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始社会41

    一只鸽子飞到卡兹面前,它的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是卡兹用石鬼面做出来的尸生鸟——绝对忠诚、智商较高。

    它发出咕咕的叫声,阿布充满戒备地盯着它,但卡兹听完它的话后却大笑出声。

    “艾斯迪斯,你在这里照顾安宁!”卡兹把鸽子放走,将石鬼面放入口袋中,“那个叫夸乌的人类好像有艾哲红石的下落了,我去看一眼。”

    如果真的找到艾哲红石,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治好安宁的身体了。

    “好,姐姐由我来照顾,你去吧。”艾斯迪斯和卡兹互相碰了碰拳头,卡兹在安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家。

    「等着我,安宁。」卡兹想到,鲜红的眼睛坚毅地看向前方,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的脚步。他奔跑起来,像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安宁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额头被温热柔软的东西触碰到,唤醒了她的神志,可当她彻底恢复清明时,那人却不在了。

    眼睛仍然看不到东西,但她的嗓子没那么痛了,安宁试着开口问:“卡兹?”

    她听到艾斯迪斯的声音:“姐姐,卡兹出去了。他听说有艾哲红石的消息,想要让石鬼面完成最终进化。”

    安宁:?

    他从哪里听说来的艾哲红石,艾哲红石不是正在她的心脏中跳动吗?还是说世界上的艾哲红石不只有一颗?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这时察觉到她醒了的瓦姆乌“咿呀咿呀”地喊了起来。

    艾斯迪斯把瓦姆乌从婴儿床中抱起来,坐在安宁身边,“他醒了,在叫你呢,姐姐。”

    安宁还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坐在艾斯迪斯的身上摸摸瓦姆乌的头发,手指碰到瓦姆乌的角时,它竟然还能缩回去。

    “和你小时候一样呢,艾斯迪斯。”安宁新奇地感叹道,“说不定以后瓦姆乌的角也能像你一样伸缩自如,变成和你一样的战士。”

    “是这样么!”艾斯迪斯兴奋起来,他摇了摇瓦姆乌的手臂,“快点变成流法战士啊,瓦姆乌!”

    鼠刺

    瓦姆乌用小奶音“啊啊”地喊着,仿佛在回应他们的话。

    “说到这里,桑塔纳呢?”安宁疑惑地问,“怎么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

    “我去看看。”艾斯迪斯从另一张婴儿床上把桑塔纳抱起来,触摸到他时,就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

    “姐姐,桑塔纳又烧起来了!”艾斯迪斯喊道,将桑塔纳放在安宁身边,就跑到客厅的箱子中找药罐。

    安宁将桑塔纳抱起来,他身上的温度都有些烫手了。她看不见,但她能听到桑塔纳用极小的声音在喘气。

    这样高的温度,肯定早就呼吸困难了,如此小的喘气力度怎么够支撑他的氧气摄入?“桑塔纳,不用这么小声呼吸的,你可以放开些。”安宁焦急地顺着他的后背,极力温柔地安抚他,想让他更舒服一些。

    然而桑塔纳脑子里早就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线,他只知道安宁在睡觉,自己不能吵到她,所以一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不要抛弃我,我会一直乖乖的。」桑塔纳想,如果让她发现自己和瓦姆乌相比,只是一个弱小的拖油瓶,她会不会也像他父母那样抛下他?

    桑塔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揪住一小撮安宁垂下来的金发,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汲取到足够的勇气。他想将头靠在她的怀里,但他既没有足够的力气,也没有足够的胆量。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用蒙眼的少女正面向着他,她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的头上,如一汪清泉注入他滚烫的身体中,他拼命想再贴近一些。

    她的手好像总是这样凉,和那几个男性完全不同。她的身体也不好吗?

    好想看看她的眼睛。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桑塔纳想,如果能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此刻的情绪和心情了。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呢?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呢?

    父亲和母亲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睛中都是难以掩饰的厌恶。真对不起啊,他一生下来就多病多灾。

    “怎么跟族里的那个疯子一样。”母亲这样抱怨着,父亲为了安慰她,都会将他扔到一边去。

    那个疯子是谁,桑塔纳不知道,那个疯子也会像他这样被父母嫌弃吗?

    桑塔纳不知道此刻他正在被“那个疯子”抱在怀里,安宁从他半是讨好半是退缩的动作中,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别怕,桑塔纳,我在这里呀。”安宁怜爱地用手指刮了刮桑塔纳软乎乎的脸颊。

    “姐姐,我把药煮好了。”艾斯迪斯将之前给安宁备份的退烧药端了过来。鼠刺

    安宁将药吹凉后用小勺子喂给桑塔纳,他真的乖得过分了,安宁越来越心疼,只有没有得到足够关爱的小婴儿才会这么懂事。无论是以前的小艾斯迪斯还是现在的小瓦姆乌,都知道通过高昂的声音和比较剧烈的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情绪或喜好,但桑塔纳一直安安静静,给什么吃什么,仿佛她喂的是毒药也照喝不误。

    她简直不能想象如果她没有去塔穆尔的家中,桑塔纳和瓦姆乌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喂完了药,桑塔纳的体温只是稍微下降了一点,随后又很快升了上去,再这样下去,他会直接高烧至死。安宁急坏了,听艾斯迪斯说完家里库存的药后,认为还需要去外面摘另一种草药来给桑塔纳喂下。

    “就是在咱们以前家那边悬崖上的花儿,你知道的。”安宁给艾斯迪斯比划道。

    桑塔纳的症状简直和她之前的一次生病一模一样,当时她就是用那种花入药后才活了下来,所以后来才选择在那里定居。

    “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姐姐,你的病也没好全,万一又复发……卡兹也不在,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艾斯迪斯挣扎道,“要不给他戴上石鬼面吧,卡兹和我已经做好一个温和的了,虽然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艾斯迪斯!”安宁微微抬高声音,非常严肃地说,“桑塔纳还是个婴儿,我知道那个骨针刺到头中有多痛,石鬼面是万不得已的办法!”

    艾斯迪斯还想说什么,但安宁一直没有退让,他伸出手摸摸桑塔纳的头,确实滚烫的不得了。艾斯迪斯想起自己之前带着姐姐求医时的无助感,将心比心,他无法对还是婴儿的桑塔纳见死不救。

    他咬咬牙,“姐姐,那你等我,如果你感觉不行了,就让阿布来报信,或者喝下我给你准备的这碗药。”

    艾斯迪斯将还冒着热气的陶碗放在安宁的床边,走之前还拍了拍瓦姆乌的脑袋:“你要是已经成为一位流法战士就好了,能保护姐姐。”

    瓦姆乌握紧小拳头,嘴里喊着不成句子的话,仿佛在说他要努力长大变成那样的战士。

    艾斯迪斯最后又叮嘱安宁几句后,才关上房门走了。

    安宁抱着桑塔纳,她现在看不见,所以更为他担心。瓦姆乌和阿布都围到她身边,用陪伴给予他们力量。

    “桑塔纳,坚持住,艾斯迪斯很快就会回来了……”安宁安慰着桑塔纳。小桑塔纳也想努力让自己变好,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安宁最终还是把艾斯迪斯给自己的药都喂给桑塔纳。

    阿布还用自己的头顶着她,“咕啊!”你自己还很难受,怎么能把救命药给别人呢?

    “桑塔纳更严重。”安宁点了点阿布的脑袋,又给桑塔纳一点一点将药喂下去。

    “我小时候生病时没有人这么关心我,所以我无法做到对桑塔纳不尽心尽力。”安宁抚摸着桑塔纳的头,她知道那个药是温补性质的,也许只能稳住桑塔纳不再继续恶化。

    他现在太虚弱了,身体中都没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对抗疾病。

    有什么办法能为他提供能量……

    安宁想起了艾哲红石,这块能吸收并释放巨大能量的神奇宝石,现在正在她的心脏中跳动着……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安宁立刻咬破自己的指尖,将冒出殷红鲜血的手指放入桑塔纳的口中。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吮吸。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应该能让你稍微退烧一点。”安宁摸了摸桑塔纳的额头,直至感受到他的体温开始下降时才松了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时,安宁感觉自己都有些缺氧,她躺倒在床上,桑塔纳趴在她的胸口,瓦姆乌和阿布一左一右地靠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

    太温暖安逸了,安宁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然而下一秒,一个恐怖的场景闯入她的头脑中。

    有很多族人破门而入,带头的是许久不见的蒙特尔,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有人在大喊着“把那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杀了她,太可怕了”。

    安宁从床上惊醒,她的心脏咚咚地跳着,比暴雨时的惊雷还要强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些人马上就要到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卡兹和艾斯迪斯都不在,她自己带着病,身边还有两个半大的婴儿。

    “阿布,你赶紧去找艾斯迪斯,告诉他要出事了。”安宁赶紧让它去报信,因为不知道卡兹去了多远的地方,她只能选择优先联系知晓方位的艾斯迪斯。

    阿布立刻煽动起翅膀,但它也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我先藏在地窖中……你快走呀!”安宁催促道。

    阿布飞走了,安宁抱起桑塔纳和瓦姆乌,她身体还没什么力气,就连这些重量都让她走路踉踉跄跄的。鼠刺

    她不懂为什么族人能找到这里、并且毫不留情地闯进来要抓她……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了,但她的脑子来不及想这么多,她要赶紧藏起来,至少不连累桑塔纳和瓦姆乌,毕竟那些人是来找她的。

    这所房子的地窖在艾斯迪斯的房间中,要把床抬起来才能找到拉门,是卡兹用来放各种腌制事物和需要防潮的物品用的。

    安宁使出吃奶地劲才将那张床抬起来,她自己手臂的血管快要因为过度用力炸开了,可这时,她听到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鹰啼从远处传来。

    阿布出事了!安宁慌忙把桑塔纳和瓦姆乌藏到地窖中,“你们要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很快就回来。”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平静,尽管她的心脏快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了,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来的力气,将床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

    下一刻,门就被踹开了。虽然安宁看不到,但她知道刚才那个预知梦的场景正在现实中发生。

    梦中族人的声音现在又响了起来:“把那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杀了她,太可怕了!”

    她的预言都会成真……安宁头一次如此痛恨这件事,她不能放下阿布不管,但还没等她从艾斯迪斯房间的窗户中翻出去,一只冰冷的手就掐在她的肩膀上。

    安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从冰窟中爬出的毒蛇咬住,随后她听到了如同金属碰撞擦出的刺耳声音:“抓住你了。”

    第42章 原始社会42

    是蒙特尔的声音!安宁感觉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蒙特尔……你来做什么?”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但其他人一点都不平静,他们摇动着手中的火把,“你是杀害塔穆尔和特纳的凶手!!”

    安宁觉得他们才是在胡言乱语,塔穆尔和特纳明明是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说自己要去化沙,他们的死关她什么事?

    他们在屋中翻箱倒柜,安宁看不见,十分担心他们会不会找到瓦姆乌和桑塔纳,导致把这两个无辜的婴儿也牵连进来。刚要喊出声音的刹那,她的头却被蒙特尔狠狠按在墙上,额角瞬间就撞破了皮。血一汩汩流下来,将蒙着她眼睛的白布洇湿。

    蒙特尔舔了一口那块染血的布,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安宁觉得这比他直接舔在她脸上还要恶心。

    “找到了!果然和祭司大人说的一样,就是这个石鬼面!!”有人大声喊道。鼠刺

    “石鬼面?”安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对啊,石鬼面。”蒙特尔轻声说,森寒的冷气喷在她的皮肤上,“祭司大人在太阳神的指引下发现,卡兹为了你研制出会大量伤害其他生命的石鬼面,塔穆尔和特纳知晓了你们的秘密,被你戴上石鬼面控制了行动,不仅自杀,还杀掉了自己的孩子。”

    “罪大恶极!丧尽天良!!”族人们义愤填膺地喊道。

    安宁气的浑身血液都要逆流了,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但更让她在意的是,祭司是从哪里得知石鬼面的事情的?

    过往的事情在脑海中被瞬间串联起来,她回忆起数日前被人类洗劫一空的家,难道祭司从那时、或者更早之前就和人类勾结在一起,用人类当打手抄了她的家,还策划了后面的活动?

    那样的话,那个来求药的夸乌和艾哲红石也是祭司安排的吗?!

    安宁因为愤怒和恐惧颤抖着,艾斯迪斯去了曾经救下夸乌的山崖上,而卡兹为了艾哲红石的消息去了夸乌的领地,岂不是都会中了祭司的埋伏?!

    祭司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污蔑!我们只……”安宁话还没说完,蒙特尔就将她击昏过去。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从额角流出的血在墙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然而这血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一个族人的同情,他们都欢呼着。

    族人们本就在祭司日积月累的洗脑中排斥着安宁,更有甚者在前段时间就开始嫉妒安宁一个人们眼中的“疯子”征服了两个族内的流法战士,他们早就痛恨安宁了。

    “把她带到神殿!让她接受太阳神的审判!!”蒙特尔大喊一声,瞬间一呼百应,他将安宁像扛麻袋一样架在肩上,族人们跟在他身后挥舞着火把离开了。

    他们踏出洞穴时,谁也没有理会那只拼命挣扎的鹰。

    它的两只爪被厚重的金属块狠狠钉进地面,当它看到流着血昏迷不醒的安宁时,发出撕心裂肺的鸣叫。鼠刺

    有的人觉得它的声音刺耳,还用石头扔向它,几乎是与安宁额角受伤的位置一样,阿布的头上也流了血。那个柱族的力道太大,它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在晃动,随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蒙特尔等人的行进速度很快,在太阳升起前,他们就回到了神殿中。

    当族人把那一箱石鬼面作为“罪证”放在祭司面前时,她的眼睛都因为贪婪闪闪发亮。

    这么多石鬼面……她一定能获得永生!!

    蒙特尔将架着的安宁摔在地上,她被摔得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咳出一大口血后醒了过来。

    安宁用角勉强感知到族人们都举着火把围着她,在人群的中间,是故作愤怒的祭司。

    “塔穆尔和特纳意识还清醒时对我说过!戴上石鬼面后,会疯狂渴求鲜血、需要夺取更多的生命力量来维持自己的体能!”祭司擦了擦虚情假意的眼泪,“我当时还不敢相信他们的话,塔穆尔和特纳就说,安宁一定会在他们化沙后带着卡兹和艾斯迪斯去他们家中回收石鬼面的!”

    “塔穆尔和特纳还特意留下一个带锁的箱子,而这个箱子已经被破坏了!安宁什么都没得到,因为塔穆尔已经将那个罪恶的石鬼面交到了我手里!而这个被破坏的箱子、和这一箱石鬼面,就是无从抵赖的证据!!”祭司大声宣布道。

    安宁想要大声反驳,她打开那个箱子是为了救下两个孩子,但口中却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沙哑音节,她难以置信地摸住喉咙,随后猛的抬头面向祭司。

    是她!!

    一定是祭司在祭祀那天的酒里下了毒……祭司想让卡兹加快石鬼面的制作……甚至塔穆尔和特纳都是祭司自己害死的,连桑塔纳的病都极有可能是祭司做的!

    安宁的大脑疯狂运转,此刻她已经百口莫辩……没人信任她,她现在又无法说话,那她该期待谁来救她吗?

    “太阳神在上,安宁自食恶果,已经被太阳神收走了嗓音!”祭司将神杖狠狠敲在地面上,她拿出一个龟壳,扔到了火堆中。龟壳在高温中发出噼啪的声响,她不顾火焰直接将龟壳拿起。

    这是柱族都会用的占卜,这次不用祭司解读,就有族人喊了出来:“太阳神说石鬼面是邪恶的!要杀死安宁、阻止卡兹和艾斯迪斯再错下去!”

    “是啊,就是为了救这个疯子,卡兹才会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杀了她,也太……”

    “那塔穆尔和特纳的命又怎么算?!”

    族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祭司在心中狞笑着,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切。

    她借由火势煽起的风让这里的每个族人都吸进了石鬼面的粉末,他们都会凭借追求艾哲红石的本能想要杀死安宁。

    粉末里还掺杂着让人能听她指挥的药物,她就是靠这个让蒙特尔听从她的。

    龟壳当然也是她早就做过手脚的,祭司决定拉全族的人一起下水。

    “她要偿还塔穆尔和特纳的命,也让她在太阳的照射下死亡吧!”祭司高举起手臂,仿佛真的在与那个在高空中的神明对话一般,“让太阳神用最无私的光照洗去她罪孽的身躯!”

    这是祭司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办法,直接杀掉安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从她的尸体中拿出艾哲红石。而用太阳就不一样了,安宁的身躯会在太阳下化成一捧风一吹就散了的尘土,地面上最终只会留下她日思夜想的艾哲红石!

    有了艾哲红石和石鬼面,她就是无敌的了!

    “这真是个好办法!”

    “祭司大人太善良了……”

    安宁冷冷地注视着一切,每个人的目光,都与她儿时一次次被嘲弄的记忆重叠。

    而这次,每个人加起来的恶念,将她推向死亡。

    她突然感觉很累,她不想再辩解了,从她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病弱者诞生在这个族群中时,她就成了原罪、成了一个侮辱了这个近乎于神的柱族的污点。

    她只觉得他们愚昧,而这样的一个族群,被那个大魔头灭了族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安宁恶狠狠地想,说不定就是祭司引火上身才毁了全族。反正她在预言中知道卡兹和艾斯迪斯能活下来,她也没什么牵挂了。

    也许她早就该死了,这段时间与卡兹的相遇、和他缠绵的那些夜晚,就像一场梦一样。没有卡兹,也许她早就在那几场大病中死掉了。

    未来,她涂抹在石鬼面上的血液中的细胞能干扰那个害了JOJO的金发男人的大脑,也许足够幸运的话,她的细胞还能借由那副躯体重生。

    就是不知道那时候卡兹和艾斯迪斯怎么样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这件事呢。卡兹他们回家后应该能把阿布、桑塔纳和瓦姆乌救下来,她也不用太担心。

    安宁有自信卡兹和艾斯迪斯一定能杀掉祭司为她报仇,所以被拖拽起来的时候,她面向祭司的表情轻蔑又嘲讽。

    祭司恨得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她拄着拐杖,也跟了上去。

    现在是黎明,太阳升起前最黑暗的时刻,安宁浑身没有力气,身体又比所有柱族都纤细,把她拖到地面上几乎没有废任何力气。

    为了防止她逃跑,蒙特尔还用金属将她的四肢狠狠钉在地面上。

    安宁没想到他还要搞这个,那些金属像刀一样刺穿她的肉,让她整个人被强制固定成一个十字。

    族人们都下去了,只剩下祭司和安宁两个人。

    安宁懒得跟她说话,她已经是要死的咸鱼了,当然要摆着一张臭脸。在太阳升起前,祭司却突然开口了。

    “你母亲就是我的女儿。”祭司厌恶地看着安宁,“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养大的。”

    祭司在漫长的生命中也生出了对亲情的渴求,所以她收养了安宁的母亲。

    “但你的出生却让她背负了那样的骂名,她所幻想的一切都没了。我骄傲的女儿憋着一口气,在生下艾斯迪斯后走了。”祭司缓缓说道,“她也是在这里选择化沙了。”

    “真不该让你也躺在这里,污染了这片土地。”鼠刺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与别人不同呢?你又为什么不满足呢?也许你放弃求生,卡兹就不会发明石鬼面,也不会被我发现这些,你也不用这么痛苦的死了。”祭司将那个宣判安宁死刑的龟壳扔在地上。

    “就算你真的看到了所谓的未来,为了你母亲闭嘴不就好了。”祭司恶狠狠地将龟壳当做安宁踩成了碎片,说完这些,她像解脱了心中长久的秘密后她大笑起来:“所以我才让你现在眼睛瞎了、嗓子哑了啊,哈哈哈哈哈!!”

    安宁看不见祭司,但也能想象到祭司的表情。即使她没有声音,她也用唇语说道:

    「你才是最自私的凶手。」

    「我今天也要预言你的死亡。」

    祭司气的青筋暴起,她最恨的,就是安宁这幅明明病弱却仍然高傲的样子,仿佛无论多么猛烈的狂风暴雨都吹不弯她的腰。

    祭司刚要回骂,突然天空尽头的云微微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即将突破云层抵达地面。

    “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你就在这里迎接你早就该迎接的死亡吧!等你死后,我就把艾哲红石取回来!”祭司说完,就回到了大殿中。

    殿门被紧紧关上,地面上只有安宁一个人了。

    祭司怎么知道艾哲红石在她的心脏中?安宁本应该思考这个问题,但太阳光已经抵达了地面,她瞬间感觉到被火灼烧般的剧痛。

    安宁能感觉到艾哲红石也在吸收着太阳光,但这只是延长她的痛苦,简直还不如直接让她在瞬间死掉呢,现在她就像被抛到火炉中烧烤一样。

    让她死得痛快一点呀!!

    离心脏最远的腿和胳膊已经渐渐消失——艾哲红石来不及吸收那里的太阳能量。安宁发出痛苦地闷哼,这样的折磨太漫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了鸟叫的声音。

    有血滴落在她的脸上,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头和胸口都被柔软的羽毛遮挡住。

    「阿布?」她的嗓音拼凑出破碎的音节。

    “咕啊!!!”

    第43章 原始社会43

    阿布从脑震荡的昏迷中醒来后,发现洞穴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它看到地上有一排淅淅沥沥的血,那些血珠快要将它的逼疯,它简直无法想象安宁现在正处于怎么的危险中。

    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布剧烈地挣扎着,但它的两只爪子被蒙特尔的金属环狠狠地钉在石块中,它不顾一切地拉扯着,直到地面上都是血,伤口变得破烂又狰狞也没有成功。

    那个金属环像镣铐一样锁住了它,将它死死的禁锢在地上。鼠刺

    不能再等下去了……阿布的眼睛因为充血而泛红,它高高地昂起头又瞬间落下,毫不犹豫地用自己锋利的尖喙狠狠啄断了自己的爪。

    大量的鲜血从两只爪的断面上流下,阿布早已顾不上为自己的痛苦哀鸣,它顺着安宁的血迹飞走。它的血砸在地上,落在她的血之后,如同一前一后的脚步。

    就像它还是只小鹰的时候,它跟在她身后努力用小爪子蹒跚地走着。

    记忆中的安宁回过头,蹲下身来将它捧在掌心。

    她笑着说:“阿布是鹰呀,不用学我走路的。”

    “像只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的,真可爱。”她轻轻吻了吻它的喙,它被她托举起来,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飞吧,阿布,飞起来。”

    “咕啊——!!”

    记忆中的小鹰已经成长为一只成熟的雄鹰,它的羽毛更加浓密,能飞的更高更远,翅膀张开时,一丝光线都透不过来。

    阿布的眼睛被血液糊住,它的耳边还回荡着它第一次飞起来时安宁的笑声,还有她鼓励着它的声音,它像小时候一样,坚定不移地飞向她。

    血淋淋的爪被留在原地,它抛弃了它的爪,像囚徒挣脱了束缚它的脚铐,它能够靠着翅膀永生永世地飞翔下去。

    阿布想着,它是一只鹰,它的主人对它说过,连世界上最强的生物柱族都不能像它一样飞翔。

    飞起来!飞起来!

    它出了太多的血,而下一个停落的地方,就是它的墓地所在之处,但这一刻它终于再次获得自由。

    而它的自由,它的生命,它的灵魂,都是属于她的。

    阿布第一次违背了安宁的话,它没有去找艾斯迪斯,因为从它飞出洞穴的那一刻,它就感受到日出即将到来。它无法放心安宁,于是它顺着安宁的血迹和气味一路追踪到柱族的神殿前。

    太阳升起时,阿布眼前的血液因为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到而结块脱落,它终于看清了前方的太阳,而更令它绝望的是,它也看到了在阳光下身体逐渐崩溃的安宁。

    它最善良纯真的主人,比月亮还要纯洁无暇,此刻她的四肢却被金属狠狠钉入地中,呈一个十字型,像被呈给太阳的祭品一样。

    剧烈的愤怒和恐惧冲击着阿布的大脑。

    它恨太阳,它诅咒太阳,诅咒那些族人,诅咒一切让她痛苦的事物!鼠刺

    阿布的眼睛流下血泪,它的身体也要崩溃了,长久的告诉飞行让它的肌肉酸痛无比,仿佛有一万根针在扎着。它向地面俯冲,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像柔软的毯子一样轻飘飘地落下,用自己全身覆盖住安宁身上尽可能多的地方。

    它听到安宁用沙哑的声音喊它的名字。

    「阿布?」

    “阿布!你就叫阿布好啦!”

    “姐姐,为什么给它起这个名字啊?”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安宁、阿布、艾斯迪斯,我们都是用‘a’这个音开头呀……而且,阿布很好叫出口不是吗?”

    “这样,即使我嗓子哑了,也能用气音喊出你的名字,对不对,阿布?”

    回忆中的声音又与现实重叠,阿布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掉了,但它仍然像她第一次呼唤它时、像她每一次呼唤它时,喊出了自己的回答。

    “咕啊!!!”

    阿布竭力张开翅膀,却只能覆盖住安宁的头和胸口,它感到绝望。为什么它不能拥有像卡兹那样强壮的四肢和胸膛,那样它也能将她密不透风地抱在怀里,无论是阳光还是雨雪,都不能侵袭到她。

    在翅膀围出的空间中,阿布的脖子无力地垂下,将头靠在安宁的颈窝中。

    有尖锐的金属从地下刺到它的身体中,阿布猜那是蒙特尔的能力——他想让它离开安宁。

    它将蒙住安宁眼睛的白布扯下,它还想再看一看她的眼睛。

    一根又一根金属刀刺入它的身体中,阿布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当那些刺戳破它的翅膀,导致有阳光照在安宁的身体上时,它愤怒又绝望地抬起头,发出凄厉的鸣叫。

    它恨太阳、恨那些人,但它果然还是最恨自己了。

    「我既不会你的语言,也没有像你一样的身体……

    如果能有来生,我想变成你的模样……」

    光线和鲜血一齐从阿布翅膀的伤口落在安宁身上,前者让安宁身痛,后者让她心痛。

    但渐渐的,那些光芒越来越微弱。鼠刺

    安宁慢慢睁开眼睛,她突然恢复了视力。

    她看到天空中出现了越来愈多的云,透过阿布的羽毛,她看到了一个圆球从太阳的右下角缓缓上移,一点点覆盖住太阳。

    所有动物都来到地面上,震惊地看着眼前地一幕:天色暗下来,如同夜晚重新降临,只见那圆球盖住的太阳越来越多,太阳的形状越来越接近新月,直到它完全被盖住。

    大地上的日光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宁爆发出剧烈的笑声,“月亮把太阳吃掉了!!”

    她咳出了血,但此刻她的大脑无比清醒,甚至她残存的身体都因为兴奋微微颤抖,“我已经征服了太阳啊!哈哈哈!”

    “太阳神无法审判我!!!”

    祭司惊慌地冲到地面上,族人们也跟着她跑了上来,见到眼前的场景时,他们都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为什么夜晚又降临了?!那天空中的太阳去哪儿了!”

    “太阳神……陨落了吗?”有人恐惧地喃喃道。

    祭司的嘴都吓得合不上了,她握着神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都在上面捏出了细碎的裂口。

    终于她像是崩溃了一般,扔下神杖跑到安宁身边,如同泼妇一样掐住阿布的两翼,想要把它拉开,“那我就亲手杀死你!!你这个疯子!阴魂不散的鬼!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死!!”

    族人们都因为害怕而不敢踏出大殿,只能注视着祭司疯狂的举动。

    阿布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抗祭司了,蒙特尔刺入在它体内的金属刀因为祭司的拉扯撕裂出更多的伤口,它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的主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安宁用新生的粉色樱瞳凝视着阿布,她的唇微动。

    【那就吃下我吧,阿布。】

    【吃下我的右眼,让我的细胞与你的细胞融合。】

    【我将在你的身躯中复生。】

    阿布仰头发出悲痛的长鸣,祭司被它在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阿布在这个瞬间啄下了安宁的右眼。

    它伴着血泪吞下了那颗眼球。

    “疯了……你们都疯了!!”祭司颤抖着喊道。

    阿布倒在安宁怀里。安宁睁圆的左眼和空洞洞的右眼框都注视着祭司,即使现在既没有月光也没有日光,但她的眼中仍然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我,我一定要杀了你……”祭司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刀,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的!安宁现在只剩下头和一点胸口了,杀死一个连四肢都没有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祭司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刀,就在要挥下去的瞬间,她的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裂成了两半。

    再倒下去的时候,祭司终于从安宁左眼的倒影中看到了发生了什么——

    安宁眼中的红光,来自她身后卡兹猩红得要滴血的眼睛。

    第44章 原始社会44

    卡兹从来到人类的驻地时就察觉到问题。

    这里太安静了。卡兹知道人类是日行生物,夜晚是需要睡觉的,但睡觉也会有声音,大部分人类的男性打呼噜的声音非常吵闹,族群中的幼儿也会发出小小的呜咽声,有人会说梦话……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种情况必是有问题的。

    卡兹面不改色地走到驻地中心,“出来吧。”他冷静地说。

    许多黑影从各个角落探出。他们虽然还维持着人型,但基本也没什么人样了。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此刻他们都长着不正常的红色眼睛,发青的皮肤,扭曲的骨骼……这些人类此时是否还能被称为“人类”都有待商榷。

    “杀了他!”一个人大喊道,这句话像冲锋的号角,所有人都一拥而上。

    卡兹没有闲工夫和他们废话,他将自己光之流法的剑弹出,像切西瓜一样切断他们的身体。

    不对劲。卡兹的眉头微皱,这些人类的力道像是被增幅强化过一样……虽然还不能与他媲美,但也算完成了从蚂蚁到狗的进化。

    人类老族长的死、重伤的夸乌去往安宁的领地、她被翻过的家、另一个来到人类领地的柱族,还有现在这些人类的模样……这些事情渐渐在卡兹头脑中形成一个完整的脉络,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有一个柱族的人在针对他们。

    卡兹在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将重点怀疑对象锁定在祭司和蒙特尔身上。

    也许这两个人已经同流合污了,如果他们中有一个是主导,卡兹认为是祭司。

    而这些人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卡兹推测是祭司或蒙特尔从他家偷走了石鬼面,将这些人类变成了尸生人。从这些人类的攻击力来看,估计祭司他们拿到的是他做出来的残次品。今天引他在此处用艾哲红石设局,也许就是为了让他拿出最终版石鬼面。

    数百只蚂蚁很好踩死,但要同时解决数百只已经疯了的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尤其是天很快就亮了,这些带上了石鬼面的尸生人也不能被光照射,所以他们又转入地下打了一段时间。

    当卡兹的剑收回时,周围早已血流成河。

    他用脚踩住夸乌的胸口,夸乌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百斤的巨石压住,五脏都快被压成片,咳出了一大口血。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的命吗。”卡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夸乌,红色的眼睛冷得像冰,与面对安宁时的柔情模样判若两人。“艾哲红石在哪里?”

    夸乌没有求饶,也没有任何反抗,他突然大笑出声,伴随着流下的眼泪,“我没有办法啊!”

    “她把我的母亲抓起来,如果不在这里拖延你一段时间,她就要杀了我的母亲!!”

    听到拖延时间时,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卡兹的心口如巨浪般翻涌起来。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夸乌解释了,直接用手指穿进夸乌的大脑,读取他的记忆。

    祭司以夸乌的母亲为要挟,让夸乌诱导自己全族戴上了石鬼面,同时放出这里有艾哲红石的消息,一半人在此埋伏卡兹,一半人去那个开着药花的悬崖上埋伏艾斯迪斯。

    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消息,是艾哲红石在安宁的心脏中。

    卡兹的心在瞬间沉入谷底。

    他立刻就猜到,也许安宁因为某些事情与艾哲红石融合了,所以才被祭司盯上。桑塔纳的病肯定是被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引起安宁的同情。现在祭司他们肯定利用桑塔纳的病让安宁主动调走艾斯迪斯去采药。而对安宁下毒,就是为了剥夺她的行动能力。

    他们要对安宁下手!!

    卡兹甚至无暇分出哪怕一秒的时间杀死脚下这个叫夸乌的人类,此刻他心急如焚,外面已经天亮了,意味着即使他强行披上一块密不透风的兽皮前进,也会被极大限制速度。

    本来他也可以直接钻入一个人类的身体中,但这些人类早已全部变成尸生人,被太阳照射后也会彻底挥发。

    正当卡兹准备强行突破时,一个瘸腿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夸乌!”库尔瓦娜见到快要死掉的儿子时流下了心痛的泪,她跪在儿子身边,嚎啕大哭,“我就说了,不要违背你的神,不要管我……现在太阳已经降下惩罚了!!本来现在应该是白天,太阳却被一点点遮盖住,外面变得和黑夜一样……我们被太阳抛弃了!我们被诅咒了!!”

    卡兹难以置信地奔回地面。

    天空中仅剩一条窄细的光环,太阳被挡住,黑夜重新降临。

    卡兹的心剧烈跳动着,如同被宣判死亡的人重新获得新的一生。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飞速向前奔去。

    安宁会在哪里?她还会在家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太阳之前升起了一段时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鼠刺

    为什么他不是艾斯迪斯?那样他就能和安宁有更强的血脉感应,现在安宁留在他体内的血不足以支撑他感知到她的具体方位,他需要变得更强……速度也需要更快……哪怕只是错过一秒钟,他就有可能永远失去他了。

    卡兹毫不犹豫地将石鬼面戴上。

    八根骨针瞬间弹出,狠狠扎入他的脑中,把所有的神经拆散重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静脉、每一块肌肉都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从剧烈的疼痛中回报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他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甚至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不存在了。

    石鬼面不仅强化了他的体能,还有感知能力。现在卡兹能清晰地感应到安宁的方向,是在祭祀大殿的位置。

    卡兹恨不得自己能立刻瞬移到安宁身边,他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了,以后他要将她牢牢地看在自己身边……

    他的妻子脆弱得像花儿一样,他为什么被短暂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周围有一群丑恶的生物在觊觎他美丽的花?!鼠刺

    当卡兹终于跑出密林来到大殿周围空旷的广场时,他看到了令自己窒息的一幕——

    安宁的四肢已经消失,她的鹰极力用羽翅保护住她胸口以上的身躯,而此时,那个祭司还对她举起了刀。

    他的愤怒与恨意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崩裂出来,浑身的青筋炸起,眨眼之间,他就闪现到祭司的背后,锋利的剑从他的臂弯中弹出,将祭司从手臂向下切成两半。

    大胆……大胆!!这个人怎么敢……

    他的怒火在胸腔中翻腾,撞得他双目通红。此刻他看清了安宁的状态,她的右眼已经变成一个空洞,鲜血像泪一样流下。原本应该是四肢的地方此刻仅剩四根金属钉,可以想象到她之前是如何被钉死在地面上的。

    她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地从家中被拖到这里的?!鼠刺

    “别怕……我来了……”卡兹颤抖地向安宁伸出手,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生怕因为一个动作导致她的伤势更重。从他触摸到安宁时就能感知到她的身体正在趋于崩溃,当他将她抱起来时,他甚至听到了肉块掉在地上的声音。

    卡兹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的血液在体内奔腾不休,他看着安宁仅剩的左眼慢慢失去光彩,她的身体马上就要分崩离析,卡兹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紧紧地抱住安宁,用自己的身体吞噬了她的身体。

    艾斯迪斯匆忙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

    卡兹像平时那样饱含爱意地抱住姐姐,但这一次,她真的融化在他的怀里。当卡兹再次张开手臂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却爆发出令人恐惧的笑声。

    将伴侣吞噬掉后,卡兹竟然获得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被填充的喜悦与爱人受伤的愤恨在心中绞成烂泥,他脑中只剩下疯狂的想法——

    「早该这样……早该这样了!!」

    「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应该这样做了!」

    「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啊!!!」

    第45章 原始社会45

    进入别人的身体是一种神奇的感觉。鼠刺

    安宁自己的肉身不剩多少了,她连意识都不太清醒,自然无法抵抗卡兹将自己悉数吞噬的强势举动。

    这本是柱族直接消化食物的方式,但卡兹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把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安宁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迅速溶解在水里的冰块,卡兹的细胞簇拥着将她的细胞推入他奔涌的血管中。欢喜鼓舞地围着她的细胞转圈圈。

    有的细胞想要直接自己独占她的细胞,就会被旁边的细胞挤走,能够忍住冲动的细胞们亲昵地簇拥在她身边。安宁感觉自己又像被风吹散地蒲公英,她的细胞散在卡兹身体的各处,被它们好好的保护起来,紧紧相贴供奉着营养。

    与其说保护,也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卡兹切断了她的细胞与痛觉等感官的联系,但她只能通过他的眼睛感受外面的世界。

    她看到卡兹和艾斯迪斯说了些什么,随后艾斯迪斯就变得愤怒异常,他额头的青筋鼓动着,张口吼着什么话。

    突然,已经裂成两半的祭司又昂起一半身体冲族人的方向喊了什么,族人们竟然发狂一般冲了出来。安宁震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是要来杀死卡兹和艾斯迪斯的。

    为什么?!

    安宁还在巨大的困惑中,但卡兹干脆地转身将石鬼面递给了艾斯迪斯,随后他毫不犹豫地甩开手臂裂出光剑,投入到厮杀中。

    她恐惧的发现,自己竟然能感觉到那把刀的存在,就好像那把刀也是从她的身体中滑出的,但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卡兹凶狠地将每一个扑上来的族人斩下,剑割断血肉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她就是那把剑、是她杀死了那些同族。

    她背负着与卡兹同等的罪恶,他杀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有关。

    那些族人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他们的眼白多得不正常,动作越来越狠辣,如同发了狂的野兽。但卡兹比他们还要凶猛,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口。

    时不时,安宁还能从卡兹的眼睛中看到艾斯迪斯的身影,他的眼神比岩浆还要滚烫。艾斯迪斯也会主动保护卡兹不被伤害,也许是他因为知道她在卡兹的身体里。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将太阳换下,终于,最后一个族人也倒下了,站着的只有卡兹和艾斯迪斯。

    安宁只觉自己快要停止思考,强烈的恐惧与无助感袭来,她拼命想要逃离这具身体,她的细胞发了狂一样地挣扎着,随后她真的从卡兹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她踉跄地摔在地上,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恢复完全,浑身都没有力气。但她怀疑是因为害怕才会这样的。

    卡兹也很诧异她能自己掉出他的身体,也许是因为他对她的动作没有任何防范。卡兹将已经变成血色的光剑收回,高大的男子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烈风呼啸而过,他却如岩石般不可撼动。紫色的长卷发像有生命的恶魔一样在他身后摆动着,遮挡住他头顶的月色,四下最明亮的光,来自他猩红的眼眸。

    “啊……”安宁想说些什么,却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完全。任谁都无法对一个刚刚杀死了全族的人保持冷静,即使是那些人先来攻击的他。这种心情来源于对大量生命流逝的本能恐惧,而且那个下手的人此刻却仍然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都放弃寻找了的那个灭族大魔头……竟然就是与她结下婚约的丈夫!!

    他是为了她,为了他们的未来,才杀死的所有人!!

    卡兹缓慢地靠近她,粗壮的小臂先撑在她还没有恢复完全的腿旁。安宁一想到这双手臂刚刚杀死了那么多人,腿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长长的卷发因为躬身的动作扫过她的腰间,像他们每次欢好时那样。

    卡兹的脸上还带着刚才溅上的血,原先骇人的表情须臾变成诡异的温柔。他笑起来,舌尖扫过因为戴上石鬼面后变得更尖锐的獠牙,缓缓道:“别怕呀,快回来。”

    他张开双臂,再次将她抱在怀里,

    卡兹贴在她耳边,像哄孩子那样用低沉的嗓音蛊惑着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待在我的身体里疗伤比较好。等我找到艾哲红石后,就能让你彻底拥有健康和永生了。”

    “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太阳也不可以。”

    安宁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我现在也没事,我可以自己走……至少让我拥有独立的身体……”

    “安宁。”卡兹突然叫她的名字,他捧起她的脸,带着她看向阿布的尸体处。

    “刚才,那个人类的母亲来到这里,从你的心脏中挖走了艾哲红石后就迅速逃跑了。如果不是祭司控制的那些族人太难缠,我和艾斯迪斯就能当场杀了她拿下红石,你就已经可以恢复了,我们都能变成可以在太阳下行走的究极生命。”卡兹怜爱地摩挲着她的脸,却说着决绝的话语:“在找到艾哲红石之前,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体了。”

    “我无法承担任何失去你的风险。”

    “可是……”安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卡兹用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你也不想让艾斯迪斯担心吧?还有桑塔纳和瓦姆乌,他们也不能离开你。”

    她不仅只是有他一个人,他们的生活和生命都已经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他的罪孽连同他的温柔都一齐背负在她的身上,安宁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再也无法摆脱卡兹了。

    “睡吧,安宁。”卡兹吻上安宁的唇,再次将她的身体吞噬。

    这次安宁没有任何意识了。

    艾斯迪斯走过来,面色仍然十分阴沉,“没找到蒙特尔的身影,他估计逃跑了。”

    卡兹舔了舔唇角的血,眼神变得狠辣:“先去找艾哲红石,然后杀了他。”

    走之前,卡兹替安宁把阿布的尸身埋葬在土中。

    卡兹和艾斯迪斯沉默了许久,如果没有阿布,安宁绝对撑不过太阳初升的那一段时间。最后他们深深地凝视了那个土堆一眼,踏上了离开的路。

    月下,那块土堆突然动了起来。阿布的身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种子一样破土而出的身影。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在感受到空气之前,悲伤的情绪就已经包裹住她。

    她像新生儿一样**,莹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如软玉一般,没有任何伤痕。金发的少女用鹰的羽毛给自己做了一件衣裳,在它的墓前哭了很久。

    她是从阿布吞下的右眼中汲取它的所有养分而新生的“安宁”。

    阴差阳错中她拥有了第二具躯体,不过她的意识好像只能在一个身体中存在。如果她想要在这具身体中活动,在卡兹身边的那个肉身只能陷入沉睡。而如果卡兹身边的那个安宁想要醒来,她的这幅躯体就只能变成石像休眠。或者她也可以选择两具身体一齐沉睡。

    安宁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的身体也许是病弱的,但她绝不能接受自己没有自由。

    也许卡兹的出发点是好的,或者他真的被刺激狠了,但她仍然对卡兹不给她自由这件事感到恼怒。

    是石鬼面改变了他。

    尤其是安宁融入卡兹的身体时看到了那些有关尸生人的记忆,她意识到每一个戴上石鬼面的人都变得疯狂。他们的理智被破坏,失去了弱点和人性的人变得不再敬畏生命,这样的生物终有一日会将自己推入坟墓中去的。

    既然他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制造出的石鬼面,那这一切也有她的责任。

    安宁决定阻止卡兹获得艾哲红石,至少在她确保卡兹还能有对自然万物的敬畏和尊重前,她不能让卡兹变成究极生物,否则无论是世界还是卡兹自己都会面临劫难。

    “我不害怕。”安宁对自己说道,“我是和阿布一起在战斗。”

    身上的羽毛衣被风吹动,好像那只小鹰真的在回应她一样。

    鼠刺

    安宁擦掉眼角的泪,离开了这里。鼠刺

    *

    阿布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火海中。

    这是哪儿?它为什么在这里,安宁在哪里?

    它能感觉到她在哭,她在难过,这一切都让它心痛,它努力挣扎着,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啊……如果它能拥有四肢……如果它能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它是不是就能保护安宁不受一点伤害,它是不是就还能陪在她的身边?

    那这里是冥界吗?

    它和她约定过的,下辈子要转为人身,再次与她相遇……

    阿布在被火灼烧地痛苦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它的精神渐渐凝聚出来了四肢,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它要去找一个人。

    它向前爬行着,因为它看到有一处散发着光的巨大火球。这样的温暖,它也在那个人身上感受过。

    趋光趋热的本能让它穿过了那个火球。

    在尼罗河周围的土地上,一群原始人看到天边的太阳散发出异常强烈的光彩,随后,一位鹰首人身的神降临到世间。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称祂为新诞生的【太阳神】。

    第46章 原始社会46

    库尔瓦娜的心脏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她是一个信神的年迈女人,曾经在她的丈夫还是族长时,她是族内的祭司,也做过不少将人剖皮挖心献给神明之事。

    但亲手在神的领地将神的心脏偷走,还是第一次。

    她的儿子,她的夸乌……无论如何,她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神一定会原谅她的吧!毕竟神这样慈悲……

    在夸乌的保护下,库尔瓦娜没有戴上石鬼面,所以她此刻仍然是人类。她握着那颗心红的心脏,看着它上面的肉渐渐滑下,露出里面宝石的本貌。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宝石,不知是否和它被柱族以身血饲养了一段时间有关,其中的红色格外幽深美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宝石都要耀眼夺目。宝石的中心还有一个十字,让库尔瓦娜联想到那个柱族神明被钉在地面上的样子。

    柱族的祭司来找夸乌时没说过宝石中心还有这样的形状,库尔瓦娜想,这一定是那位美丽的神明留下来的。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库尔瓦娜气喘吁吁地跑回了族内,每当她看到遍地的尸体时,还是会忍不住心悸,但对儿子的担心战胜了恐惧,她跌跌撞撞地跑下地窖,看到令她绝望的一幕——

    夸乌的身体正在剧烈痉挛着,肌肉隆起又落下,好像有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交战,他发出痛苦的呜咽,随后又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他缓缓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他缓缓扯动嘴角的肌肉,做出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母亲。”

    “啊——!!!”库尔瓦娜崩溃地哭了出来,“你是谁?!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我就是夸乌啊,母亲,您不认识我了吗?”他走了过来,抚摸着母亲苍老的面容,指腹从她脸上的皱纹中摩挲而过,“母亲,艾哲红石在哪里?”

    “不……夸乌,你不能再错下去了……”库尔瓦娜凭借着一位母亲的直觉不断地摇头,她要去找人来救她的儿子……石鬼面怎么会让他变成这幅模样?她要去找那个叫卡兹的柱族!

    谁知道夸乌早就察觉到她的举动,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他的眼睛缩成一条竖线,声音像蛇一样嘶哑:“把艾哲红石给我!”

    话音未落,这处地窖的门就被一脚踹开,卡兹和艾斯迪斯进来后,直接一左一右冲向夸乌。

    鼠刺

    趁他们打斗的功夫,库尔瓦娜又跑出了地窖,因为恐惧和紧张剧烈的喘息着,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突然,库尔瓦娜感受到一阵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抬起头,刹那间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神明——

    一位纤细的少女正立于月光下,微风吹拂过她绸缎般金发,折射出淡淡的微光,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带着一种哀伤的温柔。

    少女额前乳白色的独角昭示着她并非人类的事实,但库尔瓦娜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像卡兹那样的侵略感。

    库尔瓦娜口袋中的艾哲红石有生命般地跳动着,努力向她的方向移动。

    “您……需要这枚艾哲红石吗?”库尔瓦娜颤抖着将红石双手奉上,“可以请您救救我的孩子吗?”

    安宁招招手,一群鹰飞了过来。

    她随手扯下一片树叶,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滴了上去,“把这个喂你的孩子喝下吧。”

    安宁说完,就离开了这里。库尔瓦娜甚至都没看清她是怎么消失的,那些鹰就将艾哲红石叼走了。

    “红石!!”卡兹等人刚冲上地窖,就看到一群鹰飞走的一幕。夸乌浑身是血地爬上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向空中狠狠一掷,径直戳穿了那只衔着红石的鹰。但它却在坠落前将红石抛给了它身边的另一只鹰。

    “卡兹,我们要不要……”艾斯迪斯问。

    卡兹向来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这一刻他迟疑了。

    安宁刚刚失去了她的鹰,也许这群鹰正是被阿布叫来、继承它的遗志保护艾哲红石的。

    把这些鹰统统杀死来拿到红石并非难事,但如果因此让她更加伤心……

    “来日方长,我们会找到红石的。就算没有那颗,还能有其他红石。”卡兹转过身,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夸乌身上。

    在他下手之前,库尔瓦娜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神明大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

    卡兹不会被这个人类女性说动,一个人类的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这个叫夸乌的人利用安宁对他的怜悯接连闯下大祸,他一定要……

    “卡兹,”安宁在卡兹体内轻声对他说,“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我不想再看到血了。”

    “……”

    卡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被牵住缰绳的猛兽一样,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流法。

    库尔瓦娜简直不能想象他们真的放过了夸乌,确认他们走后,她立刻将叶片上的血喂给他。

    夸乌在朦胧中仿佛回到他第一次见到安宁的时候。

    在这片意识世界中,他挣扎着跪到她的脚边痛哭流涕:“您又救了我……我却如此卑鄙,您为什么还要挽救我这样的生命呢?”

    “……算是在替我伴侣做善事?”安宁的细胞在夸乌的脑中幻化出的形象缓缓道,“总之,等卡兹走后,你要给我准备一艘船让我出海。”

    “一切听您吩咐!”

    *

    卡兹和艾斯迪斯回到家中时,看到地上的鲜血,都感觉自己之前下的手还不够狠。

    他们把瓦姆乌和桑塔纳抱出来,两个婴儿一直乖乖地听安宁的话没有出声,但他们一直焦虑地寻找安宁的身影。

    “咿呀?”瓦姆乌急得抓住卡兹的手臂,桑塔纳跟在他身后,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卡兹。

    “瓦姆乌,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我的身体里修养。”卡兹捏住瓦姆乌的头,“你要变强,变成强大的战士,知道吗?”

    瓦姆乌的眼睛微微湿润,但他忍住了要哭的冲动,重重地点了点头。“咿呀!!”鼠刺

    卡兹没有给桑塔纳一个眼神,他怪自己,也难免有些迁怒桑塔纳,艾斯迪斯也有些这样的情绪。

    桑塔纳的眼神暗下去,他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默默看着卡兹和艾斯迪斯收拾好简易的行李。

    鼠刺

    他们踏上了寻找艾哲红石和追杀蒙特尔的路。

    在太阳升起前,卡兹将这处洞穴永久封存,他想着,等终有一日战胜太阳后,再带着安宁回到这里来。

    卡兹等人走后,夸乌也做好了一艘坚固无比的小船,他将能想到的食物和设备都放了上去。正发愁如何联系安宁时,她便自己出现了。

    其实安宁一直都在变成石像睡觉来躲着卡兹。因为夸乌体内有她的一滴血,所以她在感知到事情办好后就过来了。

    在饮下安宁的血后,夸乌不再有杀人的冲动,理智也恢复了不少,他只需要定期从动物中取血、不照到太阳就可以维持生命。夸乌和库尔瓦娜为此感恩戴德。

    “您要去哪儿?”夸乌恭敬地问。

    “去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安宁顺着海风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那里离太阳最近,我要在那里找到太阳之子,教他们如何呼吸,如何掌握太阳的能量。”

    终有一日,他们不仅能阻止出逃的蒙特尔,还能阻止卡兹、阻止那些被石鬼面伤害的普通人。

    “您……会死吗?”库尔瓦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许会吧,无所谓。”安宁踏上了船,想着就算真不行她就变成石块漂流,或者把细胞融到鱼的身体中游过去。

    库尔瓦娜唱起了祝祷的歌,夸乌也随着母亲的节奏唱了起来,母子二人跪在地上,目送神女的船远航,祝福她在独自战斗的漫长时光中一切顺利。

    *

    一万年后。

    “这是什么东西?不像是鱼的感觉。”一位渔夫将网捞起来后,却发现网中是一个石像。

    石像上雕刻着一位绝美女子的容貌,她的眉眼像众人幻想的神明一样温和而舒展,身型纤细柔美,她的模样甚至让渔夫没有立刻发现石像上镶嵌的数颗宝石。

    “夫君!你捞上来了一个好东西啊!”他的夫人感叹道,“这样的宝物,我们应该献给教主!”

    渔夫这才回过神来,“是了,是了!这样完美的石像,一定要供奉给教主。”

    夫妻二人急忙回到陆地上,搬起石像的时候,却发现它异常的轻。

    他们用家中最好的布包好石像后,踏上长长的台阶,来到了一处华美的房子前。

    房子的牌匾上,刻着“万世极乐教”的字样,渔夫对门徒说:“万世极乐!我们有宝物要献给教主,不知教主此时是否有空?”

    “万世极乐!”门徒向渔夫微微鞠躬,“教主正在此处,你们随我来吧。”

    他们踏入了建筑内部,在这个穷人会为了在冬天活下去甚至能将老人扔到下雪的山上的地方,却屹立着这样一座碧瓦朱甍教会,内里连廊无数、教徒们献上的宝物琳琅满目。

    以前渔夫走在这里时,会惭愧自己没有为教主和教会做过有价值的贡献,但今天他有自信,没有任何珍宝能比过他献上的石像。

    门徒停在一处饰有莲花的精美和室前,恭敬地叩门,“教主大人,有两位教徒说想为您献上一件稀罕的宝物。”

    “请他们进来吧。”一道欢快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第47章 极乐川上1

    安宁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已经睡了太久,以至于她不得不先区分一下,自己的这个意识所在的躯体到底是在卡兹身体中休养的那个,还是在从阿布吞掉的右眼中再生出的身体内。

    她能感受到自己所有的身体并拥有对四肢的绝对掌控权,所以她判断,这是她从阿布吞掉的右眼中再生出的、自己独立的身体。

    一万年间,安宁花了好久漂流到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将自己的智慧和血分给那里的人类,由此诞生了波纹一族和以女性为主导的安氏一族。由于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带有她血的艾哲红石,所以她四处散播“只有保护好超级艾哲红石才能战胜柱之男”的流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后来这句话在那些信奉她的人类口中就变成了“先知的伟大预言”。

    她一边教导波纹使者,一边在卡兹的身体里和他斗智斗勇,将桑塔纳和瓦姆乌养大。这样心力交瘁后她又生了一场重病,两边的身体都陷入沉睡。

    她记得她为了安全,把独立的身体变成了石像沉到海底,但怎么她现在听到了人声。

    安宁花了一点时间理解这些人类的语言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正在一个叫万世极乐教的教会中,一个渔夫夫妻发现了她的石像,并将她进献给了这个教会的教主。

    有些一言难尽。

    安宁有些愤怒地想,看不到那些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宝石吗?一般人不都会把宝石抠走就拉倒吗,怎么连人带石头一起扛过来了?!

    “真是一位美丽的石像,这样的造型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是其他国家的雕塑也说不定。”

    安宁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这么说着,她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乐呵的声音了,于是她悄悄睁开一点眼睛,想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人。

    结果正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眸。

    视线乍然相撞,那个男子一时怔住,安宁因此看清了他微微睁大的眼睛——七彩的颜色,在左眼和右眼的虹膜上,分别刻着什么符号,是现在人类的文字吗?

    安宁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教主还是人类吗?他发现了她吗?

    “你们先退下吧。”男子没有移开视线,眼中的兴意反而更加浓厚。

    “是,教主大人。”

    和室的门被关上,屋里只有这个教主和她了。安宁有些后悔自己贸然睁眼的行为,她思考自己要不要再闭上眼睛,让那个人以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反正既然是一个教会的教主,偶尔看到点灵异事件也比较正常吧?

    “你是神明吗?”男子兴奋地开口,绕着她的石像来回转圈,“很久以前,我父母一直称我为神之子,但我一直没有见过神明,呐呐,你是神吗?”

    “别闭眼啊,我视力很好,我看的很清楚,你刚才明明睁眼了!”

    “你是神明吗?你是神明吧!你是来拯救谁的吗?啊啊,说起来现在的人们生活确实太辛苦了,有很多信徒来我这里哭诉生活的苦难呢。”

    “你为什么要待在石头里啊?你会不会饿,需要吃点东西吗?”

    安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聒噪的人,他的话语比夏日的雨点还要密集。原先在柱族中,卡兹他们都是很沉稳的。即使后来和人类接触,那些人们都把她当作先知的神明,也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连珠炮弹式地讲话。

    她被吵得不行,眼看着这个人还越说越来劲。她静下心来,先占卜了一番。

    不知是因为她这具身体是从阿布的肉身中生长出来的,还是她经过了这数千年来的修炼,总之,她现在能精准地占卜一些自己想知道地事情了。

    【这是哪儿,什么时间,距离卡兹结束休眠还有多久?】

    曾经被阿布吞下的右眼微微发热,一段信息涌入她的脑海。

    【东方的一个小国,他们所说的大正时期,距离卡兹结束休眠还有不到二十年。】

    不到二十年!

    安宁直接吓精神了,她还没有找到那块拥有她心血的超级艾哲红石。她好不容易骗卡兹也带着艾斯迪斯他们一起休眠,怎么她一觉醒来就这么晚了!

    睡过头了!!

    安宁看着围着她来回打转的男子,想着,既然他是一个教主,不如就借他的力打听打听红石的信息,顺便看看世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也好做些准备,因为她知道卡兹再苏醒时,一定是不得红石誓不罢休,到时候世界和他本人的安危就难说了,她需要拿到超级艾哲红石,才能有主导权。

    她的石像慢慢变成乳白色,又浮现一些肉色,最终,安宁从石块中缓缓走下来。

    “哇!真的能离开石块呀!”那人像孩童一样瞪大了琉璃般的眼睛。

    从面相上看,这应该就是个二十出头的人类男子。安宁想到,这连她岁数的零头都没到,她看着这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慈爱起来——他和她以前遇到过的人一样,都还是个孩子呢。

    “你叫,什么名字?”安宁学着他的音调说话。

    “我叫童磨!”他兴奋地凑到她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由衷地夸赞道:“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等等,”童磨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指了指安宁额头的角,“你是人吗?不会是鬼吧。”

    鼠刺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安宁耐心地纠正童磨小朋友的认知,“我是柱族,你可以理解为和人类很像的另一种生物。”

    童磨立刻追问:“那你会吃人吗?”

    “当然不吃了。”安宁被他的话逗笑,随意地坐在屋内的大软垫上,她已经开始有些累了,和人类的小朋友说话真是有些耗费精力。

    桑塔纳和瓦姆乌小时候就很乖,桑塔纳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只要她抱着他,他就像那种大狗狗一样软化下来。瓦姆乌算是被卡兹和艾斯迪斯鼎力培养的,从小就往战士方面培养,会在进步后高高兴兴跑过来跟她说自己又学会了什么、自己又变强了可以保护她之类的话。

    听到安宁说她不吃人,童磨明显卡顿了一下。他其实是个食人鬼,还是很强的那种食人鬼——不然他也不会获得上弦二的称号了,相当于除了鬼王鬼舞辻无惨和上弦一,全鬼界他的战力最强。但他突然不想让安宁知道这件事,这么犹豫了一下,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安宁已经非常自然地窝在他作为教主专属的软垫上了。

    皮肤白皙、身型纤弱的女子陷入大大的软垫中,及腰的金发从额前的白角处一分为二,像瀑布般散落下来。她的神态柔美又放松,让人在她面前不由得沉下心来。

    童磨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种淡淡的粉色,他觉得自己本应联想到春日美丽又容易凋零的樱花,但他的第一反应却觉得那是莲花的颜色。

    像是莲花还含苞待放时露出的那一抹淡淡的肉粉色,童磨想,她的气质也像莲花,高洁又神圣。在这个充满无知人类的世界上,她就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花。

    童磨顿时觉得他这一屋子的莲花太配这个女子了,他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你叫什么名字?”童磨凑到她面前问。

    “嗯?”安宁从休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哦,我叫安宁。”

    “安宁……”童磨在心中琢磨着这个名字的含义,觉得也和她很配。随后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站位很像平时那些信徒,而安宁在软垫上的神态比他这个教主还要自然,这让童磨觉得无比新鲜。鼠刺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童磨开始热衷于扮演“信徒”的角色,“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鼠刺

    见安宁的眼睛瞧向自己,童磨立刻模仿着他以前见过的信徒那样极力推销着自己:“这里是极乐教,而我是教主,你待在这里的话,我愿意奉你为神女。你想要什么珍宝、食物或者伺候的仆人,我都可以为你找来!”

    童磨的心咚咚直跳,这是什么感觉?他从生下来就一直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什么喜怒哀乐,但他很聪明,他可以模仿其他人类。

    但安宁却让他真切的兴奋起来。是因为她不是人类吗?因为她比他还像一位“神明”?还是因为她能如此自然的与他相处……

    童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紧张一个人的回答,连面对他的顶头上司无惨大人时都没有这种挠心挠肝的感觉!

    啊啦啦,毕竟无惨大人也终究只是从人类过来的。童磨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安宁权衡了一会儿走和留下的利弊,问道:“你这里有多少教徒?我在找一样东西。”

    “目前是有二百多位……”看到安宁有些怀疑的样子,童磨立刻把无惨说的要控制信徒数量的话抛到脑后,“不过只要你想的话,就可以有更多的!这些只是忠诚且有势力的核心信徒数量而已!你要找什么,我让他们去打听!”

    “没事,我就是在找一种红色的宝石,叫超级艾哲红石,或者如果你能联系到会波纹呼吸法的人也行。”

    童磨再次愣住。

    波纹呼吸法?这是什么?他知道有个专门击杀他这样的鬼的组织叫鬼杀队,他们的队员就有会使用呼吸法的,但一般叫什么炎之呼吸水之呼吸,波纹呼吸法又是什么东西?

    但他立刻换上了真诚的笑容,像小狗一样恳求着:“我去吩咐他们找这些消息,那你可以留下来吗?”

    第48章 极乐川上2

    安宁最终选择留在极乐教。

    说完这句话后,童磨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他七色的瞳仁像缤纷的糖果一样亮闪闪的,“太好啦!我这就吩咐下去,说你是从天上将来的神女!!”

    鼠刺

    安宁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人,对于她来讲,所有人类都算得上是小孩,而童磨更是小孩中的小孩,尤其他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孩。鼠刺

    见安宁一直在看他,童磨笑嘻嘻地凑过来,“你在看我的眼睛吗?我的眼睛很好看吧。”

    安宁点点头,“嗯,好看。”

    数百年来,自他诞生之日起,从来没有一个人不赞美童磨的眼睛,但童磨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简短的认可。在这之前,世人无一不对他的眼睛大加崇拜,说他的眼睛能看到神明、说他的眼睛有着太阳下彩虹才有的七色。

    有的信徒只为了看到他的眼睛,献上无数奇珍异宝,忠心耿耿为他打探消息,甚至还有因为看到他的眼睛自愿被他吃掉的人。他活在信徒堪称疯狂的盛赞中,虽然他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但也有着非比寻常的自信。

    但安宁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她这就夸完了?

    童磨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必杀技被对方像弹灰一样弹走了。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他不甘心地又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追问道:“哪里好看?”

    安宁有些莫名其妙,“就是颜色很好看啊,哦对,说起来,你眼睛里的是什么符号?”

    “是‘上弦弐’啊,”童磨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左边是‘上弦’,右边是‘弐’。”

    安宁恍然大悟:“哦!这是你们的文字啊。别人有吗?”

    “别人当然没有!只有极少的人才有呢,这是我强大的证明。”童磨终于炫耀成功,看到她终于开始仔细端详自己最骄傲的眼睛,他不禁沾沾自喜。

    随后他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不识字?”鼠刺

    “我族和你们的文字不一样。”安宁伸出食指模仿着他右眼的字比划着,童磨的眼睛就追着她的手指走,像个盯着小鸟的大狗一样。

    想到她的手指正在空气中书写着他的代号,童磨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跳,长久以来空白的精神被某种他不了解的事物渐渐填满。“我可以教你!”他自告奋勇,起身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因为刚刚苏醒,安宁的五感还没怎么恢复。但即使这样,她也能听到从外面传来侍女的尖叫:“教主大人!”

    “您要找什么?”

    “书,笔墨之类的……”

    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蹬蹬蹬的脚步声又由远及近。童磨大力推开门,抱着一大堆书和笔墨冲了进来,还不忘用脚把门带上。

    “这个,是俳句诗集,这个,是历史书,这个是花鸟画集……”童磨像献宝一样把东西呈到她面前。

    安宁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像她在教导波纹一族时看到的给家人炫耀玩具的小孩。她随手接过一本历史书,童磨就兴致勃勃地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地指着念给她听。

    大概过了一页,安宁就说:“好了,我已经明白你们的文字了。”

    “你明白了?!”童磨惊讶地看着她,安宁随意地往后翻着,挑着感兴趣的段落念给他听。

    童磨现在越来越确定她就是非常接近神的生命了,美丽、圣洁,还有如此的智慧。他本来想猛赞一番安宁的理解能力,但安宁念书时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童磨觉得打断这样的时光简直罪大恶极。

    他渐渐生出一种陌生的安心感。在纸张的翻动声中、在她乐声一般的诵读中,童磨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还是人类的幼年时期,正置身于夏日的午后,悠闲地听着风铃摇晃,或者是在温泉中,惬意又享受。

    童磨看向安宁,她淡粉色的眼睛顺着一排排的文字从上至下地移动着,像一颗圆润可爱的玉珠。察觉了他的视线,她还瞧了他一眼,神情仍然柔和又平静,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书上,轻声念着那些历史故事。

    这种舒适又松弛的感觉瞬间占据了他的身心,童磨竟然荒诞地产生了困意。他终于想起这幅场景在何处见过——曾经有人类母亲也在床边这么给她的孩子们念故事书。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哦对,他把那个人类母亲吃掉了。当时他还觉得非常无趣,但那些小孩看起来很享受,于是他也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不过该吃还是要吃,毕竟他向来认为女性是非常有营养价值的食物,她们身体中的养分甚至足以在腹中孕育生命。

    她是如此不同,童磨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有什么办法能将她留在他身边呢?至少在找到那个什么超级艾哲红石或者波纹呼吸者前,她都会在吧?

    如果他一直不找到呢?这样的想法出现后,童磨的思路瞬间被打开。啊啦啦,他一直都非常寂寞啊,其他上弦鬼都不和他玩,而人类又如此愚蠢单调……和安宁待在一起的话,一定会非常幸福吧!

    正当童磨满心欢喜地筹备如何欺骗安宁时,他的头顶传来了一点的重量。

    童磨怔愣地抬起头,安宁正抚摸着他的脑袋,“现在很晚了吧,如果你困了,就休息吧。”

    童磨本来想说,他是鬼,才不需要休息。但话到嘴边又刹住了。

    不能让她知道他是食人的鬼。

    之前她说了,她不会吃人——说到这里,她果然也很善良啊,人类除了不吃有毒的东西外,把自然界其他所有的东西都纳入了饮食范围。而她不是人类,却也不把人类放在食谱中,那她吃什么呢……不行,不能再发散思维了,童磨努力把自己跑偏的思路拉回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不困。”

    “人类都是要睡觉的吧,不睡觉第二天就没有精神了。”安宁在千年前已经习惯了和人类的相处,曾经有小孩兴奋地缠着她说了一晚上话,结果第二天困的没法起来连波纹。

    童磨不敢让安宁刚开始就觉得他是一个不听话的人,但直接让他躺下他还觉得有些不得劲。他灵机一动,窝在安宁的身旁,学着之前那些人类幼童的模样,“那你再给我念一本书好不好?再念一个故事我就睡。”

    二百多岁的鬼,撒起娇来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安宁接过他手中的书,“好吧,再读一个。”

    她又念了起来,童磨瞬间觉得自己又泡在那个暖洋洋的温泉中,困意渐渐漫了上来,他合上眼睛。

    原来当时,那些人类幼童的感觉是这样的,难怪他们都一脸幸福地待在母亲身边。

    不过谁要是敢把安宁杀死或者从他身边夺走她,他一定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叫他连地狱都去不成。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翻动着,慢慢的,他真的睡了过去。

    安宁合上书,看向身边的童磨。

    他是蜷缩着睡的,像一只盘起来的小猫。不过安宁记得,这是人类没有安全感时的睡姿。

    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安宁吸了吸鼻子,她的感官刚恢复一点,就立刻闻出童磨的不对劲。

    他不是人类。

    那他是用石鬼面变成的尸生人吗?但他看起来有理智,他是更高阶的吸血鬼?

    安宁还闻出不那么细致,毕竟她也很久没有进食了,身体的能量不足。

    只要和石鬼面有关,安宁就认为自己不能坐视不理,毕竟这是当年卡兹为了救她才制作出来的东西,后来导致的一切也都有她的一份责任。

    她撑着下巴,在脑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

    童磨是被饿醒的。

    许久没有睡眠过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焕然一新,不仅是脑子,还有肠胃,他好想一口气吃十个人,但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安宁。

    纤细的,柔美的,像莲花一样的神女。

    童磨一个激灵坐起来。他张望着,四周空无一人。

    瞬间,房间内被爆发的冰晶覆盖住,童磨的瞳仁微缩,双目放大,平时伪装出的无害与欢快像是也被冻住了一般。如果让其他上弦鬼看到,绝对会大吃一惊。

    这是童磨生气的表现,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第49章 极乐川上3

    童磨大力将房门推开,森森的寒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七彩的虹瞳再不见快乐的色彩,上面镌刻的上弦弐三字更显得诡谲。

    他微动鼻子,在一众人类平庸的气味中,安宁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格外突出。

    童磨循着气息来到庭院中时,安宁正静静地坐在摇椅上,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躺着。

    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神圣的气质。她垂散下来的金发也折射着淡淡的光,眉眼平淡,仿佛她已然融入到这片宁静的月色中。

    真就像一朵不染凡尘的莲花一样。

    童磨又挂上了天真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安宁身边,然后突然蹿出来吓她:“呀!!”

    安宁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被吓到,从童磨来到庭院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了。

    “你怎么没有被我吓到!”童磨泄气地喊道。

    安宁觉得童磨大概真的很缺少社会化教育,他的一切行为都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比如现在他困惑的样子,就很像追迷藏或者恶作剧失败的小朋友。

    问题就是这个小朋友十有八九是个食人的鬼。

    安宁决心好好把为什么这里会有鬼的事查清楚,这就要先从对童磨开始。于是她耐心地回答了童磨的问题:“早就能感知到你来了。”

    鼠刺

    童磨一直对自己的隐藏能力很有自信,毕竟他可是鬼界第三强。当他靠近他的好朋友上弦叁猗窝座的时候,直到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才能发觉呢。

    该说安宁不愧是柱族吗?柱族都是这么强大又美丽的吗,他们就像是人类梦想中最完美的究极生物的状态。童磨在心中对安宁的滤镜越来越重。

    “你是怎么感受到的?声音?气味?还是空气的震动?”童磨趴在安宁的椅子扶手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歪着头问。

    “温度吧。”安宁说,“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下来了。”

    童磨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的血鬼术与冰有关,作为鬼也没有人类那样的温度。但几乎少有人能有如此的敏锐,可以感受到被他可以隐藏后的细微差别。

    说不定,她比无惨大人还要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有缘分吧!一想到这点,童磨觉得自己兴奋的要起鸡皮疙瘩。

    被严重误估了战斗力的安宁被童磨盯的发毛,转头继续躺平看月亮。

    她与卡兹的故乡比较偏西,而这里却是东方的小国,岁月又隔了久远的万年,天上的明月仍然风采依旧。

    美人赏月,多么具有浪漫气息的一幕。童磨自诩自己也是一个体贴懂诗意的好鬼,于是他问安宁:“你喜欢月亮吗?”

    “不,”安宁微笑着看向童磨,“我更喜欢太阳。”

    童磨怔住了,他不知道安宁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太阳,作为一个鬼,他、或者说他体内无惨作为鬼王留下来的细胞畏惧着阳光,对这个话题有着天然的敏感。“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无法拥有的东西。”安宁转过身,看向跪趴在她椅子旁的童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童磨,你也不能看到太阳吧。”

    童磨的眼睛像猫一样睁圆,他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暴露,还是说柱族天生就有强大的洞察能力,毕竟他对这个种族一无所知……但这一切都被强烈的刺激感盖过。

    那根比花蕊还要纤长柔软的手指正点在他的颌下,他浑身的血液都要被那一点的触觉引爆,一种被美丽的未知生物把玩在手心的欢愉席卷了他的头脑,那种似有若无的被掌控感如此他兴奋到抓狂,他的身体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

    安宁面色不改,甚至还带着微笑看着童磨。但内心却暗自疑惑,她把童磨吓成这样吗?都抖起来了。

    “啊……”童磨仅剩的一些理智开始运转,要回答她的话,但是,要说实话吗,还是撒谎?

    “童磨。”安宁离他更近一些,淡粉色的樱瞳在月色下折射着幽蓝的光。

    童磨无端想起,无惨的眼睛有时候也是这种粉色,不过要更红一些,中间还有蛇一样垂直的瞳孔。在无惨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和,只有冷漠、多疑和肃杀。

    他觉得那也是一种美感,不过他现在正浸泡在安宁的凝视中,她的眼神也是没有人性的,而是一种近乎于人们所说的神一样的慈悲与淡然。他的教徒们总说他像神一样,但童磨这一刻深切地意识到,安宁才应该是他们所说的神。

    神怎么能是人类化成的呢,只要是人类,就会有人类的缺点……无惨大人也是,无惨大人为什么非要征服阳光呢?他就觉得无所谓,只有夜晚能出门也没事啊。人们总是想要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现在他也有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了。

    童磨的脸颊越来越红,整个人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快乐像电流一样游走在他的每根血管中,在安宁看不到的体内,那些细胞因为过于激动而崩坏,又因为极强的再生能力复原。

    鼠刺

    “我是鬼。”童磨坦诚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安宁对视着,他把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抛下,乐于迎接自己人生的崩溃。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将在今夜之后得到一种全新的生活。

    啊……她的眼神变了,真奇怪,和猗窝座看垃圾的眼神不同,和上弦壹黑死牟只在乎秩序的无聊眼神不同,和无惨大人无情的眼神也不同。皎洁的月光在她的眼睛中转着,她在想什么呢?她要审判他吗?

    好想知道啊……

    “吃人么?”安宁松开了手,童磨滑跪在地上,眼中全是遗憾。

    不是,他怎么是这个表情?安宁万分不解。

    “吃。”童磨觉得自己应该像平时那些人类一样,在“认错”的时候低头小声说话,这样就能求得更多的同情与原谅。

    不能抬头,他就又盯着安宁的手指看,心想要不再犯点什么错让她给他一拳,那得是多么快活的交流呀!反正他再生速度很快的。鼠刺

    他曾经是上弦陆,与前任上弦弐进行换位血战时,他几乎整个身子都变成血滩了,还能在一瞬间完成再生,最后那个上弦弐被他用计困在了太阳底下死掉了。

    等等,安宁不会让他晒太阳死掉吧?嗯……有这个可能,不过他还没有完成无惨大人的任务……算了,这种时候还想什么无惨大人啊。

    童磨悄悄看了一眼安宁,撞到她不见喜怒的眼神中又迅速收回视线,他听到她继续问:“吃了多少?”

    “不记得了。”童磨说完,就感到安宁周身的气场都发生了转变,他急忙忙地抬起头,为自己辩解:“人怎么能记住自己吃过多少条鱼呢!”

    安宁继续追问:“那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当然是正确的!”童磨挺直了腰背,将手捧在自己的心口以示真诚,“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极乐世界,人类是多么遗憾的存在啊!我吃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帮助她们,让她们与我一齐得到永生……”

    童磨话还没说完,安宁直接将手贴在童磨的太阳穴上。他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接近怔住,还没有等他开始再次兴奋起来,大脑就传来被入侵的感觉。

    安宁的手指像浸泡到水中一样深入到童磨的脑中。

    “童磨,告诉我,谁把你变成的鬼。”

    童磨听到她的声音响起,但他分不出来这到底是他的耳朵听到的,还是由安宁的手指直接传到他脑中的。

    “是……无惨大人。”

    童磨说完,浑身本能的一震。

    鬼王将自己的血分给人类,同时在每个鬼的身体中埋下诅咒——所有说出有关鬼舞辻无惨情报的鬼,都会直接被他留在体内的细胞杀死。

    啊,不好了,要死掉了。

    童磨兴奋地想到。

    第50章 极乐川上4

    童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掉,既然死后不存在极乐世界,那不如就在活着的时候尽情享受每一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无惨大人的名字说出口的,但他也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兴奋地等待着无惨大人的惩罚。童磨还在想,不知道安宁看到他浑身炸成一片血花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血溅在她身上时,会以怎样的弧度流下,她的眼中会不会有惊讶或怜悯?

    但过了好几秒,仍然无事发生。体内的细胞没有暴走、没有失控,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沉静,比童磨自己正常状态下还要舒适。

    童磨感到安宁在他的脑中注入了她自己的血,凡是由她的细胞经过的地方,他的血液像是春日融化的冰川,它们静静地流淌在血管中,一派祥和、万象更新。

    从心脏送出的血液经过各个动脉再流回心脏只需20秒,无惨的细胞竟然在着短短的实践中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

    童磨震惊地看向安宁,他的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安宁将手从童磨地脑袋中伸出来,连带着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听鬼舞辻无惨的任何命令了。”

    她刚才把自己的细胞注入到童磨的身体中,已经知道了他过去所有的一切,甚至因为捕捉到无惨的细胞,连无惨的所有事情都知道了。毕竟一个细胞中就能包含一个人所有的遗传细胞,而人类的细胞在柱族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你做了什么?”童磨活动着自己的五指,他仍然能使出冰的血鬼术,但体内无惨细胞的存在感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泡在幽潭中的宁静。

    “简而言之,我把无惨留在你身体里的细胞都杀死了,只不过你现在只能算半人半鬼的状态,还是无法照太阳。”安宁躺回了椅子上,也不在乎手上还带着血。

    她现在又有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了,猛的做了这么多实在太耗费精力,她甚至需要缓一缓才能有再抬起手的力气。

    安宁忍不住想起卡兹。如果她也有那样强壮的体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她是一个拳头比石头大的人,很多时候都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童磨却还有很多疑问,他站直了身体,靠近安宁,发现此刻她虚弱得像是随时要死掉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急的要将她抱起来回到屋中休息请医师,安宁睁开眼睛,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童磨就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的眼睛溢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安宁已无心辨别。

    虽然知道童磨的事情和石鬼面无关,但安宁在童磨和无惨的细胞中看到了许多人被杀掉的场面,她感到愤怒又无力。

    “你现在不吃人也能活下去,不服从鬼王的命令也不会死了。”安宁毫不避讳地与童磨对视着,即使病弱也没有消掉她的风骨,“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童磨眼睛中的文字渐渐消失,仿佛那具枷锁连同过去都随风而散。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露出原本的颜色,更加纯洁无暇,无愧于被众人追捧的神子。他看着此刻连从躺椅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的神女,再次跪了下去。

    “那带我去你的世界吧,安宁。”他捧起安宁沾染着他的血的手,将自己的下巴放了上去,“既然你改写了我的生存方式,我可以像听命无惨那样听命于你。”

    童磨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声音比雷声还响。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从前无穷无尽的无趣生活突然彻底碎裂,一条崭新的大道在他面前延伸开来。他清楚道路的尽头是这位金发的神女,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鼠刺

    安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看童磨的眼神就像看一条大金毛犬。

    “好了,让我安心休息一会儿。”安宁闭上眼睛,晒着月光开始小憩。

    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还并未来得及享受世间的快乐就会死去,安宁在与波纹一族相处的数千年中爱上了这样有血有肉有勇气的种族,她无法对鬼舞辻无惨创造出食人鬼夺取人命的事情坐视不管。

    安宁决定,把波纹呼吸法教给那些使用剑法的鬼杀队,帮助他们解决掉鬼舞辻无惨。

    而童磨,这个现在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仅作为她的拥趸而存在的强者,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帮手。

    *

    安宁在极乐教住下的日子,童磨对信徒宣称她是天降的神女。安宁再次感叹这些信徒对童磨堪称疯狂的追捧,他们竟然仅仅只因童磨的一句话,就对一直待在半透明白色纱幕后面的她信任无比。

    倒不是安宁不想见这些人类,只不过在以前和人类的相处中,有些人看到她额前的角会惊恐无比,而有些人又会极度臣服,为了避免麻烦,索性她就不露面了。

    “不全是因为我哦。”童磨笑嘻嘻地说,“即使在纱帘后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这些人类还是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神力的。”

    “什么神力不神力。”安宁翻了个白眼,她的身体才刚养好一点,天天咳嗽喝药,如果她真有神力,早就拥有像卡兹那样的大肌肉了。

    她的幻想之一是变成肌肉猛女,长得和艾斯迪说一样高,能一拳举起卡兹。

    “就是有!”童磨仿佛打定主意要让安宁认识到这件事,“这些人类迫切地需要非人的神来安抚他们的情绪,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一切。”

    “强大,美丽,慈悲……”童磨越说,自己的眼睑越红,他比那些信徒还要疯狂地膜拜安宁。

    “越说越离谱了。”安宁翻了个身,童磨本来想继续说什么,却看到她已经闭上眼睛了。

    这是她要休息的信号。童磨最近知道安宁睡觉时可以缓慢的自愈,这朵莲花清丽而脆弱,好像风一吹都会将她打落进泥潭中,她却一直不紧不慢地挺立着。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陪在她身边待着。门被轻声敲了两下,见她没被吵醒,童磨才无声无息地走过去。

    是一位信徒说找到了鬼杀队的踪迹。

    安宁一直想找到鬼杀队求合作,童磨自然要为她办好这件事,他用眼神示意信徒去另一个房间说,不要打扰到安宁休息。

    世界终于清净了。安宁想,她从来没见过比童磨还话多的生物,其他的鬼也像童磨这样吗?那也太可怕了。如果这么推理,鬼舞辻无惨作为鬼王岂不是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输出噪音。

    她就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门又被推开,安宁闻到了血腥味。

    鼠刺

    “教主大人、神女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扑通跪在纱帘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我的丈夫快要把我打死了,我不得已逃出来,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几个强壮的信徒终于才追上来,“万分抱歉,神女大人!这个女人像疯了一样闯进来,我们这就将她带走……”

    “不,不……求求您……”她绝望地喊着,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够向纱帘。

    “怎么这么吵。”冷的要掉冰渣的声音响起,那几个信徒立刻跪下,连带着将女子也压着跪倒。

    童磨的眼神像是要杀人,无情地注视着地上满身是伤的女子和自知闯祸而发抖的信徒。“不知道神女在休息吗,带走。”

    “让她留下吧。”安宁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叫大夫来。”

    她总是情不自禁对重伤和病痛之人心存怜悯,她能感觉到如果再拖一会儿的话,这个女子的眼睛因为伤势过重而瞎了。

    而女子保护婴儿的模样,又让安宁想起她养大艾斯迪斯、桑塔纳和瓦姆乌的日子。

    鼠刺

    童磨踹了信徒一脚,他们忙不迭地跑去请医师了。

    “谢谢您…谢谢您,神女大人……”女子哭着跪下来。

    童磨有些不爽。

    这个女人凭什么打扰她休息还被原谅,还能叫大夫!而他偶尔恶作剧把安宁吵醒的时候,她就会用凉凉的眼神看着他!

    神女都是怜悯可怜女子的……童磨心中突然涌出了强烈的危机感,这个女人该不会要带着她的孩子一直留在这里吧!

    不行,治好了就要把他们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