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跟踪狂 可恶的狐狸精
车子停在一条安静的小道, 暧昧的粉色灯光自旁边24小时营业的店铺门缝里透出来。南陆坐在另一边,睡得昏昏沉沉,感觉到车停了就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旁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
车门打开, 风从外面灌进来, 她清醒了,玻璃上浅浅映着她的倒影, 脸上的唇印被蹭地模糊。
“一起?还是我自己去?”
南陆瞥见了霓虹招牌, 上面画着只眼睛是两颗小粉心的兔子。
这种店啊。
沈鹤眠的身影消失在半透明的帘子后, 过了几分钟,拎着一堆包装盒回来,后备箱险些放不下。南陆失去了从容,“你包场了?买了什么?”
沈鹤眠镇定自若地上车,转动方向盘, “这种地方还能买什么?”
“沈总,我们还没熟到能用这些东西的时候。”
她从后座拿了一个盒子仔细看了看说明, 是穿戴式的, 那势必要肌肤相亲, 不是单单靠手指就够的。
“钢笔能用, 别的为什么不能?”
“我记得你不喜欢。”
沈鹤眠沉默一瞬,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沉思良久才开口, “欲拒还迎属于情趣, 我又不是没爽到。”
有时候她挺喜欢他的坦率的。
窗外闪过几道灯光,喇叭声嘟嘟地催促,沈鹤眠将车开到大路,继续说, “也许你不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性。启蒙,但我记得。我记得是哪本书的哪一章节,哪部电影的哪一段剧情。我了解你的一切,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取向。”
“……”
坦率过头了。这应该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在你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声音尽可能的克制压抑,却难掩殷切。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南陆的家,南陆的犹豫被沈鹤眠置若罔闻,他淡定地脱着衣服,外套毛衣和衬衫一件件落在地上,“虽然很希望能拍下来,但第一次亲密接触,最好还是在床上。”
“你的伤还没好,而且还在发烧。”
“不是病毒性感染,不具备传染性,至于后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可是……”如果她没把握好度,或许他会再一次受伤,她不想像个施虐狂一样,“会流血的。”
光影晃动,沈鹤眠凑过来了一点,贴近她的耳侧,压低了的声线异常撩人,“那就可怜可怜我,轻一点。”
南陆微微侧头,看着他泛着粉色的纤细脖颈。他这样说话,只会让她想下手更重一点。
沈鹤眠拧开了南陆的卧室房门,在门口等着她先进去,“在你还对我有好奇心以及包容心的时候,我要尽快、尽可能得到所有能得到的第一次。”
他计较起和贺晟分别时,南陆说得那句话,嫉妒如野草疯长。原本并没有看清的细节,随着脑补逐渐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仿佛贺晟就站在他面前,双手从后面慢慢攀扶而上,手指一根根合拢,搂握住了南陆的腰慢慢摩挲。想象如慢动作一遍一遍的在眼前播放,沈鹤眠的手指痉挛了一下,紧紧攥住冰凉的门把手。
“对我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拜托了。”
这应该是告白,南陆想,而且是她喜欢的那种。她喜欢桀骜的动物低下头颅,变得乖顺。
“我不太熟练,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告诉我。”
沈鹤眠倚着门,意识到这两句代表着同意,而且还饱含关切,情不自禁地柔和了眉眼,“我会的。”
江对面的城市公园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绚烂的灯光划破夜空,一道道光束透过玻璃和纱帘散成了彩色的光晕,屋子里被一片漂亮的浅粉色笼罩。
像是粉色的雾凝成了云朵,而他在云朵之上漂浮。
然后又沉入深蓝的海底。
水的声音将人裹挟到海浪里。
隐形眼镜似乎是被泪水逼了出来,不知道掉到了哪儿,目眩神迷之下,微弱的光让他看不清南陆的表情,但他想应当是带着兴味的。
她在研究他的身体。
大约就像她研究那条蛇,是怎样一点一点吞下食物,又是怎样将卵一点一点排出来。
日后就算南陆对他的好奇消失殆尽,或许他想到今天,躺在满屋子的白桃的香气里,触摸、拥抱着她,成为她人生里的第一个实验对象,仍然会像如今一样愉悦激动。
她的体温没有想象中那么凉。
也是暖的。
南陆似乎遇到了麻烦,沈鹤眠闷哼一声,紧接着咬住了嘴唇,时刻关注他表情的南陆立刻停止了动作。
“我做错了吗?”
沈鹤眠胸膛起伏,喘了一阵,支起身子,缓缓说,“没有,但是,可以亲我一下吗。”
灯光散在他眼里,里面起了一场淡蓝色的雾,像是夜晚温柔宁静的海岸,南陆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凑过去在他脸颊贴了一下。
南陆实在太纵容他了。
她是个宽宏的、慈悲的爱人。
心尖被这样的想法烫得酸麻,身躯如泥一样酥软,沈鹤眠极力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寻找她的唇瓣,被全身的触感逼得有点想哭。
……
真希望今夜漫长一点。
事与愿违,一个夜晚本就只剩下四五个小时,浮浮沉沉间,时间飞速过去。沈鹤眠朦朦胧胧醒来,看见南陆披着毯子坐在飘窗那里,盯着外面在看什么。
他起身,拉扯到私密的地方,差点又躺了回去。
屋里已经蒙蒙亮,窗子正对着东方,对面是宽阔的江面和公园。
南陆回头,“是日出。”
沈鹤眠靠在墙上,看了一眼通红的太阳,缱绻的视线又落在南陆脸上,“我是第一个陪你看日出的人吗?”
“除我家人外,是第一个。”
沈鹤眠心情很好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睡着了。南陆看完日出才发现,她挪过去,贴的很近看沈鹤眠的脸。
大约非常困,被她这样盯着,他也没能醒过来。南陆无聊地数着他的睫毛,数完了又看向他浅色的唇瓣,薄薄的,但是亲起来还不错。
他的吻技也不怎么样,跟只小狗似的,又舔又咬。现在上面有些破皮,他很能忍,疼了也不说。
南陆伸手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沈鹤眠蹙了下眉,唇微微打开,像要迎合接下来的掠夺。
视线继续向下,沈鹤眠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印记,因为她对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不太感
兴趣,也不是全然不感兴趣,只是没想过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不像沈鹤眠,她抬起自己手腕,上面一圈的牙印和吻痕。
本来就睡的很晚,早上又被鸟鸣声吵醒,南陆慢慢地也闭上眼睛,靠在沈鹤眠身上睡着了。
*
如果沈鹤眠不是一个跟踪狂,他一定是个完美的男人。可人非圣贤,不可能完美,再怎么样,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变态的事实。
南陆把头放在办公桌面上,闭着眼睛思索,她觉得沈鹤眠实在过于符合她的喜好。哪怕今天开会,她让他带点奇怪的东西他也会如她所愿。
在按下按钮时,沈鹤眠手里的新钢笔猛地戳在本子上,浑身都颤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还是保持着严肃,把一桌子人批评了一遍。
连她也没放过。
这次是说她上班无精打采,给出的方案有一些微小但明显的错误,过了几轮都没人能发现。
南陆是个低精力的人,下班兴致高昂上班情绪就会低迷。她有种夜晚被狐狸精勾引,白天被狐狸精参了一本的憋屈感。
会议末尾puffy宣布,下周去凝云山团建。
原本都是等所有人离开后,实习生重新摆好会议室的凳子。但这次,沈鹤眠迟迟没有离开,在其他人离开后,近乎祈求地看了一眼南陆。
南陆被那一眼看的热血沸腾,消失的精力重新回归。如果不是客户再三投诉要她调换项目人员,还有修改那个微小的错误,事情一大堆,真想让他回办公室求她。
一睁开眼,EVA那张大脸出现在眼前,南陆又闭上眼睛。
EVA笑嘻嘻问她,“怎么样?贺晟还不错吧。长得帅,有前途,虽然家境差了点,不过人家自己比较优秀。”
和EVA比起来,贺晟的家境大约差了一点,但对南陆来说两人其实门当户对。
“他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啊?他最近还在跟我打探你的消息呢,哦对,你们那天碰见沈总了?他怎么问起我沈总的事了?”
“偶然碰见了。”南陆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沈鹤眠是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白露前一天,怎么了?”那天她在做节气海报,记得很清楚。
“没什么,就问问。”
puffy今天也不对劲,路过她时老是有抹奇怪的微笑。又被她发现了?
手机弹出了四五条消息,南陆刚刚在午休没看见,打开一看,沈鹤眠的小号发了十几条消息,被无视后又用大号跟她发。
【撑不住了】
【真的不行,饶了我】
【我们应该公私分明】
【对不起,不该批评你】
【回去再弄好不好,回去之后怎样都可以,随你】
南陆这才发现,会议结束后她一直没有关掉仪器。她立刻按了下停止键,几乎能想象出沈鹤眠泄力的样子。
他应该觉得自己在公报私仇,但她只是忙得很,忘记了。
听说他们要团建,贺晟在下班后发来了几条信息,南陆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加的他微信了,也没有备注,只是从语气里猜出是他。
贺晟提醒她外出注意安全,尤其要注意沈鹤眠。
尽管调查沈鹤眠后没发现什么疑点,但他就是有种本能的直觉,沈鹤眠不正常。
南陆看了他的信息,问,“调查了他的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贺晟打字打了许久,如实跟她说了,“没什么异样,沈鹤眠家境优渥,外公是恒岚集团董事长,母亲是高层,父亲是知名画家。”
不过没有异样也是一种异样,“他的履历非常优秀,但却选择放弃在家族企业的工作,入职一家广告公司的分部,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
沈鹤眠父亲入赘,他跟母姓,先前南陆搜出来的是他外公的信息,怪不得年龄差那么大。
“我会注意,谢谢你。”
信息刚发出去,沈鹤眠小号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想知道关于我的信息直接问我,不需要通过他。】
【卑劣的男人才会在背后诋毁竞争对手。】
【或许有一天,他的多嘴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最后一句被飞快撤回,但还是被南陆看到了。
她不想这件事牵扯到贺晟,贺晟是个好人,是无辜的。
“我不能拥有一点隐私吗?你对我的监控无孔不入,让人很害怕。”
对方很久没有回信息。
半小时后才发来一条,【不要这样,你不怕我,不要害怕我。】
第32章 跟踪狂 诱人沉沦
马上就要去团建了, 南陆看了眼手机,见它扔在一边,打开行李箱收拾着衣服。
电话响了三四遍,越来越急促, 最后门铃也开始被按响, 过了会儿,沈鹤眠直接推开了卧室房门。
南陆正把一大堆古怪的东西往行李箱里放, 苦恼地仰起头, “放不下怎么办?”
沈鹤眠额前晶莹的汗珠顺着脸侧向下淌, 他低下身子,手按在行李箱上,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你没生气,对吗?”
金丝眼镜滑落到鼻梁, 他应该是急着跑来的,光着脚穿着睡衣直接就进来了。见南陆盯着自己的脚看, 他也垂头看了眼, 上面脏兮兮的, 还有不太明显的划痕。
客厅的地毯被踩脏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对不起, 我会换掉的。你没生气对不对?监控你手机的事是我不对,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把电击器还给你, 可以吗?”
“不要急,我没生气。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去伤害无辜的人,这是不对的。”
沈鹤眠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偷来的电击器重新放回南陆的行李箱里。
“所以那句话只是惩罚, 惩罚我对贺晟有敌意……下次可不可以换一种惩罚方式?”
南陆拿起电击器,如果他不还给她,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最近几天,她对他的警惕确实有所松动。不,不是有所松动,是彻底的不设防。
南陆放弃了把所有物件装进行李箱的想法,叠着自己的衣服,“不是有敌意,是不可以伤害一个好人。这种方式会让你记得更久一些。”
看样子确实有效,沈鹤眠显得心有余悸,他推了下眼镜,撑着脸,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
散乱的衬衫领口大敞,几乎能看见半个胸膛,那里还有昨晚他求她留下的痕迹,如雪中红梅点点。南陆疑心他又在处心积虑地勾引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她拿不准,收回视线。
“不过监控手机确实让我觉得困扰,我有许多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想让你知道的事我会主动告诉你的。”
“可你并不会24小时跟我对话。24个小时里能和我接触的最多不过两小时,剩下的22个小时我都不知道你在哪,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勾引你,更不能及时保护你,如果你遇到了麻烦和危险怎么办?”
他显得十分抗拒,“是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关于我的信息吗?我会全部如实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算了,随你吧。”
膨胀的不安感没有随着南陆这句话消失,沈鹤眠按住她的手,“不要收拾了,我都会准备好的。现在可以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吗?”
他在那些玩具里面挑出了一个从没用过的,“今晚用这个。”
“今晚我没打算……”
“那用这个,或者这个,我在上面,自己动。”他打断南陆的话。
南陆抿抿唇。
“行。”
沈鹤眠压不住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双手抱住自己,将领口掩住。那颗恰到好处的小痣在手背上吸引着她的目光。
除了他说的这些,她又有了别的想看的画面。
房间隔音不好,沈鹤眠也不是爱出声的那种人,只是越到后面呼吸越紊乱。
明明是他自己的提议,才过了一个小时就开口求饶,说自己腿软坐不住。南陆将他按在身下,手覆在他手背,
很容易就把他紧抠着床单的手打开。
沈鹤眠疲惫地半阖着眼睛,面色潮红地躺在一边。
等他休息够了,南陆轻轻吻他的手,“我想看你自己弄。”
“……什么?”
“把你的手指放进去。”
昏暗的小夜灯下,南陆的眼睛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黑黑沉沉,冷静不容拒绝。尽管语气堪称温柔。
他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战栗,心脏像窜进去了一道电流,酥麻要命。
沈鹤眠抬手,呆愣地看了会儿,随后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舌尖在指缝中划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过程中时不时抬起眼皮,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勾引一般地看她。
这样看着,南陆愈发觉得他像一条美人蛇。
或许他的内里破烂不堪,但外表实在迷人。
“这样放进去吗?”
“嗯。”
原本沈鹤眠有些不乐意,他对自己的手当然不会产生什么欲望,不过南陆这样期待地看着他,让他不自禁地想探索出她的更多情绪。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带着点独有的冷感磁性,“好,都给你看。”
一条诱人沉沦的美人蛇。
沈鹤眠身材高大,一只手就能抱起她,但这不妨碍他在她面前把自己玩得汁水淋漓花枝乱颤。
于是南陆当晚没有睡好,梦里全是他泛红上挑的眼尾,血迹斑斑的唇瓣,清瘦修长的手指,逐渐陷于软泥中的小痣……
第二天早上六点旅游大巴集合,南陆困得左摇右摆,EVA坐她旁边,“最近你失眠吗?怎么天天犯困。”
因为沈鹤眠是妖精。
“沈鹤眠什么?”
南陆猛地清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说了什么,脑子转地飞快,“……沈鹤眠,他给我安排了很多的工作。”
EVA顿时同情起来,“啧,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沈鹤眠不坐大巴,没在车上,EVA放肆的很。到了山上,气温降地很低,还下了点细细的雪花颗粒。
金黄色的落叶一层层落在地上,裹着湿冷的气息,下车一瞬间,南陆打了个哆嗦。昨晚她真的没来得及收拾行李,早上胡乱塞了些常穿的衣服在行李箱。
现在看来,不够穿。
酒店房间充裕,一人一间。EVA提出要跟南陆挤一挤,被南陆果断拒绝了。
她在房里收拾东西,起身无意间从窗户看见了楼下的沈鹤眠,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拉链拉到了下巴,拉着行李箱,戴着墨镜,很酷很拽的样子。
换掉西装,显得他年轻很多,好像突然间增添了不少活力。察觉到楼上的目光,沈鹤眠抬头,和她对视了几秒,又从后备箱卸下了两个行李箱。
酒店依山而建,从外表看着像是民居,沈鹤眠住在顶楼,顶楼只有一套房,外面是种满花草的院子。
第一天下午休整过后,一群人跟着导游往山里一处颇有年代的村落走,去时是中午,回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橘色的小灯点缀在河边和树上,映在水里浮光跃金。大家都在拍照,沈鹤眠不在,估计在补觉。
昨天南陆抱着他就睡了,沈鹤眠到半夜才有机会去洗澡。早上醒时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星星点点的光里不时有小鱼蹦出水面,几个人欢呼出声,南陆拍了照片发给沈鹤眠。
发完就揣进了兜里,跟着同事到处爬上爬下,由于一切娱乐活动公司报销,他们把能互动的项目都玩了个遍。
兜里亮了几下,她也没注意。玩到大晚上,才发现沈鹤眠嘱咐她,“别玩太累。”
那时南陆缺乏锻炼的腿已经快迈不动步了。
晚餐,沈鹤眠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不经意地瞥了南陆好几眼,满眼欲说还休的哀怨,拿着手机低头打字。
【明天要爬山,还爬得动吗?】
【没关系,不是坐缆车吗?】
【缆车不到顶。】
【没关系,我可以。】
沈鹤眠沉默:【那你今晚是没时间来我这儿了。】
南陆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天。】
沈鹤眠像是预见了什么,轻轻摇了下头,放下手机,和旁边人碰了下杯。众所周知,沈鹤眠很少喝酒,平常团建时基本不喝,没人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酒杯只是轻轻碰了下唇,喝了好几口,里面还有半杯轻轻摇晃,不过没人敢有微词。
公司大家都比较玩得开,晚上还一起玩起游戏唱起歌,南陆中途从房间出来,在空旷的民居聚集而成的村落散步醒酒。
深山被夜色包裹,石头铺成的小路串联起温暖的宅院,路边的灯藏在木架和石壁上,低矮的石台汩汩流着水,听得见看不着。秋天的夜原来也可以是温暖的,像是走在暖色调的油画卷轴里。
路边的木阁上跳下一只小猫,南陆不太喜欢有毛的动物,但是可能是有点点醉,觉得缩成葫芦一样朝她喵喵叫的小奶猫很可爱。
“过来呀。”她蹲下身子。
小猫蹲在原地又喵了一声。
后面传来脚步声,不猜也知道是谁。一根火腿肠从旁边伸出来,沈鹤眠蹲在他旁边,“过来喵喵。”
嗅到食物香气,小猫试探着走过来几步,最后跑到了沈鹤眠手底下,仰着头讨吃的。
沈鹤眠看着她,眼里映着温暖的灯光,“摸吧。”
南陆挠了挠小猫下巴处的白色软毛,“你难道连我遇到猫也能算出来吗?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中午在餐厅门口喂过一次,还剩下一根。”
“你喜欢猫?”
“不喜欢,不讨厌。”
沈鹤眠看着小猫的眼神温柔得像水,明明就很喜欢。这种时候,他像个普普通通的男生,和平日的行径割裂开。如果有人拍下照片,或许会有同事惊叹,沈鹤眠还有这么有爱心的一面。
但下一秒,他就扭过头,“今晚不做了吗?”
“……”
滤镜破碎。
“我准备了很多东西。”
南陆看了看时间,“太晚了,你昨天很晚才睡,应该很累。”
“我不累。”
南陆只好挑明,“你……次数太多,纵欲过度不好。”
沈鹤眠敛下眼眸,起身将手里火腿肠的包装扔进垃圾桶,拿湿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堵住好了,反正只要后面能用就可以。”
虎狼之词。
南陆觉得沈鹤眠控制表情的能力比自己要厉害,他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
“导游说明天六点集合,我要去山上的寺庙帮南祁买转运珠。”
“……”
吃完一根火腿肠,小猫像是饱了,窝在南陆脚底下睡觉,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噜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南陆动也不能动,抬头求助,“怎么办?”
沈鹤眠插兜,侧过脸,赌气一样没回答。
南陆低头又看看猫,大约是外面太冷了,它没找到温暖的地方睡觉。南陆捧起小猫,“你能转过去吗?”
沈鹤眠莫名其妙地转身,紧接着觉得帽子一沉,喉咙被勒住。
“……”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带回家?”
“带回酒店。”
沈鹤眠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但也没说不,站在原地等着南陆先走。
南陆见他不动,“怎么了?走啊。”
沈鹤眠这才迈步向前,但只走了一会儿,便又落后南陆一米开外,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拥有安全感。
第33章 跟踪狂 上门讨要名分
快到酒店, 南陆先回去,沈鹤眠把猫抱怀里,在门口的秋千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背后大山的阴影黑黢黢的,黑色漫无边际,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 看上去格外寂寥,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深渊吞噬殆
尽。
南陆本想关上窗户, 看见他朝着自己看过来, 莫名地停了手。
沈鹤眠歪着头笑了下, 握着小猫的前爪朝她挥手。
南陆也笑了下。
她房里多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放着一些厚衣服,不是沈鹤眠的,是她曾经不翼而飞怎么都找不到的羽绒服,还有记不清的其他衣服。
当时刚毕业, 来回搬家,她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不知道扔哪去了。
衣服上还折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借给你, 回去要还我】
理不直气也壮的。
连续三天的旅行玩是玩尽兴了, 一个公司一半的人都爬不起来, 沈鹤眠体贴地允许大家居家办公一天。
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他本人。
另一个行李箱被他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 拉到了南陆家门口, 目光幽幽, 要求南陆给她一个交待。南陆正在居家办公,应付着难缠的客户,对着举牌抗议的沈鹤眠视而不见。
电脑提示有微信信息,贺晟在问她是否安全。
南陆斟酌着回复, 【谢谢您的关心,一切正常。我想您应该误会沈总了。】
对方只回了个嗯,然后问她这周末有空吗?
南陆回,【要和男朋友一起回去给妈妈过生日。】
那边很久才有答复,【祝阿姨生日快乐。】
【好的,谢谢。】
沈鹤眠在客厅工作,电脑分屏出现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四五遍后,眼尾微不可查地弯了下,他伸手关掉界面。
贺晟会输给自己,他早预料到的。
尽管他的长相与性格都是南陆所喜欢的,但他与自己相比太无聊了,不值得观察。
冬天覃市第一场雪下得很大,高铁晚点了二十分钟,南祁坐在候车厅里,捧着一杯泡好的藏红花。
“开始养生了吗?”南陆拖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
南祁轻轻吸了一口热气,挑眉嘚瑟,“男朋友泡的。”
“哦。”不该问的。
南陆坐在一边,保温杯递到她面前,“喝一口?”
“不了。”
“你和沈鹤眠是怎么回事?高中同学?这么有缘分?”
“嗯。”
“那后来有发展吗?找个男朋友一起住,会安全点。”
“在追了。”
“你追他?”
“嗯。”
南祁嫌弃地看她一眼,“他还用追吗?那不是你勾勾手他就凑过来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让他点单,点了一桌子菜全是你爱吃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撞我车制造巧遇呢。”
南祁捧着杯子,沉思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在吊着你,享受你追他的过程!对付这样的男人,就得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你在听吗?”
南陆眨眨眼,“嗯,回去我试试看。”
敷衍的回答惹来了南祁的怀疑,“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怎么看出来的。
她扯住南陆围巾,“老实交代,是他在追你,你在吊着他是不是?看来应该让沈总对你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南陆扯了扯围巾,“要窒息了,快松开。”
“那你说实话。”
“……你说得对。”
南祁松手,“我就知道。沈总看着挺好的人,长得帅又有钱,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性格挺好,可以考虑考虑。”
“好。”
“又敷衍我。”
“于朗呢?不带他回家吗?”
“还不到时候。他年纪太小了,而且是我下属,我怕爸妈不同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到了发车时间,到家是下午三点,家里没下雪,但刮了很大的风。楼下门卫大爷的小狗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直往底下垫的旧棉袄里钻。
南陆想起自己的羽绒服,在还给沈鹤眠之前,她干洗了一下,导致沈鹤眠又偷了她两件衣服。
唉。
她们两个都没带钥匙,按了门铃,屋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南陆妈妈开的门,一开门就无视两人探头往两边看,好像她们不存在一样。
南祁无语,“你的两个宝贝闺女就在面前,看什么呢?”
妈妈含着笑,“看我姑爷在哪呢。”
“哪来的……”
南祁话没说完,电梯忽然又响了。对面邻居出国了,按理说不会有人到这层。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沈鹤眠提着礼品盒从电梯走出来,身形清隽挺拔,狭窄窗户透过的阳光斜斜打下来,落在价值不菲的衣物上,气质与老旧的家属院十分割裂。
“阿姨好,我是南陆的男朋友。”他幽幽望向南陆,低声埋怨,“怎么不等我一起就上来了?”
这下不止妈妈,南祁也惊呆了。等妈妈兴高采烈把沈鹤眠迎进门,她幸灾乐祸揶揄道,“看把人逼得,都上门来要名分了。”
这样也好,妈妈注意力在南陆身上,就不会催她了。
南陆有点懵,在门口站了半天才进屋。
爸爸妈妈在厨房忙活,偷偷摸摸的讲着悄悄话,南祁在阳台边择菜边和男朋友打电话,只剩他们两个人被关在客厅,屋里的地暖驱散满身寒气,南陆把羽绒服脱掉挂在一边。
沈鹤眠显然有些心虚,一眼也没敢看她,站在全家福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陆说,“不解释一下吗?”
沈鹤眠伸手点着全家福中间的空缺说,“我可以把自己p到这里吗?”
没等到南陆回答,他将手重新插回兜里,“原本想来看看你要带哪个男朋友回家,结果发现你身边只有南祁。我猜你应该忘记把他带回来了,就大发善心地帮你扮演一下。”
“别胡说八道了。”
“不能容忍我一次吗?男朋友而已,随时可以分手,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看了眼厨房,“大家都很开心。”
近期她对他的包容让他得寸进尺,行为举止都没有之前那么规矩谨慎,表情像是消融后的春水,死气沉沉中泛起一丝生机。
“我去厨房帮忙。”沈鹤眠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高领的黑色毛衣。
客厅只剩她一个,不久妈妈也被挤出厨房,说是两个大男人要交流下厨艺,见南陆翻开家里的相册,坐在一边问起沈鹤眠的家庭情况。
南祁一边翻到她曾经在沈鹤眠家里见到的那几张,一边回答,“家庭条件是很好,但是好得太过分,我们没可能。”
妈妈嗔怪地拍了下她后背,“那也不能全看家世,也得讲究感情。”
“妈妈觉得我们之间能有多少感情?”她淡淡掀起眼皮。在家的时候,南陆总是这样的,有股冰冷的机器感,有时连相处了十几年的家人都要被吓一跳。
妈妈用两只手扯起她嘴巴两边,“多笑一笑,你这样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南陆弯起眉眼,敷衍地笑了一个,“妈妈,这几张照片,你给别人看过吗?”
妈妈将照片抽出来,“这都是你小时候拍的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有的客人来会随手翻翻。”
“那你有没有觉得沈鹤眠很眼熟。”
“这个啊,记不起来。”
唉,妈妈和她的记性差不多。她又翻了几页,回自己卧室拿出一本画集,那是她小时候画的。
画技非常之差,颜色搭配突兀。画册上有那条生了蛋却没了头的蛇,哭泣的小男孩,断了胳膊的布娃娃。
她拿起笔,想试试自己成年后,画功有没有进步。
房间隔音不大好,隔壁就是厨房,两个男人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进来。
南陆的爸爸原来是一名军人,现在做些小生意。从进门起,他就料定沈鹤眠出身不俗,也看得很清楚他对女儿的情意。
沈鹤眠系着粉色的围裙,认真的切着菜,动作不是很快,但把握地很好,看着平常会自己做饭。
“小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女儿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觉得她是有点喜欢你的。”
刀锋偏移半刻,沈鹤眠切到了手指,他冷静地冲了下水,拿纸按住伤口,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南陆爸爸接过刀把剩菜的芹菜处理好,“不要被她骗了,她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喜欢,她肯定是想干坏事儿了。”
“我不懂叔叔的意思。”
南陆爸爸笑了一声,“我可不信你
没看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女儿天生情感障碍,从小就比较淡漠,你要说是反社会型人格也行。不过幸运的是,她妈妈把她教的很好,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好老师好医生。”
“……她不是那样的。”
“信不信都没关系,只是提醒你小心别受到伤害。还有就是注意做好保护措施,医生说有遗传给孩子的可能。”
手指的血渐渐止住,伤口不深,沈鹤眠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我没打算要孩子,她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已经够少了,我没理由再制造个分摊对象。”
“你父母那边能同意?”
沈鹤眠停顿了两秒,“嗯,他们都很支持我。”
南陆爸爸回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满意,又像是同情和担忧,沈鹤眠坦然地回望,“切好了,那边的菜要洗吗?”
第34章 跟踪狂 她好像也不讨厌他的笑
阳台择豆角的南祁喊了一声什么, 南陆妈妈把她拉到凳子上,“小声点,有客人在呢。”
“不是你们在想什么啊?怎么能跟他说这些?你们了解他吗?他是南陆的上司,万一他在公司到处乱说怎么办?”
“那也不能欺骗人家。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 如果他依然选择接受, 才是真正的爱你姐姐。再说你忘了上次要死要活要跳楼的那男孩了?还想再来一次?”
南祁噎了一下,嘟囔着, “那也应该让南陆主动去坦白, 而不是你们擅自决定。再说了, 我姐也不是什么反社会型人格,她就是有点情感迟钝,对感情的理解有点慢,需要人引导而已。”
“你姐会主动告诉别人吗?”
“……”
当年的事确实惹得有点大。
南陆的朋友被一个成绩挺不错的花心大萝卜甩了,那萝卜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了南陆。南陆就一边那么吊着他, 一边收集证据,高考前一个月, 把对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嘲笑女生身材、虐待小动物的事情全部曝光, 印成传单贴得满学校都是, 逼得男生被全校唾弃孤立, 高考都没敢参加。
但他偏偏是个犟种,哪怕都这样了, 还硬着头皮问南陆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他是糟糕透顶, 是没有道德, 是该被唾弃,但他的喜欢是真的,发自内心,没有欺骗。
南陆说没有, 她说他唯一为她带来的快乐,就是现在痛苦的要哭出来的表情。
惹哭别人让她格外有成就感,特别是看上去不容易哭的对象,比如那些或张狂或骄傲的人。
关于对方的跳楼行为,南陆没什么想说的,要跳就跳,又不是她推下来的。
是他自己做错了事。
妈妈问起,她反而有些不理解,还为此生了气。
因为那是坏掉的东西,坏掉的东西就该属于她,就应该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坏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她按照老师和妈妈所说的做了那么多年,凭什么现在说是不对的。
后来南陆爸妈和南祁齐上阵,挨个劝她哄她,以家人为例子让她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别人的感受,试图改掉她喜欢看别人哭的爱好。还买了许多矫正三观的书。
南陆不觉得自己三观有什么问题,她觉得妈妈的问题比较大。妈妈是个没原则的人,说过的话自己都忘记了。
想到这儿,南陆妈妈看了眼豆角,“算了,好好择菜吧。”
南祁也蹲下去,“没准他俩就吃对方这套。”
可能是涂的太过火,南陆的马克笔没墨了,画只涂了一半。一如当年,画功非常之一般,只能看出是一个很抽象的男人。
沈鹤眠轻轻敲门,“南陆,吃饭了。”
南陆起身,撕下那张画塞到了沈鹤眠怀里,看着他,“从这张画里,你看到了什么?”
沈鹤眠低头,眼里噙着笑意,“看出你在诱惑我。”
那是个人面蛇身的怪物,斑斓的尾巴蜷缩在一团,躺在一片血泊里。南陆意外,“啊?”
他将画纸抚平折好塞进兜里,“谢谢你的礼物,先吃饭吧。”
南陆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问,“你信我爸爸说的话吗?如果我有情感障碍,又怎么可能从事文字工作?”
沈鹤眠说,“我知道,他没有我了解你。”
“太自负了。”
沈鹤眠没答话。但如果南陆仔细想一下就应该知道他是正确的。
高中之后南陆在家待着的时间少了很多,不过是暑假寒假那几个月,大学毕业之后回家的天数更少。而沈鹤眠不一样,他每天都能见到她。
饭后是惯例的打麻将时间,沈鹤眠也有不会的事情,不懂规则不知道什么是胡牌,细长手指迟疑地点在麻将上,浅粉的指尖和麻将的翠绿交映,像是春天的海棠花。
另外三个人都是老手,不要脸地联起手来欺负新人。沈鹤眠求助似的向后望了一眼,南陆握住他的手,将牌推了出去。
沈鹤眠学习能力出色,外加记性好,很快就学会了打法,联合着对家人了如指掌的南陆,很快把输出去的洗碗卡赢了回来。
结局是南祁洗碗,但她不乐意,闹着南陆作弊,要和她一起洗。
南陆倒也无所谓,和她一起进了厨房。
南祁挤眉弄眼,“姐,你是手控吧。”
“嗯?”
“你一下午都盯着沈鹤眠的手看,就那么着迷?”
“?”
有吗?有那么明显吗?可能是她因那颗小痣认出他,所以格外注意。
由于沈鹤眠忘记定酒店,南陆妈妈收拾出一间客房出来,就在南陆隔壁。她能听到隔壁的响动。
夜里,南陆梦见了那条人面蛇身的怪物,他的尾巴是彩色的,南陆被他紧紧缠住,但也没有多害怕。
她摸着那条尾巴,听着他的呻吟,看到脚下逐渐漫上一层层的水,阴森森暗色系的蛇尾逐渐透明,长出鱼鳍,鳞片变得五光十色,珍珠一般闪着光泽。
醒来后有点渴,她起身去客厅喝水。沈鹤眠也开了门,倚在门框上,没了那条梦中绚烂迷人的尾巴。
“要不要看看医生,你最近睡眠好像不太好。”
“没关系,只是思考太多,容易做梦。”
“嗯。”沈鹤眠注视着她,“这是你的睡衣?”
睡衣是高中时妈妈买的,一直没换,全家每人一套,爸爸的是苹果,妈妈是梨子,南祁的是橘子,南陆的是香蕉。
不是单纯的印了图案上去,睡衣的帽子都是香蕉梗形状,拉链可以一直拉到脚后跟,像个睡袋。南陆给他展示了一下,沈鹤眠笑出声。
趁她行动不便,沈鹤眠走过去将她整个抱起,偷偷抱回了自己房间。
南陆说,“隔音不好,不能乱来。”
沈鹤眠说,“我可以忍着,不发出声音。”
南陆还是摇头,沈鹤眠只好作罢。
“你怎么还没睡?”她问沈鹤眠。
“睡不着。”
“认床?”
“不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你。”他的舌头划过南陆的手腕,温热的湿漉触感外,还有一点硬硬的金属感。
南陆想起自己曾经送他的礼物,“张嘴。”
金属圆球像一粒珍珠躺在蚌壳里,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晕。南陆的拇指按住他的唇角,“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沈鹤眠转了下眼睛,眼尾弯起,毫无负担地说,“等你和我亲吻时,可以肆无忌惮地扯住它,让我的舌头没办法再缩回去,只能滴滴答答的流着口水,像狗一样。这句?”
手指压住了舌苔,沈鹤眠眼神深了些,极尽缠绵地舔允,最后被老实地夹住了舌钉。或许是有点痛,他轻轻皱了下眉。
眼泪和口水被一起逼了出来,顺着下巴淌到脖颈,口腔深处太过干燥,沈鹤眠下意识地抗拒,想要吞咽,又做不到。
眼泪大颗落到耳根,濡湿了鬓发和枕头。他干咳了几声,呼吸急促,摇摇头示意自己撑不住了。
南陆把手指上的口水擦在他衣服上,”
好脏。”
沈鹤眠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闻言顿了一下,似是无奈,“那怎么办?”
“我想看你哭。”
“好任性。”沈鹤眠笑着脱了衣服,“真霸道,好像真的是反社会型人格啊。”
他最近变得很爱笑。
她好像也不讨厌他的笑。
隔天,南陆特意早起,还是撞上了刚晨跑回来的爸爸。
“洗衣机换了新的,要不会用就放那,等会儿我一块儿洗。”
“我会!”她说。
沈鹤眠从后面换完衣服出来,神色不变地喊了声叔叔。
南家的氛围很好,她爸和她妈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性子都很温和,一辈子了也没吵过几次架。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穷,南祁和南陆从没有因为钱苦恼过。
晚饭南祁定了个小小的蛋糕,原本上面画的一家四口,担心沈鹤眠会觉得尴尬,又加了个卡通小人。南妈妈不住给沈鹤眠夹菜,大家聚在一起聊了聊日常小事。连南陆也被大家用期待的眼光逼出一些日常分享来。
她说她的房子里铺了地毯,踩上去毛茸茸的,很舒服。但是前些天她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上面,非常难处理。不过幸好,有人来做客时踩脏了它,于是她幸运地获得了一张更新更好看的地毯。
说完南祁和爸爸妈妈就都鼓起掌来,南陆显得十分无奈,这个家里容不下内向不爱说话的人……
蜡烛摇晃着,沈鹤眠连筷子都忘了动,静静望着她,像是漫无目的的发呆,又像是陷入了痴迷状态。
这里和覃市相距甚远,南祁要住一段时间才回去,南陆和沈鹤眠要上班,当晚就坐上了高铁回去。
冬天真的到了,覃市的雪越下越大,夜里道路结冰,深夜还有工作人员和车辆忙忙碌碌的铲雪撒盐。
高铁站附近出了好几场车祸,沈鹤眠担心出事在附近定了家酒店,只定了一间。南陆也没有反对。
粉色的灯光显得旖旎魅惑,又有点艳俗。她蹲下身子琢磨那心形的床时,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钮,床跟个落地的弹簧一样蹦跶起来,玫瑰花瓣震地四处翻飞。
“你特意订的这种房间吗?”
“我发誓,不是。”沈鹤眠挺感兴趣,但并不是有意为之。大雪封城,大家都堵在这里,酒店难以预定。“将就一下,明天早上就能通车。”
三分钟后,他看着那奋力蹦跶的的床,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试试?”
南陆找到按钮让床停下来,“算了吧,亲个嘴都打结。”
沈鹤眠倚在墙上闷闷的笑,南陆和他擦肩而过去洗手间,“普通的床上,你不是也抖得很厉害吗?”
尾音微微上挑,撩拨地人心里痒痒的。她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沈鹤眠脱掉外套躺倒在床上,双手压在胸膛上,粉色灯光没那么刺眼,看上去暖洋洋的,“南陆,要是雪一直一直下该多好。我们住在这里,再也不出去。”
声音很小,南陆没听见,听见了大约也不会说什么。
第35章 跟踪狂 揭露他的真面目
周一让人疲惫, 尤其是昨晚没睡好,南陆安排好工作就有些头痛。好在马上就要到元旦假期了,EVA的桌面设置成了新年快乐的壁纸,还在工位上贴了小小的春联。
南陆提醒她, “元旦不是春节, 不需要贴春联。”
EVA耸耸肩,“这是品牌方寄来的, 那帮国外品牌可能觉得元旦就是新年, 新年就是春节吧。”
南陆想一想也是, 自己也没少写拜年之类的文案,挺头痛的。
“不过很有新年氛围。对了,你元旦跟谁一起过?要不要和我一起喝点小酒一起开轰趴?”
南陆拒绝了这个提案,“我约了人。”
“谁啊?男的?”
“不,女人。”
跨年那天早上, 沈鹤眠进入她家,手里拿着两根仙女棒。黑色的羽绒服将他裹住, 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 但相比较之前, 气色好了很多, 眼底一片柔和。
那是门口两个小姑娘给他的,本来只给了一根, 沈鹤眠哄了好久才又要到一根。他看到南陆正在穿衣服, 问, “去找南祁吗?多久回来?要和她一起跨年吗?我能一起吗?”
“五点回。”她说。
沈鹤眠显而易见的失望,但是想到她还会回来,声音又放松下来,“我等你。”
南陆踏出客厅时, 心里忽然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眼沈鹤眠,沈鹤眠正在拆前几天布置的圣诞树,最上面的星星被他揪下来。
蔚蓝色的窗帘背景下,他兴致勃勃像个期盼过年的小朋友。
发觉南陆在看他,他走过来将星星悄悄塞进南陆的兜里,借机勾了勾她的手指,“怎么了,忘带什么了?还是终于想到要给乖乖在家等你的男朋友一个离别吻?”
从妈妈那回来后,他一直以男朋友自居。南陆没有纠正他,如他所愿地踮起脚亲了亲他的额头,很轻,像安抚小孩。
这个吻似乎有别的意义,沈鹤眠受宠若惊,眼神泛起一丝不安。但还是笑笑,“快点回来,我好想你,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了。”
南陆摸着黄色的小星星,点点头按了电梯键。
半个月前她就已经约了沈晴芸女士见面,但对方一直忙碌,直到她把照片发到她的邮箱,对方的秘书才开始联系自己。
餐厅位置隐蔽,南陆走进去时甚至误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博物馆,复古的地板拼凑成中世纪的画作,两旁的收藏品琳琅满目,她廉价的帆布袋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南陆心思不在这上面,她只期待对方对那些照片的反应。侍者将她引到房间,屋里没有人,也没有菜单。
对方已经预约好了餐品,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半小时后,沈芸晴姗姗来迟,她看上去不算年轻了,高挑瘦削,但气质很好,优雅之余带着说不出的锋利感,像一把黑色的刀,美丽,但没人敢轻易冒犯。
丹凤眼和沈鹤眠几乎一模一样,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透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南陆忍不住有点走神,最近沈鹤眠眼底结的冰似乎融化了,像被春日的小雨洗刷过。
灰棕色的披肩被沈芸晴取下,秘书从她手里接过叠好放在一边,落座后抬眼打量面前的女孩,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南小姐有话直说。”
南陆回过神,咬了下唇,惶恐无助地颤着眸,将证据倒在桌面,“他实在太可怕了,您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一张照片飘到桌子边沿,沈晴芸伸出手指掀开,瞳孔骤然缩紧。
“U盘里有一些视频,如果您想看的话,可以打开看看。不过,或许您看了会觉得恶心。”
助理已经将笔记本打开了,沈晴芸敲了两下桌子,让助理先出去。视频播放的第二秒,一声喘息溢出屏幕,笔记本被啪地合住。
“这些是他发给我的骚扰信息,我都打印出来了……还有这些,是从我房子里拆除的摄像头。”
“你想要什么?”沈晴芸脸色不太好,声音极力克制。
“我没有打算威胁您,事实上,我也没想到沈总他会是这样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前的事我也不想再纠责,只希望您能管教好他,让他别再打扰我。”
“……”
沈晴芸看她良久,冷笑一声,“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图,大可以选择报警。”
南陆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有那样的打算,可我毕竟只是普通人,不想失去自己的工作,更不想和整个恒岚集团作对。他还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我报了警又能判几年呢?几年之后我该怎么办,又怎么承受得起他的报复?”
这话倒是没错,沈晴芸沉默了一会儿,“南小姐,你做的很好。”
南陆拘
谨地抿了下唇,心里的期待如波纹一层荡过一层。不敢想象,得知她的背叛,沈鹤眠会露出怎样支离破碎的表情。
会哭吗?会恨她吗?会因为被自己的母亲鄙夷嫌恶而痛苦绝望吗?会因此失去理智做出无可挽回的事吗?
会彻底彻底的坏掉吗?
手心里的东西越发硌手,南陆取出来一看,星星背面悄悄刻着两个人的姓名缩写,旁边还有一个微笑表情。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喧嚣。
一遍遍地开门、关门。随后砰的一声,他们包厢的门被踹开了。
沈鹤眠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外套因为刚刚在她家时太暖和就脱掉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领口处沁着薄汗。
南陆把星星重新揣回兜里。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呼吸声。助理见没能拦住他,索性也收了手,忐忑地望向沈芸晴。
滚烫的茶气袅袅如烟,沈芸晴抿了口茶,“跪下。”
沈鹤眠这才将视线转到她身上,那张照片就摆在桌角,淫。靡地宣告着他的罪行。
其实,沈晴芸的态度,对南陆而言还是有点平淡了,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都没有哭着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呢。不过,她能看出她克制面容之下的怒气,也就勉勉强强开心了一点。
厢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沈鹤眠慢慢弯下膝盖,跪在红色的地毯上,双手垂在两边,什么都没说。
“这些照片真是你拍的?”
她指的是南陆从小到大的照片,是里面最轻的罪证。
沈鹤眠的视线扫过那些证据,声音听不出情绪,“是我。”
“你跟我要的两年就是为了干这种事?”沈芸晴音调不可抑制地拔高,又被压了下去,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你跟你那个不着调的爹一样,我养你二十多年到底有什么用,不知轻重,任性妄为,又蠢又恶心。”
“是。”他接的不假思索。
干脆地像是承认了他和他爸爸一脉相承,这反而像是对母亲的挑衅,惹得沈芸晴将整个茶杯都砸向了他。
好在杯子里的水放了一会儿已经有点凉了,血顺着茶水殷殷留下来,滴在他的毛衣上。
“晚上回家一趟!”
“我知道了。”
“南小姐,让你看笑话了,先前的话我都记着,定会好好管教这个逆子。”她踩着高跟鞋微微一笑,如来时依然高扬着头颅离开,步伐坚定果断。
她把跟踪狂和受害者留在一起。
让儿子自己处理掉麻烦吗?南陆觉得自己失误了。
不过幸好,她有带电击器和小刀,也在来之前报备了自己的位置。定时邮件设在下午六点半,如果她出不去,照片和视频会发给公司里的所有人。或许应该先以此和他谈判。
她握紧电击器把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鹤眠。
门合上后,沈鹤眠抬手,用衣袖轻轻蹭掉额头上的血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起身语气如常,“这家餐厅合你口味吗?你喜欢吗?”
……她还没尝到菜是什么滋味。
不过茶不错。
沈鹤眠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怎么了,为什么皱眉,和你预料的不一样吗?还好你没有约见我父亲,否则他不仅不会如你所愿,还会支持我。”
那双眼睛温和宁静,像散发着光辉的曜石,让人生出想扒出来擦一擦,擦掉上面虚伪的平静雾色,露出脆弱不堪的内里。
沈鹤眠将手搭在座椅,食指关节轻轻蹭着南陆的衣服口袋,发觉南陆并不排斥以后,得寸进尺地塞进她兜里,和她十指紧扣。
直到这种时候,南陆才清楚的认识到,他真的是个疯子。
但她同时也很失望,很糟糕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演了一部烂尾剧。
“你怎么不哭?”南陆将电击器扔到一边,抽出纸巾,缓缓擦拭不断滴落的血水。
濡湿的舌尖划过手腕,被吮出浅粉色的印记。他将南陆的手贴在脸上,“我不知道,或许我的眼睛只愿意在床上哭。”
车子停在楼下,南陆坐进了副驾驶,沈鹤眠嘱咐她,“最近不要去上班了。”
父亲的上一任情人以悲惨的死法谢幕,沈鹤眠现在还记得泳池里泡得发白不着寸缕的尸体。向来风度翩翩的父亲吓得跌倒在地涕泗横流,却在不久之后又找了新欢。
不知道南陆有没有听进去,她靠在车窗玻璃上,肉眼可见的沮丧。
是难得的鲜活表情。
到了楼下,沈鹤眠想先下车,被南陆扯住衣袖,她跨坐在他身上,放平了座椅,指腹按压在他的喉结之上,没用什么力气,但确实影响呼吸。
“你应该哭啊。”
沈鹤眠没有反抗,他握住南陆的手,恨不得让南陆现在就掐死自己,脸上甚至因为想象而泛起病态的潮红。
“我该怎么哭呢?”他问。
南陆也不知道,但总之她很烦躁,尤其是他跪在他妈妈面前时,那盏茶水砸到他额头时,他不冷不淡地承认罪行时,那种烦躁感层层叠叠的积累。
他得先去止血。
“把我欺负哭吧,按你想做的那样。”他扣住她的手,力道逐渐加重。
“……”
第36章 跟踪狂 沈鹤眠,我有点腻了
外面的烟花炸响, 在蔚蓝色的夜幕下留下一道道白烟。似乎又开始下雪了,雪粒很小,外面有几个小孩子拿着雪球夹在欢呼。
南陆下了车,外面的冷风让她清醒了一点, 空气里残留着硝烟的味道。沈鹤眠去停车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的家门。
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巧克力小蛋糕和两个烟花棒,阳台厚重的落地窗帘被拉开系了起来, 外面雪粒簌簌飘落砸在窗上。
听到关门声, 南陆问, “你不应该回家吗?”
沈鹤眠说,“我想和你一起跨年。这是你第一次和除家人以外的人一起跨年吗?”
“你不知道吗?”
沈鹤眠轻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听你说。”
南陆说是。
新年的倒数第十秒,两支仙女棒被点燃, 烟花像小小的流星火花四溅,南陆捏着尾端出神, 沈鹤眠问要不要许什么愿望。
南陆说她没有愿望, 沈鹤眠说自己也没有。
外面有人在倒计时, 倒数第二秒, 南陆望向深黑的夜空,手中的仙女棒逐渐熄灭, 外面的烟火此起彼伏。一簇簇烟花绚烂地绽开在江面, 这里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盛大的烟火燃烧着夜幕, 两个人的身影明明暗暗,影子在墙上起起伏伏。烟花放了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们谁也没说话,等到万籁俱静, 沈鹤眠才开口,“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惊喜。
那颗最大的蓝白色烟花,名叫天空之泪,美则美矣,果然不太吉利。
南陆低头,放下烧成干灰的仙女棒,心情难以言喻。
沈鹤眠按住额头简单处理的伤口,“我原本打算,在这一个小时里做点什么的。不觉得在烟花里做。爱很浪漫吗?”
南陆不知道,她只知道烟花谢幕了,她编排已久的故事也到了尾声,且结局和她规划的南辕北辙,高潮点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被掀过。
她看向沈鹤眠。
*
连续一个星期沈鹤眠没有去公司,公司里议论纷纷,puffy暂挑大梁,悄悄告诉他们,过几天总部会再调一位上司过来。
EVA这会儿倒是念叨起沈鹤眠来了,“沈总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连个送风宴都不请 ……南陆?”
她好奇地问,“这几天你怎么老发呆?”
南陆按了下太阳穴,“可能着凉了,头有点痛。”
晚一点puffy单独问她,“分手了?一副失恋的样子。”
“或许是吧。”
“他甩的你,你甩的他?”
南陆想了想,想起元旦
那天自己的回答,她说,“没我想象的好玩,沈鹤眠,我有点腻了。”
沈鹤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扭曲。
*
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应当是个丰收之年。可惜覃市寸土寸金,没什么农作物。南陆看到庭院外面的一片麦地时还觉得挺新奇的。
有钱人的想法总是那么独特。
绿油油的小麦在雪地里露出一个尖,像是青草蛋糕洒满了糖霜。她觉得沈鹤眠的潜移默化做的很好,以至于这种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鹤眠如何吃下她吃不完的蛋糕奶油。
庭院的门打开,管家请她进去。
地上清扫出了一条小路,周围依旧是干净柔软的新雪,路旁的寒梅散发阵阵幽香。
“夫人正在忙,您需要先等等。”
“我想见的是沈鹤眠。”她说。
管家支支吾吾,“少爷他,暂时赶不过来。”
南陆低头,可是定位显示,他就在这里。
离得不远,隔着几道墙。
雪花压垮了树梢,扑簌从枝叶上落下来,在旁边跪着的男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衣着单薄,外层大衣上覆盖着薄薄的雪,手指冻得发紫。
管家撑着伞过去,拂掉他肩上落的雪,悄声说着什么。
一分钟后,沈鹤眠从雪地里站起身,跪了太久寒气渗进血液,让他踉跄了两步。
“夫人……唉。”
沈鹤眠垂眸咳了几声,肺部的凉气咳出去才好了许多。原本准备向后走,停留片刻后带着风雪进了书房。
屋里的暖气融化了他周身的雪水,屋子里的空气湿漉漉的,沈芸晴皱了皱眉,放下文件,让秘书和管家先出去。
“谁让你起来的?”
“您打算让我跪到失温或者残疾?”沈鹤眠披上管家递来的外套,语气不疾不徐,“是我忘了,您收养了三个孩子,我的腿怎么样您当然不在乎。”
对于他的指责沈芸晴态度漠然,“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要把家里的担子交到一个不成器的逆子身上吗?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暴露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自己不清楚吗?明知故犯又不知悔改,不想跪那就滚出沈家。”
沈鹤眠没什么反应,“无论南陆做出什么事,不要动她。”
“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沈鹤眠抬头,打量着对面的女人。长大之后他就搬了出去,两个人见面不多。仔细看了几眼,他心里生出一种陌生感。
他们不像母子,像是恰巧待在一个屋里的陌生人,一丝一毫的温情都没有。或许童年时期也是如此,只是他的记忆将其美化了。
沈芸晴对他此刻的眼神感到冒犯和不悦,还没说出口,就见他轻快的笑了下,“妈妈,就算再怎么厌恶一个人,你也不应该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
沈鹤眠冷静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那是父母结婚的婚戒,价值连城,后来不知所踪。戒指背面是沉积的血迹。
戒指上镶嵌着的宝石鲜艳翠绿,霎时间刺激到了沈芸晴的眼睛,语调陡然拔高,“你从哪里弄来的?”
沈鹤眠没有答话。
那个女人的死因后来被定义为自杀,因为试图插足他人家庭被男方拒绝,羞愧万分而“自杀”。
沈芸晴一直都是冷静的,看起来对他爸爸毫无感情。在看到尸体紧握的戒指前,他也没想到会是妈妈亲自动的手。
看来她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冷静得体,她也会因为遭到背叛而感到羞耻,感到愤怒,想要杀人,想要发疯。
第一次动手后就有第二次,第二次动手后又有第三次。她看不顺眼的事好像只剩下这一种解决方法。有时候连他和外公讲话时,都能感觉到冷酷的杀意凝在自己背后。
沈鹤眠猜她没杀父亲,纯粹是要维持夫妻和谐的对外形象。其实他倒希望,某一天两个人撕开脸皮彼此厮杀,让所有人都看到,高高在上的沈家人,其实也不过是披着高贵皮囊的丑陋蛆虫。
“外公不想把实权交到你手上,是觉得你和他一样,会为了权势不顾父母恩情。他害怕你,舅舅也是。”
沈芸晴的眼角微微抽搐,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冰冷厌恶。这样的眼神,只能对幼小的他造成伤害,他现在完全不在意。
“正如外公教导不好您,您也没能教导好我。沈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恶心,不堪,垃圾。”说到这里,沈鹤眠沉默了一瞬,眼睛紧盯着戒指。
幼时的他藏起戒指是希望能保护妈妈,现在的他,却在用这枚戒指威胁她。
沈晴芸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要和我决裂。”
“随您怎么想,我不想让她等太久,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要的也不多。”沈鹤眠将戒指轻轻放在桌上,抬头说,“如果您不答应,我也只好像妈妈处理掉障碍物一样处理掉您。”
他的语气散漫凉薄,目光却很真挚,像在感激她的言传身教,沈芸晴意想不到自己养了个仇人,气得浑身颤抖,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砸了过去。
她的这个坏习惯早该改掉。沈鹤眠压住她的手,但脸还是被尖锐的花枝划破口子。
“她是在要你的命!一个不在乎你的女人,值得你付出这样的牺牲?”
“牺牲?”沈鹤眠将花瓶慢慢放下,毫不在意脸上渗出来的血,“我不觉得牺牲了什么。”
反而得到了很多,得到了太多,以至于有时候令他感觉惶恐。
他的语气轻快了点,转身离开了书房,地面只留下一块湿哒哒的雪化了的痕迹。
*
面前的茶水是碧绿色的,闻起来很清新,茶烟沁润着眼睛,身体的冷意渐渐转暖。南陆捧着杯子啜了一口,味道还好。
在沈鹤眠没沾染上她的味道之前,他就是这种味道的,一点点的苦涩,一点点的清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胳膊倚靠在门边看他,目光幽深,又带了点玩味,被发现之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钥匙一丢,躺在沙发上。
“南陆?”
“你好。”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怎么没报警啊,你选择的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南陆没有回应。
男人自顾自地说,“我不是没劝过他,可他执迷不悟。也是,一个对权利痴迷不择手段的妈,一个浪荡滥情天天嚷着自由自由的爸,还有一个一事无成自身难保的舅舅,这家人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
沈鹤眠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从小谨言慎行恪守成规,礼貌又傲慢。而他的父亲却是个游历全球自认浪漫的诗人画家。
两人的教育方式迥然不同,让少年的沈鹤眠倍感困扰。母亲让他克己守礼,藏起自己的本性,做个完美的继承者。父亲教导他人生苦短追逐自由,鼓励他偷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一个父亲带儿子出门,却只是为了和其他的女人厮混。
于是沈鹤眠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完美的融合了两个人的性格特质。
第37章 跟踪狂(倒计时) 以身饲虎
南陆无意窥探豪门秘辛, 可男人喋喋不休,提起沈鹤眠,幸灾乐祸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隐秘的愧疚和怜悯。
南陆听了一半忘了一半,她现在对什么都有点兴致缺缺。心思都用在了解答自己的疑问上。
为什么想要结束不太正常的关系?
为什么频繁地想起沈鹤眠?
为什么沈鹤眠露出哀伤的眼神后她没有感到愉悦?
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要仔细的分析, 抽丝剥茧才能找到确定的答案。因为她自己也不太了解自己。
没多久, 沈鹤眠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凝着冰雪的冷气, 第一眼就落在了男人身上, 说话很不客气, “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坐起来,“语气这么冲?我还能干嘛?替你讲两句好话,顺便看看是谁在你脖子上套了狗链子。””
不需要你的好意。”
“呵,你不是在雪地里跪着吗?她让你起来了?”男人说这话时向后瞥了一眼,有意让南陆听到他们的对话。
沈鹤眠蹙眉, “不关你事,离她远一点。”
男人也没生气, 拍了拍他的肩, “好好跟人道歉, 万一人家原谅你了呢。”
沈鹤眠没有道歉, 他坐在对面,泡了杯茶端在手里, 问她, “冷吗?怎么来的?”
院子里的雪纷纷扬扬, 他身上的雪水融化,覆盖了一层晶莹的小水珠。而膝盖以下的裤子却完全被浸湿结冰,漂亮的手冻成了紫红色,难看异常。
额头上的伤疤刚刚结痂, 脸上又新添了一道一道长长的划痕,擦过了,但还是渗着血。
“你怎么总是受伤?”南陆问。
茶水暖了一会儿就不热了,沈鹤眠重新泡了一杯,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没人会在意,我自己也不在意。”
余下的日子不多,他没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别担心,我是不易留疤的体质。”
南陆胸口闷闷的,抚摸上去,“你的爸爸妈妈不爱你吗?”
沈鹤眠身子僵了一下,脸颊贴在她手心,汲取着一点暖意,“不是每对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这涉及到了南陆的盲区,她是典型的身边即世界的人,难以理解为什么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小时候南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满脸是血,爸爸妈妈着急地要命,南祁又害怕又心疼,送医的路上哭哭啼啼,一家人都紧张坏了。
外面有人匆匆赶来,沈鹤眠起身到外面说了两句什么,回来说,“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到我房间等吧,困了的话可以先休息。”
有人引着南陆去了沈鹤眠住的地方,这里比之前去过的两个地方多一些生活痕迹。甚至还有沈鹤眠小时候的照片。
南陆踩在梯子上,将深埋在一堆书里的相册扒了出来,从第一页向后翻看。
小时候他的照片还挺多的,后面越来越少。里面有一些他与刚才那男人的照片,南陆猜测那人是他舅舅。
她翻了两遍,第二次时注意到了一张沈鹤眠倒在地上抹眼泪的照片,地上散落着一堆玩具零件,其他小朋友围在他旁边。
她在那照片的背景里看到了自己。
即便她情绪波动不怎么大,也还是诧异,沈鹤眠在幼儿园就和她见过面。
小小的沈鹤眠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皮肤在阳光下吹弹可破,眼里噙着泪花。
手里捧着的画纸碎片南陆也有印象。因为是自己撕烂扯碎的,还把忍着眼泪和她辩论的画作主人一巴掌推倒在地。
……这样沈鹤眠竟然不讨厌自己而是爱上了自己?
他是个M吗?
最后一页,穿着本科学士服的沈鹤眠高瘦挺拔,怀里捧着一束花,没什么表情,锋利冷峻,像一块经久冷冻的冰。
南陆把这张照片抽出来,不知为什么有些遗憾,如果这时候认识他就好了,她可以往他宽松的衣服里塞进去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难以保持冷酷,身体发软,染上绯色,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求救地望着自己。
她将画册合上,又翻了翻其他地方,都很正常,抽屉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玩具。
书架最上层有一个盒子,南陆爬上去打开,一沓凌乱的草稿纸,目测是自己高中时期扔掉的随笔。
她在那里勾勾画画,计划着如何把花心萝卜逼迫到无路可退。
另外一边是一沓信封,随意拆开一封,就是让人感觉不适的爱慕之语,言辞露骨,类似于她没戳破他时,他在小号上的疯言疯语。
但越往下拆,越纯情。
“喜欢”两个字,笔画都在颤抖。
按照日期的话,中间少了一封。
信封底下有一个日记本。正经人一般不写日记,变态就不一样了。
南陆也写日记,不过锁在了抽屉里,她怕自己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被家人看到拿出来批判。
沈鹤眠应当也是,他锁在密闭的箱子里,只不过这锁是密码锁,可以被轻而易举的打开。
南陆找寻着他喜欢自己的契机,却意外地先发现了自己年少时爱宠的死因。
【她说我不应该怕蛇。对于蛇而言,即便是人类幼崽,也是无可比拟的庞然大物,一只脚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它碾成肉泥。
她告诉我蛇七寸的位置。
那条蛇很会装乖,我单独去看它时,它就没有那么温顺,朝我龇牙咧嘴吐着蛇信,趁我不注意试图攻击我。
我砍下了它的头,它的尾巴还在抽搐。
我确实不应该怕蛇,我可以轻易找到它的七寸,而它难以察觉我的弱点。】
【她喜欢看老鼠被蛇追得乱窜的场景,所以我想,就算那条讨厌的蛇死掉,她也不会难过。
但我不太确定。晚上我和她一起去,她只找到了蛇的尾巴,盯着看了很久。
她说心情真糟糕。
我好像做错了。】
南陆记忆中的少年性格软弱、可怜兮兮,却不想,他是自己之后梦魇的罪魁祸首。
她朝前翻了翻,才发现沈鹤眠一开始找自己是为了报当年的撕画之仇。他记性好,报复心强,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但没想到南陆把他当做了一类人,态度意外的亲切和善。
可惜,蛇死掉后,南陆就再没去过那个树林,树林里只剩下他自己,和蛇的坟包。
缺失的那封告白信在高一时递给了南陆,【我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等到的会是拒绝,但我还是存了百分之一的侥幸。她接了信封,我的脑海里炸开了烟花。
她没有拆,揉成一团,扔进下水道,说,抱歉啊,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以为,她发现了我的错误行为。
但好像没有,她只是单纯觉得我恶心。】
有这回事吗?高中时期,经过父母和妹妹的谆谆教诲,南陆一般不会对正常人说这么重的话,她一定是觉得沈鹤眠做错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是他对待女孩子的告白太草率?拒绝得太过冷酷?还是他伤害了什么人?对老师不够恭敬?被当时的她判定为需要给予小小惩罚的人。
时间太久,不得而知。
沈鹤眠少年老成,南陆读着读着觉得那不像一个孩子会写出来的语言,直白得要勾出肉带出血一样。连爸爸偷腥、妈妈杀人这样的事也表述地平平淡淡。
她翻到后面,最后一篇,是在两三个月前。
【她要给我奖励。
我的纸条落在了隔壁楼层的房顶,只花费了两个半小时,我就找到了它。这不是有缘又是什么呢?
上面的唇印不太清晰了,染上了些灰尘,真可惜,我应该再早一点找到它。
想把它吞进喉咙,又有点不舍得,舔了两下,有一点点的甜味,可能是口红的味道,也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味道。
天很黑,楼上风很大。我坐在那里,感觉心脏跳得要炸了,涨得又酸又疼。这一生大概不会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
我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这一刻。
至少我的时间可以永远留在这一刻。
如果我的眼镜还在,或许我能看到底下的楼层附带有天台。但它在寻找过程中丢了。
我从楼顶跳了下去,然后摔在底下凌乱的杂物堆里。天台的主人是一男一女,他们吓了一跳,出来问我怎么样。
没怎么样,只是胳膊断了。
命还在。】
握着笔记本的手难以控制的抖了起来,南陆试图控制它,但书还是从手掌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恰巧门开了。
沈鹤眠走过来,捡起日记翻了一眼,递给她,温声询问,“看到了哪一页?”
他换了件衣服,应该还洗了澡,指尖带着热气。
南陆没有接,视线有些模糊,眼泪不听她的指令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在还没看到沈鹤眠的崩溃之前,她自己就先哭了出来。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差点让沈鹤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不想让沈鹤眠消失。
沈鹤眠刚开始愣住了,后来显得惊慌无措,扔掉日记将她从梯子上抱了下来。
地毯很暖和,沈鹤眠用衣服裹住她也很暖和,可南陆还是瑟瑟发抖,哭得可怜。
他以为是自己和母亲
的反应太平淡,以至于没能取悦到她,她为此而感到难过。于是说,“做你想做的事,就算把我毁掉也没关系。”
就像她曾经说的那样,将他的累累罪行公之于众,让他熟悉的朋友、上司、下属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恶心的变态,被所有人嫌恶唾弃,然后再关进监狱。
曾经被他鄙夷的人辱骂他,被他冷眼相待的人嘲笑他,被他拒绝过的人笑话他……
那样他的骄傲会被彻底碾灭,自尊心会轰然崩塌。
他会给出她想要的反应。
可是她大约心软了,她没有那么做。所以陷入了混乱,变得不开心。
这违背了沈鹤眠的初衷。
自己会是什么结果无关紧要。情感阈值过高本来就让她难以对什么产生兴趣,她只不过是想看他崩溃,为什么不能得到满足呢?
“我早做好了准备,会有那么一天。”
“那样就很好,至少我的存在对你是有意义的。”
他曾经责怪南陆把他从阴影中拉出来,但其实,那话说得违心又心虚。是他忍受不了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又发现她的爱人日日不开心。爱意蠢蠢欲动,他愿以身饲虎。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一点吸引她的视线,希望她能在这场游戏中玩得尽兴。
他衷心地希望,自己有个糟糕的结局。
南陆的身子开始发抖,沈鹤眠的手臂被她咬的有点疼,心脏也随之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他亲吻南陆,“别在意,我知道自己早就腐烂了,如果把我连根拔起的是你,再好不过。”
梦里,一只蛇在大口大口的吃草,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爬过来,突然咬掉自己的尾巴献给她。
南陆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就醒了。
第38章 跟踪狂(完) 恭喜bt们内部消化……
这里是沈鹤眠的卧室。
洗手间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 沈鹤眠在洗澡。南陆打开手机,给妹妹打了个电话,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我好像出问题了。”
南祁吓了一跳, “怎么了?那个跟踪狂做什么了?”
南陆揉揉酸涩的眼睛, “没有,他没做什么, 但是我变得很奇怪。也不是很奇怪, 我……好像把他当做你们……不是, 我不知道。”
“你哭了吗?”
“嗯。”
“是难过吗?
“我不知道,应该是。”
南祁沉默了一会儿。
情绪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意义不明的,南陆知道难过是什么,它是什么意思,会导致什么后果。但她没有体验过, 所以他们在试图教育她设身处地感受别人痛苦时总是失败。南祁冷静下来,安抚着她, “没关系, 慢慢说。”
水流声停了, 南陆抿抿唇, “下次说吧。”
如果世界上最了解她的是沈鹤眠,那她不如直接问他自己怎么了。沈鹤眠腰间围着浴巾出来, 水流顺着肌肉线条下滑, 悄无声息浸入浴巾之中。
正常人不会没擦干就出来, 沈鹤眠是故意的,但他表现出一副错愕神情,“你醒了?”
他拉过浴袍随手披在身上,“屋里有洗漱用品。”
南陆抱着自己, 侧着头看他,过会儿起身去洗澡,洗完后和他一样也没有换衣服,斜斜披了一层浴巾,裹着自己,锁骨处汪着一湾水,肩膀上的水珠顺着莹白细腻肌肤滑落下去。
沈鹤眠震惊地喝了口水,又喝了一口。
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笑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勾引你。至少,在把我送进监狱之前,给我一个念想。”
南陆将自己缩在沙发里,“你最近很爱笑。”
沈鹤眠的笑收敛下去,“情难自禁,我最近,总是很容易感觉到幸福。”
可能是他的情感阈值比较低吧。
试了试吹风机的温度,沈鹤眠走到南陆身后,南陆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看他,眼神里涌出来一点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你很可怜。”
沈鹤眠心底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那点隐晦的情绪被他捕捉到,等吹干头发,他捧着南陆的脸,轻轻说,“我怎么会可怜呢,我有出色的家世和学历,有别人一辈子得不到的财富和机会。”
今天她问他怎么总是受伤,原本以为只是随口问问,现在想来不同寻常。
“南陆,你不是在可怜我,你在心疼我。”
南陆望着他,懵懵懂懂,“那我爱上你了吗?”
沈鹤眠抑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答案,他犹豫了,也不太确定。虽然可以借此机会蒙骗她,她会认真考虑乃至相信。可他又觉得欺骗来的答案会让他的幸福蒙上灰尘。
“这需要你自己来确定。”
“如果我还是觉得腻了,觉得这段关系不够正常,想要分开,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那你会怎么样?”
沈鹤眠被问住了,他没想过。
如果南陆决定不追究,就此放过他,然后呢?然后他会怎么办。
南陆没有被他取悦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并且还会永远失去在背后看着她的资格。
她会转而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与其他的男人拥抱亲吻,她的手指抚摸别人的胸膛,唇瓣吻过另一个人的嘴角……
听上去,这比判他死刑更可怕。
真那样的话,他可能会疯掉。
他果然应该死在那个夜晚,或者死在和她交缠的床上,死在圣诞夜里,死在新年之前。
沈鹤眠神色依旧温和,“我不会怎么样。”
南陆点点头。
他这样就好像在说,你可以随便对我,但不用负责。让人难以把持。
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道具,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南陆望着浴室灯周边串联着的几颗碧绿玉珠。
“你有想过放弃吗?”
沈鹤眠身体比那张心型床还能抖,小幅度地打着颤,“太,太凉了。”
“回答我。”
历时20年的暗恋,南陆不相信有人可以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一直坚持下去。
沈鹤眠瞳孔涣散,一向反应很快的脑袋像打了结,半天才听懂她在问什么。他抓住南陆的手,指节绷紧,手背被他自己咬得满是牙印。
“有过,一次。”
那是盛夏的某一天,太阳刚刚落山,天气骤变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风雨,街上的梧桐叶四处飘散。南陆临时改变了路线,沈鹤眠想去追却被一辆电动车撞倒在地,起身时已经看不见南陆的身影。
那是那些年里他第一次跟丢,手机屏幕摔碎进了水,一整天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刚开始很惶恐,后面几个小时开始变得习惯。
好像离开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雨还在下,世界还在运转。
他想,等到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如果南陆没有经过这条路他就放弃。
可是十点四十二分,南陆出现了,还递给了他一把伞。
“为什么是十点四十五分呢?”
沈鹤眠咬着床单,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眼前泛着白光,沙哑的磁性音色除了低声喘息什么都做不到。
他祈求南陆等结束后再说。
南陆不答应。她就是这样恶劣的、有恃无恐的,他应该清楚才对。
“回答我啊。”
为什么是十点四十五呢?
因为起先,他想的是十点,十点南陆没有出现,十点五分也没有,十点十分也没有……
沈鹤眠呜咽出声,他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说,只能在床上哭出来。红红的眼眶周围遍布泪痕,南陆将他正面翻转过来,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带着水汽的。
南陆记得这件事,她的伞在商店门口被人换掉了,原本整洁干净的黑布伞,一撑开满是褶皱,支架上锈迹斑斑。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她很少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
她买了把新伞,并且大发善心地把多出来的伞给了屋檐下躲雨的年轻人。对方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帽檐压地很低,只露出尖削的下巴。
“可是那里是我家门口,我不可能不经过。”南陆戳破
他。
沈鹤眠是个矛盾的人,一边说着太撑了承受不住,一边又勾着她的腰恨不得死在她身下。
混乱的一夜结束,南陆换了衣服离开。沈鹤眠的舅舅送她回家,后视镜里瞥了她好几回。
说实话,两个人的孽缘和他有关,是他当年离经叛道,放着家业不管去当幼儿园老师,才会让年幼的两个人结下梁子。
但如果他当年没有把沈鹤眠带过去,又会怎么样呢?他会成长为一个如他妈妈一样狠毒刻薄的上位者?还是和他爸爸一样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又或者成为一个对社会而言不可控的隐形炸弹。
他太偏执了,如果缺少情感释放的通道,势必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眼下也好,至少有根链子拴着。
江风吹散雾气,南陆来到了对面楼层,按下密码进屋,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周围空旷又安静,风吹进来有呜呜的回声。
沈鹤眠以前坐这儿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会坐到几点呢?
斜对面确实有一个九层楼高的居民楼。
夜里黑糊糊的,她不知道那个夜晚,沈鹤眠是怎么找到那张纸条的。
她又写下一张,压在客厅的玻璃上,翻出他的口红,在上面印上唇印。
【沈鹤眠,世界广阔,别太狭隘,你应该拥有千万种活下去的理由。】他不是个坏人,不该再承受她的惩罚。
沈鹤眠看到这张纸条后,揉碎了刚写完的遗嘱,打开窗户,拧上厨房的燃气灶。
世界广阔,他不知道南陆去了哪里。他翻遍了她与所有人的聊天记录,没人知道她辞职后的目的地。
她要结束掉这段关系,还要干涉他的选择,真是霸道。
过分。
仗着他的爱肆意妄为。
一个月后,沈鹤眠收到一张拍立得照片,背景是雪山,照片里的人刚从雪堆里钻出来,满脸碎雪,看来是一头着地,摔得懵懵的,视线茫然地看着镜头。
背后写着:
【1月17日,晴。不好玩。】
附带国外某个滑雪场的地址。
沈鹤眠赶到时,那里当然已经不见南陆的身影,但他还是换上了滑雪服,找了个教练,连续待那一个月,从不熟练地连栽几个跟头,到游刃有余地抱起教练向下滑行。
冰冷的风与雪成为他耍帅的背景。
教练给他录了视频,还发在短视频当做招揽国内游客的广告。沈鹤眠把视频发给了南陆。
【如果你不喜欢自己滑,我可以抱着你,你喜欢哪个姿势?】
南陆未读未回。
第二个月,他收到第二张拍立得照片,是在N国清晨的海岸,蔚蓝色的风把她红色的围巾轻轻扬起。
背面写着:【有点冷,但鱼好吃。】
那里有家中国餐厅,里面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眼睛大得像两颗葡萄,见到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用生疏的中文问:“要拍照吗?”
“多少钱?”
“姐姐付过了。”
沈鹤眠站在同样的地方,摆了同样的姿势,拍了同样的照片,把两个人p在一起,发给南陆。
【第一张合影。】
第三张拍立得到的晚了一点,沈鹤眠从信封里倒出来,里面还有一个颇有民俗特色的复古小盒子,带密码的,他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打开,又舍不得暴力开启。
照片是小巷中的剪影,柔软的发丝蒙着金色的光,逆着光看不清人物的模样。后面除了日期和天气,只有两个字【礼物】。
半个月后,终于试对了密码,是他调到公司的日期。起初他不太理解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但在他还没意识到时,心脏就开始偷偷雀跃。
这个日期对于她而言竟然是有意义的,是值得记住的。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他暴露之前,她就已经对他感兴趣了。
礼物是一支顶部带着珍珠约摸手指长的……呃。沈鹤眠合上盒子,好吧,纠正一下,在他暴露之前,她就已经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了。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恨不得在身上贴满她所喜欢的一切标签。
……
第十二张照片,背景是热烈明艳的椰岛海岸,天气挺好,万里无云。秋千晃的也挺高,上面只有一个飞成模糊像素的帽子,海里咕噜冒着泡,人不见踪影。
背面写着:【7月7日,天气晴,心情糟糕透顶。】
【PS:不要找外国人拍照,也不要让他们推秋千。凸】
……
第十九张照片,是一座山上的庙宇,烟气缥缈,枫叶绚烂,厚重的钟声似乎透过纸张传递出来。
【11月13日,登机,坐车,看人群的脑袋,无聊。比上班累。】
沈鹤眠追逐着她的足迹,游览了一圈终于回到覃市。
那之后,没有照片发来了。
他猜测她的拍立得相纸已经用光了,那是南陆在前年的年会上抽中的奖品,第一张相纸用在了他身上,剩余的十九张也都回到了他手里。
那么——
结束了吗?
如她所言,世界广阔,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就要在这个广阔的美好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生活一辈子吗?
焦躁、不安、恐惧蚂蚁一样顺着脊背爬上来,折磨得他彻夜难眠。
他是个偏执的变态,她试图用世俗的美好矫正他,治疗他。可药吃完了,他也不觉得自己痊愈。
思念如蛆附骨,安眠药也逐渐失效,前些日子攒出来的气色在两个星期之内流失殆尽,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活不下去了,他混乱的想着,胃里翻江倒海。
自己大概比她想的要软弱,病情要更加严重。
如果下个月没有消息。
他可能真的要去世了。在那之前,他会尝试用自己或他人的死亡威胁她。
反正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卑劣的变态,而她的心软,成为他手里紧攥的唯一的把柄。
新的一年到了,沈鹤眠没能等到南陆的消息。
但——
柜子里的衣服总是莫名其妙丢失。
铺得平整的床单隐约有躺过的褶皱。
酗酒后身上会多出青青紫紫的淤痕和牙印。
客厅的角落偶尔蹦出一只粘的不太牢固的摄像头……
他可能是,要拥抱他的爱人了。
第39章 异装癖 久别重逢
天气又到了雨季, 淋漓不断的细雨下了一个星期,到处都湿乎乎的,空气中的水分侵占着衣物的每个空隙,发霉的气息若有似无。
玻璃窗外天空迷蒙, 乌云黑沉沉地压着。程念收回视线, 咔嚓将嘴里叼的那根棒棒糖咬碎,转过身问, “化妆师还没到?”
助理小王一边整理待会季棠红毯上要穿的礼服, 一边看了眼手机, “路上出了车祸,恐怕要晚一点。”
“有人受伤吗?”
“没有,他们遇上别人出车祸,路堵了,司机绕路绕远了点, 说是十分钟赶到。”
“嗯。”程念回头,“下次捡重点说。”
“哦哦, 好的……”
镜子里季棠精致的脸素面朝天, 不施粉黛依然美得震撼人心, 让人怀疑女娲偏了心。不过上镜还是得化妆才有气色, 尤其是红毯照,百花齐放, 要足够出彩才能脱颖而出。
程念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下, “昨晚熬夜了?”
季棠撒娇, “一点点啦。”
助理把两件礼服抱过来让她试,其中一件名叫雾中玫瑰,热烈的酒红色微微发暗,在灯下才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原本的拖尾做了收束设计, 上楼梯时仍需提起,堆叠的褶皱像是盛放的玫瑰。
然而在其他礼服重工打造的奢华与梦幻下,它显得有些简单寡淡。季棠不明白,“那个造型工作室刚成立没多久,念念为什么选他们合作啊?”
程念想起那天翻阅的众多提案,其中不乏有圈内知名工作室的作品,但要么同质化严重,看太多审美疲劳,要么太过别出心裁,创意出格重点偏移,人反而
成了衣服的架子。
只有看到雾中玫瑰的阐述时,才有了点感觉。
翻了翻妆造师简介,果然是圈里的新鲜血液。两个月前刚帮助某三线小花在红毯上一战成名,作品风格稍显忧郁,但又风情毕现。
“偶尔换换风格,刺激一下粉丝审美,向导演们证明下你的可塑性。”
“哦。”季棠乖乖捧起保温杯。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在那页PPT上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外面的化妆间地板湿漉漉的,另外一名助理刚买了大堆的一次性鞋套,但仍然不能避免空气里的潮湿味道。
“您要鞋套还是拖鞋?”
“鞋套,谢谢。”
外面传来清朗柔和的男声,客气礼貌,很有辨识度。小王听出是谁赶忙出去接,“Ellis老师~~这边~~”
新鲜的雨水味道从隔壁传过来,季棠起身,“去化妆啦。”
“嗯。”程念应声,没抬头,看着叮当作响的手机。
闺蜜陈韵正在群里撺掇着几个人一起去新开的那家高级会所。和程念这种暴发户子女后去国外留学镀金的不一样,陈韵是本地人,有名的郦南龙头集团的千金,毕业之后在集团分公司挂了个名,整天吃喝玩乐,对郦南的各种好玩的地方很熟悉。
她兴致缺缺地回,“不去,那家会所程瑾和开的。”
陈韵说:“就是他开的才去捧捧场啊。”
程念:“没意思。”
陈韵:“据说有不少好看的男模,真不去看看?”
程念仍然回:“没意思。”
陈韵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包:“你大学时期可不是这样的,在娱乐圈混久了,对帅哥祛魅了?”
程念回了个“差不多吧”便关了手机,慢悠悠地从柜子上起身,向着外面的临时化妆间走过去。
乱哄哄的房间,有个扎着潦草半丸子头的男人鹤立鸡群,高挑的个子一眼就能看见,斜挎了个简单帆布包,手里拿着大号粉扑,背对着她。
干净的白衬衫洇湿了一小半,敞开着露出T恤,下面穿着宽松的工装裤,大大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工具。
此刻,季棠正抬着头看他,“Ellis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当艺人啊?”
男生转过身,温柔的眉眼刚弯起一半,视线无意中与斜靠在墙上的程念相撞,一瞬间的恍惚后,神色如常地低下眼睛,“季小姐夸张了。”
季棠一无所知,“我认真的,你就签我公司。我经纪人很厉害的,进圈三年半,带一个火一个,网上都说她身上有玄学在。”
Ellis浅笑着将话题掀过去,“乖,闭一下眼睛。”
等妆容完成的差不多了,程念才走过去,“还有多久?”
Ellis顿了一下,“两分钟。”
“嗯。”程念让助理和其他人准备一下出发,吩咐到一半,转身问,“Ellis老师中文名叫什么?”
对方低着头,认真地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叫我Ellis就行。”
程念不咸不淡地回,“我习惯称呼中文名。”
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习惯性的压迫感,连旁边助理都下意识紧张起来。Ellis的动作慢慢凝滞,和季棠四目相对。
但季棠觉得那眼神已经透过了她,没有落点。她离他很近,近到看到他轻轻蹙了下眉,痛苦的神色从桃花眼里一闪而逝。
“徐熙月,清风徐来的徐。”他恢复平静。
程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徐先生,待会儿和我坐一辆车。”
“……嗯。”
在笔尖点下一颗小痣后整个妆容完成。腮红几乎没怎么上色,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眼睛妩媚多情,眼尾悄然上扬,酒红色的唇冷艳招摇,减弱了季棠平时的甜美可爱感。
她笑着眯起眼睛,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勾人,“徐老师,你是不是认识念念啊?”
徐熙月怔忡,俯下身子收拾散乱的刷子,“不认识。”
听到这句话的程念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雨细细密密落在车窗上,没有一点声音。现在还是春天,空气寒冷潮湿,程念从后座拿出两个毯子,“徐老师冷吗?”
徐熙月坐在另一边,清冷的眉眼垂着,散乱发丝挡住眼睛,像是在发呆。
“徐老师?”
徐熙月惊醒,回过头看着递过来的毯子,“不用了,谢谢。”
但程念还是把毯子放在了他腿上,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再被冷风一吹,或许会生病。
载着季棠的车先出发,要去酒店拍两组肖像照,绕过粉丝后停在艺术中心红毯前。他们的车出发晚些,到间隔两三百米的宴会酒店门口停下。程念从车上拿了把伞下去,问,“你带伞了吗?”
徐熙月愣了下,迟钝地说,“带了。”
说完在帆布包里搜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找到,有些局促,“在后面那辆车上。”
程念不甚在意,“那先跟我一起吧。”
徐熙月似乎考虑了一下。红毯距离酒店不远,程念的注意力在不远处季棠身上,没听见回答,转头又用眼神询问了下。徐熙月怕耽误时间,只好从车上下来,接住伞柄。
雨声啪嗒啪嗒响在狭窄的空间,两人并肩而立。
他的皮肤比季棠还要白,放在黑色伞柄上格外显眼,手指像玉做的般。程念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
两边的粉丝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人喊着季棠的名字,数不清的伞和雨衣向前涌动。
美人总是格外惹上天垂怜,恰巧一阵风吹过来,玫瑰色的裙子在朦胧雨雾中破碎迷人,她撑着伞,在雨中停了步子,细眉颦蹙犹犹豫豫像是雾中迷失的懵懂女妖。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墨绿的伞像荷叶晃荡了两下。
等那阵雨雾消散,她才摇曳着裙摆款款而来。保镖站在她身旁,身高差衬得她更像是朵脆弱的雨中玫瑰,激发人的保护欲。
接连不断地闪光灯证明,今夜她的照片将挂在热搜一整晚。
“徐先生果然很了解女性。”
程念微微偏头,扬起眉梢,打量着他今日的穿着,“你没穿女装,我很意外。你们那个圈子不是很开放吗,徐先生怎么没有放开自我勇敢做自己?”
没风,伞晃了一下。徐熙月用两只手握住伞柄,脸在黑色伞布的对比下惨白。
宴会后半部分,处理完热搜上的事后,程念随便吃了点甜点填饱肚子,季棠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可惜减肥期间她被限制摄入卡路里。
今晚季棠的表现太扎眼,除了和相熟的导演制片人沟通,程念还要应对前来碰瓷的小花们。
一个不留神,季棠霸占热搜榜一的玫瑰裙子就被泼上了香槟。她无辜地看着撞她的一个十八线女孩,可怜兮兮梨花带雨。
那女孩尴尬的说着对不起,程念不想把事情闹大,也知道她大概率只是被人当枪使,走过去看了下裙子,污渍不深。
“你叫图颖,对吧,我看过你今年演的那部电影,演技不错。”
女孩听闻,忐忑中多了一丝惊喜。
程念又说,“看你初出茅庐,应该不懂圈里的规矩。在你放弃靠演技吃饭选择站队之前,最好去问一下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季棠的身份比陈韵只高不低,来娱乐圈纯纯体验生活。程念只是提醒一下对方,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但对方已然脸色煞白嘴唇吓得青紫,“对,对不起。”
“只此一次,你走吧。”
见女孩仓皇逃离。季棠呜呜地揪住她衣服,“那我的漂亮礼服怎么办?”
程念扫了一眼,“去换备用的,这件衣服在室内没有那么出彩。”
“哦。”季棠乖巧地提着裙边跟助理一起往楼下更衣室走,徐熙月要配合她改妆,也跟了下
去。
等了二十分钟,季棠仍没有回来,程念也被酒气熏得有点昏头涨脑,决定下楼去看看季棠换好衣服没。
第40章 异装癖 没人会原地等你
更衣室外的化妆间只有徐熙月一个人,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抚摸着什么东西,微长的发丝垂落到颊边,皮肤在冷光灯下近乎发光。
“季棠呢?”
徐熙月猛地抬头, 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东西攥进兜里,“上去了。”
酒店电梯本来就多, 大概是和她正好错过。程念听闻他这么说也没离开, 直直地打量着徐熙月。他有双潋滟至极的桃花眼, 瞥谁都含情脉脉,尽管在努力的表现出冷淡,其实只会更勾引人。
季棠邀请他加入公司不是没有道理的,见惯了娱乐圈的顶级相貌,再看徐熙月还是会闪了神, 漂亮地很独特。
外面涌上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粉丝们大喊偶像名字的声音。程念收回视线, 拿起手机问发生了什么。
据说是工作人员安排了追星的亲戚过来, 结果亲戚把邀请函送了人, 送的那人又把票卖了出去, 还不止卖给一个人,总共三十张邀请函二十九张假的。楼下安保不让进, 和买了假邀请函的粉丝们起了冲突, 你推我攘打了起来, 紧接着侧门完全失控。
一些私生饭趁乱进入酒店宴会,试图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当然也有不少浑水摸鱼揣着长枪大炮的狗仔。
程念不得不感叹,世界确确实实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接触的上层人物越多, 这一点体会的就越鲜明。
邀请来的媒体方采访答案都提前准备过,没被邀请的这些娱记问题就放肆多了,不好回答。
化妆间的门来不及关了,程念担心被狗仔围个正着,快步朝更衣室走去,徐熙月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和季棠合作的消息今晚登顶热搜,大概率也要被追问季棠的消息。程念顺手把呆愣站着的他薅进更衣室,锁上门。
有什么东西从徐熙月的兜里掉了出去,情况紧急,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几秒后,外面的脚步声蜂拥而至,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里贴着棠棠的名字!”
“原来明星的睫毛膏是这种牌子。”
徐熙月低头翻了下包,动作被程念制止。
更衣室原本并不狭窄,但里面堵着两排衣架,因而显得昏暗逼仄。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将每粒烟尘染出星光,漂浮在空中,落在程念的眼睫上。
徐熙月垂下眼睛,喉结微动。
外面有人拍了拍门,过了几分钟才逐渐消停。
“那边,徐潇雨在那边!”
“宴会在9楼吧……”
脚步声离开了。但程念不确定还有没有人,没急着出去。她抬起头,正对上徐熙月情绪莫测的眼。
两人贴的很近,微微一动都会拉扯到旁边挂着的衣服。徐熙月背靠着墙,被程念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则撑着墙挡在他身前。
很标准的壁咚姿势。
“可以出去了。”徐熙月声音干涩。
身体刚倾斜一个度,就再次被程念按了回去。扎在后面的小揪揪压在墙壁上,程念伸手勾住皮筋,轻轻一挑,银色的半长发垂顺地落到肩侧,像是深夜的月光洒了下来。
她的指尖接触太久墙壁,一丝凉意贴在他胸膛上,向上游走到喉结,像带着轻微电流刺激得身体发麻,徐熙月下意识抬起头来配合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真乖。”她奖励似地抚摸他的唇角,将柔软浅淡的唇瓣揉地鲜红润泽。
另一只手从T恤下摆伸进去顺着腰脊上滑,细腻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被迫拱起的背弯出优美弧度,让她的手更加畅通无阻。身材比以前清瘦些,但仍能感觉到柔韧的力量感。
昏暗视线下,他脸上的绯红变成了糜色,落日后的彩霞一样。
她在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右侧打了个圈,对着立起的软粒狠狠按了下去,徐熙月自唇缝里发出一丝呜咽。
程念轻笑,“里面穿了内衣吗?”
听到这句话他才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丑态,咬住嘴唇攥住了她的手。
程念的眼里没有一点情欲,曾经明媚的眼眸深沉似海,淡淡的讥讽浮在里面。
陷进去的只有他自己。
T恤薄薄的料子,什么也遮不住,明明可以摸出来的。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怎么敢乱来?她知道,却充满恶意地明知故问。
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徐熙月抿着唇,眼底渐渐变得愤怒,像是恨她。
程念一点也不怕他这幅模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不动声色地向下扫了一眼,“不是不认识我吗?对着陌生人也能起来?徐先生可真是有一副淫。乱的身体。”
“……”
徐熙月的胸膛起伏着,死死捏着她的手。不同品牌的香水味在逼仄的空间交织出浓郁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令人有些目眩神迷头脑发胀。
程念抬起被他握住的手,“这么久没见,徐先生有没有结婚呀?”
徐熙月依然没有开口,浑身上下紧绷着,像在抵御未知风险的狼狈小兽。程念看了眼他光洁的无名指。
“看来没有。”
她每说一句话,徐熙月眼里燃烧的火势就旺一分。他其实不是这样的,很多人形容他温和的像春夏的泉水,可是眼下水被烧至沸腾。
“程小姐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觉得自己勾勾手指就能把人玩得团团转?别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没人会原地等你。”
他甩开程念的手,拧开门把冲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地上被人踩脏的小乌龟挂件,瞬间愣在当场。
粗线针织的小乌龟一命呜呼地翻倒在地上,上面印着黑糊糊的脚印,凄凄惨惨。
脚下像是被钉钉了一样,他僵硬地挪过去,蹲下身捡起小乌龟,回头看了眼程念,神色复杂。
连呼吸都显得尴尬。
程念懒散地抱着胳膊靠在更衣室门口,将风衣袖口理下来,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都脏了,扔了吧。又不贵,而且还是什么没魅力的人的作品。”
“……”
徐熙月的脸红到耳根,整个人都发烫。
外面场面太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主办方现在肯定正焦头烂额,程念给季棠的助理打电话,让她们从备用电梯出去,余光扫过徐熙月仓皇的逃离背影。
原本徐熙月应该和他们一起离开,但过了一个小时,程念开车回去的路上,忽然接到他助理打来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在他们车上。
“他没跟你们走?”
“没有,我们在楼下等一个小时了,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酒店现在封锁,只许出不许进,我们没办法进去找。”
“我知道了。”
车子在马路上掉头,程念加快速度回到酒店,里面刚被请出几位极端的私生粉,嚷嚷着不让进就自砂什么的,场面闹得不可开交。她从后门进入,还是被安保拦住。
迫不得已,程念找主办方打了个电话才进去。但小助理不能进,只用期盼的眼神在后面看她。
两人都不确定徐熙月是不是在里面,也许刚刚的事让他实在尴尬,自己先行离开了。程念一层一层的找,终于在7楼的洗手间听到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徐熙月克制的声音,“卢总您喝醉了,我是男人。要不我们先出去,换个地方聊?”
程念松了口气。看着洗手间上面的男生标志,面无表情推开了门,里面浓重的香薰气味散开。
里面两个壮汉正压着徐熙月,把他结结实实抵在墙上,另一个满腹油脂的秃头老头油腻腻地卡着他下巴,“跟了我,你想要什么资源
我都能给你。”
徐熙月神色多了点不耐,“我不是艺人。”
“不是艺人我可以捧你做艺人嘛。”
程念恰巧转过弯进来,听到这句话嗤笑了一声,连个房间都不开,在卫生间乱搞,能有钱到哪去。
但当她看见徐熙月那副被逼迫的羞耻诱人模样,又觉得在卫生间搞搞也不是不行。
清除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用手机敲敲大理石墙壁,另一只手插兜,风衣在墙壁倒影上掠过,“光天化日的做什么呢?”
徐熙月看上去被灌了不少酒,银色发丝凌乱,嘴唇红润,姣好的双眸泛着莹润水光。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一下,下一秒又垂下眼睫,显得有些难堪。
“卢总,这个人是我们新签的化妆师,艺人现在需要补妆呢,麻烦松开他。”程念认识这油腻男,男女不忌口评很差,仗着有点背景胡作非为。
她搞不懂这种天天犯浑的人怎么还没被制裁。
对方仗着人多,又看她只是个女人,气焰嚣张,“化妆师啊,那这样,你今天跟我走,我认识的艺人多得很,都介绍给你当客户。”
徐熙月脸黑下去,吃苍蝇般恶心。
被人忽视让程念很不开心,不过她现在没有过去莽了。她退后了一步,朝着外面鬼鬼祟祟想避开安保的的狗仔们拍了拍手,“朋友们,来这边,有大——新闻哦~”
被叫住的狗仔眼睛一亮,抱着相机就蹭蹭蹭冲了上来。这一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四面八方都不知道哪窜出来的娱乐记者,还有举着手机的粉丝,眼睛发光地往卫生间冲。
闪光灯咔嚓咔嚓不断。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慌忙让手下松开徐熙月,瞪了程念一眼,笑呵呵的和记者们打着招呼,“误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