真的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祝鸣色厉内荏道:“谁心虚了,我只是试探你一下罢了,你出现的正好,我早就想把你抓起来审讯了,可惜当年你逃跑得太快。”

    殷钰低笑一声:“其实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来问我。”

    “问你?”祝鸣不信她的鬼话,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压在心底的犹疑确实让她有些心虚,可她绝不想在殷钰面前表现出来,她不想示弱,“如果你肯说,那当年怎么就直接跑了?一躲就是七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的阴谋早就败露了!”

    殷钰无奈地看她一眼,道:“鸣鸣,我并没有想躲你,只是时机不到,没有必要出现在你面前。”

    祝鸣没好气道:“别叫我鸣鸣,听着就恶心。当年是我太单纯,以为你真是什么好人,后来想想才发现,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那样孤僻蠢笨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世才刻意接近吧?”

    殷钰想了想,点头,笑道:“这么说未尝不可。”

    祝鸣:“……”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很好,祝鸣怒极反笑道:“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劳您如此费心。”

    殷钰便抬头温柔地看向她,用一种祝鸣以前未能拒绝得了,现在仍旧无法抗拒的眼神看向她……那是一种试图了解她的内心,温柔而包容、体谅而动容的眼神,没有人能抗拒被她如此注视。

    祝鸣后退一步,撞到圆桌,只觉得可笑:“你这次重新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直说。”

    殷钰向前迈出一步,望向她的目光像一团迷雾,又带着点调侃:“目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你应该知道,就像七年前那样……”

    在凝滞的空气中,祝鸣脸上的冷笑一僵。

    七年前祝鸣并不在华都,她的人生轨迹、生活、性格与现在截然不同,如果找到以前的老同学,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现在的祝鸣是曾经那个孤僻迟钝受人排挤的女孩。

    所有一切的改变,全部始于殷钰。

    18岁那年,祝鸣在一座小城里念高三,她出身孤儿院,性格孤僻反应迟钝,但至少能与人沟通且能进行学习,院长便坚持让她正常念书。

    同学们都知道她智力有缺陷,到处传播她是精神病,认为没什么表情的祝鸣会成为变态杀人犯。他们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所以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可是怎么会仅仅如此,如果仅是离她远一点,祝鸣求之不得。

    后来殷钰出现了,她的出现就像一座避风港,给了祝鸣一处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

    她不会觉得祝鸣蠢笨无救,她温柔耐心永远不会不耐烦,她是最真诚的那一个,会真心聆听祝鸣的感受并相信——她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说我有病,我有严重的幻听。”祝鸣说,“可我觉得那不是假的,我不是精神变态。”

    只有殷钰接受了她,以校医的身份,给出不一样的认同——她觉得,她没病。

    殷钰会夸奖她,会带她去吃从没吃过的美食,会送给她树梢的花朵和完整的落叶,会给她买耳机阻隔外界的声音,会答应在生日的时候带她去游乐园玩,会在课后帮她补习,会看着她畅想未来时温柔地笑——那个未来,一定有着殷钰的存在。

    在殷钰的温暖下,祝鸣以比平时更好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虽然这个成绩对很多人来说不值一提,可对那时的祝鸣来说,分明是在她灰暗的人生中加注了一抹希望。

    祝鸣几乎无可抵抗地爱上了她,她怎么可能不爱上这样的殷钰,可是……这不过是一种假象。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祝鸣不敢想象去外地念书与殷钰分别的日子,她下了一个决心,她要和殷钰更进一步,让两个人的关系密不可分。

    那个雨夜,她付出所有勇气去找殷钰,可结果是什么?

    她喝下了摆在桌上的一瓶饮料,紧接着昏迷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觉浑身上下爆炸似的痛。

    那夜她永远无法忘记如遭火焚的痛苦,无法忘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快要炸裂最终濒临死亡的痛苦。

    若只是身体痛苦也就罢了,迷迷糊糊间,祝鸣听到了殷钰和别人的对话。

    在那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殷钰还有那种奇怪的朋友,不知道殷钰在私底下做着什么勾当,她只听到:

    “您为何不直接抽取祝鸣的灵魂?”

    “还不到时候,我想改动一下计划。”

    “您真的爱上她了吗?”

    殷钰轻笑着回答:“爱吗?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会爱上人类?这好像是种很新奇的体验,可惜我还没有,我对她算不上爱情……嗯?醒了?”

    那些声音不停在祝鸣脑中重复,她艰难地抬起酸涩的眼皮去看殷钰,不知是否在生死间刚经历一番折磨,她竟然透过人类的躯壳,看到了让人永生无法忘怀的画面。

    那是她的噩梦,纠缠了整整七年,是她人生至今遭受过的最大的恐怖。

    而那个时候,祝鸣惊恐之下再度晕厥,醒来时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她躺在殷钰的家里,窗边插着一瓶带雨露的白百合,殷钰正在厨房切着什么,祝鸣想起昨夜所听所遇,骨头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痛苦,她踮着脚尖悄悄下床。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殷钰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她的过往,不认识她的朋友。

    祝鸣走过殷钰的书架,看到了上面奇奇怪怪的书籍:《周易》、《灵解》、《九百神通》……她之前并未多想,现在却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最终她看到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

    祝鸣无助而绝望。

    梦想着的爱情是虚假的,恋人是虚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仅是假的,殷钰甚至要杀掉她。

    年少时的满腔爱意,就此破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忍着故作镇定地走出卧室的,穿着居家服的殷钰将刚做好的早餐放到桌上,温柔地抱住她:“怎么不开心?”

    祝鸣终于忍无可忍,被欺骗与玩弄的痛苦顺着胃部上涌,她感到一阵反胃恶心,险些吐出来。

    她用力推开她,慌忙夺门而逃。

    殷钰没有追。

    一直逃到楼下,呼吸着新鲜空气,祝鸣狂跳的心才感到好些。地上全是积水,她仓促回首,看到殷钰正站在窗边遥遥目送自己。

    女人脸上的温柔微笑尽数褪去,眼神漠然而悠长。

    正是这个眼神促使祝鸣做了接下来的事——报警。

    学校的教育很好,告诉学生要远离黄赌毒,还要远离邪教,那时殷钰在祝鸣心里,俨然成为了某种草菅人命的邪教分子。

    也许是身体仍旧没有康复,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祝鸣虚浮无力,脑袋肿胀,精神溃散。

    她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住进了医院,而警方什么都没找到,殷钰和她的一切全部消失。

    再后来祝家找到了祝鸣,把她接到了华都。

    过去的一切都远离了祝鸣的生活,全部记忆深埋在那座小城。

    从那以后祝鸣性情大变,曾经她孤僻压抑,很难进行正常的情感沟通和感受,但现在,她突破了那层拦截在心灵上的屏障,拥有了正常人的喜怒与感知。

    并且……祝鸣大概知道了殷钰为什么会那样。

    因为在那以后,她身体的异样越来越强烈,她不是有病,她是觉醒者,拥有特殊传承的异能,是灵界古老家族祝氏遗落在外的孩子。

    殷钰并不是什么愚昧的邪教分子,那些奇异的传说和鬼怪故事也并不仅仅是个故事,她一定也是个觉醒者,接近自己,很可能便是为了自己的血脉身世。

    ……

    回到此刻,祝鸣见殷钰直接承认自己有阴谋,又说目的和七年前一样,整个人差点被她引爆。

    “你到底是什么人,抽取我的灵魂想做什么?说!”

    殷钰又向前走出两步,她漫步于花丛,如悠闲赏景的大小姐,跟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副本格格不入。

    “你想知道,当时怎么不问我?”殷钰看着祝鸣,一步一步走近,她的指尖拂过盛开的繁花,唇角噬的笑纹丝不变,“你都听到了多少?鸣鸣,你不信我,你害怕我,你怀疑我……真让人伤心。”

    虽口口声声说着伤心,可实际上她脸上一点伤心的影子都没有。

    虚伪!

    “拉倒吧你,当初我该听的都听到了,你并不爱我。”

    祝鸣警惕地看着她,两只手已经握起,殷钰的逼近让她感到一阵止不住地烦躁:

    “既然你又出现了,那不如把话说清楚。我对你和祝家的恩怨一点都不感兴趣,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你们谁死谁活爱咋咋地。殷钰,以前的事我可以放下,你也别再利用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想异常事务管理局肯定不介意把你抓进去。”

    就算殷钰不是那种残害人民群众的邪教徒,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光凭管理局都调查不到她身份这点就知道了。

    然而祝鸣的威胁并没能让殷钰止步,她仍旧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到了祝鸣面前。

    “祝家?我怎么不记得我跟祝家有恩怨?鸣鸣,你好像误会了,这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我们之间的事,其实我并不介意告诉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殷钰踱步到祝鸣面前,祝鸣警惕地看向她,她不能往后退,再退就要从天台上掉下去了。

    然而殷钰并未停下,她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需要空间一样,紧逼着来到祝鸣身前,下一秒就要碰到她一般。

    “停下!”祝鸣往后挪了挪脑袋,“有话好好说!”

    殷钰哼笑着向前,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扑面而来,倾身向前的姿态仿佛要亲吻。

    祝鸣浑身僵直,惊恐地看着她,整颗脑袋差点从脖子上别掉,她用全身呐喊:STOP!

    幸好殷钰并没那么没节操,她只是带着戏谑的笑,若即若离和声细语地说道:“鸣鸣,你身上存在我很感兴趣的现象,但那时候的你被压制着,很容易就被看透,已经不需要再保守观察。我说要做的事你不清楚,但我做了的事,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对吗?”

    祝鸣选择保持沉默,如果殷钰说的是那晚自己昏厥过后发生的事情,是的,她有所猜测,可是……她不愿意承认她在动摇。

    殷钰并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说着:“至于爱情这种东西,是呢,我并没有对你产生爱情,而你会爱上我是个意外,不过就算现在我也很喜欢你,但好像不是你理解的那种。”

    一股邪火从心底升了起来,祝鸣眼皮抽搐,恨不得当场扇殷钰一大嘴巴子。

    这解释了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渣女,果然自己当初选择跑路是对的!

    祝鸣忍无可忍,当场握拳冲着殷钰的漂亮脸蛋锤过去,殷钰轻笑一声,脚尖游弋着避开,她像在风中起舞,蓝色的裙子荡开一朵花来。

    “鸣鸣,这是个很精彩的世界,我们都有自己的目的,本来我是不介意跟你明说的。”殷钰攸而后退,两眼弯弯,双手交握着在心口一歪,“可惜你太让我伤心,竟然直接抛弃人家,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你、了。”

    祝鸣:“…………”

    呕呕呕!渣女倒打一耙啦!

    她一拨碎发,抿着唇冲了上去,转瞬间便与殷钰过了几招。

    哗啦——

    殷钰绕到养着睡莲的水缸旁,指尖轻扬,一串水花迎面扑向祝鸣。

    祝鸣仰身躲避,刚要直起身便听到殷钰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话说回来,鸣鸣刚才看到我便让我勾引你,难道之前遇到的幻境……”

    噗通。

    祝鸣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黑着脸起身,声音不自觉抬高:“殷钰!”

    殷钰微微笑着:“嗯?”

    祝鸣拍拍身上的灰,一身黑显得她越发冷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说之前她仍旧对她抱有一丝希望的话,那么在听到殷钰亲口承认她并不爱自己之后,那丝希望便也消失不见了。

    她早该意识到自己的可笑,早该认清事实。

    祝鸣觉得心灰意冷,一点酸涩蔓延开来,让她忽然提不起力气,她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管我们以前有什么纠葛,我不想再看到你,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祝鸣曾经告诉自己,再也不会为殷钰流一滴眼泪,她做到了。

    一身黑的女人转身便走,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在她身后,殷钰静静看着她离去,就好像七年前的那个清晨一样。

    ……

    ……

    离开暗界空间的第一个早晨。

    天蒙蒙亮着,云走川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写信:

    “亲爱的妈妈八月好!

    今天写信,我有两个消息想告诉您,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九月就要入学了!异常事务管理局给我们这样与世隔绝的特殊觉醒者很大帮助,我现在已经拥有公民身份证,入学申请也通过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努力赚钱买房子,然后把您接下山住。

    我的老板祝鸣对我很好,她帮我报了很多补习班扫盲学习,还允许我半工半读,我入读高中的手续也是她帮我办的。虽然上学时期基础工资会低一些,但我可以养活自己,妈妈不用担心,我给您寄的东西一定要收。

    坏消息则跟我前几天遇到的事情有关,我进入了一个叫做暗界空间的地方,那里……

    ……

    事情就是这样,最后我和老板安全出来了,但听说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之后还会发生。妈妈,我很担心您,已经有很多异能者进去过了,您呢?您有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有的话,请一定告诉我,否则我会担心的。

    最后祝愿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如果您愿意早些下山就更好了,您随时可以来华都南城区平安大街126号找我,我很期待您的到来。

    爱您的女儿云走川 8月5日留”

    专心写完一封长长的信,云走川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早上七点钟太阳十分明亮,她正准备去做点早饭吃,便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云走川回头一看,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那是……谁啊?!

    只见一位穿着粉色碎花连衣裙的美女满脸含笑,青春洋溢,活泼幸福……地端着一盘煎蛋三明治,欢快地走到云走川旁边。

    她低头一看:“呀,我们小川川在写信呢,大早上就写信,饿着肚子多不好,快来尝尝姐姐给你做的爱心早餐!”

    说完她放下餐盘,伸手对云走川比了个心。

    云走川一个哆嗦,惊恐开口:“老、老板,我哪里做错你可以扣我工资,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第23章现实线:抱头痛哭

    第二十三章

    祝鸣眨眨精心化妆的卡姿兰大眼:“不喜欢我的爱心早餐吗?虽然是微波炉加热的快餐,但好歹是我亲手按键的呢!”

    云走川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你这样,我总觉得很可怕,很怪异。”

    “讨厌。”祝鸣笑嘻嘻地戳戳她的脑门,然后转了一圈让裙摆像花瓣一样绽放,“可我觉得这一身搭的很不错呀,难道不好看?”

    不,怎么会不好看呢。清纯靓丽的粉色碎花连衣裙虽然有些旧,但搭配祝鸣白皙的皮肤正好。今天她扎了个丸子头,化了妆,脸上带着亲切的笑,这让她看起来不仅年轻了好几岁,而且阳光漂亮,还精神百倍。

    但……云走川警惕地看着她,总觉得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好看,可你以前不是这个风格啊。”

    祝鸣双手交叠,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神圣微笑:“人总要尝试不同的事物,这样才能帮助我们更快进入崭新的生活。”

    云走川似懂非懂,但祝鸣已经转着圈离开了。

    接下来一天云走川接连受到重创,祝鸣不仅哼着歌儿开始搞卫生,甚至在给小菜园除草的时候同情心爆棚地安慰起了杂草:

    “小草草,我杀了你,一定很痛吧?别怕,死了就不痛了!”

    云走川受不住了,眼见祝鸣去厨房准备亲手制作午餐,她匆匆收拾好书包,拿着自己的信往外跑:“老板,前几天困在副本出不来,我欠了好几节补习班,我去找老师补作业了!那什么你……自己小心,厨房炸了记得叫119。”

    抠门凶残的老板固然让人想揍,但温柔贴心的老板更让人承受不住啊。

    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云走川独自在外度过。

    在暗界空间的时候无法跟外界联系,她欠了好几节补习班,对于学习她一向很认真,因此把所有错过的课程的老师都联系了一遍,主动说明自己发生意外并向他们要了作业。

    一直到晚上九点云走川才把所有作业补完,她把作业通过网络传给老师,打包了两份路边小店的快餐准备带回去吃。

    她是半点不指望祝鸣做出能吃的饭来,她只要不把锅炸了,那都是进步。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周围只有路灯还亮着,客厅黑乎乎,好像没有人一样。

    云走川感到有些奇怪,这个点祝鸣应该还没睡才对。她把盒饭放到桌子上,上楼去找祝鸣,门关着。

    有点反常。

    不只是现在,今天祝鸣整个就很反常。

    云走川敲敲门:“老板,我给你带了饭,在桌子上,你饿了记得吃。”

    门里没什么反应,耳朵贴门上,隐隐有震颤的音乐声传来。云走川便不管她了,放好书包后云走川跑到健身室开始运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忍不住看向天花板。

    这房子年代久远,有时候楼上积水会漏。这个位置……漏水的是祝鸣的卧室!

    身为老板,祝鸣当仁不让地占了整个小楼最大的房间,想到以前她搞过的事,云走川气鼓鼓地爬上楼去敲门。

    “老板,老板!你地板漏水了!”

    里面还没人回应,云走川试着拧了下把手,还好没锁门。

    她直接进去,一开门迎面扑来一阵热闹响亮的摇滚乐,吵得人脑子都乱了。云走川把音响关掉,左右一回头,了然了,浴室的门都没关呢。

    都是女孩子,云走川也没多想,准备去浴室叫人。

    推门一看,浴缸里满满当当的水,漂着两个酒瓶,祝鸣穿着白天那条粉色的碎花裙躺在里面,身体正在慢慢向下滑,她一动,满缸的水便荡着往外漾。

    祝鸣手里握着一瓶红酒,喝了一半,另一半估计洒进浴缸了,不然水的颜色不会发红。地上也散了几个瓶子,红的白的都有,闻一闻浴室的气味儿,当真不算好闻。

    云走川怕老板淹死再无人给自己发工资,急忙把祝鸣从浴缸里拖了出来。

    那缸水冰凉,她知道祝鸣的习惯,体温过高实际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祝鸣耐热,但更喜欢凉一些的温度,她习惯在泡澡水里兑冰块。

    刚才还死鱼一样安静的女人被人碰到后忽然回光返照扑腾了起来,云走川干燥的衣服都被打湿了,更何况湿漉漉的祝鸣滑不留手,云走川费了好大劲才没让她又滑下去。

    可谁知道祝鸣开始耍酒疯,张开手臂抱住云走川便兴奋地嗷嗷叫,嘴里发出高昂的古怪调子,折腾的云走川心力憔悴差点想把她摁回浴缸不管了。

    终于这女人停了下来,浴缸里的水也洒了不少,云走川拔掉下水塞放水,祝鸣抱住她的脖子不再扯着嗓子叫唤,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呢喃:

    “嘘,阿走,你听到了吗?”

    水放干后,云走川拿着浴巾盖到祝鸣身上吸水,蒙着那张大浴巾,祝鸣发低低笑着,说:“噼啪噼啪……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云走川很无奈:“你又幻听了?老板,我以前问你听到了什么你都不告诉我,现在问我哪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祝鸣便发出一串哈哈哈哈的笑声,笑得声嘶力竭淋漓尽致,声音戛然而止。

    祝鸣闭着眼睛,身体软倒,靠着云走川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云走川警惕地看向楼梯,生怕今天下来的老板又跟昨天一样吓人。

    幸好今天的老板看起来正常多了,踩着拖鞋,穿着黑色的宽松T恤和裤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坐到了沙发上。

    或者说是躺到了沙发上,祝鸣一边玩手机一边指挥云走川给自己泡麦片。

    云走川好险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几天,她却慢慢反应过来,祝鸣好像还是不怎么正常。

    太安静了,也太堕落了……唔,虽然老板以前就很懒,但也没这么颓废过,她好像只对手机有点兴趣,但也没太大兴趣,手机只是凑合的一个玩具,放下去便开始长时间地发呆。

    老板不再挑自己的刺了,不会问自己作业写完没,她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懒懒散散,无精打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是……自己在副本山脚下等到祝鸣的时候!

    云走川想起来了,分开行动之前老板还很正常,但等她下山后,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当时祝鸣的脸色便十分古怪,好像想笑,又笑不出来,那眼神瘆人得很。

    之后离开副本是深夜,两人直接去休息,醒来后祝鸣便失心疯一样反常。

    在祝鸣下山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自己当时没跟她在一块,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云走川试图打听,但祝鸣一边看着猫猫狗狗的视频,一边用无所谓的口气说没事。

    没办法,云走川只好给一个人打电话。

    “阿涂姐,救命,我老板疯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死了没?”

    “还没。”

    闻人涂便说:“那你急什么,我这还没急呢呜呜呜——我女朋友给我戴绿帽子我不想活了!”

    云走川:“但快了。”

    闻人涂:“哈?”

    云走川看着滩在沙发上女人直叹气:“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老板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仅化妆打扮,还穿了条碎花小裙子,之后……”

    听完云走川的描述,闻人涂莫名其妙:“总得有点原因吧?”

    云走川道:“肯定有,但我不知道。差点忘了跟你说,最开始,变故发生在一个叫暗界空间的地方……”

    这一次闻人涂格外有耐心,听完云走川说的事情后,忽然正经了起来:“原来你们也进入了暗界空间,看来我必须过去一次了。”

    “阿涂姐,你也进去了?”

    “对,不仅我,很多人都进去过了。”闻人涂道,“管理局这边正在调查这件事,很复杂,波及范围十分广,你在工作室等我,我马上过去,见了面再谈。”

    ……

    一个小时之后,小火神异闻工作室的玻璃大门被刷地推开。

    “祝鸣呢?姐姐我来啦!”

    只见一个穿着印了夸张骷髅头宽松T恤的短发女人迎着光闯了进来,她脸上挂着笑,五官精致又英气,与下巴齐平的短发挑染了几缕蓝紫色,刘海用发卡别了上去露出光滑脑门,两只手腕各套了个黑色的小指宽的厚重手环。

    来人正是闻人涂,异常事务管理局的实习工,别看她还在实习,但其家主闻人白是管理局老大,闻人家族是现如今灵界的领头羊,有什么消息闻人家的人最灵通。

    当然在上述身份外,闻人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祝鸣的狐朋狗友。

    此番前来,除了问她们在暗界空间的事,还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姐妹,闻人涂相当忙碌。她坐到祝鸣对面,说:“祝鸣,我们去酒吧玩吧。”

    祝鸣懒懒地看她一眼,不说话。

    闻人涂把一样东西拍到茶几上:“快看,这是你馋了好久的刀,我今天特意带来给你玩!”

    闻人家有一把上古流传下来名叫昊金的刀,其威能赫赫,杀伐之气让人见之生畏,这把刀轻易不出山,也只有家主能动用。闻人家仿照昊金古刀制出数把长刀供族人使用,威力同样不小,但不许外传,今天闻人涂带来的就是她的那把。

    祝鸣稍微提了一点兴趣,伸手摸摸:“哦。”

    闻人涂眉头一皱,扭头看向窗外,惊讶道:“天啊,运钞车洒了!”

    祝鸣缩回沙发开始玩手机。

    闻人涂露出见鬼了的表情,拉过云走川,严肃道:“把你们怎么进入暗界空间,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以及出来之后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所有细节都要。”

    不科学,祝鸣这是中什么邪了?

    云走川毫无隐瞒和保留,全都告诉给了闻人涂,可她不清楚的事太多,说完了两人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闻人涂决定跟祝鸣好好谈谈,她坐到她身边,说:“祝鸣,我失恋了。”

    祝鸣终于起来了点兴趣,缓缓抬头看向闻人涂:“这么巧啊?”

    闻人涂震惊,腾地挺直了腰:“不是吧,你也失恋了?什么时候背着我谈恋爱了?”

    祝鸣悲从中来,说道:“我哪里有恋爱,我时至今日才发现,人家根本从来没爱过我!”

    闻人涂哽咽道:“我也是,她说她只是把闺蜜情误会成了爱情,现在醒悟想结婚了,放屁,我下辈子再也不上直女的当了!”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喜欢直女呢?”

    “你说你前女友都走了七年了怎么还放不下呢?”

    说着说着两人哭成一团。

    云走川:“……”

    她把闻人涂叫过来,不是为了让她们同病相怜的。她默默戴上耳机,隔绝了那片凄惨哭声。

    半个小时之后,那两人总算哭够了,闻人涂抽出纸巾擦擦鼻涕,说:“好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讲。”

    祝鸣眼圈红红窝在沙发上,大哭一场后果然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没精神,但好歹没那么颓废了。

    闻人涂暂时放下绿帽子,说道:“说正事说正事,既然你们也接触到了暗界空间,那么有些事我得跟你们讲一下。”

    身处异常事务管理局的闻人涂,在这方面的消息远比普通觉醒者灵通,她给祝鸣和云走川提供了更详细的资料。

    暗界空间是一个暂时没有被找到具体位置的独立空间,其中可能被分为无数大大小小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是独立的,也就是参与者俗称的副本。

    它的出现至少始于三个月前,范围波及全球,各地的觉醒者们陆续被选中进入,一旦进入除了死亡无法停止。

    死在暗界空间的人会消失在现实中,管理局经过调查怀疑,他们的尸体与灵魂很可能仍困在空间内。

    而觉醒者进入副本的规律尚未被摸清,只知道副本中涉及到的元素往往是参与者接触过的,其进入副本的时间间隔由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邀请函的出现就是征兆。

    还有一条特殊规律是,觉醒者A收到邀请函,但B没有,B可以在A的邀请函上按上自己的手印,有很大概率会收到同样的邀请函,这样两人就能进入同一个副本了。

    闻人涂道:“我们管理局现在都要忙死了,不是所有觉醒者都能保护自己,这样放任副本的发展死伤会越来越严重。我们分了很多小队清理副本,尽量保证同副本参与者都安全出来。可人手远远不够,鬼知道这些副本到底有多少。”

    而且鲜少有一模一样的副本出现,即使故事背景和地点一样,里面的细节与规则也常常会发生变化,这就让参与者无法得出百分百靠谱的过关攻略,有经验总比没经验强,又怕后续进入的参与者太过依赖经验导致粗心丢命。

    闻人涂说:“阿走刚才把你们的副本跟我详细说了一遍,挺好,我们收集的情报又多了一份。话说你们副本里遇到的觉醒者有没有值得关注的?比如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

    祝鸣翻着死鱼眼,默默看她:是不是在内涵我?

    闻人涂讪笑:“要防范来自于人民内部的敌人。”

    祝鸣想了想说道:“这个副本里有个奇怪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小雪……”

    住在2006的小雪,离2007最近,以她的聪慧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她总会在适当的时机发言,既不得罪人,又不出风头,但也没有错。

    这人给祝鸣的感觉很微妙,在觉得小宋是鬼的时候,祝鸣怀疑过内鬼是小雪也说不定,可偏偏不是她,此人就更显古怪了。

    与此同时,小火神异闻工作室百里之外的地方。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这是一个十分舒适的日子,穿着白裙的少女骑着共享单车,悠闲地在人群中穿梭。

    她驶过一个街口,叮铃——单车停到了一间小超市前。

    “老板,拿瓶水,手机借我用用。”

    “好嘞,两块钱,手机您拿好,密码是123456。”老板正在追剧,此时手机借人,他干脆搬着小板凳到里面去看电视。

    白怜雪解锁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姐姐,我这次进的副本还没被破坏,里面值得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祝鸣,另一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人很古怪……”

    片刻后,白怜雪挂断电话删除通话记录,放下手机同时放下两个一块钱的硬币。

    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着,微风吹拂,眨眼间,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已骑着单车离去。

    老板坐在电视前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有声音扯着嗓子问:“老板,老板在吗?买东西!”

    原来是几个学生来买东西了,他一个激灵,匆匆起身去算账,送走这几个学生,看着摆在柜台下的手机,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怪了,自己刚才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电视了?还看得那么入迷,连手机都忘了拿了.

    与此同时,华都南城区平安大街126号小火神异闻工作室内。

    听完祝鸣对小雪的描述,闻人涂看向祝鸣:“还有别的没?”

    祝鸣脸上闪过一点不明显的纠结,说道:“还有就是殷钰呗……”

    闻人涂知道殷钰这个名字,祝鸣以前跟她说过一点两人的事情,因为闻人家跟异常事务管理局联系紧密,还动用管理局的系统调查过这个名字,可惜什么都没查到。

    曾经祝鸣犹豫过要不要主动找寻殷钰,她也曾心怀侥幸,幻想事情全貌不是自己当初听到的那样。

    当时她还是个孩子,被那些邪异的事情吓傻了,下意识只想到了寻求警察的帮助。

    在离开殷钰后,祝鸣的异能骤然觉醒,她怀疑这跟那一夜的剧痛有关,怀疑殷钰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自己……可惜她找不到她,无法求证,而她也害怕求证到让人失望的答案。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殷钰时她还有一丝心虚,她害怕自己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害怕殷钰其实有苦衷是自己没给她机会解释,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反而是让人伤心的那一个了。

    可时至今日,殷钰再度出现,祝鸣亲耳从她口中听到了我不爱你这件事,这不是误会。

    也许这是件好事,该彻底把她放下了,让她永永远远滚出自己的世界,也算是跟过去那个可怜的自己告别。

    祝鸣便说:“之前都查不到什么,她这次也只是在副本中偶然遇到的,现实中不出现,恐怕得不到什么信息。”

    只要殷钰不出现,两人将永远没有交集,她的阴谋也就跟自己无关了。

    闻人涂耸耸肩,说:“我先记录下来,要是我们管理局的人碰巧在副本里遇到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阿走你也要注意,不是所有觉醒者都是好人,不是所有参与者都是队友,要小心。”

    云走川点点头:“我记住了。”

    除了一些让人心情糟糕的情报,管理局也发现了些相对较好的情报:副本可以被彻底关闭。

    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毁掉副本的核心,但能做到的人不多。

    云走川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有参与者到了时间还没完成任务呢?”

    闻人涂说道:“这涉及到了暗界空间的奖惩机制,你们出来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

    云走川道:“有,我发现自己的异能隐隐有些提升。”

    “不错,这就是完成任务的奖励,不仅如此,下次你们进入副本的时候,还会有另一样东西伴随邀请函一起出现。”

    闻人涂解释道:“那就是护身牌,目前我们发现了两种护身牌,一种灰色一种白色。灰色常见作用有限,所有通关的参与者都会有这个奖励,白色则十分稀少,只会出现在一个副本关闭之后。”

    第24章四季列车(1)

    第二十四章

    除了护身牌,参与暗界空间的另一种奖励便是异能提升了。

    完成任务,觉醒者的整体素质都会得到提升,完不成任务不会丢命,只是什么奖励都没有,甚至会削弱异能。而随着副本中时间推迟,鬼怪的限制越来越少,鲜少有参与者能真的平安躺到最后一刻再出来。

    闻人涂说道:“我不建议靠苟度过副本,这样只会越来越弱,等遇到战斗类副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走川严肃点头:“我明白了,就算是为了节约时间,我也会尽快通关。”一进副本好几天,她可不想这样耽误学习。

    祝鸣忽然问道:“怎么找副本的核心?”

    一听她这话,闻人涂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道:“先别冲动,关于核心我们还没有明确的认知,但核心一被破坏,整个副本都会崩溃。”

    祝鸣和云走川刚从副本内出来,短时间不会再进去,闻人涂勾住祝鸣的肩膀,笑道:“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不就是前女友吗,咱们要放下过去展开新生,不如一块去les吧发展一下新恋情。”

    祝鸣睨她:“你除了怂恿我帮你要美女的微信号还能干什么?”

    闻人涂哽噎,狡辩道:“我不也经常带你去认识新朋友吗。”

    祝鸣假笑:“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每次借口带我寻找新恋情,最后都把我丢一边,光顾着跟美女聊天了?”

    闻人涂讪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好了好了,往事如烟休要再提,走走走。”

    两个恋情受挫的难姐难妹相伴出去玩,只留下云走川一个在家看家,一直到深夜这两人才又回来。

    祝鸣给闻人涂叫了个代驾,送走她后,阿走也回去谁家了。

    祝鸣坐在沙发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门外是安静的夜晚,这里偏僻,一到深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

    留这盏灯也许并没什么用,可是全熄灭会太孤单。

    她睁着眼睛坐了一宿。

    天快亮了。

    祝鸣下意识捻了捻手指,低头,一簇微弱的火苗出现在指尖。

    ……

    ……

    八月三十号,云走川背着书包,站在人群中紧张地左顾右盼。这将是她踏入现代社会的重要一步,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高中生了!

    她期待新生活的到来,又怕自己无法适应。

    “我年纪好像是最大的。”云走川小声嘀咕。

    “没事,你脸嫩。”祝鸣拍拍她的肩,带着她一块领书找教室。

    云走川很想办走读,但工作室距离华都三中有些距离,她只好住宿,只每周周末回去。

    眼见学生的家长们都渐渐离去了,祝鸣也该走了,云走川叮嘱道:“老板,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做饭别勉强,实在不行就叫外卖。”

    “我能有什么事,好好操心你自己吧。”祝鸣不客气地说道,“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周末别忘了回去看店,否则扣你工资!”

    云走川:“……”工资本来就没多少了,再扣,还不如去吃西北风!

    祝鸣跟云走川挥手告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工作室空落了起来。

    还好,刚告别了云走川,闻人涂便拿着一张邀请函找了过来。

    “最近有活吗?”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活吗?”

    闻人涂勾勾手指:“那正好,我这有个单子送给你。”

    原来是异常事务管理局的员工实在忙不过来,只能不停扩招外援,与其不同异能者进入副本被鬼怪挑拨的勾心斗角,还不如结伴一起攻克。

    当然,鉴于副本太多资金有限,外援并没有工资。但跟管理局合作,至少有靠谱的伙伴互相帮助,对于那些间隔时间足够久时刻担心自己收到邀请函的人来说,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已经收到邀请函的觉醒者,也可以向管理局寻求帮助,只是管理局人手不足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管理局搭建了一个论坛,鼓励觉醒者互帮互助,并在上面公开了部分副本的情报。”闻人涂说,“你要是有空可以上去看看,我把链接发你。”

    祝鸣收藏论坛网址,有些纳闷:“又不给钱,还不如拖到邀请函主动出现再进呢,我这间隔时间还挺短的。”

    闻人涂笑笑:“没有工资,但有奖金,收到白色护身牌的人将根据副本难度得到最低十万最高百万的奖金。”

    简而言之,捣碎副本核心的人有钱拿!

    祝鸣的眼睛顿时亮了。

    闻人涂晃晃手中的邀请函,豪爽道:“你和我进这个副本,我再私人资助你一百块!”

    祝鸣:“……那我真是谢谢您了。”

    说回正事,闻人涂介绍自己这次要进的副本是他们新发现的副本,还没有收到相关情报。一次性捣碎副本核心不太容易,主要是为了进去探探底。

    祝鸣答应了,其实就算没那一百块钱,闻人涂有危险,祝鸣也不会不管。

    当祝鸣在邀请函上按下手印,片刻后,一张白色的邀请函眨眼间出现在祝鸣手边,它出现的太快,快到祝鸣根本没看到它形成的过程。

    打开邀请函一看,封面后画着一个桃子图案,里面写着:【诚挚地邀请您来到我们的世界:四季列车,明晚不见不散。】

    原来不是每次都要当夜进入。

    第二天夜里24点,祝鸣握着撬棍,闻人涂握着长刀,两人坐在小火神异闻工作室的沙发上,同时迎来了熟悉的眩晕感。

    黑暗过后,率先迎来的竟然是一阵吵闹。

    祝鸣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儿,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老式绿皮火车内,而车里满满当当全是人……生动无比、吵吵闹闹的活人。

    车座四人一组面对面,中间有张小桌子,祝鸣的位置靠过道,身边坐着一个老奶奶,对面则是一对中年夫妻。

    祝鸣探头看了看,目之所及确实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带着行李充满生活气息。

    古怪的是,除了自己这一桌,车厢内能看到的对坐车座全部三缺一。

    闻人涂不在这节车厢内,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且大家神情都很自然,可能整节车厢只有自己这一个参与者。

    祝鸣想了想,先掏了兜,这次兜里有三样东西,邀请函、护身牌以及一张乘车许可证。灰色护身牌小小一个,上面刻了人首蛇身的图腾,此外什么都没有。

    邀请函的内容已经改变:

    【诚挚地邀请您来到我们的世界:四季列车。

    任务:活满五天

    提示:1请小心黑暗

    2请遵守文明乘车礼仪规范

    3如有需要,可用粮票购买小推车中物品

    4任务失败后果需自负

    5请自行探索其他规则

    注:任务完成后,撕碎邀请函即可脱离世界】

    正看着呢,旁边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突然向祝鸣伸手,笑容和蔼慈祥:“囡囡,嫩去哪一站啊?吃个橘子吧?”

    很正常的一个橘子,饱满橙黄,散发着柑橘香气,但祝鸣看了眼老奶奶苍老的手,说道:“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谁知道老奶奶热情异常,非要让祝鸣吃橘子,她将整兜橘子全部摆在小桌上,还招呼对面那对夫妻一起吃。

    中年夫妻也没拒绝,吃着橘子赞不绝口,谈话间发现他们好像是一家人,老奶奶是那中年男人的妈。

    吃着吃着,三个人全都看向祝鸣,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小姑娘是不是不好意思?别客气,吃个橘子不要嫩啥。”

    “就四,一个银乘车是不是害怕?别怕,俺们都是好银。”

    “一个橘子不当回事,快吃吧!”

    越热情越古怪,祝鸣眯了眯眼睛说:“啊?什么?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方言。”

    说着看了眼窗外,春光无限好。这个副本跟上一个不太一样,外面的环境并非现实中的夏天,从副本名称来看,也许季节会变。

    窗外是一片广袤的碎花草地,小溪潺潺,草长莺飞,前后眺望隐隐能见绵延的山脉。

    气温合适,环境也好,很是舒适。

    那一家三口忽然切换了普通话,老奶奶笑容满面:“哎呀,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小姑娘,是不是要去上大学呀?学生妹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祝鸣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意识:“谁跟你说我要去上大学?我退学回家不行啊。”

    老奶奶:“……”

    就在这时,车厢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大喇叭:“尊敬的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999号四季列车!请您在乘车过程中严格遵守文明乘车礼仪规范,否则将由我们尊敬的乘务员对您进行文明素质再教育。现颁布第一条文明乘车礼仪规范:白天请勿在车厢内打闹!”

    大喇叭响的时候,车厢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像这所谓的文明乘车礼仪规范格外重要一样。

    片刻后车厢内又恢复了热闹,聊天的、吃东西的、看书的,干什么的都有。

    见祝鸣实在不想吃橘子,那一家三口终于不劝了,祝鸣难得安静了会,她闭着眼睛假寐。

    片刻后突然睁开眼,身边人猛地一动,祝鸣面无表情地看向老奶奶、中年夫妻,以及周围的人。

    确定了,他们都在看她。

    在聊天的间隙里,咀嚼东西的时候,看书翻页的瞬间……看似各自忙碌互不相干的满车乘客们,全在见缝插针地偷窥祝鸣。

    那些视线,有着快要溢出的恶意。

    他们要看,祝鸣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她离开座位在车厢内巡逻了一圈。

    其他人悄悄看着她行动,仿佛整个车厢除了祝鸣,就没有人觉得这里不对劲了。

    整节车厢内有4x12x2共96个座位,车厢尽头有一个卫生间一个洗手池,前后两端的门关闭着让人无法离开,门上有一个玻璃小窗,可以观察前后节车厢内的情况。

    祝鸣所在的车厢号是18,前方17后方19,车厢内的情况跟自己这节一般无二,皆是一片祥和寻常,而且每组对坐都三缺一。

    这很可能意味着17、18、19这三节车厢内只有自己一个参与者。

    忽然19号车厢后门的玻璃小窗上出现一张陌生人脸,对方看到祝鸣愣了下,旋即招手,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

    隔着一节车厢,祝鸣什么都听不到,随后摇头坐了回去。

    那人大概也是一位参与者,这节列车看起来很长,所有的参与者都被分开了。

    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车厢间隔的门只有一道,打开就会进入其他车厢,这节列车没有上下的车门。

    祝鸣又坐了回去。

    老奶奶锲而不舍地扒了一个橘子:“囡囡,饿不饿渴不渴?吃个橘子吧?”

    祝鸣若有所思,食指下意识有节奏地敲击桌面。根据上个副本的经验,任务初期会相对平和安全,而这个副本的任务也很直白简单,只要活着就行。

    邀请函提示参与者要遵循文明乘车礼仪规范,现在只说了很普通的一条,禁止白天在车厢内打闹,同时提示大家小心黑暗,难道是到了夜里会有鬼怪出没?

    祝鸣尝试搓了下手指,啧,果然异能又被限制住了,而且她的撬棍还是没能带进来。

    好无聊,现在能干点什么?祝鸣看着窗外没什么变化的风景发呆,风景虽好,可看久了一样腻味儿。

    忽然祝鸣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祝鸣有些诧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进副本前她还跟闻人涂点了个烧烤外卖,进来也不过半个多小时,怎么就饿了?

    不仅肚子饿,嘴巴也开始发干,就好像一天没有饮水进食了似的。

    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这个副本里,参与者的消耗大大提升,这是在逼他们想办法找食物。

    似乎是发觉到祝鸣饿了,老奶奶将橘子往她面前送了送,对面那对夫妻的笑容更加夸张,打开一个饭盒,里面挤满白白胖胖散发着热气的大包子。

    “姑娘,快吃吧。”

    “俺们和你一块吃,好吃,真的!”

    “你这不吃那不吃,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然而无论这一家三口怎么引诱,祝鸣始终不动如山,意识到她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老奶奶冷哼一声收回手:“看你能撑多久!”

    片刻后,祝鸣忽然问道:“粮票是什么?”

    那一家三口看看彼此,脸上重新挂起诡异的笑容,不仅他们,听到粮票两个字的所有人,同一时刻同一动作,全都转头看向了祝鸣。

    老奶奶说:“粮票啊,当然是个好东西了,姑娘你要吗?我这有,只要你把乘车许可证给我,我就把粮票换给你。”

    第25章四季列车(2)

    第二十五章

    祝鸣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是你傻还是我傻?”

    老奶奶:“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没有家教!”

    祝鸣:“年纪老老,快死了都没有家教。”

    说罢祝鸣站起身,挥了挥手里的乘车许可证,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到她手中:“谁能给我粮票,当然,我不会用这个直接换。”

    “姑娘。”一个梳辫子的大姑娘露着雪白的牙齿笑,“你不想用乘车许可证换粮票,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终于有个上道的了,祝鸣干脆换位置坐过去,对方这一桌三人看起来都是大学生,也没有一直勾引祝鸣吃东西。

    她走后,老奶奶和中年夫妻一家三口眼神怨恨地望着祝鸣背影,却没有追上来。

    双麻花辫的姑娘说:“我们桌正在玩一个小游戏,如果你赢了,我们可以把粮票都给你,如果你输了,就把许可证给我们。”

    “什么游戏。”

    “打牌。”

    她拿出一副扑克牌在桌子上洗了洗,说:“咱就玩最普通的,五连单三连对,谁最先出光手里的牌谁就赢。”

    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祝鸣自然不会轻易答应:“我怎么知道你们三个不会联手出千?”

    那姑娘说:“你发牌?”

    祝鸣反客为主道:“不,我要求换个游戏。”

    把大牌换成更简单的,赌大小。

    麻花辫姑娘跟同伴们互相看了看,眼眸微垂说:“好吧,听你的。”

    祝鸣忽然起身:“我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很需要粮票,不好意思,你们自己玩吧。”

    “等等!”麻花辫姑娘急忙叫她,“那我们不赌乘车许可证了,我们赌别的。”

    “别的?”祝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身上好像没别的东西了,实在没办法跟你们赌博,而且都是学生,赌博违法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沾黄赌毒。”

    麻花辫姑娘有些急,生怕她去别的桌,一时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同伴说道:“其实你去别的桌也要满足他们的要求才能拿到粮票,留在我们这多好,我们可以玩简单的。”

    祝鸣:“?”

    麻花辫狠狠踩他一脚:“蠢货!”

    祝鸣忍不住笑了:“噢——看来大家都在等着我呢。”

    麻花辫说:“姑娘,别人的要求你不一定能满足,但我们就很好商量。不如这样,你找一样不重要的东西我们直接跟你换?都是年轻人,互帮互助嘛,我们也不忍心看你饿死。”

    就在她循循善诱的时候,18号车厢的门忽然打开了。

    伴随着轱辘轱辘的声音,一辆装满商品的小拖车缓缓驶入。

    “汪!”

    祝鸣不禁探出身子去看,只见推着小推车围着肚兜的,竟是一条黑白花的可爱边牧!

    众所周知,边牧不是狗。

    咕噜——看到小推车上冒着热气的盒饭跟鲜切水果,祝鸣越发饥饿,奈何邀请函早就提示,想买小推车上的东西需要粮票。

    可能这里唯一的正常人就是祝鸣,见祝鸣没反应,狗狗售货员便推着小推车狗不停爪地进入到下一节车厢。

    麻花辫见状趁热打铁:“一会儿售货员还会返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们换粮票?”

    祝鸣觉得她说的很对,于是又坐了回去,其他桌的人隐隐有些遗憾。

    “不重要的东西都有什么,举个例子我听听。”祝鸣问道。

    麻花辫舔舔嘴巴:“比如你的声音、听觉、视觉或者头发、指甲、衣服……当然,我就随便说说,你放心,只要你有的,都可以拿来换!”

    祝鸣想了想,说道:“我确实有可以跟你们换的东西,但我这人呢,不喜欢占人便宜,所以还是按照之前的提议玩游戏吧。你们赢了,我给每人都奉上我的筹码,你们输了,所有人的粮票都要给我。”

    古怪的大学生脸上一喜,说:“好啊好啊,你赌什么?”

    突然隔壁桌的漂亮小妹妹跌跌撞撞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竟一把抱住祝鸣的小腿,大声说:“姐姐不要信,他们是坏人!啊!”

    就在她喊完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鞭影,啪!小孩仿佛被无形之物抽打了一下,整个人跌到地上哭了起来。

    可她哭得越大声,便越违反文明乘车礼仪规范,看不见的攻击在小孩身上招呼了好几下,祝鸣伸手将她提溜起来捂住嘴。

    这小妹妹才六七岁的样子,软绵绵奶呼呼,眼里含着一包泪,她拽拽祝鸣的袖子:“姐姐不要上他们的当,快跟我过来!”

    麻花辫女大学生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了下来:“姑娘,你就算跟他们过去又能怎么样,他们可不一定有我们这么好说话。”

    祝鸣摸摸小妹妹的圆脑袋,说:“她说的对,我过去了,你们就能给我粮票?”

    小妹妹用力点头:“姐姐,我不想再助纣为虐了,其实这辆车——唔!”

    看不见的禁制直接让她噤了声,小妹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能哀求地看着祝鸣。

    “姑娘,把她交给我吧。”小妹妹的妈妈,一个年轻知性的女人向祝鸣伸手,“唉,孩子年纪小,太单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这样温柔的美女,祝鸣怎么忍心拒绝,干脆抱着孩子坐了过去。

    麻花辫倒也没阻止,可能是碍于文明乘车礼仪规范,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这一家三口。

    跟之前老奶奶和中年夫妻的一家三口组合不同,这一家三口看起来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年轻英俊的丈夫,知性美丽的妻子,还有可爱乖巧的女儿。

    “你们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祝鸣微微笑道,“有什么能说的就说吧。”

    小妹妹靠在祝鸣怀里,头发细软手感很好,她抽抽鼻子,奶呼呼地说:“姐姐你真聪明,我们确实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我们只要一家三口都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妻子温柔地看着女儿笑,递给她一支棒棒糖:“傻孩子也不嫌疼,快吃糖吧,有事爸爸妈妈会跟姐姐说的。”

    说罢她看向祝鸣,眼中充满怅然和苦涩:“姑娘,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手里有乘车许可证,我不清楚你是哪来的,但是,不要随便和别人交换粮票。”

    “为什么?”祝鸣挑了下眉。

    妻子说道:“因为你想得到别人手里的粮票,必然要换出去一样东西,他们可能最初只要一点东西,但后来索取的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你越来越衰弱,最终就会死在这辆车上。”

    “可我不换粮票,就没法买吃的,我会饿死。”祝鸣看了眼小妹妹手中的棒棒糖,反问,“难不成你也想免费送我糖吃?”

    妻子摇摇头,并不为祝鸣的态度感到不满:“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少吃别人给的东西。有些事情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里所有人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自觉下压,列车运行时发出哐切哐切的声音,几乎遮掩掉的了她的吐息。

    她的眼神森然而恐惧,痛苦而为难,她用力摇摇头,苦笑:“碍于规则我们无法直接告诉你,但我想你应该清楚。当然,如果实在受不住饿吃一点也没关系,后果不会很严重,但可能拉肚子。”

    对于她的话祝鸣深表赞同:“之前那位老奶奶,拼命想让我吃橘子,就算只是普通的橘子,她那种态度我也会害怕。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又柔弱的女孩子,来到这种陌生地方总会有些防备心。”

    “是啊,他们太着急了。”妻子叹气,“可能他们都有未尽的夙愿吧,但我们一家已经想通了,只要人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见妻子如此感叹,丈夫张开手臂将她拥到怀里:“老婆,我会永远守着你和女儿的。”

    小妹妹叼着棒棒糖,爬到对面,一家三口紧紧相拥,画面温馨又感人。

    祝鸣等了一会,等他们松开彼此后才说:“话说回来,你们打算怎么帮我?如果什么帮助都无法提供,说再多也没用吧?”

    小妹妹又坐回祝鸣身边,甜甜地笑着说:“当然有办法了,姐姐,我们也可以进行交换呀。只要我们彼此自愿,就可以进行任何游戏和任何交换,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就把自己的粮票给你。”

    这个要求倒是简单,祝鸣直接抱起她,在柔嫩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妹妹笑的见牙不见眼,发出咯咯的笑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粮票递给祝鸣:“姐姐你千万要收好,别弄丢,不然还得跟别人换。”

    之后妻子让祝鸣给小妹妹梳辫子,丈夫让祝鸣带小妹妹去洗手,他们把自己的粮票也都交换给了祝鸣。

    说来也巧,小推车又从后往前回来了。

    轱辘轱辘——

    狗狗售货员像人一样垫着后脚推车。

    “售货员,我想买东西。”

    “汪!”

    小推车上每样东西都明码标价,三张粮票正好买一瓶水和一盒盒饭,物价之贵简直令人发指。

    这么贵不占点便宜不符合她祝鸣的性格,趁售货员不注意,她揉捏了把它的屁股。

    边牧:“……”

    幸好售货员向来很大方,不介意祝鸣这点小动作,汪了一声便推着小车离开了。

    祝鸣吃饭的时候,那妻子又说:“我们只有三张粮票帮不了你太多,你吃慢点,多撑一会。这里有些糖,白天吃都是正常的,如果实在扛不住,你就先吃点糖应付一下,尽量不要跟别人换粮票了。”

    “这些糖不用交换?”

    “不用,只有粮票需要交换。”

    “那就多谢了。”

    祝鸣三下五除二吃完盒饭,带着那包糖和剩下的水,屁股一挪,拿票无情地坐回了三个大学生那桌。

    麻花辫见她回来满脸惊喜。

    妻子见她离开惊讶地瞪眼。

    祝鸣回头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我想买的东西有点多,还是多换点粮票吧。对了,你们刚才说我随便拿什么东西跟你们交换都行是不是?”

    麻花辫连忙点头:“对对,你别听他们一家瞎说,大家都是一样的,怎么我们就成坏人了?我们也想帮你。”

    小妹妹急忙说:“可是小推车一天只会来一趟,姐姐你现在换了也没用。”

    麻花辫打断她:“小妹妹,大人的事别插嘴,就算现在不能花粮票,还不许人家攒着么。”

    说得对呀,祝鸣敲敲桌子:“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拉走了,让你们久等了,之前谁问我要赌什么?”

    是那个男大学生,说:“是我,你打算拿什么赌?不会要拿这包糖吧?”

    对方眼神中充满嫌弃,好像很不满祝鸣如此鸡贼,祝鸣哪能如此呢,她贴心道:“既然我答应用自己的东西跟你们换,当然不会食言,除非你们特意要求用这包糖。”

    男大学生顿时开心起来:“好说好说,你准备用什么换?”

    祝鸣举起右手:“一个耳光。”

    众人一片寂静,片刻,麻花辫女孩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祝鸣微微笑道:“一个耳光,怎么没听清?你们谁赢我,我就送谁一个耳光,保证打得响亮打得精彩,一个不够两个也行,最多三个太多手疼。”

    麻花辫腾地站了起来,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刚喊完,忽然一个趔趄坐了回去,辫子瞬间乱掉,像是被人在肩上抽了一下。

    “呼!”麻花辫愤恨地看着祝鸣,“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祝鸣嗤嗤笑起来,晃晃自己的手:“我只是提议一下,愿不愿意随你们,不换也没关系,反正小妹妹说了小推车一天只来一趟。”

    不管怎么说,祝鸣这人的提议也太气人了,再好脾气的估计都要被她气死。但麻花辫比祝鸣想象中的还要能忍,过了一会,她勉为其难挤出一个笑容:“别开玩笑了,实在不行,你就用糖跟我们赌吧,反正糖已经是你的了。”

    祝鸣说:“真是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想把粮票送给我。”

    麻花辫跟她的同伴们快笑不出来了,该死,她意识到这点后,该不会又反悔不玩了吧?

    祝鸣怎么会让他们失望,拿过桌上的牌利落地洗了起来:“既然你们这么诚恳,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来来,就玩你说的最简单的那种牌。”

    “好。”麻花辫咬牙应下。

    稀里哗啦一阵洗牌,一桌四人轮番抽,祝鸣的牌稀烂,但她笑着说:“我很久没玩牌了,先来几把练练手,要是一直输,可就没心情跟你们赌了。”

    第26章四季列车(3)

    第二十六章

    只要她愿意赌粮票,麻花辫三人没有不答应的。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祝鸣的牌能稀烂到那种程度,且她的牌技跟没有一样!

    男大学生一个顺子差点直接赢,麻花辫悄悄踩他一脚暗示留手,祝鸣什么都没察觉,在他们出单的时候快快乐乐地拍出一个A:“有人要吗?”

    三人摇头。

    祝鸣继续拍:“一个K!”

    三人继续摇头。

    祝鸣兴高采烈道:“一个十!对七!三个三带四!一个六!哈哈哈我赢了!”

    麻花辫虚伪地笑道:“你真是太会打牌了,我们还不一定能赢你呢,要不要来赌一把?”

    祝鸣狐疑地看向她:“可我觉得我的牌不算好,你们不会是故意让我赢的吧?”

    麻花辫连忙说:“怎么可能,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想太多了。”

    祝鸣说:“那先来几把,我赌糖,但我不要你们的粮票。”

    男大学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要,那你想要什么?”

    祝鸣微微一笑,充满温情地说道:“好歹这包糖是别人送我的,我也要准备一些回礼,万一你们输了粮票心情不好就不跟我赌了怎么办?所以先赌别的,你们有什么吃的都拿出来,等我攒够了回礼,再赌你们的粮票。”

    麻花辫看着祝鸣,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这高马尾的女人简直是麻烦精转世,还挑染了半边头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

    如果不答应,祝鸣不肯继续玩下去,那他们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

    麻花辫挤着笑容说:“好吧,都听你的,你就放心吧,我们只是坐车无聊玩玩,没别的意思。”

    祝鸣笑容灿烂:“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们嫌我麻烦呢,没想到你们这么温柔有耐心,不像我,要是碰见事儿精一般就直接动手了。”

    麻花辫:“……”

    为了不让祝鸣这个事儿精察觉到异常,麻花辫三人不得不精心打牌,要在祝鸣稀烂的牌技下让她有输有赢,还要防止她发现己方在刻意相让。

    好累,心好累,打了这么多年牌,头一次这么累。

    麻花辫感觉自己的皮肤都粗糙了不少。

    几把之后,大家输赢次数都差不多,祝鸣是赢得最多的人,麻花辫试探着提议:“你打的这么好,要不要趁热打铁赌粮票?你放心,我们就算输了也会陪你玩,不会不理你。”

    祝鸣玩得很开心,一口答应:“行啊,虽然我上一把输给了你们仨,不过我有信心逆风翻牌绝地反击以一敌三!不过……”

    麻花辫心一提:“不过什么?”

    祝鸣后靠,左手搭在椅背上,翘起一只二郎腿,伴随嘴角一同升起的右手中,捏着一颗糖果:“正好我一次输给你们仨三颗糖,为了鼓励大家的友谊,为了给接下来的牌局打气,一起吃糖庆祝下吧!”

    一时间麻花辫三人又沉默起来,他们用同一种深沉的眼神看向祝鸣,压抑的气氛凝固在这场小小牌桌上。

    祝鸣没有丝毫退让,嘴角笑容越来越深,她弹了一下糖果说:“难道这些糖有问题,可我明明记得小妹妹的妈妈说,吃点你们的食物没事……唔,是我忽略了什么?大家这么善良,不会骗我吧?”

    麻花辫深吸一口气,说:“怎么会骗你?只是一颗糖而已,我们大家一起吃,挺好的。”

    三个大学生似乎做好了决定,和祝鸣一块拨开糖纸,为了让祝鸣放心,他们三个先把糖吃了下去。

    祝鸣拿着糖果准备放进嘴里,小妹妹舔着自己的棒棒糖安静看着。

    在糖果挨到嘴边的时候,祝鸣忽然皱眉叫了一声:“哎呀!我牙疼!”

    麻花辫众人:“……”

    祝鸣紧锁眉头摇头叹气:“真是的,差点忘了我蛀牙了,一看到糖我就反射性牙疼,不行不行,这颗你们帮我吃了吧。”

    说完祝鸣把糖丢到牌桌上,扭头对傻了眼的小妹妹笑:“小妹妹,就算不做人也要记得早晚刷牙哦,不然像姐姐这样蛀了牙就没法吃糖了。”

    小妹妹差点笑不出来:“姐姐说的真对。”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温柔又贴心的好姐姐。”说完祝鸣把从麻花辫三人组那赢来的散装小零食丢给小妹妹一家。“这是姐姐我爱的回礼,快吃吧,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小妹妹天真纯洁地问:“可是我们吃了,姐姐吃什么呀?”

    祝鸣说:“我吃他们后面输给我的,我牌技这么好,还愁他们不输?”

    那位美丽知性的妻子一把抱过小妹妹,默默看一眼祝鸣:“万一大姐姐一直输呢?乖乖,咱们先给姐姐留着。”

    麻花辫狠狠看了这一家三口一眼,再面对祝鸣时,耐心几乎消失殆尽,眉目中满是阴沉:“礼尚往来玩够了吗,可以继续玩牌了吧?”

    “行行行,看把你急的,这次就赌你们的粮票吧。”祝鸣向来大方。

    又是一轮洗牌抽牌,麻花辫三人互相看一眼同伴,眼中满是动容:终于TM快结束了,终于不用陪这事儿精继续玩了!

    “三带一!”祝鸣丢下四张牌,随后晃晃手里的三张,“有人要吗?”

    三人摇头。

    某种势不可挡的胜利再次上演,祝鸣心花怒放:“对K!要吗?三四五六七!要吗?一个六!要吗?一个九!哇,我又双叒叕赢了!!”

    麻花辫三人扬起虚伪的笑容,连番鼓掌:“真厉害真厉害,既然你赢了,我们的粮票就归你了。”

    祝鸣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玩到现在其实时间并没过去多久,但祝鸣又开始饿了。

    实在不想跟祝鸣继续玩牌的麻花辫三人组热情地请她吃小零食,不能吃糖,吃点小饼干总可以吧?

    祝鸣:“不行啊,人家最近在减肥呢!”

    麻花辫:“……”她死平第一次碰到这么事儿精又作的女人。

    窗外风光不变,祝鸣靠着椅背休息,渐渐地她发现外面的风景产生了变化。

    随着列车稳定不停的前行,远方的山脉越来越近,而这辆车子马上就要钻进一个开在山脚下的隧道口了!

    一成不变的风景终于开始产生变化,在隧道口两边,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岗位亭,而接近后越发高大的山脉则依旧向两边无穷无尽地延伸着。

    邀请函提示第一条:请小心黑暗!

    而那如妖魔巨口般的隧道入口,黑黢黢无一丝光亮!

    轰——

    列车鸣笛,没有丝毫犹豫冲入隧道口。

    一节、两节、三节……祝鸣眼睁睁看到前方的17号车厢陷入黑暗,紧接着便是自己的18号车厢。

    就在那么一瞬间,整节车厢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中,方才还热闹祥和的车厢彻底安静下来,再没有了一丝人气儿。

    啪嗒啪嗒。

    闪烁着的灯光晃了几下,一瞬黑暗一瞬昏黄,似乎头顶的灯年久老化出现了故障。

    就在这灯光变化的短暂时间里,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祝鸣的手腕。

    噌——

    昏黄的灯光彻底亮起,在这不知多长的隧道中,只有车厢内亮着光,车外则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光都没有,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不知这辆列车到底在朝着哪里前行。也许,是朝着地心也未可知。

    祝鸣抬头看向同桌的三个人,无论是麻花辫还是她的两个同伴,全都显露出了真容。

    惨白发青的脸色,幽深的瞳孔和浑身上下挡也挡不住的鬼气,毫无疑问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鬼,或者说,这一车厢的人除了祝鸣全都是鬼!只不过此刻车厢里其他人都失去了踪影,只有祝鸣收下粮票的两桌鬼留在这里收割战利品。

    麻花辫的嘴巴越裂越大,发出刺耳的尖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既然拿了我的粮票,就用你的命来还吧!”

    祝鸣手腕一翻,抓着她的青黑鬼手便开始滋滋冒烟儿,男大学生惨叫一声连忙收手。

    祝鸣微微笑道:“可我是觉醒者啊。”

    腰上忽然一凉,软绵绵奶呼呼的小妹妹用丢了眼球的黑洞洞的眼眶看向祝鸣,发出尖细的童稚笑声:“可是大姐姐,我生前也是觉醒者呀,你这点招数还杀不了我。下辈子记得不要轻信小朋友,不过你可能也没有下辈子啦!”

    说完她的两只手变成利爪向祝鸣腹部掏去,祝鸣飞快拧身,同时拽着小鬼的头发往后扯去。

    小胳膊小腿实在太短,头发被灼烧的滋滋冒烟,她尖叫一声:“还不快上!”

    同样化鬼的那对父母便左右围堵冲了上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夜晚”,白天不需在车厢内打闹的规矩不用遵守,鬼怪的能力以及自己的能力都恢复了!

    祝鸣抡起小鬼当作武器狂的砸向身旁的两只鬼,人已经翻过椅背蹿出包围圈,麻花辫大喊一声在后面,自己率先扑了出来。

    祝鸣这才发现现出原形的麻花辫竟然没有双腿,她的腿从膝盖下整齐截断,偏靠着两只手爬的飞快,竟比两条腿的鬼追的还要紧。

    车厢前后门仍旧紧闭着,过道狭小,祝鸣拽住货架腾空而起,故技重施从众鬼头上翻过。

    乍一落地,祝鸣柔弱地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到一处座位上,好像是脚崴了。

    麻花辫见状一喜:“看你还往哪跑!”

    祝鸣不跑,祝鸣大叫:“等一下!你们杀我是为了乘车许可证吧,可我只有一张许可证,你们却有六个鬼,杀了我你们打算怎么分?!”

    六只鬼脚步一停,瞄向身旁人的眼神越发阴森。

    是啊,怎么分?

    说来也巧,在祝鸣问完这句话的时候,三个大学生鬼的肚子忽然响起一阵明显的咕噜声,当时这三只鬼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白天”吃进肚子里的糖,开始发挥效用了。

    咯噔咯噔,车厢轻微地颠簸了几下。

    祝鸣惊讶地说道:“怎么了呢这是,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早知道你们别掺和进来啊,你看小妹妹一家辛辛苦苦劝我不要收别人的粮票,只要你们不插手,我就是他们一家板上钉钉的肉了。现在你看,啧啧啧……鬼心不足蛇吞象,你们费那么大力气也要加入这个夜晚,总不会甘心轻易放手吧?”

    小妹妹一家:说得好对。

    大学生鬼们:说的没错。

    两组鬼看向彼此的眼神越发凶恶,小妹妹威胁道:“她身上的阳气那么炽烈,就凭你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我劝你们识相点,别打扰我们!”

    麻花辫眼红得像要滴血:“放狠话谁不会,拿到许可证要靠真本事!”

    鬼,尤其是厉鬼,往往越凶恶越偏执,正如祝鸣所说,他们清楚彼此不会轻易放手。

    小妹妹咬碎棒棒糖,在男大学生鬼控制不住地捂着肚子弯腰的时候伸出利爪直接划破了对方的胸腹。大学生鬼惨叫一声,满地乱爬着后退,他现在更想去上厕所!

    小妹妹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吃了她的糖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如她自己清楚,别说是觉醒者了,就是别的鬼怪竞争者也能起作用。当然大家对彼此的底细门清,肯定不会吃别鬼的东西,这还得感谢那个事精儿大姐姐呢。

    “就凭你们现在的状态也配和我争?滚!”

    麻花辫满口利齿,她知道吃糖的后果还是选择冒险,可不是为了被别鬼威胁一两句就退缩的。

    在小妹妹得意的时候,她扑上去抱着对方就是一个翻滚。

    两人顿时打作一团。

    大家都是鬼,打架手段差不多,小妹妹生前是觉醒者,死后也继承了自己的能力,可她到底年纪小不如麻花辫老辣,一时间竟也分不出个高下。

    知性美女妻子鬼现在的尊荣可一点都不知性也不美,她和她的丈夫一样满脸都是裂痕,她余光一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祝鸣竟然坐到了最靠门的位置,而且翘着二郎腿看戏看得很开心。

    妻子鬼连忙说道:“别打了!错过时间她就跑了,这个人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对付,我们先把她杀了,事后再商量许可证的归属!”

    说得对。

    小妹妹跟麻花辫互相瞪了彼此一眼,终于肯放开满身伤痕的对方,一时间,几双阴恻恻的鬼眼同时看向了祝鸣。

    小妹妹鬼虽然没有眼睛,却丝毫不妨碍她看人:“大姐姐你真坏,竟然挑拨离间。”

    祝鸣比她说的更坏:“哪有,你不觉得狗咬狗的戏码很有意思吗?”

    众鬼恼怒,本就充满怨气,被她这么一激,也不用商量了,全都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方才还柔弱崴脚的祝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坐久了确实累,也该松松筋骨了。”

    小妹妹一家三口鬼成包围之势扑向祝鸣,麻花辫则攻击下盘,而那两个男大学生鬼……不好意思,已经直奔厕所顾不得杀人了。

    祝鸣捏了捏手指,没有撬棍在手不方便进行远程攻击,不过还好……

    昏黄的灯光下,一身黑衣的女人灵活地像只猫,手一勾货架腰背弓起瞬间弹跳起来,人尚在半空中时便拧腰定位精准无比地翻到一鬼身后。说时迟那时快,祝鸣左右两手同时发力,一勾一颗鬼头,旋即碰的一声将其撞到一起。

    两只成年鬼贴靠着向下,脑后传来极度刺痛,那女人身上的焱阳之气简直浓烈到可怕!

    刹那间两鬼便与麻花辫叠到了一起,而小鬼敏捷快速扑在最前,方才扑了个空撞到玻璃窗上,回身弹起直奔祝鸣面门而去。

    祝鸣蹲到交叠的三鬼背上,膝盖发力稳稳压制它们,竟不躲不闪五指一张跟小妹妹来了个十指相扣。

    小妹妹愣住,鬼生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祝鸣微笑:“别担心,我没有那种癖好。”

    说完手指手腕一同发力,将那只鬼爪旋转下拧!

    一阵剧痛袭来,和祝鸣接触的地方不停冒出黑暗,小鬼发出尖细惨叫,忙不迭用另一只手去抓祝鸣。奈何祝鸣也空着一只手正好抓住,刷地一下手腕翻折,因过长过利不慎灵巧的十支利爪稳稳对准祝鸣脚下的鬼背扎去。

    无辜被扎的丈夫鬼:“啊!!!”

    真所谓透心凉心飞扬,被穿透的伤口正在鬼后心处,一道道黑色烟雾随着与祝鸣接触部位焚烧的烟雾一同升起,眨眼的功夫丈夫鬼神情惊恐死在原地,身上如人一样受伤一样显出大片血肉模糊的烧伤和□□,黑红色的污血淌了满地。

    祝鸣膝盖一松,脚一勾把丈夫鬼甩开,手仍与小鬼相扣。

    小鬼露出惊恐神情,眼见下一个就是自己老妈,她拼命扑腾整个身子向后扯去。

    那指甲尖利无比又滑溜,祝鸣一个不慎被她挣脱,正准备去逮这小鬼,耳旁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闷响。

    她扭头一看,发现一直关闭的车厢门终于打开了,前后无数道车厢的门,同一时间全部打开。

    祝鸣眨眨眼,前后转头。

    前面是17号车厢后面是19号车厢,里面都没有鬼。

    一个参与者狼狈无比地扑进了17号车厢,她来自16号车厢,追杀他的鬼没有追过去,停留在16号车厢门那不动,只用眼神追杀那个参与者。

    而透过洞开的门,祝鸣发现20号车厢内充满血迹十分惨烈,恐怕人已经死了。再远一些的车厢里也有人的动静,具体情况看不太清。

    祝鸣摸摸下巴,不知道要不要换个车厢。

    膝盖下压着的换成了妻子鬼,接触的地方不停发出烤肉一样的滋滋声,妻子鬼惨叫着但一时半会还消散不了。

    忽然祝鸣脚腕一痛,低头一看,竟是麻花辫凶狠无比地从妻子鬼身下探出了头来咬自己。

    祝鸣挑了下眉,片刻后,祝鸣脚踝流下的血液滴到妻子鬼身上,灼烧出几个血肉模糊的洞来,同时麻花辫一口尖锐雪白靓丽无比的牙没了。

    麻花辫:“……”

    趁祝鸣不注意,小鬼心惊胆战地抓住妈妈手臂便往外拖,与此同时祝鸣眼尖的发现,才打开还没一分钟的门竟在慢慢慢慢地试图关闭!

    顾不得许多,祝鸣按住妻子鬼后脑,汹涌的焱阳之气随着一道微小火苗同时钻入,嘭地响起一声小小闷响,妻子鬼七窍流血不再动弹。

    刚才看戏拖延了时间,来不及处理剩下几只鬼了,祝鸣直扑17号车厢,赶在车门关闭前顺利进入。

    小鬼一次性爹妈死绝,恨得鬼体如刺猬一样炸毛变形,她扑到17-18间隔的门上疯狂尖叫,即使门没有彻底关闭,却仍有一道隐形的门阻拦小鬼不让其进入17号车厢。

    祝鸣眯了眯眼睛:“想去和你爸妈团聚?那我就帮帮你。”

    说罢她上前一步准备送那小鬼去死,结果祝鸣发现自己也被隐形门挡住回不去了。

    没能做成好事,祝鸣有点遗憾。

    扭头一看,一个陌生女孩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你好,我是参与者,你也是吧?”

    祝鸣点头,扬了下自己的邀请函示意。

    女孩脸色好转,但仍有些惧意,她主动示好道:“你真厉害,是攻击型的异能吧?那边好几只鬼都打不过你,这次通关你肯定稳了。”

    祝鸣眨眨眼:“那你呢,是什么类型的?”

    女孩说:“我的异能是速度增幅。”

    靠着这个异能拉风筝,她才在鬼的追杀下撑到现在。

    “也挺厉害的。”祝鸣客气道,说完挑了个座位坐下休息,虽然把麻花辫的牙给整没了,但那口锋利的鬼牙仍在祝鸣脚踝上造出了深重的伤口。

    女孩坐到她同排的四座空位处,主动介绍起自己来:“因为我跑得快,我朋友们给我起外号叫飞毛腿,我说太难听了,能不能叫我腿精,他们说这属于虚假宣传,腿妹可以腿精不行,慢慢的腿妹就成我外号了,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祝鸣问:“你想和我联手?”

    腿妹急忙点头:“副本刚开始,虽然我不太能打,但指不定后面有用呢。”打架她不行,逃跑第一名。

    祝鸣道:“我叫祝鸣,联手可以,但我还有同伴在副本内,我要去找她。”

    腿妹毫不犹豫道:“这些车厢都差不多,我跟你一起。”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指怎么了?”

    腿妹脸色一变,心有余悸地举起左手小拇指,那指头血肉模糊,指甲盖消失不见。

    如果是“夜晚”被鬼拽的,不应该只小指头受伤。

    “我用指甲跟他们换了粮票。”腿妹说,“你用什么换的?我看你好像什么都没缺,完了,你不会把乘车许可证换出去了吧,别啊,那个一看就很重要!”

    祝鸣震惊地看着她:“没换,我突然发现……海水不可斗量,人也不可貌相。”

    万万没想到腿妹看起来胆子不大,对自己下手却这么狠。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头顶昏黄的灯就又开始闪烁了,两人顿时停下言语,警惕地看向四周环境。

    祝鸣撑着小桌去看窗外,列车前方,一片刺目如烈日的白光正吞噬着呼啸前行的列车,看起来列车马上就要驶出隧道了!

    果然没错,冲出那片白光,窗外的景色陡然一变,从纯粹的黑暗变成了林深叶茂的盛夏,车厢内的温度也随之一变,急剧地升高起来。

    同一时间,各式各样热闹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夜晚”消失不见的人们又重新出现了。

    靠着腿妹的是三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衣服破烂穿着草鞋,靠着祝鸣的则是三个有说有笑的……穿着马褂留长辫的男人。

    有意思,这节车厢内的人,穿着都挺复古的。

    不知道是不是清朝遗民的缘故,男女都分开坐,连做鬼都要守规矩,可见社会观念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

    第27章四季列车(4)

    第二十七章

    这次的副本跟上次的不太一样,进来不到三个小时便让参与者直面战斗环节,虽然不用解谜调查,模式上来说相对简单,但对非战斗类型的参与者来说难度反而更高了。

    副本内的高消耗逼迫参与者去收集粮票,然而拿了粮票“夜晚”就要面对鬼怪的追杀,饿肚子还是打架,这是大部分参与者的矛盾所在。

    如果这个副本一直持续高消耗和急速日夜转换的节奏,那么腿妹势必要多次进行抉择,这个道理腿妹自己也清楚。

    腿妹犹豫地看了眼祝鸣,祝鸣很安静,在托着腮瞅自己。

    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表现的好一点,祝鸣就不会真心把自己当合作者。她看起来很强,这样强的人往往都有些高傲,太弱的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可自己真的不擅长打架,唉,看来只能在勇气和决心上表现一下了,至少要让祝鸣知道自己不会拖后腿。

    腿妹决心一上,当场拍桌:“我要跟你们换粮票!”

    祝鸣好奇地看着她。

    那桌三人盯着腿妹沉默地看,半晌没有说话,气氛太过压抑,腿妹刚涌上来的勇气开始消散。

    但不换粮票她饿啊。

    终于那三人好像想好了什么,正准备开口,腿妹忽然站起来:“等等,我不跟你们换了。”

    她精心扫视一圈,挑了一个老人、胖妞和孕妇的组合,很好,这个组合一看就不能打,跑的肯定慢,更适合自己。

    腿妹坐过去说:“我要跟你们换粮票,说吧,什么条件?”

    揪着手绢的孕妇穿着一身旗装,脚下踩着花盆底,她瞅了瞅同伴,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小姑娘,你可真有趣儿,那你说说,你能拿什么换?”

    经过一个日夜的轮转,恐怕参与者都清楚粮票的含义了,在这种情况下来换粮票应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鬼怪们也懒得演戏了,第一轮是最容易骗到乘车许可证并给参与者下套的,一旦错过机不再来。

    腿妹抿抿唇,说:“我可以用一个指甲换。”

    孕妇摇头:“就一个指甲?你想的也太美了,要知道没有粮票你们就会饿死,现在已经是夏天了,通货膨胀懂不懂?”

    腿妹紧锁眉头,瞪着孕妇不肯退让,一个指甲还不行?这些鬼未免也太贪婪了。

    祝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扶着额头叹气。

    在腿妹即将松口让步的时候,祝鸣伸手搭到她肩上,不耐烦道:“大家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

    不划算的交易被打断,腿妹心里一松:“什么事?”

    祝鸣道:“现在是卖家市场不是买家市场,我们才是卖货的,这些粮票你们求我收我还不一定收呢。”

    腿妹一愣,旋即被祝鸣拉起,祝鸣一屁股坐到她刚才坐的地方,让腿妹去旁边坐。

    祝鸣敲敲小桌,从怀里掏出三张粮票晃了下:“看到没,这种东西我不缺。我只给你们一个机会交粮票来买我的命,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等到了晚上,我换个车厢,你们可就彻底没机会拿乘车许可证了。所以听明白没,粮票,爱交不交!”

    老人孕妇胖妞三人迟疑片刻,各自掏出粮票:“可你总得拿点东西来换吧?”

    祝鸣说:“当然有,喏。”

    一人一颗糖果,多了没有。

    三张粮票到手,祝鸣侧转过身对腿妹挑眉:看到没,节奏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腿妹恍然大悟,深感受教。

    进副本之后,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地观察情况,饿的快疯了才鼓起勇气跟他们换粮票。16号车厢那群看人下菜碟儿的鬼精应当是看出自己状态不佳,故意做出一副不想交换的模样,逼自己主动求着去换。

    可恨,鬼心思可真多。

    随着列车的前行,一直沉默的大喇叭忽然又响了起来:

    “尊敬的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999号四季列车!请您在乘车过程中严格遵守文明乘车礼仪规范,否则将由我们尊敬的乘务员对您进行文明素质再教育。现颁布第二条文明乘车礼仪规范:交换时请遵循自愿原则!”

    大喇叭说完后,祝鸣继续敲桌子:“我再收两桌粮票,收完就不收了啊,交粮票的时候记得上供,糖果小零食这样易于携带的优先,当然遵循自愿原则,我不勉强大家。票数有限,要交从速!”

    17号车厢满满一车鬼,看向祝鸣的眼神充满怨念,这特么什么人啊,能不能干点人事?

    祝鸣:不能。

    奈何祝鸣精准抓住了鬼怪对乘车许可证的渴望,虽然她收9张粮票自己不一定能竞争成功,但不交,就肯定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一时间整个车厢的鬼怪都蠢蠢欲动起来。

    腿妹有点担心:“这么多会不会压力太大?”她上次就换了两张粮票,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

    祝鸣说:“别担心,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异常事务管理局职员”

    腿妹露出惊喜的神情,在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就瞬间安心了。

    祝鸣:“的朋友。”

    腿妹:“也,也挺好。”

    鉴于想交粮票的鬼怪太多,祝鸣大手一挥,指挥想交的举手,随后将收缴粮票这个重任交给了腿妹。

    腿妹受宠若惊:“真的让我挑吗?”

    祝鸣笑容亲切:“是啊,毕竟到了晚上你也在这节车厢里,万一我挑的鬼把你搞死了怎么办,那我多内疚。”

    腿妹:“……”那我挑的鬼搞死我,岂不就纯属活该了。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好好表现滴!腿妹在车厢内巡逻一圈,被跟上一次截然不同的火热眼神包围着,顿时有种咸鱼翻身做主人的快乐。

    她精心挑选了两桌看起来较弱的鬼怪,坐回祝鸣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正趴在小桌上睡觉。

    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小推车又轱辘轱辘驶了进来,黑白花的售货员汪了一声通知大家自己的到来。腿妹连忙推醒祝鸣,拿到粮票不是自己的功劳,她不敢自己花掉。

    祝鸣买了两份盒饭和水,花掉六个粮票,又买了两个面包,之后还会很快就饿,要垫一下,又花出去两张粮票。预留两张粮票上厕所——没错,这里的厕所都收粮票,其吝啬程度令人发指!

    简单一算,手头就只剩下一张空闲的粮票了。

    祝鸣问售货员:“小推车上没有的东西能买吗?”

    边牧:“汪!”

    可能是“是”的意思?祝鸣便试探道:“我要一个书包。”

    边牧像人一样灵巧,用爪子扒开小推车下方的小柜,还真从里面叼出来了个双肩背包,然而包装袋上表明一个背包五张粮票,祝鸣现在买不起。

    祝鸣便道:“算了,我下次再买。”

    说完撸撸狗头,边牧把背包塞回小柜,甩甩尾巴推着车继续往下一个车厢去了。

    很快下一个“夜晚”便再次到来,列车飞快地驶入黑黢黢的隧道,灯光闪烁瞬息,人去鬼现。

    祝鸣仍坐在孕妇那桌,拍拍胖妞鬼的肩膀,贴心道:“我坐里面去,省的别鬼跟你们抢。”

    胖妞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她闻言一阵恍惚,愣愣地跟她换了座位:“姐,你人真好!”

    祝鸣说:“不客气,应该的,你先挡挡外面几个鬼,省得他们偷袭。”

    胖妞做人的时候只是单纯胖,做鬼的时候身体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转眼间就把四座入口堵住:“我挡住了,你们快点!”

    孕妇鬼嘴角一抽,不知祝鸣是不是傻,但这都不影响什么,她的许可证,她一定要拿到手!

    两鬼眼中凶光一闪,便狠恶地扑向了祝鸣。

    这边被胖妞牢牢守着,剩下六只鬼见自己落后顿时转换目标,全都朝着腿妹奔去。

    六只鬼,整整六只啊!而且车厢空间不大到处是座椅障碍,严重影响腿妹发挥。

    腿妹这辈子没跑的这么惊险刺激过,感觉这个副本出去后,她就能参加越野障碍跑了。一时间浑身血液上涌,呼哧呼哧跑的状若疯魔手舞足蹈。

    那位异常事务管理局职员的朋友姐姐不会出事了吧,可千万别!可她一直被堵在里头没什么动静……

    在腿妹眼里,周围的一切都相当慢,当她再次与胖妞那桌擦肩的时候,胖妞忽然向前扑去,腿妹露出惊讶的神情,下一秒已然跑出三米远去。

    而胖妞挂着扭曲的神情,将吊在腿妹身后的几只鬼重重压到身下。

    她断断续续地说:“姐,你骗……鬼……”

    被庞大变形的身躯衬托的越发拥挤的座位里,黑衣女人缓缓收回手,黑红的污血在上蜿蜒流淌,她抬头对腿妹笑了笑,却不知自己溅了一脸的血比鬼怪还要可怖。

    “慢了一点,不好意思。”

    腿妹哪敢怪她,诚心诚意道:“不慢不慢,只要你没事就好!”

    只要祝鸣没事,这个“夜晚”就稳了!

    ……

    五分钟后,无数道车厢前后门同时打开。

    16号车厢内有两只虎视眈眈的鬼,是腿妹上一环节未解决的,18号车厢内有四只虎视眈眈的鬼,对祝鸣的怨念几乎实质性升天。

    “去前面。”

    祝鸣甩甩手手上的血,当先一步进了16号车厢,腿妹紧随其后。

    两只虎视眈眈的鬼见她们进来顿时高兴起来,好呀,上次跑掉的猎物这次又回来了!

    然而两只鬼还没来得及行动,另一边的门口便又走进来一人。

    两鬼一愣,来了三个人,咱杀得过来吗?

    还好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他们腐烂的鬼脑子多思考,因为很快,进来的第三人便一手一只搭到他们肩上,挑染了蓝紫色的碎发俏皮而蓬松,那人笑道:“怎么这么狼狈啊祝鸣。”

    话音乍落,腿妹惊讶地看到一阵刺目的紫白电光闪过,两只鬼便疯狂颤抖起来。

    天雷驱邪,正克鬼物,它们神情扭曲地尖叫着,试图攻击来人,然而来人身上也蒙了一层电光,这两只鬼怪压根不敢碰她。

    片刻后鬼怪化为黑灰湮灭,穿着露脐装的女人拍拍手上沾着的灰,抻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这个小妹妹是谁?”

    腿妹自觉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闻人涂便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好你好,我叫闻人涂,是祝鸣的好朋友。”

    ……

    16号车厢参与者三人:祝鸣、闻人涂、腿妹。

    列车驶出隧道,从夏入秋,车窗外满眼都是金黄,遥遥望去远方的麦田让人心旷神怡,但伴随着季节变化,车厢内的温度也一下子凉了下来。

    方才死掉的两具鬼尸消失的无影无踪,车厢里规律的三缺一座位也少了两个人。

    祝鸣在洗手池那打理自己身上的污迹,腿妹好奇地看向闻人涂,不知她是否就是祝鸣那位在异常事务管理局任职的朋友。

    “为什么你的刀能带进来,我的撬棍就不行?”祝鸣有点郁闷。

    “可能是因为附灵术,而且它是我的契连物。”闻人涂拍拍挂在腰上的长刀斩秋,道,“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打的不过瘾,那群小鬼太能爬了。”

    她拍拍鼓囊囊的裤兜,里面装的都是粮票。刚入副本时闻人涂身处14号车厢,她先试探了下粮票的副作用,心里有谱后来到15号车厢,开始大规模收割粮票,考虑到自己能力有限,她暂且只收了半车厢的粮票。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把所有夜间出没的鬼怪都屠戮殆尽了。

    “有的时候人太强,也是一种罪。”闻人涂凡尔赛道,“我不过就是秒杀了几只鬼,剩下的就开始逃跑,要么挂到天花板上,要么缩小藏在角落里。”

    闻人涂的异能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无法隔空使用,且这里的车厢不能被破坏,她的异能不能施加在座椅墙壁等地方。她的体术又比较普通,追了一会累了,也就放弃了。

    但现在祝鸣来了。

    祝鸣洗了把脸,道:“其实我也在等你,在外面的时候盯着的人太多,不方便说,不过进了这里,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哈?什么事这么神秘?”

    “我的异能能用了。”祝鸣下意识压低声音。

    闻人涂顿时满脸惊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姥姥知道吗?”

    祝鸣摇头:“上个副本出来后就可以了,我没打算说,他们自己发现了再说吧。”

    实际上七年前祝鸣异能觉醒后没过多久就被封印了起来,长久以来,她始终没有真正使用过自己的能力。

    腿妹安静地旁听没插话,有点听不太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难道祝鸣之前都没有异能吗?

    听着听着,腿妹忽然一个激灵:“阿嚏!”

    祝鸣和闻人涂同时看过去。

    腿妹搓搓鼻子,刚想说点什么,就开始不停打喷嚏。

    闻人涂道:“是温差太快感冒了吧。”

    祝鸣耸肩:“有可能,看这个节奏和规律,下一次就该进入冬天了。”

    就在这时,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尊敬的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999号四季列车!请您在乘车过程中严格遵守文明乘车礼仪规范,否则将由我们尊敬的乘务员对您进行文明素质再教育。现颁布最后一条文明乘车礼仪规范:请看好您的乘车许可证,遗失不补,遗失不补,重复,遗失不补!”

    最后那四个字喊得都破了声,好像对着大喇叭喊话的人恨不能揪着每个乘客的耳朵重复一样。

    祝鸣和闻人涂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腿妹捏着鼻子,打喷嚏打的浑身发软,不知道小推车卖不卖药,卖的话贵不贵。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除了打喷嚏,伴随着高速饥饿的状态,喉咙发痒红肿,头也晕眩起来。

    可恶,在这里就连生病的状态都发展的飞速,这样子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啊。

    幸好祝鸣和那个叫闻人涂的女人都很厉害,自己待会拼一下,她们应该不会丢下自己不管。腿妹如此安慰着自己,她看到祝鸣和闻人涂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并不像上节车厢那样张扬。

    难道是顾及自己这个病人?腿妹感到一些愧疚,同时深深感动于异常事务管理局职员的可靠。

    在秋季旅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边牧售货员又带着小推车过来了。

    闻人涂很快就把那一兜粮票都花光,除了必需的食物和水,她还买了退烧药(给腿妹),买了三件薄外套两件羽绒服(预备过冬),并买了一个双肩包。

    别说,虽然小推车不大,但那个小柜里的东西当真是齐全。

    现在约么十来度的温度,祝鸣觉得正好,并不算冷,但也没拂了闻人涂的好意,将那件黑色长风衣穿到了身上。

    腿妹吃了药套上外套昏昏欲睡,就在这时,祝鸣和闻人涂站了起来。

    一个说打劫,一个拉开了包。

    腿妹顿时被她们吓清醒了,等等等等,怎么突然就打劫了?打劫谁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16号车厢内幸存的鬼了。

    别说腿妹,就连车厢内的众鬼都被这个操作惊住了,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交换粮票要自愿。”一只鬼想到关键的地方,说,“我不换,嘿嘿,你们肯定有阴谋!”

    这两人如此张狂,要么是傻子要么有真本事,鉴于她们已经活过了两个“夜晚”,那么肯定是有真本事的。此鬼想的很明白,这次错过了她们虽然有些遗憾,但这辆车上还有其他人,只要足够耐心,他总能等到有缘的那个ta。

    然而祝鸣说:“不,就要跟你换,至于换什么我决定。”

    鬼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试图用眼神逼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祝鸣微微笑了下,说:“别这么看着我,其实你们根本没办法拒绝对么?春天,也就是第一个白天的时候,就有鬼跟我说想得到别人手里的粮票,就必须换出去一些东西,那时候我没有多想,但没想到……文明乘车礼仪说,交换要遵循自愿原则。”

    为什么要单独强调这一点,这种事很容易就能发现,鬼实际上无法强迫人去交换什么,这真的值得特意强调吗?

    直到刚才祝鸣和闻人涂决定打劫16号车厢的鬼后,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玩家太强大,鬼决定不跟他交换粮票,那么玩家不久会直接饿死,鬼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捡一张乘车许可证——这是很不合理的,如果规则如此,只要鬼在内部达成一致,那么所有玩家都会死。

    所以这项规则实际上限制的,是玩家交换给鬼的东西需要自愿,而鬼不能拒绝玩家交换粮票的要求!

    第28章四季列车(5)

    第二十八章

    鬼瞪着祝鸣,和她掌心的糖球,终于不情不愿地把粮票交了出来。

    金秋万里,祝鸣笑道:“别担心,竞争压力不会很大,毕竟车厢拥挤,鬼太多站不开。”

    得给别人留点机会,而且这还有个病号,所以这一次她们打算先做掉半车厢的鬼。

    许是这两人太过嚣张,终于有鬼看不下去了,一个沉默的穿着喇叭裤的高瘦阿姨主动过来交上了粮票:“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她一交粮票,其余那些觉得可以试试抢乘车许可证的鬼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只要有她一个,其余鬼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似的。

    这态度,可真微妙啊。

    闻人涂手腕一翻把背包拉上,对着祝鸣摇摇头。

    祝鸣便坐下道:“我看大家都不太愿意交粮票,我们一向很民主,不愿意就算了。”

    这只鬼有点特殊。

    夜晚如期而至,永不停歇的四季列车驶入黑暗隧道,灯光闪烁间,人去鬼现!

    在高速代谢状态下腿妹的病已经好了,她躲在祝鸣和闻人涂身后,紧贴着那扇尚未开启的门,时刻准备跳进另一节车厢——不过等等,15号车厢怎么也那么多鬼?!

    闻人涂突然想起来什么:“哦,我上次没打完剩的!”

    腿妹绝望了,好想去贴17号车厢的门,可是过道已经被鬼堵满了。

    因那位突然现身的喇叭裤鬼,夜晚出现的鬼怪数量并不如祝鸣和闻人涂设想的那么多,大概只有十几只。

    但全都挤到过道里也让她们难以行动,这种情况十分不利于腿妹的发挥,她只好躲起来做后勤,把战场让给那两人。

    祝鸣看向众鬼的眼神逐渐幽深,神情严肃,对闻人涂道:“之前你不在我没敢拼全力,现在有你,我想试试我的异能全部发挥是什么样子——阿涂,如果我失控了,就交给你了。”

    阿涂勾勾唇角,笑道:“放心,我会把你电晕,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说罢,闻人涂解下挂在腰边的长刀丢给祝鸣:“这个我用不来,借你了。”

    祝鸣展颜抽刀:“那就多谢了。”

    与两人预想的不同,车厢内众鬼的态度并不怎么积极,似乎不太想动手。祝鸣和闻人涂想了下决定自己先动手,否则她们带着粮票离开了,下一个进入16号车厢的人就要一下子面对多出许多的鬼来了。

    闻人涂手腕一抖,银链从手环中向前射去,被勾住的鬼怪登时被电的浑身颤抖。

    祝鸣绕开那带电的银链,踩着椅背横刀清扫,电光石火之间,一直坐着的喇叭裤忽然抬头,手一伸直接抓住了长刀尖端!

    叮——

    刀刃与她手掌相撞,竟发出了金石相交的声音。好硬,这只鬼不像之前的小妹妹,她很强!

    祝鸣看向浑身皮肤都变成灰白色的喇叭裤,当即抖了下手腕,蹬着椅背向后退去,一只鬼扑来阻拦,祝鸣翻身在他背上一滚重新又回到阿涂身边。

    闻人涂收回银链,对面的几只鬼见喇叭裤站了起来,齐齐后退。

    “看来这里有个厉害家伙。”祝鸣笑着弹了下刀尖,“阿涂,普通的攻击破不了她的防御,要不你上试试?”

    闻人涂向前一步:“试试就试试。”

    说着她重新射出银链,链子长度有限,但喇叭裤不躲不闪甚至主动向前,一把抓住了银链!

    “真嚣张。”闻人涂皱眉,汹涌的电流顺着铁链咆哮而出……在碰到喇叭裤的时候寸步难行,喇叭裤沉默地看她一眼,把两条银链系到了一起。

    闻人涂:“草?”

    喇叭裤一拽银链闻人涂被迫向前踉跄一步,祝鸣忍不住笑:“看来她的防御异能不是铜皮铁骨,而是石头。”

    这一下把闻人涂克制的死死的,闻人涂拽着椅背骂道:“别看热闹了,快动手!”

    祝鸣神情一肃,强调道:“我很久没有动用过完整的异能了,阿涂,若我失控千万不要留手。”

    闻人涂忙说:“知道了知道了,快点。”

    祝鸣深吸一口气,压腿屈膝,伸手拟枪对准喇叭裤,压抑的气氛在整个车厢内回旋,众人纷纷后退,喇叭裤露出警觉的神情,直接拽的闻人涂来到自己前方。

    她手肘发力,横到闻人涂喉咙处,闻人涂差点喘不过气来,被这么一大个绝缘体箍在怀里整个动弹不得。

    几只小鬼在背后窃窃私语,闻人涂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有本事过来让我电你!祝鸣!你快点!!!”

    “知道了闭嘴,马上!”

    终于,炽热的焱阳之气凝聚于一点,噗——一簇火花迸发,旋即噗噗噗噗泄气一样越来越小,最终在祝鸣指尖燃起一束小指大小的孱弱火苗。

    祝鸣:“……”

    闻人涂眼前一黑,颤声道:“祝鸣,你是不是在手里藏了个打火机骗我?”

    祝鸣震惊:“好像我太久不用异能,退化了……哎呀,人家之前一直留手来着……”

    结果,全力和留手的成果,是一样的。

    祝鸣干咳一声,手一收脸一冷,道:“就是没有异能也无妨,放开她让我上!”

    说着祝鸣就再次扑了上去,这次她以刀做假招引诱喇叭裤放松对闻人涂的挟制,刀被打飞出去,而祝鸣则一个翻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喇叭裤!

    滋啦滋啦——只要是阴邪之物,没有什么不受焱阳之气的克制,世间少有人能在体内存储如此浓烈的阳气,就连闻人涂的雷电也不行,但祝鸣行!

    喇叭裤果然吃痛,眉头一皱,踹开闻人涂,拽着祝鸣手肘下扯。

    祝鸣指尖燃起火苗,连点几处大穴在喇叭裤身上留下灼烧的印记,然而印子留下却没能烧透,她的防御果真极厚。

    闻人涂摔在地上趔趄着爬起,抬头一看,便见喇叭裤背着祝鸣用力向后撞去。

    车厢不可被损坏!祝鸣后背重重撞击到墙上,顿时撞得自己气血翻涌喉头泛甜。

    “去搞别的鬼。”祝鸣对闻人涂喊道,喇叭裤向前移步准备再撞一下,祝鸣趁机松手下滑。

    她倒着蹬了下墙壁,借着反作用力蹿了出去。祝鸣冷笑一声,知道喇叭裤并非全无弱点,方才抱了那么久,喇叭裤背后已经灼伤一片了。

    喇叭裤皱眉,摸了下后背,也发现了自己状态不妙,便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有破绽,祝鸣当即跳起故技重施又抱到了喇叭裤背上,要不是她的防御实在太厚,她便能将赤炎打入她体内从内爆破了。但看着状态,她的防御马上就要破了!

    谁知这次喇叭裤没去拽她也没撞她,喇叭裤一把抓过来一只鬼,随后幽幽抬头,眼珠向上斜睨向祝鸣,那双眼睛空洞冰冷。

    而后,她生生将抓进手中的鬼撕咬起来。

    那鬼凄厉惨叫,喇叭裤深深一吸,魂体入腹,背后的灼伤便飞速好转了起来!

    难怪其余鬼这么怕她,一见她参加夜间狩猎,便都放弃了争抢。只是她前面那些鬼已经交了粮票不得不参加,否则今晚就只有她一只鬼来杀人了。

    闻人涂也发现了这点,但显然她没法再专心去清扫小鬼了。因为得到补充的喇叭裤比先前还要凶狠,肢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条手臂和脖颈全部后转一百八十度,忽然间祝鸣就从后抱变成了与她面对面!

    喇叭裤再次用祝鸣撞击椅背,同时与她两手相接较起劲儿来,糟糕,这鬼的力气跟云走川有的一拼,祝鸣抗不过!

    更糟糕的是车厢门开了,要知道门开的时间大约只有一分钟,错过这一分钟,就还得跟喇叭裤再来一场!

    渐渐地祝鸣身体后仰,露出了喉咙。

    隔着一只可怕的厉鬼,闻人涂与祝鸣眼神相交,随即一支银链刷地缠到祝鸣腿上,在喇叭裤咬向祝鸣喉咙的瞬息,电流奔涌。

    滋——

    喇叭裤整个一僵。

    任你皮再厚,嘴巴里总不是石头做的!

    祝鸣也被电得直哆嗦,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而且雷电对妖邪的克制力更强。因此她一边哆嗦一边继续抻脖子,同时抽回手来,手指用力塞进喇叭裤口中。

    一簇悠悠燃烧的火苗顺着便落入喇叭裤腹中。

    闻人涂当机立断停电,下一秒祝鸣反抓椅背,盘在喇叭裤腰上的长腿用力一拧直接将其摔倒在地,同时自己扑到地上。

    吱呀,门要关闭了。

    闻人涂没松开银链,拽着便向15号车厢狂奔,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祝鸣的身体恐怕还是麻的,跑不快。

    祝鸣躺地抱头一顿霹雳乓啷地撞,怒道:“能不能温柔一点!”

    闻人涂头也不回:“我怕温柔点你就夹门缝了!”

    千钧一发之际祝鸣被拖着滑入15号车厢,腿妹跑出残影把掉在地上的刀捡了回来。

    祝鸣侧脸去看门那边的喇叭裤,喇叭裤趴在地上捂着肚子颤抖,她沉默地看向祝鸣,在门彻底关闭的瞬间,那具灰白色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祝鸣面无表情向她竖了个中指,中指还在发抖。

    呼——总算是弄死了。

    闻人涂往后瞥了一眼,原先等在15号车厢内的鬼怪们齐齐后退。

    片刻后,祝鸣缓了过来,列车驶入冬季。

    温度陡然下降,看看外头飘飞的大雪,腿妹抱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包,抖开羽绒服递给闻人涂:“姐,快穿上,暖和。”

    不过羽绒服怎么只有两件?好像是粮票不够了,腿妹把另一件递给祝鸣。

    祝鸣摆摆手:“你穿吧,我穿风衣就行了。”她是真不怎么冷。

    “很冷啊。”她担心道,“而且你之前就受伤了。”说完她瞄了一眼祝鸣的脚踝,裤腿还是破的,但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能是伤口也跟着高速的新陈代谢一起痊愈了吧,腿妹没多想。

    意外翻车让闻人涂感到十分郁闷,但在休整过后,闻人涂和祝鸣又开始作妖了。

    腿妹以为,经过喇叭裤,祝鸣和闻人涂应该会谨慎些,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完全没有收敛!

    她知道祝鸣强,也看出闻人涂狂,却没想到这两人凑到一起就变成了沙雕。

    “抢劫抢劫抢劫,速速把你们的粮票交出来,诶,你交我就要?我偏不!啊,哪个王八蛋打我!”

    乘务员:呸,打的就是你俩!

    这两人以气死鬼怪为己任,挑挑拣拣收了几张粮票,不多,主要是闻人涂已经扫荡过一圈,夜晚要出现的鬼怪已经很多了。

    那些被欺负的还存活的鬼,到了白天还存在,都用幽怨地眼神看向闻人涂。

    腿妹感到头痛,万一这里面又出现一个喇叭裤怎么办?

    在祝鸣去洗手间的时候,闻人涂笑着拍拍腿妹的肩膀,说:“怎么,担心出事呀?”

    腿妹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战力不是自己,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在这种事上提意见:“万一受伤怎么办?”

    闻人涂垂眸笑笑:“可我们不尽量把车厢内的厉害角色挑出来,后续进入这间车厢的人怎么办?你自己最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是战斗型觉醒者。”

    腿妹一愣,她发现与祝鸣在身边时嘻嘻哈哈的模样不同,此时的闻人涂收敛了外放的情绪,看向披着人皮的鬼怪时,眼中满是冷意。

    难不成这两人如此嚣张,其实是故意的——是啊,闻人涂是异常事务管理局的职员,自己怎么就因为她太过狂妄而忘了这点呢。

    腿妹一阵感动,因为自己,也是被保护的一员啊!

    就在她心中的感动升到顶端的时候,闻人涂嘀咕了句:“最厉害的都干掉了,留几个普通小鬼大家应该不介意吧?”

    腿妹一噎,缓缓道:“如果是我的话,还挺介意的。”

    ……

    入夜,人去鬼现,祝鸣和闻人涂前后夹击,把在16号车厢内受的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之后连进几个车厢,都没有碰见太厉害的角色,行动较为顺利,但她们一直没碰到活的参与者。

    直到进入第二个秋天,来到12号车厢内,这里空荡荡没有一只鬼,但……

    三人齐刷刷捂着口鼻,震惊地看向一个肉乎乎的男人,那男人提着裤子满脸羞红:“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上厕所啊!”

    这是人,活人,参与者……

    这个车厢内没有鬼,只有参与者,以及……一滩又一滩的马赛克。

    这可能是祝鸣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一段记忆了,三人无比默契地在这个车厢内达成了统一意见:沉默,速离!

    没人想在这里战斗,也没人想在这里吃饭。

    祝鸣抢了鬼的位置,拉开车窗不停吹风,这一次的秋天,无比漫长。

    终于要入夜,列车向隧道驶去,祝鸣满心期待地看向车门,反正12号车厢内没鬼,大家默契的都没有收粮票。

    那位胖哥大喊:“快关窗!”

    祝鸣下意识关窗,闻人涂慢了一步,下一秒窗外的黑暗突然顺着尚未关闭的窗缝涌了进来,那些黑暗浓稠如沥青,闻人涂一把拉死车窗,被夹断的黑色沥青滴到她手上,呲的一声腐蚀出一片血肉。

    “好痛。”闻人涂咬牙,下意识在手上升起电流,那些沥青模样的黑暗逐渐消去,过程极度缓慢。

    最可怕的不是这不明的腐蚀物,而是在这个过程里,她下意识大口呼吸……闻人涂脸色发青,差点吐出去。

    跟她们坐了一趟的胖哥早就忘了羞耻,冷哼一声说:“活下去的才是最强的。”

    祝鸣三人没一个敢反驳他,飞快逃离12号车厢,祝鸣很不得立刻失忆。至于这位不知名的胖哥,几人默契地没有提组队的事,显而易见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还是不要互相勉强了。

    腿妹神情恍惚地说道:“怎么会有人为了不被鬼追杀,就去吃鬼的东西……为什么……卫生间也要粮票啊……呕……”

    祝鸣/闻人涂:“呕——”

    之后几人继续前行,穿过几节车厢后,总算是摆脱了那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第二轮冬季,进入11号车厢,车厢内有血迹,无残留鬼魂。

    第三轮春季,进入10号车厢,有数只残留鬼魂等待。

    第三轮夏季,进入9号车厢,空空荡荡,闻人涂和祝鸣故技重施挑衅众鬼。

    随后到了第三轮秋季,在“夜晚”的末尾,三人走入了8号车厢。

    这个车厢有点奇怪,车厢内满满坐着鬼魂,乍一看去几乎整个车厢的鬼魂都现身了。

    然而大家安安静静满脸菜色,眼神虚浮的厉害,完全没有攻击人的意图,它们这样有礼貌,祝鸣和闻人涂都不知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了。

    有古怪。

    闻人涂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向两边看去。

    这是谁?

    闻人涂注意到一个长发及腰穿着白色衬衫裙身披卡其色风衣的女人,无论从样貌还是状态来看,这都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应当也是个参与者。

    而且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可又确实不认识,闻人涂觉得有点不科学,这样美的女人如果曾经见过,自己不可能不记得。

    最奇怪的是这节车厢内有参与者,鬼怪们却不攻击,总不能是见她貌美所以心软,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这人异能很强,说不定跟自己有的一拼。

    闻人涂飞快作出判断。

    白衬衫的女人靠窗而坐,她旁边的三个座位空着,并无鬼魂在内。女人面前摆着一个茶杯,里面是见了底的浅褐色液体,嗅一嗅,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奶茶香气。

    闻人涂手背在身后勾了勾,暗示祝鸣和腿妹上道一点,随后她自然而然地坐到女人对面,正准备打招呼,却发现刚走过来的祝鸣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祝鸣看着这位白裙美女愣在原地,一下子魂飞九天:真的还是假的不会又是幻境吧、幻境、亲亲、也不过如此……

    闻人涂觉得有点丢脸,祝鸣啊祝鸣,知道你单了好多年,也不至于见到美女就迈不动腿吧!

    “祝鸣,祝鸣!”闻人涂叫她两声。

    这声呼唤终于让祝鸣回神,祝鸣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就跑——但门已经关闭,祝鸣啪一声趴到门上。

    闻人涂愕然:“你跑啥呀?”

    祝鸣跟着愣了:“是啊,我跑什么?”反正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至此闻人涂终于发现不对劲了,祝鸣好像不是对美女一见钟情,而是认识她。

    列车冲入一片白光驶离黑暗驶入秋天,窗外的景色迅速被满眼金黄占据,温度骤然下降。

    殷钰拉开窗子,风吹拂着发丝,她回头对祝鸣笑:“又见面了鸣鸣。”

    祝鸣:“……”

    淦,为什么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幻境,祝鸣觉得自己要得PTSD了。

    第29章四季列车(6)

    第二十九章

    祝鸣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映,最终她恼怒道:“好好好,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过不去,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殷钰好奇地问道:“不客气什么?像上次那样吗?”

    闻人涂狐疑地看看祝鸣,再看看殷钰:“上次,什么上次?”

    祝鸣捂着嘴巴干咳两声:“别胡说八道,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假的,才没有……”

    殷钰笑容微妙:“不是说是在试探我吗?”

    祝鸣:“……”

    她沉下脸大步走向闻人涂,一把抽出长刀斩秋:“少废话!本来不想再跟你计较,可你非要出现,真是阴魂不散,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她充满敌意的问话,殷钰并无不悦,她十分无辜:“我要是不说呢?”

    ……是哦,上次她就说,她不想告诉自己了。

    其实她要是不再出现,想做什么都无所谓,可她偏偏又出现了。这无疑说明殷钰的阴谋确实跟自己有很大关系,既然这样,祝鸣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殷钰不愿意说,没关系,她可以逼她说!

    祝鸣手一伸,道:“打劫。”先把粮票给我交出来。

    殷钰眨眨眼睛,看祝鸣一眼,忽然身子一侧,手勾住车窗外缘竟如游鱼一样滑出车窗翻到了上面!

    这一下直接把祝鸣和闻人涂搞傻了,靠,原来能离开车厢内部!

    “刀借我用下!”

    风呼啦啦往车里灌,祝鸣毫不犹豫抓着刀便随她爬出窗外,她踩着窗框翻上车顶,登高望远,满眼都是金黄秋色。

    大地种着海浪般的麦田,稀疏散布着的是红枫与金叶,秋高气爽天蓝云淡,整个世界只有这辆深绿的列车独一无二。

    列车的运行速度并不太高,然而只要它在行动,便有风从前向后吹来。

    直至此刻站到外部,祝鸣才发现这辆列车有多长,一眼很难望到尽头,粗测车厢至少在50节以上!

    前方殷钰迎风而立,她拨了下被吹乱的刘海,慢条斯理地系上风衣系带。

    殷钰道:“鸣鸣,虽然我没有爱上你,但确实很喜欢你,你就真以为我想杀掉你么?”

    祝鸣心头一颤,面色不改,冷笑道:“废话哔哔哔个没完了是么,好像谁还爱着你似的,害怕就直说。”

    谁知道这是不是殷钰新的计谋,装可怜,博取同情?更何况谁用她三番五次地强调我不爱你这种事啊!

    殷钰莞尔一笑:“真让人伤心,既然这样,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也不知道谁不放过谁。

    说罢祝鸣就冲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拉近,殷钰侧身避刀,但那不过是个幌子,祝鸣的真实目的是她的下盘!

    进副本还穿高跟鞋,看你摔得惨不惨!尤其是她本身比祝鸣矮一两厘米,结果高跟鞋一穿就比自己高了,祝鸣格外不爽。

    殷钰挑了下眉,脚步灵巧后跳,正避让了祝鸣勾来的扫堂腿。她看了眼祝鸣手中的刀,转身向车尾跑去,风衣如羽翼展开,她像鸟儿一样轻盈。

    祝鸣自然不会任她逃走,拔腿便追了上去,高跟鞋对殷钰的速度有不小影响,祝鸣很快便追到她身后。

    距离拉近,祝鸣提刀劈斩,其气势汹汹毫不掩饰自己的残忍,若殷钰避不过去,只怕下一秒她的手臂便会血溅当场!

    殷钰速度不快,眼见是逃不掉了,可她脚步一停竟旋转半圈向后一迎,不仅避开了祝鸣的刀光甚至把自己送入了祝鸣怀中!

    好近。

    祝鸣一惊,甚至感受到了夹杂在冷风中的女人体香,过近的距离让那张刻骨铭心的脸正正撞入祝鸣眼帘,自然也包括她含笑的水眸与樱唇。

    祝鸣紧急刹停下意识抓住殷钰的腰借力站稳,掌心下柔若无骨。

    手中有刀的人,能杀死碰不到的人,可兵刃越长越重,越难以灵活应付近身的人。万物有长有短,此时祝鸣立刻调转刀锋,却也慢了一步。

    殷钰指如兰花,对着祝鸣的喉咙弹去,这只手的力气有多大祝鸣可是领教过的,别看它纤细柔美,只怕一下能将自己的喉咙弹碎!

    迫于无奈祝鸣收手回护同时翻身后跳,殷钰趁机拧腰撤离避开祝鸣顺势上踢的长腿。

    祝鸣后空翻落地,抓着刀虎视眈眈,在此间隙殷钰已然又拉开了距离。

    这次她无路可逃了,不知不觉间两人追逐到了列车末尾,殷钰再逃,就只能跳车了。

    可殷钰不打算再退,她站在风中,外套敞开,里面是被长裙勾勒出的姣好身姿。

    “几年不见鸣鸣越来越厉害了,正好,我的刀来了,就让我好好领教一下你的进步有多大。”

    下方车窗打开,一柄刀被抛了上来,殷钰抬手一抓耍了个刀花。这柄刀细长软薄,在风中不停颤动,殷钰轻弹一下,便发出连绵不绝的嗡鸣。

    祝鸣不敢小瞧。

    烈烈风中,一黑一浅两道身影遥遥相望.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一片粼粼刀光在风中闪现。

    兵刃斩秋刚强狠辣,殷钰手中的刀却轻薄灵巧,错眼间两人已交手几招,只听得金属相击之声连绵不绝。

    好快。

    不知不觉间祝鸣身上的破开几道口子,血痕流下又被风吹走,高束的发丝散下随风飘舞。

    殷钰故技重施欺身向前,雪白的刀却轻巧一斜迸出冷光,晃得祝鸣眼一花下意识露出了破绽。便于此刻,殷钰轻甩刀身,那软绵绵的刀尖绕过格挡来的长刀啪地打向祝鸣左眼。

    她本该躲开,只要她躲避,殷钰便能顺势将刀滑向她脖颈。

    电光石火间,殷钰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上攻祝鸣致命处,以祝鸣对战斗之敏感定会及时反应,不过瞬息她能做之事甚少,要么选择侧身再避以刀相应,要么便会转攻自己下盘以攻代防。

    而无论祝鸣接下来怎么做殷钰都有信心应对,自然祝鸣也不会轻易输掉,两人交手数招未分胜负,这场战斗非一时之事。

    但祝鸣不躲。

    在那寒光尖刃对脸袭来之时,她不躲不闪甚至双目一瞬不眨,以两手横刀斜挡软刀刀身前推,软刀便上滑去,那刀尖仍弯折刺向祝鸣的脸——可祝鸣的目的便不是将软刀推开,瞬息之间根本推不了几分,做不到的事一开始就不要做,她要的,只是让刀尖横滑几分避开双目入肉而不穿骨!

    啪。

    刀尖刺入祝鸣眉心,一缕鲜红流下。

    殷钰略带讶然,旋即明白了什么,可她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在刀尖刺破祝鸣眉心之时,她已经抬起腿用力向前踹了过去!

    噗通。

    殷钰重重向后滑去。

    祝鸣这一脚用尽全力毫无保留,殷钰几乎腾空飞起,而列车始终在向前飞驰一刻不停!

    疾风呼啸中,殷钰止不住地向后滑去,而要知道两人本就是在列车尾端展开的战斗,不过转眼殷钰便滑到车尾向下落去。她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车后突起的横栏,正要踩到下面的凸起站稳,便有冰凉的刀锋驾到了自己脖子上。

    殷钰抬头向上看去。

    祝鸣逆光蹲在车顶,黑发向脸前飞舞,眉心的血顺着鼻梁流下滑到脸上,让她的神情格外晦暗不明。

    “别动。”祝鸣说,“除非你想让我把你的手削断掉下去摔死。”

    殷钰笑笑,说道:“没想到七年不见,鸣鸣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要知道以前你可是个被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乖孩子。”

    祝鸣嘴角一抽,嘲讽道:“没办法,我只要想到也许有一天还能再见你,就有无穷的动力锻炼自己。我总觉得你很强,所以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再见你时不能把你打个稀巴烂,不过现在看看,倒是我的记忆夸大了你的厉害,你也不过如此。”

    七年前祝鸣十八岁,弱小无助,殷钰的恐怖一直压在她身上逼迫她前进,那夜噩梦般的惊鸿一瞥,祝鸣不知道殷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她一定很强。

    她不停修炼,时至今日早已脱胎换骨。

    无论殷钰有什么目的,想做什么,自己一定能抓到她的狐狸尾巴,逼出所有的真相。

    被刀威胁着殷钰不能乱动,她像风筝一样挂在车尾随风摇摆,但这并未让她变得沮丧。

    殷钰一只手抓着横栏,另一只手两指夹着刀柄,不疾不徐把吹乱的发丝拨向脑后,风太大,发型都乱了。

    她的风衣早在战斗中丢失,一身长裙正中一个脚印,来自祝鸣,如此狼狈,偏又如此从容,看的祝鸣莫名不爽。

    殷钰感叹道:“是呢,鸣鸣变化好多,不仅能分辨别人的谎言,甚至还学会了撒谎,上个副本见识到的时候,我可是相当惊讶呢。”

    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祝鸣说:“任何被谎言骗惨了的人都会恐惧谎言,而要学会分辨谎言,就要先学会撒谎。殷钰,怎么现在废话这么多,你想拖延时间?”

    殷钰浅浅笑道:“哎呀,被发现了。既然这样我就再教你一点——太专注一件事不好,再怎么恨一个人,也要学会观察环境。”

    祝鸣皱眉,忽然听到一阵离近了的哗啦声,而这般近的声音意味着……躲不掉了!

    挨着轨道生长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一入深秋便像挂了满枝头的黄金,而此时这片黄金正擦过车顶向后扫来,啪地一片直直打到祝鸣身上。

    高速之下,即使是脆弱的细枝叶也足以将祝鸣扫下去,更何况她本就挨着车尾蹲着。霎时间祝鸣向下跌去,天翻地覆眼前一片凌乱,她急忙伸手一抓,抓着什么便迅速贴了上去。

    等到贴牢贴稳抬头一看,祝鸣发现自己抱着的是殷钰的腰,脸正帖在她小腹那个脚印上。

    祝鸣/殷钰:“……”

    两人默契地同时举刀,一上一下,刀尖对准彼此喉咙。

    挂在列车后的白风筝,此时又缀了个黑风筝上去,殷钰单手抓着横栏,手指逐渐松滑,她道:“想和我同归于尽?”

    祝鸣可不想和她死在一块:“要死你自己死。”

    殷钰道:“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收刀。一、二、三。”

    两把刀没有一点变动。

    祝鸣嗤笑一声,一边用刀威胁一边不客气地扒着殷钰往上爬,这样一番蛄蛹,殷钰的手终于抓不住了。祝鸣往边上一跳,蹬着殷钰的小腿够到了横栏,但殷钰也不是吃素的,趁她抓栏杆自己反而双腿一勾缠到了祝鸣身上。

    两人的位置颠换,现在变成祝鸣抓车而殷钰抱她了。

    “你给我松手!”祝鸣试图把她甩下去。

    “不要这么小气嘛,刚才你抱我我都没踹你。”殷钰蛇一样缠着她,从正面绕到背后。

    两人又开始了厮打,只是这一次兵刃不再像之前那样发挥作用,过近的距离让两人难舍难分,且一个想爬上去另一个就拽,如此一来两人谁都没能吃到好处。

    挨得太近祝鸣身体僵硬,半天甩不开她越发恼怒,最终低头张口狠狠在殷钰肩颈处咬了一口。

    殷钰吃痛,浑身一颤,越发用力地缠着祝鸣:“嘶……”

    淡淡的血腥味儿涌入口中,祝鸣有些走神,她知道殷钰是个冷心冷情的,却不知这女人就连血都比常人要凉。

    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在身上,淡淡的馨香混着血腥味儿一同涌入鼻腔,好像在这一刻她仍是自己永远甩脱不了的噩梦,缠绕着不肯放过。

    嘁。

    殷钰一歪头,碰到了祝鸣的发丝,她脸上的血半干着蹭到了自己身上,颈间满是她炽热的吐息。殷钰感到有点痒,被咬住的地方又刺痛,不禁轻笑出声:“鸣鸣,我知道你不信我,不如这样,我们左右分开各爬各的总行了吧?”

    祝鸣渐渐冷静下来,这种情况想要跟殷钰分出个上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抬头看了眼殷钰,默认了。

    殷钰伸出一只手抓住横栏。

    两人一边防备着对方一边分开,各自抓各自的,随后分别绕到车厢左右两侧。

    隔着玻璃窗,祝鸣看到了对面的殷钰,她开始往上爬,但殷钰并未爬上去,反而向前移动了去。

    什么意思?

    对了,她有同伙来着!

    祝鸣翻到车上后立刻去看殷钰,正好看到殷钰从拉开的车窗中钻入一节车厢,她试着跟进去,未果。

    即使车窗开着,祝鸣还是无法进入,因为这辆车上有个隐藏规则:一人一日夜只能移动一节车厢。

    这也是她们前进如此缓慢的原因,之前在车厢门开的时候,试过连闯两堵门,但没用,进入另一节车厢后便不能再离开,只能等下一回合。

    殷钰在车厢内整理了下自己,对祝鸣笑道:“还想继续打?下次吧。”

    祝鸣冷冷看她一眼,没想到这人打不过就躲,看来这次是没法从她这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了。

    既然没法追进去,祝鸣便顺势观察了下别的信息。

    车厢内除了殷钰,还有一个明显是参与者的人,这应当就是她的同伙。只不过这人太过神秘,带着一张白色面具,眼部则是一整条黑色电子屏,除了性别跟身高,别的看不出什么来。

    而除了她俩,整节车厢空空荡荡,现在是“白天”却空无一人,这意味着整个车厢的鬼,已经全被那面具女清理干净了。

    祝鸣收回头,在车顶上走了走。

    殷钰进入的是第57号车厢,后面还有三节,整个列车足有六十节车厢之多。

    就算参与者都被分散开了,这次进来的参与者数目也绝不会比上次的副本少,祝鸣想了想,沿着车厢从后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车厢内参与者的情况。

    60号空,59号空,血迹惨烈,58号空,57号两人,56号空,55号空,54号有血迹,53号空,52号空,51号有一人,50号有血迹……

    50号以后车厢的情况相当不妙,但还好再往前一点,存活参与者的数目便多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里怕是有死人的情况,但祝鸣没发现一具参与者的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死掉的鬼怪去一个地方了。

    大致看过一遍后,祝鸣重返第8号车厢。

    闻人涂跟腿妹正在嗑瓜子,就坐在殷钰清理出来的那个四座小桌边上。

    见祝鸣回来,闻人涂高兴地说道:“怎么这么墨迹,那女的谁啊?瞧把你打得惨的,她挺厉害呀,话说你没把她给……”闻人涂在脖子上比划了下,“了吧?”

    “没有。”祝鸣把刀拍到桌上,没好气道:“我出去打架你也不知道帮我。”

    闻人涂很无辜:“你们刚出去我就在关注你们了,我看你把她打下去了,妥妥的没我帮忙的余地。”所以就没管了。

    “再说了,你当谁都跟你们俩一样爬车跟爬床一样麻溜啊。”闻人涂理直气壮道,“之前换一个车厢打一顿的,到现在我都没睡过,都快累死了。那女的又留了一车厢的鬼,待会还得再拼一次,我可不得保存点体力精力省得应付不来嘛。”

    更何况异能不行的才拼体术,闻人涂觉得自己体术差那么一丢丢不算丢脸,而且她也不是很差,她比普通人强多了,就是比祝鸣这种变态能差点。

    祝鸣撇撇嘴,现在有别的更值得关注的事。

    她把自己看到的后续车厢内的情况说了下,道:“我之前就是考虑后面车厢不知道有多长,不如向前,前面只有十几节车厢,而且控制列车运行的火车头也在前面,说不定到最前方能发现什么。”

    闻人涂道:“按照我们刚进来的车厢号的规律看,这辆列车应该是按照间隔顺序放置的参与者,也就是从二号车厢开始隔一个车厢放一个参与者,那么整辆列车最初应该有30个参与者。”

    祝鸣道:“但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十几个了。在32号车厢我看到有五个人聚集在一起,应该是结盟了,剩下的大多零散着,毕竟人数多了需要的粮票也多,拿越多粮票同一个夜晚就会出现越多的鬼怪。”

    闻人涂问:“整个车就只剩十几个人了?”

    祝鸣靠着沙发抱着肩,心情不是很好:“不一定,前头的车厢我忘了看。”

    闻人涂看出她心情不好来,便说:“忘了就忘了,反正我们也要过去,话说你不是赢了那女的吗,怎么生气了?”

    祝鸣没吭声,怎么跟她说?

    说自己没成功在殷钰那讨到好所以生闷气了?这也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第30章四季列车(7)

    第三十章

    也不知道一个日夜的时间有多长,但现在无论祝鸣、闻人涂还是腿妹都十分疲乏。她们休息的时间都是零散的,这样根本歇不好,更何况每过一个车厢祝鸣和阿涂都要经历一番战斗。

    不仅是更依靠体术格斗的祝鸣身体乏累,更依靠异能的闻人涂也精疲力尽。

    本来大家的粮票够多,准备到8号车厢的时候好好歇歇不消耗了,结果殷钰拿走了8号车厢所有粮票还把整车的鬼留下了,堪称无耻。

    闻人涂靠着沙发头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腿妹半睡半醒间看向对面,看到祝鸣大睁着眼睛在观赏窗外风景。

    她不困吗?在纠结什么?……搞不懂。不过也好,她守着自己也能安心睡一下了,腿妹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入夜。

    列车驶入隧道,灯光闪烁,满满一车的鬼现了身。

    祝鸣关窗,踢醒对面两人,闻人涂倒抽一口凉气。

    那些被夺走粮票还不敢对殷钰动手的鬼怪们,全都看着她们露出了充满怨念的眼神。

    呵,虽然没能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到乘车许可证,但你们来了,还有三个,岂不是正好!

    “看来你们跟那人认识,既然这样,就代替她偿命吧!”

    祝鸣眼神一凝,问:“你说什么,谁替谁偿命?”

    鬼:“你们替她?”

    刷——黑衣的女人抽刀而立,看向众鬼的眼神如火焰沸腾:“就她也配?!”

    下一刻她点点脚尖,在无数厉鬼扑来的时候抡起长刀,扫出一片赤红火影。

    闻人涂震惊:“原来真不是用打火机冒充的异能啊。”两只手指点了点,拉出一道细细的电流,“下次我要问售货员卖不卖充电宝。”

    腿妹咕咚咽了口口水,问:“太挤了我跑不动,闻人,我能靠着你吗?”

    ……

    九分钟后,一道浴火的身影站在缓缓关闭的门前,黑红的血迹泼洒了整个车厢,烧焦的气味儿无处不在。

    闻人涂和腿妹挂在货架上压根不想下去,因为底下没有地方给她们落脚,要么是血泊要么是尸体,几十具碎尸惨不忍睹,整个车厢几乎都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被震慑的鬼怪挤在对面的门上,要不是规则限制,只怕已经跑到了隔壁。

    火焰逐渐消失露出中心的人影,祝鸣抚摸刀刃,沾了污血的长发凝结成缕,一身黑衣破破烂烂。

    但她抬头对着闻人涂笑,一腔怒气悉数倾泻,整个人神清气爽。

    祝鸣眼睛亮得惊人:“我喜欢这里。”

    她握着长刀张开手臂,恨不能把对面的鬼怪全都拥入怀里:“我喜欢这里!”

    如果要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她可以肆意发泄!

    不一样了。

    闻人涂看着列车驶入一片银白,看着碎尸污血消失重新明亮干净的车厢,又看着祝鸣这么久来第一次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心想,真的不一样。

    自祝鸣从上个副本出来,整个人便低落了下去,即使闻人涂想尽办法哄她,而她也配合地调动精神,甚至配合地跟自己一块嘻嘻哈哈。

    可在不经意间她总能看到她百无聊赖的眼神。祝鸣的笑容是为了安慰朋友,她的行动仅为配合别人,就连打架都没什么兴趣,好像她丢失了生活的乐趣,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而她不过在随波逐流。

    闻人涂不清楚要多久才能让祝鸣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兴趣,可能一年两年三年?

    她向来执拗,否则也不会那么久都放不下殷钰。

    可现在呢?

    瞧瞧她振奋又狂妄的模样,连异能都激出来了,可见祝鸣这小王八蛋之前一直在偷懒!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想起来了,是从进入八号车厢见到那个白色衬衫裙的美女开始,那个时候祝鸣的精神就好像啪地一下惊醒,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精神百倍地跑出去跟人打架,回来后还有心情生气,入夜后更是被鬼怪几句话激的暴怒,要知道生气也很费精气神儿的好不。

    闻人涂悟了,闻人涂破案了。

    因为殷钰的再次出现,祝鸣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那么让她一瞬间恢复精神的是谁,这还用问吗?

    闻人涂猛地一拍货架:“祝鸣!”

    噼啪嗖——乘务员暴打闻人涂,闻人涂跌到座位上揉着胳膊龇牙咧嘴。

    祝鸣:“?”

    闻人涂咬牙切齿道:“你老实告诉我,她是谁?”

    祝鸣站在原地,眼神有些飘移:“就是那个谁啊。”

    闻人涂逼问:“那个谁是哪个谁?”

    祝鸣吞吞吐吐:“就是殷那个钰啊。”

    闻人涂:“就知道是她,这个骗身偏心的渣女,我宰了她!!!”

    闻人涂顾不得乘务员的殴打,强拉过祝鸣坐下。

    即使自己身上被抽的地方又酸又麻又无力,她也不管了:“快说怎么回事。”

    祝鸣垂着头直打哈欠,方才酣畅淋漓地发泄一通,爽是爽了,爽完开始有点乏了:“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又碰见了呗……你别乱说啊,哪有什么骗身。”

    闻人涂掰着手指恨铁不成钢:“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

    祝鸣震惊:“瞎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看到我对她余情未了了?”

    闻人涂指责:“你一看到她眼睛都亮了,我两只眼都看见了,还敢说不是?”

    祝鸣争辩:“我那是仇恨的火焰,仇恨,懂吗?”

    闻人涂不信:“胡说,之前你的小火苗都快灭了,你还把她放走了。”

    祝鸣:“放屁!我那是跟过去和解放下心结,我让她不要再出现否则见一次杀一次,谁知道她阴魂不散。”

    闻人涂:“那刚才呢?”

    祝鸣:“她不是普通人,我们俩平手,没办法。”

    闻人涂狐疑地看着她:“真的?既然决定放下,那还那么消沉。”像她,哭过一场就大步向前了,祝鸣却还在那蔫蔫儿的,最重要的是一看到殷钰就又精神了。

    祝鸣嘴硬道:“……我你她!我只不过是有一点点失去目标,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想再见殷钰,可见到她之后才发现,她不配我一直惦记。我想跟过去一刀两断,我对她早就不抱任何期望了,是她非要出现。”

    闻人涂拍桌:“行,人不能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别忘了她亲口说的不爱你。话说回来,殷钰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你之前还托闻人白查她的名字,可惜管理局的系统里也没这个人。既然现在她又出现了,你还跟她交手了两次,有发现没?”

    祝鸣摇头:“我只知道这家伙阴魂不散不好对付,还有同伙。我问过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不愿说,不过她宁可被我追杀也要出现,这么执着,迟早会暴露意图。”

    闻人涂了解了,拉开窗户准备往外爬。

    祝鸣:“???”

    闻人涂摩拳擦掌道:“咱们这次特意没换车厢,不就是要去揍她吗,别怕,我跟你一块非把她宰了不成。”

    祝鸣又感动又好笑,把她拉回来:“就不能让我先歇歇。”

    ……

    歇了一个多小时,就跟午睡睡不够一样,祝鸣反而更困了。

    闻人涂和腿妹也很困,但8号车厢内还有很多鬼怪,注定不能在这度过一个平安的夜。

    祝鸣先爬了出去,去后面找殷钰,殷钰还坐在57号车厢内,她试图从外面打开窗,却发现纵然能通过车窗移动车厢,车内的人不开窗,车外的人也进不去。

    没办法,50号之后的车厢全都空着,若就近请参与者帮自己开窗再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走也太慢了,祝鸣只好先放弃手刃殷钰的念头。

    随后她向8号车厢之前的地方移动观察。

    7号车厢空、6号车厢有血迹、5号车厢空、4号车厢空、3号车厢空、二号车厢空……一号车厢有人!

    祝鸣立刻趴在车顶,敲了敲一号车厢的玻璃窗,车厢内的女人抬头看来顿时一惊:“谁?!”

    祝鸣笑道:“参与者,能麻烦你开个窗吗,我们……嗯,还有几个人想进来。”

    那女人的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头发有点发黄,用皮筋低低地束起垂在胸前,看起来温婉亲切。她带着黑框眼镜,相貌秀丽,此时正警惕地看向祝鸣:“出示你的邀请函。”

    祝鸣掏出来晃了晃。

    女人道:“可以通过车窗移动?你们人多吗?粮票充足吗?”

    祝鸣一一回答。

    女人问:“为什么一定要进1号车厢?”

    祝鸣道:“一号车厢是最接近火车头的存在,我们好奇。”

    女人便道:“好吧,让你们进来可以,但你们要保证,拿粮票时不能拖累我,我不喜欢打架。”

    祝鸣比了个ok的手势,见女人拉开了窗,便回去接闻人涂和腿妹。

    “一号车厢有人。”

    闻人涂惊喜道:“那正好,我们可以直接到头。”

    祝鸣想到自己观察到的二号车厢,道:“这人有点奇怪。”

    闻人涂:“哪里奇怪?”

    祝鸣道:“1号车厢和2号车厢内所有鬼怪都活着,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她刚进入副本时不是在2号车厢就是4号6号,我个人觉得她在2号的可能比较大。”

    她看起来并不狼狈,要生活就要粮票,而拿粮票就必然要面对鬼怪。

    闻人涂说:“也许她是防御类型的觉醒者,或者有道具。”

    祝鸣点点头:“也有可能,但2号车厢内的鬼怪状态很不对,眼神呆滞行动僵硬,最重要的是浑身泛绿,看起来跟草原成精了似的。”

    闻人涂咦了一声:“她的异能感觉有点危险啊,不过都是参与者,大家没冲突。”

    祝鸣道:“也是,那就走吧。”

    想通过车窗移动,不是谁都行的,闻人涂还好,祝鸣趴在车顶拉着,她自己就爬了上来。

    腿妹就不行了,扑腾了半天还没翻上去,腿妹一看不停往后拉远的轨道和风景就头晕,委屈:“我腿短,爬不上去。”

    没办法,祝鸣只好让闻人涂压着自己的腿,自己探身下去抱住腿妹的腰把她抱上来。腿妹身材娇小,抱起来倒不困难,但到车顶后因为车子一直在动,腿妹有点害怕站不稳,便一直抱住祝鸣胳膊移动。

    进一号车厢的时候,也是闻人涂先进去接应,祝鸣在后方护着,这才把腿妹送进去。

    最后祝鸣自己滑进去,她靠着车窗吹风,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便见到遥远的那头有一颗小黑脑袋探出车窗正往自己这边瞅。

    ……谁啊,不能是殷钰吧?祝鸣下意识比了个中指,对方比了回来。

    一号车厢内,温馨和乐,乘客们看向祝鸣三人的眼神格外热情。

    因这里人都满着,祝鸣三人便挑了靠过道挨着的座位坐。

    “我叫闻人涂,姐姐你叫什么?”闻人涂搭讪道。

    束发女人道:“叫我嘉姐就行。”

    “嘉姐在这个车厢里待多久了?”

    嘉姐瞥她:“你是在审问我?”

    闻人涂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单纯好奇。”

    嘉姐便说:“我进来后换了个车厢便一直在这里了。”

    闻人涂指向2号车厢:“那都是你弄得?看起来很厉害呀。”

    嘉姐推了下眼镜,说:“我的异能罢了,没能弄死它们不算多厉害。”

    闻人涂继续搭讪,那边祝鸣已经走到了一号车厢尽头的门那。和别的车厢一样,这里有前后两扇门,透过门上的小窗,祝鸣发现一号车厢前面是一个很小的隔间,隔间前则有一扇实心的铁门,门上嵌着一个荧屏,下方有个读卡口,估计门后便是火车头了。

    祝鸣试过从车外去看火车头内,但那里都是单向玻璃,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如果能让列车停下,一直处在白天,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拿走粮票,还不用担心夜晚鬼怪的报复了?

    但看起来那扇铁门没那么容易打开。

    果然从嘉姐这里得到了验证:“我也想过去火车头里看看,晚上门开的时候能进入隔间,但想打开那扇铁门,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嘉姐说:“红色乘车许可证。”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掏出自己的许可证来:全都是绿色的,红色的东西众人所能想到的只有粮票。

    一时间这条路被堵住,祝鸣眯着眼睛思索,她觉得这列车有些蹊跷。

    虽然看起来白天拿粮票晚上打鬼怪这一条规则就足以让众多参与者头痛,可实际上这里的鬼大部分都很弱鸡,对付普通人也许够了,但于异能者来说并不是无法逾越的难题。

    嗯……相信大部分异能者都会比较克制,只要多思考有抉择,发现鬼怪无法拒绝自己的隐藏规则,那么专挑心虚不想打的弱鬼下手,危险性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