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躁动的心
“什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 喻白的耳侧敏感地红了一小片,下意识偏头躲,捏了下耳垂。
刚刚陆断的声音很轻而且有些含糊, 像是半睡半醒间无意识说出来的, 喻白没太听清楚。
管不了猫?然后呢?
要养的话怎么?
喻白没听到回复,疑惑地转头,发现陆断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疲惫地睡着了,眉心紧蹙。
他嘴唇动了动,话又憋回肚子里。
过了几秒,又转头用手指抵了抵陆断的眉心,直到陆断松开眉头,他才蜷着指尖缩回手,老实坐好。
喻白打了个哈欠想:陆断的睫毛还挺长呢。
这会儿功夫,摆摆已经扒开书包拉链钻出来了大半个身子, 蹭着喻白,嘴巴一张,“喵……唔!”
喻白赶忙捏住猫崽子的嘴巴, “嘘。”
“大家都在休息, 不可以叫哦。”喻白小声。
摆摆听不懂人话但能从嘴巴被捏住这个动作里领会主人的意思,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打个哈欠,在喻白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圈起尾巴睡觉了。
…
因为昨晚的事, 没有几个大学生能心大的睡好觉, 这会儿都在后面坐着闭着眼睛半死不活。
喻白本来都醒了,但是大巴车摇摇晃晃, 他颠了会儿又睡了过去。
到学校还是温庭把他喊起来的。
“嗯……”喻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睛的酸涨感好了不少,茫然道:“温同学?”
温庭的精神也不怎么好,哑声道:“到学校了。”
昨天危机解除后,他回过神来去喻白的宿舍想关心一下情况,但是檀学长说喻白已经和陆教官走了。
温庭晚了一步。
今天早上学校来车的时候,他还看到陆教官背着喻白上车,那么大的动作都没能把喻白吵醒,睡得很安心。
足以看出喻白心底对陆教官的信任和依赖,但却又好像没有那种感情。
难道是竹马之间的牵绊吗?
温庭没有竹马,感觉自己有点看不明白了。
毕竟那位平时雷厉风行没个好脸的陆教官,现在正靠在喻白的肩膀上,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呼吸不如刚才平稳。
“那我先下车了。”温庭的视线从喻白肩头挪开。
喻白没应声,他迟钝的大脑才开机,身体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酸疼。
他活动了几下,陆断也睁开眼。
睡着的时候姿势太扭曲,扯到了右肩的伤口,陆断忍着困倦疲惫起身的时候皱了下眉,但没说话,周身气压有点低。
喻白歪头瞅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伤口疼了吗?”
“用你管。”
某人起床气大得吓人,莫名其妙地就发了火。
喻白瘪瘪嘴,不管他了。
谁要哄你。
陆断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去了,暗暗在心里骂了声:老子傻逼。
学生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喻白抱着猫和陆断最后才下。
“白白!”姜姜早在南门等着了,看到喻白就是一个虎扑,“啊呜呜我想死你了,半个月不见你怎么……你怎么一点都没黑?”
旁边的学生一个个都快黑成碳了,蔫头耷脑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更别说还经历了昨晚的事,院里的几个助教都没好哪去。
“哎不管了,你安全就好。”姜姜安心下来,“这半个月的专业课我都给你录像存u盘里了。实验课你回头自己找老师说一下,跟其他班没上的一块补吧。”
“…好,谢谢你啊姜姜。”喻白乖巧点头,视线一转,看到了许应。
他眼睛一亮,惊喜道:“许老师,你怎么也来啦?”
“我听说了昨晚的事,不放心来看看,没事就好。”
许应温和地笑了一下,目光缓缓落在喻白身后不远,礼貌地对某个从下了车就开始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的男人点了下头。
陆断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个点头。
他和江徊下车后没往大学生们那边靠,两人在不远处站着。
江徊觉得他陆断现在应该去医院处理伤口了,但断哥好像在等人。
至于等谁,那就不言而喻。
就去个医院还要小竹马陪着,至于?
断哥不是最受不了矫情了吗?对喻白特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自己也成矫情本矫了?
江徊不吭声,瞅了眼不远处展露笑颜和朋友说话的喻白。
心说:长得倒是挺漂亮,挺白。
他正想着,身边突然传来冷冽的嗓音,“你觉得他帅吗?”
“谁?”江徊大脑短路了一下。
下一秒才发现他断哥那双盯毒。枭头儿的眼睛此刻在盯着一个男人,不知道以为对面是什么犯罪嫌疑人。
那男人站在喻白对面,五官优越,眉眼之间有些说不上来的清冷感,看着也得有一米八几,削瘦挺拔,气场温和。
江徊摸了摸下巴,由衷点评,“挺帅的。”
“他帅还是我帅?”陆断“唰”地扭头看向江徊,脸黑得厉害。
江徊:“……”
断哥怎么事儿?
不是看小竹马吗,怎么看起别人来了。
“…断哥,你俩不是一个类型的吧。”他硬着头皮说,“我觉得不相上下。”
陆断冷笑一声。
“但我觉得还是你帅点,你气场强,他跟你比不了一点。”江徊立马改口。
是么?
陆断看向喻白对着许应时那张快笑开花的漂亮脸蛋,又是一声冷笑,别开脸靠着门口的石头,闭眼。
江徊:“……”
是错觉吗?空气怎么酸酸的。
…
喻白没跟姜姜和许应聊几分钟,他还记得陆断身上的伤,扭头回去找人。
“陆断,我们走吧。”
陆断睁开眼,瞥了下他空荡荡的怀里,眉头一皱,“你猫呢?”
“我交给许老师了啊。”喻白嘀咕,“他说中午下班带回医院去,要给摆摆做个体检。摆摆在野外待久了,身上好像有皮肤病,可能要剃毛,哎,剃了毛就要变丑了,光秃秃的……”
谁想听你说这些。
陆断面部抽搐,“什么意思,你嫌丑就不养了?”
“要养啊,剃了毛也会再长的,可能比原来还好看呢。”
喻白抬起头看他,眼底似有不解,“但我不是要陪你去医院吗?又不能把它带去。”
陆断绷紧下颚“哦”一声,拉着喻白往门口走,抬手拦车,似不经意问:“我在车里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宿舍不让……啊,对,”喻白扒开陆断,眨了下眼,“当时没听清,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啊?”
陆断:“。”
他没好气儿地把喻白推上出租车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江徊摸了下鼻尖,自动坐去了副驾驶,对司机说:“麻烦您,去第一医院。”
说完就闭上眼装死人,耳朵却竖起来听后面他断哥和小竹马的对话。
陆断:“那猫不是挺黏着你的,你得自己养吧?不能一直放医院麻烦别人。”
“嗯嗯是的,我自己养。”
陆断不看他,“带回家养?叔叔阿姨跟你说最近要回国了没?”
“我妈妈说她们国庆才回来,休完假就又要走了。”
喻白不太高兴地攥了下手指,“那个,陆断,军训发生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我爸爸妈妈?”
陆断本来是闭着眼睛的,闻言掀开眼皮子睨他一眼,“你指哪件?”
“打架还是昨晚上的?”
喻白听他又提打架的事,脸有点热,小声说:“都、都别告诉。”
“求我?”陆断抬手捏了下他的耳朵,低声,“你之前有事求我的时候叫我什么?”
“陆断哥哥……”喻白不情不愿地哼一声。
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憋屈感。
“啧。”陆断不满意,“没了?”
喻白咬着嘴唇,轻轻扯了下陆断的衣角,声音软软的小小的,“求求你了。”
“求谁?连起来。”
喻白不可置信地瞪眼看向陆断,但陆断显然就是故意的,悠哉悠哉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动了动唇,疑似无声骂骂咧咧,到底还是红了耳朵,闷声,“求求你了,陆断哥哥。”
“嗯。”陆断眉梢一扬,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前面的江徊:“……”
受不了,你们拿我当个人吧。
陆断好心情地松开捏着喻白耳朵的手,“叔叔阿姨那边我不说,那猫呢,是不是也想放我家?”
陆断在车上的时候说的就这个事,他早料到的情况,当时困蒙了,顺嘴就说了出来。
再问一遍,确定一下。
陆断轻扣了下指节,指尖在膝盖上点点。
“可以吗?”喻白眼底亮晶晶的,嘴唇抿着有点不好意思。
“可以,但我管不了它,要养你自己回来养。”
喻白反应过来了,抿抿唇边,“…原来你在车里说的是这个啊。”
“不乐意?”陆断倏地坐直了身体。
喻白摇头,“没有啊,就是感觉有点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搬回来不就得了。”陆断的身体又放松地靠了回去,懒懒道:“又不是没住过。”
喻白扒着手指头,小声抱怨,“可是我从宿舍到教学楼都要走十五分钟呢,从家里到学校要费更多时间,早八的话,那我、我不到七点就得起来……”
陆断还以为多大事,眼皮子一掀,“我开车送你,二十分钟从家到教室。比你平时就多五分钟,不用你走路。”
“那多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啊。”喻白仰起小脸。
陆断冷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高兴的那个熊样,还装。
喻白:“……”
听完他们全部对话的江徊:“……”
以前从来没见过断哥这样,这几天是他妈哪哪都不对劲。
江徊觉得自己的猜想要成真,他得缓缓,脑袋要炸。
02.
陆断的伤口要重新上药包扎,脱了上衣坐那儿等。
实习的男护士在旁边戴着口罩,期间偷偷瞟了陆断好几眼,被对方冷不丁刀来的一个眼神吓到,低下头不乱看了。
真是戾气好重的一个人。
医生问他怎么伤的,有点严重,怎么才来医院。
陆断神色如常地说:“昨晚上抓贼,打起来了,不小心。”
喻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他:好厉害,撒谎脸都不会红的。
“看什么。”陆断别开脸。
医生信了。
毕竟这一看就是刀伤,小伙看着又帅又稳重,不像那种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混混。
他带着手套的手在伤口周围扒了扒,“有点深,但还行,起码没对着心脏,缝几针吧?”
不缝合光涂药也能好,就是慢很多,感染风险更大,这要看患者意愿。
喻白在旁边小鸡啄米点头,接医生的话,“要缝的。”
陆断看他一眼,对医生笑了下,“缝。”
医生转头吩咐实习生,“准备局麻。”
“不用上麻药,大夫,直接缝吧。”
“为啥不上?”没等医生说话,江徊先没绷住,“现在又不是没条件。”
“就是就是。”喻白也眨了下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耽误事。”陆断言简意赅,抬眼对医生说:“麻烦您了。”
患者本人都这么说了,医生也不能按头硬来,点头道:“行。”
…
陆断不喜欢打麻药,那种明明是属于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却一点点没了知觉和存在感的状态会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所以只要不是那种非要上麻药不可的大手术,他宁愿忍。
医生给陆断缝合的时候,喻白的眼睛紧张地瞅着,小脸皱成包子样,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
“嘶……”喻白眼睁睁看着针尖从皮肉穿过,边缘渗出血珠,又被护士用浸润了碘伏的棉球擦掉,头皮发麻。
“缝你身上了?”陆断额头冒了点细汗,嘴唇也因为疼痛而有些泛白。
但他还是没忍住勾了下唇,咬着牙齿嗓音压抑,气息有些重。
“没,”喻白看了陆断一眼,瞬间眼泛泪光,“可是看着就好疼啊……”
猫狗的忍痛能力是人类的几十倍不止,猫狗缝合都要打麻药的。
陆断这么硬生生忍着,那得多疼啊。
陆断沉默了下,垂眼看他,警告,“喻白,你别给我在这掉眼泪,多大点屁事,憋回去。”
江徊瞅他断哥:是,多大点儿屁事,那你歪什么嘴啊?
得意什么呢?
“那…那你中午想吃什么啊?”喻白吸了下鼻子,有些哽咽,“补一补吧,补一补,我一会儿去买点好吃的。”
“你买?我想想,”陆断舔了下嘴唇,“麻辣兔头、爆炒蛤蜊、酱牛头,羊骨汤……”
“忌荤腥咸辣酒,忌发物,忌熬夜。”医生刚好缝完最后一针,丝毫不给面子地说:“你抽烟吗?最好也先停了。”
喻白说:“他抽。”
“戒烟有点难。”陆断说完就“嘶”了声。
医生摁他伤口了,“行了完事,还挺能忍。”
第一次见有人缝针不打麻药还顾着聊天开玩笑,甚至还报菜名的。
他把一个医用敷料“啪”地贴他刚缝完的伤口上,尽职尽责地嘱咐,“最近少用右手,少借力,别扯着伤口。”
虽然说看着口子不大,但是深啊。
“给你开两个药,内服外敷,内服的看说明书,外敷的早晚各换一次,换药之前用碘伏消毒,家里没有的去药店买。”
“你不住院吧,待会儿去打破伤风,七天后来我这检查一下,肉长得好就拆线。”
陆断懒洋洋地“嗯”了声,“谢谢大夫。”
医生啪啪敲键盘,头也不抬地说:“去个人跟护士拿药。”
江徊自动举手,跟着护士小哥走了。
喻白没动,陆断眼尾余光一扫,发现这小呆子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认真。
“愣着想什么呢?”陆断眉梢抬起,长腿一伸,脚尖过去碰碰喻白的。
喻白思绪发散,眨了下眼呆呆道:“感觉人和宠物的术后监护流程没差多少啊……”
“。”陆断嘴角抽搐。
表情那么认真,就想这些?
故意气他的吧?
医生的视线落在喻白身上,“家属……你是他弟弟吧?我刚才说的饮食和作息,你看着点儿你哥,别让他偷吃。”
陆断脸一沉,反驳,“他不……”
“好的医生,我记住了。”喻白乖巧点头。
操。陆断面部扭曲,一瞬间又歇菜了。
狗屁的“哥”,听着就别扭。
…
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是十二点多,江徊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走。
他想把药袋子给喻白,手还没拍到肩膀,就被他断哥横过来的一只手截了去。
喻白低着头在前面叫车,没注意到。
江徊嘴抽,“那我走了,陈最他们那边我报平安。”
陆断“嗯”了声。
“拜拜~”喻白跟江徊挥手。
然后转头看陆断,“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吃。”陆断神色厌戾,人还是有点烦,“回家。”
“那还是要吃的。”喻白低着头小声咕哝,“我下午一点半还有课,时间不够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学校食堂吃?”
“我刚刚都定了目的地是学校了,我们食堂其实有一家汤还挺好喝的,很清淡,你也能喝,我都半个月没喝到了……”
说着还十分可疑地吞了下口水,一双泪眼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向往来。
视线里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喻白的脸,往上抬了抬,嗓音微冷,“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
陆断眯着眼,目光危险,“喻白,你不是要给我补补吗?”
“时间不够……”喻白扒着他的手,嘴巴被捏着,含糊不清地吐字,“那晚上,等晚上,我下课的。”
陆断“啧”了声,收回手,勉强应声。
但还是莫名烦得慌,他从裤兜里翻出一盒烟,拿了一支夹在指缝,打火机“叮”地一声,火苗刚窜起来。
他就在跳跃的火苗后面看到了喻白的脸,喻白干巴巴地动了一下嘴唇。
“干什么?”陆断唇齿间咬着烟,点着了。
喻白不太高兴地嘟囔,“你还抽烟啊,医生都说最好不要抽的。”
“就抽,怎样?”陆断俯身靠近,恶劣地对着喻白皱起的小脸吐出一口烟雾。
喻白呛了下,偏头躲开,“陆断!”
“你这样好像以前你高中的时候,校门口那个总骚扰女生的混混。”
陆断:“。”
妈的,老子在干嘛?
喻白捂着鼻子,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陆断,“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
陆断低头盯着他沉默几秒,猛地一个转身,把烟摘了扔垃圾桶里。
“你要掐灭了再扔啊,不然会烧起来,很危险的。”
软绵绵又认真的嗓音从身后飘来。
陆断忍着心跳如雷的异样,头也不回,恶狠狠地发言,“废什么话,老子知道。”
…
半小时后,喻白如愿喝到了临川大学二食堂三楼香溢居的山药龙骨汤。
他滋溜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眼巴巴地看向对面求认同,“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陆断恹恹地“嗯”一声。
他不是临川大学的学生,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年纪不一样,气场也凛冽强悍很多。
喻白带他刚到食堂的时候还在门口引起了一小片骚动,几个蠢蠢欲动的女生被陆断的冷脸给吓退了。
这才安安分分地吃上饭。
他面前这份汤和饼都是喻白刷的饭卡,也算喻白请他吃了。
“我吃完了。”喻白看了眼手机时间,一下站起来,“完了我来不及了,陆断你吃好把盘子端到那边,我先走了哦,拜拜~”
陆断咬着汤勺,话都还没说,喻白已经跑了。
妈的,什么破事儿。
他把勺子一摔,端着碗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
喻白的书本和笔有姜姜给他带,他一路小跑到了教室,姜姜已经在第一排占好了位置。
他们动物医学的小动物方向是小班授课,全院只有两个班。所以有很多专业课不和大动物方向的人一起上。
细胞学老师看了慌慌张张的喻白一眼,端着菊花茶,笑着逗他,“还有半分钟呢,不着急,喘口气啊喻白同学。”
教室内响起同学们友好的笑声。
喻白坐下来,脸红,“…好的,谢谢老师。”
“怎么来这么晚?”姜姜小声说,把桌上的书本推给他,“你的。”
喻白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开始说,最后干巴巴地四个字总结,“一言难尽。”
姜姜:“……”
铃声响了,教室里的嗡嗡的闲聊声戛然而止,都开始认真听课。
他们这专业,都大三了课也不见少,学都学不完。
一节大课一个半小时,中间有五分钟休息时间。
喻白一边记笔记,一边用手肘怼了下姜姜,含糊道:“姜姜,我要申请不住宿舍了。”
“哦哦好……”姜姜正在回微信,随口应完之后意识到不对,脑袋一扭,扯着嗓子不可思议,“啥?你要干啥?”
03.
姜姜的大嗓门引来全班侧目。
“小声点,小声点。”喻白拍拍他,脑袋抵在桌面边,把摆摆的情况解释了一下。
“它不放许老师医院找人领养吗?”姜姜也用额头抵着桌边。
两人只露着两个脑袋靠在一起说话。
“我想自己养,摆摆好乖。”
“没看出来,它上午还朝我哈气。”
姜姜不满意地一撇嘴,有点委屈,“你为了一只猫要抛弃我,宿舍就剩我们两个了,你走了就剩我自己,你也忍心。”
“而且你回家住…那路上多费时间?”
喻白捏了下耳朵,感觉有点热,“陆断说他开车送我……”
“什么!他这不是明摆着跟我抢人吗!”姜姜又急了,刚抬起身子又被喻白抓着袖子拉下来。
“我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只能把猫放在陆断那里。”喻白说,“不然我不放心。”
“那直接让他帮你照顾不就得了。”
喻白也很苦恼,“可是摆摆总凶陆断,陆断说他们不对付,让我自己负责。”
而且摆摆本来就是他的猫。
“陆断他是狗吗?”姜姜咬牙切齿。
猫和狗才不对付呢!
喻白不吱声了,有点哑口无言的小模样。
过了几秒,他才舔舔嘴唇小声说:“他昨天晚上受伤了,好严重的,上午还去缝针,我想这段时间能照顾他一下。”
“受、受伤了啊。”姜姜听到陆断受伤,这才有点被说动了,“那好像是该照顾一下。”
毕竟喻白和陆断是竹马,有好几年的情分呢。
“那你能应付过来吗?”
“嗯嗯。”喻白很有自信,“我今天听医生说了,其实和照顾猫狗的流程一样,陆断比猫狗听话,我可以的。”
“好吧。”
姜姜还是有点沮丧,“呜呜呜乖宝,我回宿舍会想你的。”
喻白安慰他,“我们还要一起上课,以后还要一起上班的啊。”
“那倒也是。”姜姜瞬间就被劝好了,“反正课多。”
“对了,军训基地那两个欺负你的,前两天院里给他们下处分了。”
姜姜一说到这个又精神了,“四年取消所有评优资格,记大过,以后还要写在学信档案上,虽然说不写明吧,但毕业后面试也有他们解释的。”
“许老师说好像本来不会罚这么重的,不知道为啥,反正是真解气,活该,让他们欺负你。”
“这样啊。”喻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
陆断下午本来想在家补觉,但是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因说不清楚,反正心烦意乱。
尤其是关于那小呆子的事,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在意了。
死活想不通为什么,陆断自暴自弃地起身去阳台吹风。
他想点根烟抽,脑子一抽又想起中午在医院门口喻白说不喜欢的时候的那双泪眼。
眼圈有点红,怪可怜的。
陆断闭了下眼,暴躁地把烟怼回烟盒里,大半盒扔进了垃圾桶。
破烟早就想戒了,现在快过去一个月了,根本没上心。
尼古丁他妈的害人不浅。
陆断在沙发上低头冷静了一会儿,咬了根牙签等这阵儿瘾过去。
然后给江徊打电话,“哪呢?”
“厂子里啊,咋了断哥?”对方声音很大,背景音有些嘈杂。
江徊算是个富二代,家里祖传的印刷厂,现在退役了开始回去接手工作。
“你之前说要给我那糖放哪了?我去拿。”
江徊刚到人少的地方,愣了下,“拳击馆沙发后面,断哥,你这回真戒啊?”
“试试看吧。”陆断说,“谢了。”
他拿钥匙出门,开车去了趟拳击馆二楼,在前台“老板好”和“老板再见”的轮番问候中,拎了桶棒棒糖离开。
超市收银台常见的那种桶装,陆断扒拉着看了两眼,不是西瓜就是橙子味。
他挑了颗橙子味的,剥开,含嘴里,眯了下眼睛。
酸甜的还行,起码不腻。
里面得有四五十根,不知道小呆子平时吃不吃?
好像没看到过他吃糖。
搁在大腿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陆断回神:我怎么又想他?
嘴里的糖嘎嘣咬碎,他拿起手机一看。
是刚才想的人发来的消息。
喻白:「陆断我五点十分下课,还要去支部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晚点请你去吃饭行不行啊?」
陆断嗤一声,把备注改成“呆子”,懒散地打字回:不行。
呆子:「啊,你是有事情吗?那太好了,明天呢?」
“。”陆断嘴角一抽:就今天,多晚?几点?去哪?
呆子:「喔,我还没想好,你晚上开车来学校吗?我们可以直接去吃饭哦」
呆子:「许老师说摆摆剃好毛了,不怎么好看,他没给我发照片,我们晚上去把它接回家吧。」
后面还傻兮兮地配了个「小猫打滚」表情包。
陆断唇角一勾,戳破他:想蹭车就直说。
撒什么娇。
喻白这下回的是语音,他估计是下课了在楼梯上,人声很杂而且空旷,但柔软的嗓音还是能清晰地传过来。
“我没有,就是想今晚刚好把事情都做完。”
“明天开始我有好多课要补……但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打车也可以的。”
声音越来越小,听着还怪委屈的。
陆断:“。”
他不可置信地又听了一遍语音,拧眉盯着屏幕:这呆子什么时候学会以退为进了?
“快开完会的时候发消息给我。”陆断服了,冷着嗓子回了句。
等了会儿,喻白没再回,气得陆断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真行,目的达到了。
用完就扔。
…
喻白没想到能在支部办公室待到晚上八点多,他肚子都快饿瘪了。
郑书记问了很多军训时候的事,关于他的,还有关于昨晚的紧急警戒。
这事儿不小,学校怕大学生们弱小的心灵受到伤害,要求各学院组织学生进行心理辅导讲座。
这回心理社团忙起来了,还得去心理学专业借老师,还得排号。
喻白就是负责去借老师,约演讲时间的。
任务还行,不复杂,明天就去。
他和郑书记打了招呼,揉着肚子离开办公室。
一个小时之前他就给陆断发消息说要开完会了,结果现在才出来。
喻白路对面停着一辆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新车,陆断高大的身体倚靠着副驾车门,正往这边看。
喻白心里一紧,忙不迭小跑过去。
刚过去就被陆断拎住了,陆断提着他的耳朵,“这是你说的马上?”
“我…对不起嘛。”喻白捂着耳朵,顺着他的力道垫脚,委屈道:“我判断失误了。”
陆断不说话,低头看他这副“再骂我我就哭给你看”窝囊样儿,感觉憋得一肚子不耐烦没地方发。
喻白的肚子又“咕噜”一声,饿得很想啃桌子。
“行了,继续吃食堂吧。”陆断推了他脑袋,没好气儿地说:“带路。”
喻白乖乖点头,“好。”
一天两顿,都是食堂。
陆断好歹也是一个伤员,就这破待遇。
甚至他们要是再晚一点,食堂都关门了。
喻白也有点不好意思,让陆断坐着等,自己殷勤地跑去给陆断买饭。
“是你?”陆断身后突然有声音。
“你怎么在这,是白白带你来的?他在哪儿?”
陆断一扭头,看见了那个劈腿男,戾气横生地眯了下眼。
叫什么玩意来着?季述安?喻白梦里喊过这玩意儿的名字。
这才消停几天,真他妈闹挺。
“跟你有关系?”
陆断看了眼在那边点餐的喻白,站起身遮住面前的混蛋,戾气横生,“上次就是你到家里找喻白,”
“老子没去找你算账,你还敢凑上来找打。”
季述安往后退了一步,但又觉得在学校陆断不敢对他做什么,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不找你,我要找喻白。”
之前他和喻白不欢而散。
喻白跑去军训基地躲着他,他今天回学校就是想找喻白的,但没找到,姜姜也不告诉他。
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能在食堂遇到。
季述安有点兴奋,往陆断身后看,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白……”
“你他妈敢喊一句试试?”
陆断冷声打断,他音量不高,但威慑感很强又很凶狠,完全是要和犯罪嫌疑人对打的架势。
吓得季述安一时之间没敢说话,嘴唇颤抖了一下。
喻白马上要回来了。
陆断沉下一口气,二话不说就抓着季述安的衣领,捂着嘴,把人拖去了楼梯拐角的洗手间里。
“哎?人呢?”喻白端着饭,转身时刚好错过陆断拖着人进去那幕。
陆断怎么不在位置上了?但是手机还在桌上。
刚刚路上说渴,不会是去外面买水了吧?
那他不带手机怎么付款啊,陆断有现金吗?
喻白两个人的饭分别摆好,坐在椅子上托腮等陆断回来。
好饿。
干锅土豆散发的香气在诱惑他……要不还是先吃吧。
喻白舔了下筷子,开动了。
…
与此同时,没隔多远的洗手间内,季述安被陆断堵在墙角。
这个时间段食堂人少,洗手间空荡荡的,他开始本能地对陆断感到恐惧,张了下嘴。
“喊,大点声,让喻白过来看看你这窝囊德行。”
陆断冷眼打量他,肺子里仿佛有把火在焚烧,“我不知道喻白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但是你,你现在有什么脸来纠缠他?”
“你知道什么,我对他那么好。”季述安脸色一白,“我们在一起两年,我不信他说没感情就没感情了。”
“是吗?多好,来,我听听。”陆断气笑了,侧了侧头,狠声:“我让你说。”
他一直没问过喻白上段感情具体怎么回事,一是觉得没什么立场,二是怕提起来喻白伤心,
如今陆断倒是想知道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年喻白到底看上了什么货色?
“我…我追了他一整个夏令营。”季述安被这么一吓,居然就真的说了,声音颤抖,“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都给他买,兼职挣的钱都给他买了礼物,我喜欢他……”
当时喻白拒绝了他,说不喜欢男生。季述安表示自己可以等,他丝毫没放弃努力追求。
是他不停地对喻白好,所以喻白才松口说:可以试一试。
“他大一军训第一天就生病发烧了,那也是我每天下了课就往医院跑,我照顾他,他想吃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喜欢什么我想办法给他。”
“他生病经常做噩梦,我就晚上守夜,我哄着他睡觉。”
“他说脚凉,我就给他捂脚。”
“我给他剃鸡翅的骨头,给他挑小鱼刺,给他剥虾,剥螃蟹……”
季述安目光茫然放空,陷入回忆里,也不知道是说给陆断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们当初那么好,他对我也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一直都那么听我的话,那么乖,送我礼物,我们所有的情侣装都是他买的,他亲手为我做蛋糕,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
“我说喜欢他身上玫瑰味沐浴露的味道,他就两年没有换过,就连跟我分手之后他都还带着我的项链……”
“可是我只是犯了一次错,我和那个女的没有感情,我都没有去找男人 !”
季述安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自我欺骗地摇头,“白白不会对我没感情的,等他想通了就好了,他会原谅我的……”
“别做梦了。”
陆断身侧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了,攥得他生疼。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同时暴起,恨不得立刻一拳打过去。
但他还是忍着,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地讽刺,“你是不是还觉得你找的是女人就不算对不起喻白,就不算出轨?”
“真他妈让人恶心。”
就这么一个烂人,把喻白掰弯了对喻白好,转头又背叛、辜负了喻白。
小呆子居然就为了这种人哭,梦里哭着喊他的名字,为了他喝酒买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陆断的满腔愤怒当中还藏着无以复加的心疼,怒火点燃的嫉妒心简直要烧得他失去理智,身侧的手在颤抖。
明明之前不这么清楚知道的时候,他还能控制。
“我是犯了错,可那就能否认我曾经对他的好吗?”季述安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到,情绪激动起来。
“好?就你的那点自以为是的好!”
陆断怒不可遏地抓着季述安的衣领把人怼到墙上,双目猩红地地死盯着对方因为窒息感而逐渐肿胀的脸,咬牙低吼,“我告诉你,就那点事老子早八百年前就做过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遇见你是我没看住,我的错。但以后我都在他身边,你要是再敢来找他,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
“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陆断把人扔到地上,一字一句地警告。
“我……你、你……”季述安像狗一样地靠在墙角,脸涨成了青紫色,大口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
陆断按着肩膀的伤口甩了甩手,如同扔掉了什么脏东西,转身离开。
待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语气讽刺,“还有,喻白吃螃蟹会心悸。”
杀人诛心。
陆断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季述安心里那些引以为傲的“好。”
“不可能!”季述安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在他身后虚弱的喊,“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站住,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他男朋友?不、不对,不可能,那为什么,你为什么……”
“怎么不对?”陆断突然转身,不知道从哪窜出一股邪火,咬紧后槽牙冷笑一声,“我就是他男朋友。”
这一瞬间,下午那些他死活都想不通无形中好像要逼死他的事仿佛在龟裂的泥土中露了头,一闪而过却还是让他抓住了马脚。
“我就是喻白的男朋友。”陆断重复了遍。
“所以我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他用力摁着门把手,嗓音因为克制而染上些许沙哑,“给我在这待着,别让喻白看见你。”
…
“怎么还不回来啊?”喻白的饭和菜都快吃完了,还没见陆断人影。
他瘪了下嘴,刚站起来想去找人,就见陆断居然从洗手间那边出来了。
“你去厕所啦?我还以为你去买水了。”
原来是去放水。
喻白惊讶地瞪了下眼睛,“但是我刚才好像听见那边有人在吵架,不会是你吧?我听着不像呢,都没敢过……唔,陆断你干嘛啊?”
陆断大步过来,抓着喻白的手腕转身就走。
“你手机……”喻白赶紧抓起桌面上的手机,被他用力往前拽着,跟在后面小跑下楼。
他刚才甚至连陆断的脸都没看清,人还在状况外,懵懵的,“你怎么了啊?怎么突……陆断你……”
喻白抬着头,隐约在食堂灯光下看到陆断的眼睛好像红了。
“陆断哥哥…”他吓得连称呼都变了,紧紧攥着陆断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吞了下口水,磕巴道:“你、你是哭了吗?”
第23章 嫉妒
哭个屁。
老子这是心疼, 你个傻子。
陆断的脚步停了下来,立在原地没动,也没回头看喻白, 喉结艰难地滚了一圈。
从他的侧面可以看到锋利的下颚骨线紧绷着, 单薄布料下的背肌抽风一样地起伏,上午刚缝合的伤口怕是裂开了,呼吸声听起来浓重而又浑浊。
陆断知道小呆子喜欢男人。
以前他不去想喻白和季述安之间的情况是一回事,猜到了一点但不愿意问也不深究是一回事,今天亲耳听到那混账说的那些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那是他从小不点就开始护着的人,却让一个烂人给欺负了。
陆断不知道喻白对季述安的喜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出于依赖,因为感情的组成成分本来就很难说清楚。
喜欢本来就是不纯粹的。
只有背叛和辜负是真的,是真血淋淋地往人心脏上捅刀子。
季述安把喻白辜负了。
陆断闭了下眼,不停地调整呼吸。
他身上气压太低了,阴冷的气息像沙漠里即将卷来的风暴。喻白一时之间没敢说话, 往前探身仔细看了眼陆断的脸。
原来陆断没有哭啊。
就是眼睛很红,看起来像是眼泪的其实只是食堂里闪烁的灯光。
“陆断,”喻白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嗓音一贯柔软地关心, “你到底怎么了?”
“是伤口又疼了吗?”都把眼睛都疼红了, 喻白抿唇,“我们再去趟医院吧。”
陆断喉结一滚,哑声道:“不用, 回家。”
喻白一路被他拉着上了车, 手腕被攥出来一圈醒目的红痕, 他闷着头没吭声。
“你”陆断系安全带的时候看到那一截细白上刺目的红,愣了一下。
喻白湿漉漉的眼睛仿佛会下雨, 将他失控的怒火浇得只剩愧疚,“对不起。”
“疼吗?”
“刚才有点疼,现在没事了。”喻白按着手腕摇摇头,很乖的模样。
“疼为什么不说?”他轻轻托住喻白的手腕,僵硬地吹了吹,也不管有没有用,不管喻白的表情有多惊愕。
他低头问:“干嘛一直忍着?”
“你不高兴啊。”喻白被他吹得手腕痒,缩缩手,睫毛颤了两下,“我不想说,疼一下下就好了。”
“什么叫疼一下下就好了?”陆断像是听到了惊天谬论,面部肌肉倏地紧绷,牙关紧咬,“什么叫好?怎么算好?”
“你是不是傻子?”
“我不在几年你就像这样一直被欺负?”陆断的手掌用力攥着方向盘,脊背低伏不让喻白看到自己急速变红的眼眶,嗓音哑得厉害,“你就是傻子。”
“疼了就说,难受就喊,忍着干什么?”陆断咬牙切齿,“以前我但凡不顺着你你就撒泼打滚的劲儿呢?”
“对我用行,对那个混蛋不行?”
喻白愣愣的,“什…什么混蛋啊,不是说手腕吗?已经不疼了啊,你看都没那么红……”
他声音越来越小,从陆断的话里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局促地舔了下嘴唇,“…你是看到季述安了吗?”
“别给我提这晦气名字。”
陆断一副吃了死耗子的表情。
“那混蛋…”喻白咽了下口水,乖乖改口,“在厕所跟人吵架的人是你啊,你和季…和混蛋吗?”
“你没、跟他打架吧?”喻白抿着唇,有点结巴。
“怎么?”陆断笑得阴森森的,“我把他打废了,你心疼?”
“不是、没有。”喻白摇头,两只手都抬起来抗拒地摆摆,小声解释,“医生说你的伤不能借力,少用手,上午才缝的针,崩开了怎么办啊?再缝一次多疼啊。”
“而且打人本来就不好,我不想你惹麻烦。”
“…你还关心我?”
陆断像是饿了的野兽突然被喂了口好吃的,心里的焦躁愤恨嫉妒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抚平大半。
他冷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下来,“没打。”
只是拽领子勒了下脖子而已,体表伤口都不会有。
“那就好,那就好。”
喻白松了口气,抓着安全带低头嘀咕,声音轻轻柔柔,却很有条理,“而且我和季、和他已经分手了,没必要做不值得的事情,那个人我不想在乎,就不会在乎了。”
“你看我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没有那么大怨气,能想开的。”他还反过来安慰陆断。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陆断似乎低声说了句,含糊地压在嗓子眼里。
喻白没听清,耳朵竖了过去,“什么?”
“没什么。”陆断捏了下他的耳垂,脸色古怪地转移话题,“不是要接猫吗?现在去。”
“好啊,那我问下老师!”喻白直接给许应打电话。
陆断:“。”
没见你跟我这么积极-
他们宠物医院正常是八点半下班,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
但是许应整理病例还没走,喻白和陆断就直接过来了,也是赶巧。
医院里就剩许院长一个人,他笑了下说:“猫在楼上,你不在的时候它有点脾气,看见我估计会不高兴,自己去抱吧。”
“好~”喻白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从货架上拿了个猫包就上楼了。
走到楼上又匆忙对着下面喊:“陆断,你先帮我付一下猫包的钱,我怕等下会忘。”
“谁要管你。”陆断冷哼,抬眼看向眼里带笑的许应,嘴角一抽,“多少钱,扫哪?”
…
摆摆这会儿被关在猫住院部的铁笼子里,脖子上带着耻辱圈,身上的毛几乎剃没了,体积比原来的巴掌大还小,尖嘴猴腮的模样乍一看像哪个外星来的诡异生物。
喻白站在笼子前面陷入了沉默。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他差点没认出来,但摆摆可记得自己主人身上的气息和味道,积极主动地从笼子的缝隙里伸出爪子使劲儿勾喻白,不停叫唤。
听着又是卖惨,又是控诉。
今天有好几个人围着它对他这这那那,还剃它的毛!
“哎,”喻白搓了搓脸,不愿意面对,“好丑啊,摆摆。”
摆摆似乎看出了主人的嫌弃,呜呜地“喵”了一声。
这下不会掉毛了。
喻白把它抱出来放进猫包里,乐观地想。
他抱着猫崽子下楼,透过玻璃窗看到陆断和许应都在诊室,陆断的上半身衣服还脱了,许应穿着白大褂背对着他,只能看到陆断半个裸。露的身体。
问诊台上放着碘伏罐子和棉球,还有平时做简单处置用的止血钳套装。
“这是怎么了啊?”喻白紧张地推门进来。
许应没说话,低头收拾手里的东西。
“线崩开了。”陆断有点心虚地撇开视线,迅速套上黑色半袖。
他忍了一路,刚才揉了一下肩膀,就被许应看出来了,说能处理,看他敢不敢。
陆断太阳穴突突两下,经不起一点挑衅,真就让他弄了,用的还是猫狗用的那种针线。
刚缝完就被喻白看到了。
“你抱猫这么快?”他瞟了眼喻白手上的猫包,瞬间满脸嫌弃。
什么丑东西。
摆摆抬起爪子在透明罩子上扒拉扒拉,瞄了两声像在骂他。
喻白嘀咕,“抱猫又不需要多久,摆摆很乖。”
陆断瞧那小猫崽子冲他张牙舞爪的样儿,冷笑。
信就有鬼。
…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喻白困得眼皮子睁不开。
他给摆摆放出来让它自己熟悉环境,自己钻进浴室里洗澡。
陆断在干苦力。
喻白在车上就把任务给他安排好了,倒猫粮,添水,添猫砂……伺候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小崽子。
陆断臭着个脸把蹦蹦跳跳来捣乱的猫崽子拎起来扔开,“滚蛋。”
“喵呜?”
摆摆在地毯上灵活地打了个滚儿,又竖着尾巴过来,在猫粮跟前儿嗅嗅,也不吃,昂首挺胸地贴着陆断的小腿走了。
“你再耀武扬武一个试试?”陆断“啪”地把猫饭碗摔下,在偌大的客厅里冷飕飕地瞪着一只猫。
吓得摆摆赶紧缩到沙发底下去。
“陆断,你不要凶摆摆,它刚换环境容易应激,会害怕的……”
喻白软绵绵的声音混着淅沥沥的水声,隔着浴室门传了出来,空旷而模糊,尾音有点替猫说好话求饶的调调。
它害怕个鬼。
陆断在心里骂了句,没好气儿地喊,“知道了!”
喊完又听着哗啦啦的水声顿了下,突然太阳穴一抽想到了什么事,猛地起身,大步走到浴室门口咚咚敲门,表情语气都阴森森的,“喻白,你用的哪个沐浴露?”
站在温暖水蒸气里的喻白愣了下,关掉花洒说:“我的啊。”
“之前放这、玫瑰味儿那个?”
喻白不明白他,“啊,还剩一点的,怎么了?”
他新买的还在学校呢,没带回来。
操。陆断低骂。
那狗渣男喜欢的东西喻白还用着干什么?看着闻着不闹心?
他以前是猪油蒙心了居然还觉得香。
香他个奶奶腿儿。
陆断顶着张送葬脸,语气很凶,“别给我用那个,你把那破玩意扔了,用我的,蓝色瓶子的。”
“可是……”喻白呆呆地看了眼几乎覆盖全身的泡沫,鼻尖里也全是玫瑰香,莫名有点心虚,声音很小,“可是我已经用了啊。”
“那就冲了重洗。”陆断此刻完全不讲道理,满腹妒火烧得他肝疼,恐吓道,“快点,不然我进去给你搓干净。”
“不要不要。”喻白光着身子,听到这话吓得瞪大眼睛摇头,脸蛋瞬间爆红。
赶紧打开花洒冲水,闭着眼睛慌慌张张地喊,“在洗了,我在洗了。”
第24章 心思
陆断的沐浴露是梧桐木香味的, 有种自然的清新,喻白用上后,瞬间有种处于森林深处的感觉。
喻白低头嗅嗅。
好闻, 有一种很温和的侵略性, 一点一点地把他包围,让人安心。
他慢吞吞洗好,吹完头发出来,裹着热气一开门,就被一股大力拽到了旁边,喻白身形晃晃,“哎呦”
“你干……”他不满意地抬起头,话说一半,余光里就多了个伏下来的身影。
陆断把他抵在墙上,弯腰埋在在他颈窝猛吸一口
“味道盖住了。”他爽了。
“你、你……”喻白结结巴巴地捂着脖子,指缝间刚被他埋过的细嫩皮肤泛起莹润的粉红, 眼神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慌。
靠
陆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像个流氓变态,猛地撤身后退,满意的神情逐渐被僵硬取代, “我……”
眼前的人身上又热又软又香, 一双泪眼哪怕不流泪平时看起来也是湿漉漉的, 含着层雾气,刚被欺负过一样。
陆断看得愣了下,而后倏地别开脸, 喉结一滚, 光影之下的耳根子隐隐变红, “对不起。”
“…没关系。”喻白摸着心口,缓了口气。
他只是突然被陆断吓到了, 而且那么亲密的动作……呼吸靠的那么近,好像要亲上了一样。
喻白心跳有点快,蜷了下指尖,低着头闷声说:“那我去睡觉了。”
“嗯,好,睡觉,睡觉好,去睡觉吧。”陆断的脸依旧转向别处不看他,点了几下头。
…
深夜,陆断倒在床上,困得像狗,但睡不着。
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喻白身上有我的味道。
我的……味道。
陆断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他躁动不安地抹了把脸,转身曲腿把脸埋进被子里,头皮发麻感觉要疯了。
紧接着不知道哪根儿神经一歪,想到什么又开始生气。
妈的,凭什么之前两年季述安能在喻白身上闻到玫瑰味儿?
他们平时都靠那么近?
陆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房间内静悄悄的,没开灯,他漆黑的眼底仿佛藏有风暴。
是了,他们之前谈恋爱。
谈恋爱、谈恋爱肯定会近距离接触了,肢体接触,什么牵手,拥抱……
妈的,凭什么?
季述安他凭什么?
陆断咬牙切齿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画面,又在脑海里一幅一幅撕成碎片。
这些事之前没仔细想过,也不怎么在意。
现在在意的要命。
今晚才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喻白有过男人。
陆断烦得用力抓了把头发,气急败坏地到卫生间把铁架子上的几个粉瓶都沐浴露扔垃圾桶里。
扔完又不解气,他又把垃圾袋收口系好,拿着钥匙下楼,彻底扔个干净。
摆摆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又不理会地继续睡了。
谁知道这个人类在发什么疯?
在外面夜风一吹,陆断躁动的心绪才平静了些,站在阳台在自己身上摸索一圈,才想起来烟被自己扔了。
大半桶棒棒糖还在后备箱里。
真服了。
陆断整个人混乱不堪,游魂似的在客厅走了几圈,然后身形一顿,换了方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人。
一片漆黑中,陆断高大的身影站在喻白床头,静了几秒,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
小呆子住这里是信任你,你却半夜守床头看人家睡觉。
变态吗?-
早上闹钟响起,喻白起来发现卧室门开了个小缝。
他呆坐在床上等着大脑开机,疑惑地揉揉眼睛,记得自己昨晚关门了呀。
吃早饭的时候,喻白还顺口说了一句。
陆断陡然攥紧筷子,低头故作无事,“猫扒的吧。”
摆摆:“喵?”
“摆摆?”喻白偏头笑了一下,“你还挺厉害,不过你不能睡床哦,我给你买个窝放在客厅吧,好不好?”
他跟猫说话比平时还多了点嗲声嗲气,陆断没忍住抬头往那边看了眼。
摆摆在喻白旁边的椅子上正打哈欠,听到疑惑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主人。
什么事啊?猫猫真的一点不懂。
“…你昨晚没睡好吗?”喻白吃完了,看向陆断,“是不是伤口太疼了啊。”
他看陆断神色很疲惫的样子,黑眼圈也很明显,有点担忧。
陆断昨晚是熬到三点才睡过去的,六点生物钟就让他起来下楼晨跑,买早餐,等着喻白。
但睡不着不是因为伤口疼,陆断抿唇,表情不太自然地“嗯”了声。
“那…那等会儿我给你换完药你就再睡一下好了。”
喻白看着满桌早餐,有点感动,“我自己去学校就行,你好好休息。”
“不用,我又不是瘫床上了。”陆断几口吃完,干脆利落地起身道:“现在换药,换完就送你,答应过你的事。”
“喔。”喻白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好。”
陆断没想到换药对自己来说居然也成了一种折磨。
白嫩的指尖时不时轻轻擦过他的皮肤,视线里是喻白靠近的脸,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很怕他疼的模样,还撅起小嘴对着他伤口轻轻吹气。
软声软气地问他,“疼不疼啊?”
陆断还疼个屁。
哪有心思疼。
他眼皮不停地跳,干脆闭上眼在心里默背党章党规。
喻白看他冷冰冰有点严肃的样子,也闷头不说话。只当陆断是疼,晚上没休息好,累到了。
等终于上完药,陆断把喻白送去了学校。
言行举止看似一切正常,实则心里的狼狈不堪只有他自己知道-
喻白开始忙碌起来了。
他有很多专业课和实验课要补,支部里郑书记交代的任务要完成,还要去心理学院联系老师,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几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
周五晚上十点,喻白在客厅补完实验报告,抱着摆摆给陆断发消息:怎么办啊陆断,我感觉脑子要不够用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几天陆断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除了早晚接送他,其余时间也见不到什么人影。
比如现在,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
如果有事情基本都是在微信上面聊,有时候喻白总感觉陆断好像有点躲着他的意思。
可是他又想不到原因,摇摇头就当是自己的错觉。
陆断正在和江徊他们聚会。
刚结束了饭局,现在在KTV的包间里,桌上一排啤酒,五颜六色的灯光昏暗晃动,手机扣在桌面上,没看到。
江徊点了首《死了都要爱》,踩着沙发拉着麦克风唱得淋漓尽致,完全不顾自己兄弟们的死活。
陈最捂着耳朵忍无可忍,把这糟心玩意儿的歌切了。
鬼哭狼嚎戛然而止,江徊扭头,“你干啥??”
“你闭嘴吧,跑调了心里没数。”他一把抢过麦克风,交给周寻昭,“寻昭,你来首抒情的,安静点那种,洗洗耳朵。”
他们哥几个里唱歌最好听的是周寻昭,沉缓舒适,和他性格一样稳重。
断哥的音色最好,但很少唱歌。
他们在警校的时候全封闭没机会出来聚,后来毕业各自散开工作,断哥在刑警队两年,平时也是任务繁多,能聚一次太难得。
现在好了,断哥的拳击馆马上就开业了,他们也有时间,以后兄弟之间感情只会越来越浓厚。
只不过……陈最怼了江徊一下,往身后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觉得断哥今晚异常沉默?”
虽然以前聚会断哥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好歹会损他们几句,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的。
伤没好不喝酒能理解,怎么连话也不跟他们说?
“你今天这歌都唱成这样了,断哥竟然没过来揍你?”
“对啊,他居然没”江徊反应过来,“不是,你什么意思?损我呢。”
“你心里没数?哎,我跟你说断哥呢,我感觉他有心事。”
陈最说完,转头看向坐在昏暗角落里的陆断。
断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跟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这会儿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忧郁迷茫的气息,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徊也瞅了眼,咂摸了一下嘴,“问问呗。”
陈最立马离他八丈远,这么危险的事,“要问你问。”
“断哥啊!”江徊眼睛一瞪,说干就干,凑到他断哥旁边一屁股坐下,“半天没说话了,唠会儿呗?”
陆断抬眼,他这几天都没睡好,神色厌怠,“唠什么?”
“唠唠喻白呗。”江徊心里怀疑的那点事儿跟谁都没说,“兄弟几个好奇老久了。”
一听这话,陈最心一跳,默默坐了过来,“…是好奇。”
周寻昭不唱歌了,也坐过来,点头,“好奇。”
陆断看他们三个排排坐,捏了下眉心。
他这几天本来就因为喻白心神不宁,心里好像有什么事要确定,但又不敢确定。
面对罪犯向来勇往直前的陆断这几天变成了一个操。蛋的怂包。
是挺烦躁的,烦自己。
陆断抿唇,“他有什么好说的。”
“那可太多了,你看,我们只在警校听你提过喻白,知道他是你竹马,再就没了。”
“你不是说联系方式都没了吗,怎么一回临川就联系上的?喻白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啊?”
“管谁叫弟弟呢?”陆断神色不爽,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下,嗓音有点凉却显得比平时有耐心,“我回来那天在家门口捡的。”
“矫情,爱哭,不让凶……”陆断脑子里浮现出喻白的脸,咳了下,言简意赅道:“就这样。”
江徊心说这三条不就是你平时最讨厌的那类人的特点么?
可说的时候,那表情是真看不见一点烦啊。
江徊真想拿个镜子给他断哥照照。
“确实看着跟小猫似的。”陈最回忆了一下初次见到喻白的画面。
简而言之,哭包一个。
他没去军训基地,对喻白和陆断之间的事毫不知情。
只是默默地和周寻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喻白这样的,小哭包?跟断哥待一块儿不得被欺负死。
毕竟断哥刚到警校的时候什么样他们可都还记得,整天和人对着干。虽然几年过去断哥收敛很多,但那一身暴戾反骨肯定没剃干净。
从他抓捕罪犯时候那凶狠的劲儿就能看出来。
现在即使收敛,那也不耽误有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时候,断哥会烦得发脾气。
所以断哥今天心情不好,是被喻白烦到了?
看看刚才,连提都不想提呢。
这屋里,也就是陈最和周寻昭没见过陆断哄喻白的样子,但凡他们看到陆断一反常态、耐心温柔地把喻白抱在怀里哄的那一幕,下巴都得吓脱臼。
江徊当时就是。
但现在在其他两位无知的兄弟面前,他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断哥的心事,只有他挖到了苗头。
“走了,你们玩,我买单。”陆断拿起手机看了眼,突然站起身。
周寻昭看了眼腕表,“现在就走?”
“什么急事啊断哥!”陈最没叫住他断哥,人推门走了,步伐很快,背影匆忙。
陈最莫名联想到了自己表哥晚上被查岗,“啧”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老婆等他呢。”
“谁说不是呢。”江徊一反常态地没有咋咋呼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心里边怀疑的事不打算和兄弟们说,虽然有八成把握,但万一弄错呢?
万一断哥就是念在发小情分上,把那喻白当成弟弟宠呢?
江徊心痒难耐地想,他得攒个局,试试断哥。
第25章 心意
马上十一点, 喻白正在家陪摆摆玩。
陆断给他回消息说是一会儿回来,喻白也不知道这个“一会儿”是多久。
摆摆身上长了点小绒毛出来,身上像盖了层雪一样, 看着有点很奇怪。但它偶尔去穿衣镜前照照, 也不嫌自己丑。
喻白手里拿着逗猫棒晃晃,看着摆摆的小身子左右乱扑,然后跟着笑。
客厅的猫窝是个小别墅造型的,双层,里面都铺了厚厚的毯子。猫砂盆是自动清理的,流动式饮水机,半自动喂食机,旁边一个小推车的冻干罐头零食。
一个巨大的猫爬架在阳台窗户旁边摆着,摆摆白天就喜欢到那上面晒太阳,底下是各种各样的猫抓板、猫玩具……
喻白每天要去学校,回家还要补前半个月落下的专业课, 这几天一直没怎么注意。
这才惊觉家里不知不觉间多了这么多给摆摆的东西,差不多占了小半个客厅,给摆摆得意得不行。
而这些都是陆断在这周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更换或者添置的。
可陆断明明还是对摆摆没有好脸色, 整天一副很烦猫崽子的样子。
他给摆摆买这些好东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奇奇怪怪的陆断。
喻白心里想着这些事儿, 手里的逗猫棒就没怎么动了。
摆摆本来玩得正在兴头上, 现在不开心了,嘴咬羽毛撅着屁股往后拽,想要吸引自己主人的注意。
“嗯?”喻白回过神看了努力的猫崽子一眼, 无奈又敷衍地晃了两下, 把逗猫棒扔了。
摆摆惊愣抬头, “喵呜?”一副被戏耍的了表情。
“我累了摆摆,要不明天给你买个飞盘玩吧?”喻白蜷着腿窝在沙发上, 双手托腮好奇问:“你会叼飞盘吗?像狗狗那样。”
摆摆“喵”了一声,叼了逗猫棒跳上沙发蹭喻白的脚踝。
喻白摸了摸它,“不玩了哦,已经玩二十多分钟啦。”
陆断还没回来。
这“一会儿”也太长
心里正抱怨着,房门开了。
“陆断?”喻白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往玄关那边探头,“你回来啦?”
“嗯。”陆断换了鞋进来,他手里拎了个塑料袋,随着走路摩擦出窸窣的声响。
他看向喻白,眉头皱起,“怎么不穿拖鞋?”
“这不是有地毯嘛。”喻白低头看看,脚趾缩了一下,咕哝一句,“而且还没到秋天呢,又不冷。”
说他一句总有千百句等着还嘴,陆断噎了下,“地毯上脏。”
“那一会儿就洗澡了啊,没事的。”喻白问:“你买了什么呀?”
他指了指陆断手里的袋子,双眼明亮,好像看到了吃的。
“。”陆断声音冷了点,“把拖鞋穿上。”
大晚上露个白嫩的脚丫子给谁看呢?那破猫还蹭个没完。
他把视线从喻白脚上挪开,手里塑料袋往沙发上一扔。喻白就瘪瘪嘴坐下来。
穿就穿,凶什么凶。
喻白脚上慢吞吞套着拖鞋,手指快速挑开塑料袋。
“核桃牛奶、杏仁、腰果,复合维生素……?”喻白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抬起头有些迷茫而失落地看向陆断,“…你买的这些,我还以为是零食呢。”
“不是你抱怨说脑子不够用了吗?给你补补脑。”陆断撂下一句话就回了客房,把门一关。
喻白对着他的房门不服气地动了几下嘴皮子。
又没惹你,阴晴不定的怪哥哥!
…
其实自从辗转反侧的那晚后,陆断这几天一直在思考。
他对喻白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
有时候他的嫉妒和心疼似乎远超过哥哥对弟弟的感情,很多以前从没在意的细节,最近这段时间开始变得时刻在意起来。
就连喻白在家光着脚他也不敢看,喻白洗完澡又香又软地出来,他也想要回避。
如果不能及时回避,他的视线就会像被蛊惑了一样往人身上瞟。喻白的脸蛋、脖颈,锁骨,以及那单薄睡衣之下藏着的一切,都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该死的冒犯感。
这几天喻白每次早晚给他伤口换药,陆断的心也完全静不下来,党章党史都快约束不了他。
而且之前在军训基地的某个早上,喻白趴在他怀里睡得安详,可他却……
操,陆断烦躁地闭上眼,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不确定是因为早上刚起床精。力。旺盛,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他对喻白,一个小孩,对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有那种想法!
我真该死啊
陆断“唰”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眼底惊愕:难道老子弯了?
这个突然冒出头的可能性让一个当了二十六年直男并且没谈过恋爱的陆断此刻脑子里一直堵死的那根筋好像通了一般,整个开了窍。
他弯了?
可是喻白也没掰他啊!对他完全就和以前一样。
他就弯了?
那以后怎么办?
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了他的心里这些龌龊想法,混合四打都得给他打成残废。
陆断倒不怕挨打,但是喻白是他弟弟啊。
这窝边草啊,窝边草……
“陆断,”喻白软乎乎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你现在就睡觉了吗?晚上还没换药呢,等下再睡啊。”
小呆子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他一样。
那么关心他。
陆断自暴自弃地闭了下眼睛,薅了把头发利落起身,“来了。”
一瞬间什么纠结想法都没了。
妈的,不管。
不都说窝边草啃着才香?
…
“…感觉你伤口现在长得很好哎。”喻白在客厅给裸。着上半身的陆断涂药,沾了药膏的棉签在边缘扒了扒,笃定道:“后天肯定可以拆线的。”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靠得很近,呼吸喷薄在陆断肩头,“我周天不用去学校,陪你去医院吧。”
陆断半低着头,看似在盯地毯上的白条花纹,实则眼尾的余光却落在喻白身上。
小呆子皮肤白,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清楚。
睫毛也长,凑过来习惯性给他吹吹伤口的时候嘴巴撅着,腮帮子蓄力鼓了起来。
真可爱死了。
陆断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唇角不自觉扬起。
“陆断,我在和你说话呢。”喻白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怎么发呆啊,我弄疼你了?”
“你弄什么?你能弄疼我什么。”陆断的脑回路不知歪到了哪去,声音有点卡壳,语气也怪。
他下颌牵动绷紧,脑袋扭开,耳根子隐隐发热,“这就换完药了?”
“对啊,我在说周天陪你去医院拆线呢,你都不理我。”喻白有点不满意。
“走神了。”陆断摸了下鼻尖,“你想的话就一起去。”
话是这么说,藏在手心里的嘴角可是偷摸翘了起来。
陆断拎起沙发上的半袖套好,起身,垂眼看着喻白,对方的头发刚吹过不久,蓬松乖巧地搭在脸侧,身上是淡淡的梧桐木香。
“洗澡还挺快。”陆断挑眉。
“洗澡还要多慢。”喻白怼了一句,又想到了什么,嘀咕,“你把我之前的沐浴露扔了,我这几天用的都是你的,明天要去超市买新的。”
“什么意思?我的不好闻吗?还是不好用?”陆断立刻眉头皱起,语气不悦。
他把原来的扔了就是为了让喻白用他的,结果这呆子居然说要买新的。
陆断伸手捏着喻白的下巴,微微眯眼,“嫌弃我?”
“没有没有。”喻白被他捏的嘴巴鼓起来,含糊道:“姜姜约我逛超市,顺便想买。”
“那买同款。”陆大少爷松开手,勉强做出退让。
喻白揉揉脸蛋,瞅他一眼,“…好吧。”
陆断:“那个什么姜姜,他怎么天天约你出去,他自己没事做吗?不学习?不谈恋爱?”
“他没有落课啊,也没男朋友。”喻白说。
“男朋…你说他也喜欢男的?”陆断猛地看过去,眼底竖起防备,“那他对你”
“唔,姜姜说我和他撞号了。”
喻白也是后来才弯的,什么1啊0啊这些都是姜姜给他科普的。
他目光古怪地瞅瞅陆断,“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啊,他又不会喜欢你。”
姜姜肯定知道陆断是直男。
谁他妈管那块姜喜欢谁?
陆断心想:老子现在是对你不单纯。
他故作淡定地点了下头,打算一会儿回屋就搜搜“撞号”是什么意思。
顺便再了解点别的,拓展新领域。
“你今天是喝酒了吗?”喻白突然凑近嗅了嗅,“我刚才就闻到了一点,你伤口还没好,怎么能喝酒呢。”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衣服上,陆断脱了衣服上药的时候就没那么明显。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赞同,陆断听得额角一抽,冷言冷语,“我敢喝吗?”
他不爽地揪着自己的衣领闻,“江徊他们喝的,你鼻子怎么那么好使?摆摆都比不上你。”
陆断轻踢了踢在喻白脚边晃晃的猫崽子。
“因为你最近身上没有烟味了,其他味道都很明显。”喻白说着,踢开陆断的脚,护着摆摆。
“哦,你说这个。”陆断坐了下来,看起来突然有些惆怅,“戒烟太难受,这两天又想抽了。”
“那怎么办?你伤口要好了就不戒烟了吗?”喻白微微抿唇,眉心微蹙。
“你不喜欢?”陆断跟他确认,“是不喜欢,还是担心我伤口才让想我戒烟的?”
“我……”
“我要听实话。”
“那我不太喜欢。”喻白捏了下耳朵。
陆断:那就是一定要戒,必须得戒,为以后做打算。
“哦。”他睨喻白一眼,咳了声,“我没说不戒,就是没动力,要不然……你给点奖励?”
后面几个字听起来咬字有点含糊,某个大老爷们第一次提这种心机要求,有点不好意思。
“奖励吗?”喻白却听清了,疑惑地瞅着陆断,觉得稀奇。
陆断耳朵更热,捏着耳根把脑袋往旁边一扭,“看什么,不是你说让我戒烟的吗?你不负责管到底?”
“你小时候有一年牙疼忌甜食整天哭天抹泪的时候,我不也经常给你奖励么?”
“我给你行,现在我管你要就不行了?”
一连几句让喻白想起自己以前的丢人事,默了默,脸比刚才红了点。
他轻轻咬了下嘴唇,“…我又没说不给,那、那你要什么啊?”
“先欠着,到时候再说。”
陆断得了个好处,心满意足地揉了下喻白的脑袋,笑得一脸得逞,“行了,去睡觉去。”
“记得欠我一个奖励。”
喻白回房间了,闻言朝身后挥挥手,打着哈欠说:“你先戒掉再说啊。”
陆断:“……”-
第二天,周六早上八点多,家里来了几位客人。
门被敲响时,喻白和陆断刚吃完早餐,喻白正在给摆摆喂猫条。
来人是鲍毅和他的徒弟,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生面孔,没见过。
徒弟手里拿着个卷起来的锦旗。
陆断扫了眼,心里有数了,请人进来。
鲍毅今天来主要就是给陆断送锦旗的,一是为一个月前陆断他们抓了小区里那个变态宋朝文,二是感谢之前他们在基地协助警察抓人。
之前太忙了,一直没时间。
“也要感谢喻同学,”鲍毅看喻白就像看自家孩子,笑得和蔼,“你那天晚上也很勇敢。”
“还有我的啊。”喻白给几个人倒了水,两眼放光地接过锦旗,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谢谢您。”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锦旗呢,真光荣。
不过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长得还挺好看的。
而且她从进屋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陆断,一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鲍队客气了。”陆断神色不变,“宋朝文那边什么情况了?”
“他啊,他是你们楼下那家的外甥,本名叫李昀辉,确实是心理变态。”
“这人小时候父母双亡,叔叔婶婶养大的,在老家就犯过案,把亲叔叔一家全都毒杀了,他自己也中了毒,耗子药,差点死了,所以当时没人怀疑到他头上,这次是自己招的。”
陆断看了眼喻白,眉头拧死,“判了?”
“判了。”鲍队拍拍他的肩,“放心。”
对方审讯的时候供认不讳,看起来总有种求死的感觉,很多反社会人格的心理变态落网之后都有这种情况。
鲍毅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断听完也点了下头。
喻白在陆断身后害怕地拍了拍心口:是把亲叔叔一家毒死的人啊,外表斯斯文文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真的好恐怖。
“啊对,还有这位姜媛同学,是你从毒贩手里救下来的人质,说一定要来谢谢你。”鲍毅笑了下,开始介绍人。
陆断摸了下鼻尖,“不谢。”
他是真没认出来。
那黑灯瞎火的,他就知道对方挟持了一个女高中生,哪有功夫看人。
姜媛看陆断不记得自己,眼里有些失落,但只有一秒。
她整个人显然还是很激动,红着脸说:“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谢谢你救了我,陆先生,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这场面和话术对陆断来说多少有点矫情,但人家毕竟是真心实意的。
陆断抓了下颈侧,“职责而已。”
那只是曾经身为人民警察的他该做的事。
鲍毅笑了笑,之后叹了声气,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地放下来,“陆断啊,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到我房间吧。”陆断也严肃起来。
两个男人起身去了客房,姜媛看向一直在陆断身后的漂亮男生,好奇道:“那个,请问你是陆先生的弟弟吗?”
“我…算是吧。”喻白说:“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邻居为什么会住一起呢?”姜媛抱住跳到她腿上的猫,“这是你们一起养的猫吗?”
喻白觉得这个女孩子问的隐私有点多,抿抿唇,“嗯”一声。
没具体答,姜媛愣了一下,低下头也没再问。
很快,陆断和鲍毅从客房出来,鲍毅就带着人离开。
离开前,姜媛想加陆断的联系方式,陆断只说了句“没必要,以后不会联系”。
绝情得很,女孩子差点没当场无措地掉眼泪,被鲍毅的小徒弟挡住了。
等人终于走后。
喻白看陆断一脸严肃的样子,“什么事啊,你脸色怪怪的。”
总感觉鲍队长和陆断在房间里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没什么。”陆断推开喻白靠近的脑袋瓜,顺手揉了下,刚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来看,是江徊发来的。
“江徊说有个朋友的酒吧刚开业,晚上让我带你一起去玩,你去吗?”陆断还在拨弄喻白后脑的啾啾,玩上瘾了。
“酒吧吗?”喻白抓住陆断乱动的手,抬起头,眼里有些期待,“…想去。”
陆断看了眼两人触碰到一起的手指,按捺住躁动的心,绷着嗓子“嗯”了声。
他直接用另一只手语音回的,“问了,他说去。”
那边似乎料到了一样,很快发来一个地址,附带一句: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江徊打完字,在厂子里摸着下巴咋舌,自言自语道:“不是吧断哥,这都做不了主啊……”-
喻白上午和姜姜逛超市,顺便逛了个商场全当放松身心,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有和陆断同款的沐浴露,也有很多零食,给摆摆的小衣服,还有一副要送给陆断的拳套。
为了感谢姜姜给他录课,喻白也送了姜姜一顶帽子,某个潮牌的最新款,大几百。
一直到下午,姜姜的嘴角还高兴地咧着。
喻白是三点去实验室,他先打车把东西送到了家里,也没告诉陆断,都暂时堆在了沙发上。
实验课是他们几个助教和一些挂科要补考的人一起补,里面没有大一大二的,但喻白五点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还是偶然见到了温庭。
“喻白!”温庭很是惊喜,挥手打招呼,“好几天没见了。”
前几天心理讲座的时候他也没看到喻白。学校太大了,大一的和大三的学生很少有接触的机会。
喻白:“是温同学啊,你也来上实验课吗?”
“不是,我来给老师送材料。”温庭笑了下,“那个,你还是叫我温庭就行,你这两天还好吗?应该没吓到吧,我看你都没去心理讲座。”
返校第一天他就去喻白寝室了,结果姜学长说喻白已经回家住了。
他以熟悉的姿态扑了个空。
“挺好的啊,我没事。”喻白看了眼手机,陆断发消息在催他了,他急忙道:“我先走了啊温同学,拜拜。”
“哎”温庭在他身后,远远看着背影,叹了口气。
话都说不上几句,喻白还是叫他温同学。
到底是谁给喻白发的消息啊,看那么严。
…
“不是才五点多吗?还有好久,你催我干什么……”喻白坐上副驾,嘴里小声念念叨叨的。
“嘀咕什么呢?”陆断侧身靠近,手臂伸到喻白腰侧要拉安全带。
喻白本来要自己系的,屁股刚坐稳就被突然靠近的陆断吓了一跳。
在同一个位置,他的手就这么被陆断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而易举地覆盖,喻白心头一跳,抬起头。
而陆断也刚好转头面对他,两人瞬间离得很近。
呼吸间,谁都反应不过来,喻白的唇角从陆断耳朵上轻轻擦过。短暂的触碰如同昙花一现,却在人内心深处漾起涟漪。
喻白呆愣了下,俩人无声对视。
陆断放在喻白手上的那只手倏地收紧,却不想将喻白握得更紧,手心贴着的那块白嫩皮肤好像着了火似的燎人。
连耳缘被碰过的地方也烫得厉害,陆断全身僵住。
喻白难得有一次反应比陆断块,“咻”的收回手,低着头,身体无措地往后面的靠背里嵌。
他红着耳朵,声音很小,“陆断……”
喊了一声,陆断没反应,半个身体依旧横在他身前。
喻白没办法,只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人,“陆断,我们该走了……”
陆断这才回神,迅速给喻白扣安全带。
手有点抖,比他第一次摸到枪的时候还抖。安全带卡扣几次没对准,陆断的耳根子越来越烫,心里骂自己傻逼。
喻白抿抿唇,自己接过来“吧嗒”一声,扣好了。
陆断整个人身体一松,颓废地坐了回去,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低下头。
好他妈丢人。
“刚才……”喻白低着头,摸了摸脸,有点热,“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gay,但陆断又不是。
看陆断刚才的反应……应该很反感吧,突然被男人亲了一下耳朵什么的,虽然只是轻轻碰到了。
耳朵,一个那么隐私又亲密的位置,陆断不会觉得恶心吧?
喻白有点难堪地咬了下嘴唇,眼圈瞬间红了点,“…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陆断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语速飞快,“不就亲了一下耳朵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想亲亲哪儿都行……”
“啊?”喻白呆呆地看向他,眼里隐约还闪着泪花,只是有点戛然而止,“什、什么亲哪儿……”
陆断也傻眼了,立刻把嘴闭死。
靠,我在说什么。
小呆子才分手多久,他这样说话合适吗?
陆断恨不得给抽自己一巴掌,但是又抹不开面,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装聋作哑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连车尾气都仿佛带着气急败坏的味道。
喻白:“……”
他当然也不会问第二遍。
只是陆断刚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挺紧张的,搞得他也跟着一起紧张。
陆断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那刚才都在说什么啊,什么亲不亲的……
喻白捂了捂发烫的脸,吐出一口热气。
…
和江徊他们约定去酒吧是八点,陆断先带喻白去吃了点晚饭垫肚子。
今天只是去捧场,他不会喝酒,也不会让喻白喝。
吃吃饭聊聊天,两人之间因为在车里亲密接触又口不择言的尴尬终于消散了。
陆断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懒洋洋的却不好惹的模样,隐约比平时多了点……躁动不安。
他们七点五十准时到达酒吧。
“嘿!断哥!喻白弟弟!”江徊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呢,“来啦!”
“叫谁呢?”陆断凉凉地扫他一眼。
江徊改口很快,“喻白,喻白总行了吧?”
“几天不见,你又白啦?”
“你好。”喻白腼腆地笑笑。
陆断抬头看了眼酒吧名字“Fvk CLub”
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牌头字样和灯光做的都挺狂野,有种进去之后如果不喝个你死我活就不好意思出来的既视感。
“那咱们进去?”江徊眼珠子一转,忐忑不安地带着两人往里面走。
这酒吧虽然才开业没几天,但人还真不少。
门厅昏暗,灯光闪烁,陆断越走越感觉不对劲怎么他妈的到处是男人?
他拧着眉,眼睛随意往角落一撇。
我操,怎么还有穿黑丝超短裙的男人!?
他对面那个赤。裸上半身的彪形大汉又他妈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那两个人还搂在了一起,亲了上去!
这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陆断就是纯傻逼。
他一把将喻白拉到自己怀里,胸膛贴着喻白的后背,反手捂住喻白的眼睛,心跳声震耳欲聋。
“江徊!”陆断气得直接给他一脚,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怒吼,“你他妈让我带他来哪呢?”
第26章 学习BL
几分钟后, 喻白有点郁闷地坐在车里吃陆断给他的棒棒糖。
陆断刚才把他塞进副驾驶的时候问:“吃不吃糖,要西瓜的还是橙子的?”
喻白有点懵地选了西瓜味,于是他现在攥着棒棒糖棍品尝嘴里的酸甜, 偶尔露出的舌头已经被糖染红了一片。
他歪了下头看向车外, 有热闹。
一片车窗之隔,江徊在陆断对面站着军姿挨骂。
上次喻白看见这个场面,还是在军训基地的时候,江徊教官训学生呢,现在也轮到他自己了。
“我错了断哥。”江徊怂得很快。
陆断的脾气大得很,这是江徊早知道的,但他没想到断哥这次能发这么大火。
他刚在酒吧里被踹的屁股还疼着,也不敢揉,“断哥,陆队,这来来往往好多人呢, 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训?给我留点面子呗。”
“面子?你还知道要面子!”陆断笑了起来,令人脊背发凉,“你他妈让我带喻白来这鬼地方的时候脑子里想什么了?”
“没想过挨揍是不是?”陆断拎着他的衣领往酒吧门口拽, “睁眼看看这是哪儿?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江徊眼睛一瞪, 敬了个礼, “报告,这是Gay吧!”
一句话差点没把陆断气死在这,他打了下江徊脑袋, “我让你答了吗?手放下!”
陆断感觉要丢死人, 手一抬, 指着酒吧牌子,“这里面乌烟瘴气的, 俩男的大庭广众就在那儿亲上了!你自己愿意去就去,没人拦着。”
“你让我带喻白来这儿,啊?他进去不让那些男的给吃了!”
陆断一想到喻白那诚惶诚恐的小猫样儿,再往里走两步那不得吓哭?
江徊挺大一个老爷们,被他断哥踹得重心不稳,还抓了下断哥的手臂才站稳,辩解的同时还有点得意地抖了下腿,“那不能,有咱俩在肯定能保护好他……”
“你再说一句?”陆断瞬间沉下脸,双眸布满杀气地盯着他。
江徊后颈一凉,立刻夹腿站好,目视前方,“我错了,不说了。”
他后来被踹的这几下其实不怎么疼,但是架不住断哥气势太瘆人,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到格斗场上挨揍了。
警校四年,他就没在他断哥手底下不负伤的出来过,次次鼻青脸肿。
陆断低骂一句,手指着他,“我数到三,江徊,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今天晚上到底憋了什么屁。”
“1。”
“…不是,断哥,这真是我朋友新开的酒吧。”江徊火急火燎地说:“我也是早上才知道酒吧性质的,那我给你发地址的时候…你也没问。”
他挠了挠头,显然就是心虚。
“我问的是这个吗?”陆断冷声,“2。”
江徊立刻双手举起,“我招我招。”
他眼睛一闭,一口气全盘托出,“断哥我就是发现你对喻白跟对谁都不太一样,你跟他和跟我们这些兄弟也差别对待。你对他太好了但是我又不确定是哪种好,实话说了,我乱猜半个多月了有时候觉都睡不好。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和喻白到底谁是弯的,那小孩看着挺像的可又不好说。我觉得你弯了但又不确定,所以就自作主张想带你们来这里试探一下反应……”
江徊像念绕口令似的说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思路居然没乱。
陆断听完了,沉默下来,半低着头,眉眼下垂,神色晦暗不明。
“断哥,”江徊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我承认这事是我做的不……”
“很明显吗?”陆断突然抬头看向他,眉心疑惑地蹙起。
江徊一个大脑死机,舌头打结,“啥?”
“我说,我对喻白……很明显吗?”
“额,这个,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江徊CPU有点烧得慌,大脑高速运转后抹了把脸,“挺明显的。”
所以还真是让他给猜中了。
断哥就是对喻白有意思。
陆断的眉头皱得更死,“那他怎么看不出来?”
“他?”江徊看了眼他断哥的车。
从车外看不到车内,但他能感受到喻白这会儿肯定在看他们两个。
对啊,喻白到底是不是基?
他断哥不会喜欢上个直男,自己把自己掰弯了吧?
江徊挠挠脸,猜测,“可能年纪太小,没开窍?没意识到?”
陆断没说话。
他没说喻白以前谈过。
谈过男朋友的人怎么可能没开窍?之前一直没开窍没意识到的人分明是陆断。
“行了。”陆断的神色若有所思,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在耳侧摆了两下,“明天拳击馆打一场,这事翻篇。”
他转身抬腿往车那边走,江徊龇牙咧嘴地跟在后面,“真打啊断哥?”
光是想想,江徊就已经开始疼了。到时候让陈最看见他鼻青脸肿,又要嘲笑他。
陆断“嗯”一声,拍了下他的肩,笑得不像好人,“友好切磋。”
江徊:“……”
他转移话题,“所以断哥你是真喜……”
陆断转身看他,用食指压了下唇,眉眼冷厉。
“OK,OK。”江徊会意,立刻给自己嘴巴上了个拉锁。
…
“你还好吗?”喻白转问坐在车后面的江徊。
他刚才看到江徊被陆断踢了好几脚呢。
陆断捏着他的下巴,强势地让他转回来,不爽道:“你管他干什么。”
“对啊你不用管我,我好得很!”江徊瞟了他断哥的后脑勺一眼,感觉凉飕飕的,“我好到一口气能吃八碗饭!”
所以您可千万别管我!
他断哥看起来吃醋没个边儿,江徊可不想明天再拳击馆挨更狠的揍了。
喻白顺着陆断的力道把脑袋扭回去,嘀咕,“…那你还挺厉害的。”
他扒开陆断的手,皱皱眉头,“你轻点啊。”
陆断手一顿,僵硬地“哦”一声。
江徊看到这一幕,内心深处如同打了鸡血,但几年警校的锻炼让他做到了处变不惊。
他断哥也有被训的时候,哦吼吼!以后有地方告状了!
车子起步,喻白扒着车窗望向外面,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陆断开着车问。
喻白毫不掩饰自己的可惜,“我还没去过gay吧呢。”
他刚才都没看清里面什么样,就被陆断捂着眼睛带出来了。
江徊这次没忍住,“你想去gay吧?哦~你果然也喜欢男……”
陆断咳了一声。
“是的啊,我喜欢男生。”喻白轻轻眨了下眼,没有隐瞒,同时疑惑地转头,“陆断,你嗓子不舒服吗?”
陆断:“……”
江徊憋笑,嘴角压成了略显扭曲的弧度。
“对对对,断哥最近有点上火。”
“那明天拆完线顺便再买点清火药好了。”喻白说。
车开出去挺远了,喻白还是觉得有点遗憾,眼巴巴地说,“之前姜姜还说要带我去长见识呢,一直没时间,看来只能等下次。”
“不行。”前方红灯,陆断直接一个急刹,“那是什么地方,姜姜是什么人?你们两个去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吗?”
喻白被他凶了一下,肩膀往后缩,“里面有那么吓人吗?”
“你以为?那就是个虎狼窝。”陆断沉声训人。
喻白瘪瘪嘴,“凶什么凶,我就是好奇嘛,刚才那家不还有好多人去……”
“你和他们能一样?”陆断捏喻白的耳朵,“别人谁去都可以,你想都别想。”
刚接触同性恋大门的陆断显然已经被刚才亲眼看到的一幕冲击到了。
万一喻白去了被哪个不怀好意的臭男的拐跑了怎么办?
里边的肌肉男一个个眼神跟头狼似的,满厅寻找猎物。
这呆子进去就是个活脱脱的清纯小白兔。
陆断的视线落在喻白脸上,他手上没怎么用劲儿,但喻白的耳朵却红了,嫩的很,眼睛里也湿漉漉的。
“可是……”喻白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耳朵,有点不太服气,“你怎么那么了解啊?你去过吗?”
一句话问到了关键。
陆断一噎,憋出一句,“我去个屁。”
他重新发动车子。
喻白:“你说那些是不是吓唬我的?”
“不是。”陆断冷眼瞟他,“我二十五了,知道多点不是很正常?”
“…哦,也是。”喻白动了下唇,表情有点呆,“你都二十五了啊。”
陆断比他大六岁呢,小时候还没怎么意识到年龄差距,现在才惊觉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
他伸出小手拍拍陆断,“哎,陆断,三岁一个代沟,那我们中间有两个代沟哎。”
“。”陆断额角青筋乱蹦,“我是二十五,不是五十二,什么三岁一个代沟,都假的,我跟你哪来的什么狗屁代沟。”
“可是你就不知道我喜欢看什么漫画啊,你买的那几本都不好看。”喻白嘀咕。
“是么?”陆断:“我就是十九也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和年纪没关系。”
这点陆断很清楚,他对喻白少了几年的了解。
“来,你现在跟我说说。”陆断皮笑肉不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喻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眼睛瞟了眼后面,往陆断那边儿凑了点,小声说:“我看BL的。”
“什么L?”这个陆断真不懂,转了下头,眉头皱得老高。
喻白瞅他。
满脸写着:你看,你还说没代沟?
陆断:“……”
操,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不问了。
…
晚上到家,摆摆先黏到了喻白身上,亲昵地蹭蹭,喵喵两声。
这小家伙现在已经能连跳带爬地站到喻白肩膀上指点江山了。
陆断在沙发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一眼过去十分精准地看到了那副黑红配色的拳套。
“给我的?”他大步过去,从一堆零食里掏出来,手勾着带子甩了下,“我的礼物?”
“嗯嗯。”喻白眼睛很亮,“这段时间你帮忙照顾摆摆,还给它买东西,我想送你。”
陆断挑了下眉,“跟我客气什么。”
神色明显就是很得意,江徊要是在这里只怕又要“哟哟”两声。
喻白:“我不会挑,这是店家推荐的,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陆断勾着唇角,都快成了翘嘴,“谢了。”
别说,收到小呆子的礼物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陆断揉了下他的脑袋,拎着拳套回屋了。
拍照,不同角度都要拍,拍九宫格,发朋友圈,不配文字,等着人问。
不多会儿,有人评论区问,他就统一回复:家里那小呆子送的。
江徊敲评论的手一抖,立马给自己一巴掌:我就是贱。
他划了两下手机,跳到和他断哥的对话框,发消息:断哥,你怎么打算的?
江徊:「喻白说你们有代沟哎!」
江徊:「男人之间那些事儿你都懂吗?」
断哥没回。
江徊想了想,又发了句:「要不我去问我朋友要个文包给你?就那个gay吧老板。」
陆断本来在百度界面看“什么是BL漫画”,上面消息不停的弹,烦得不行。
等点开看完,陆断手指敲了下手机背壳,嗤笑。
「这点小事,用你操心?」-
第二天一早,喻白陪陆断去医院把线拆了,医生问他要不要祛疤的药膏。
陆断指着自己手臂上十几厘米长的疤说,抬眼问:“对这种陈年的疤有用吗?”
“额,这种,如果坚持用的话也能见效。”医生说。
那就是没什么用。
陆断翻译了下,“那不要了,谢谢大夫,再见。”
他拉着喻白走了,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喻白还念念不忘要买清火药的事。
陆断:“没上火,不买。”
“那就不买了,你不要这么大力拽我,刚拆完线就不疼了吗?”喻白柔软的嗓音有些许严肃,“后面一周还是要注意点的。”
“哦。”陆断顿了一下,开始卖惨,“你这么一说,确实还有点疼。没力气,换你拽着我得了。”
喻白停了下来,狐疑地瞅瞅他。
看到陆断表情似笑非笑的,笃定道:“你是唬我的吧。”
“噗,”旁边两个结伴的女生路过刚好听到这段对话,没忍住笑出来。
喻白脸一红,拉着陆断的手臂赶紧离开了。
后面俩女孩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八卦,“好甜哦~”
“嘿嘿~”-
喻白中午吃完饭,一点又去实验室了。
还有三天他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喻白心里很高兴,跟陆断说今晚要回自己家,提前收拾房间。
那喻白就要搬回去家住了?
陆断有点儿郁闷地“嗯”了声,“那晚上做完实验我去接你。”
他去了趟拳击馆,到台上和江徊“友好切磋”。
周寻昭和陈最不在,一个去相亲了,一个在家应付什么哪家的生日宴。
江徊挨了几下重的,吃痛闷哼,结束后两人身上都大汗淋漓,陆断尤甚。
江徊喘着粗气,腹部肩膀都疼,他坐在台边儿瞟他断哥一眼,怎么感觉断哥兴致不高呢?
喻白给断哥气受了?
“我走了。” 陆断起身拍了下他的肩,摘下拳套,拎着毛巾去洗浴间。
拳套是旧的,新的在家供起来,没舍得用。
江徊原地踢了下腿,“去哪啊断哥?”
他断哥没回,场馆内瞬间空落落的,江徊倒下了,躺成一个“大”字,幽幽感慨:“哥大留不住哦。”
…
四十分钟后,陆断站在“Fvb Club”门口,犹豫两秒,抬腿进去。
这是下午三点,酒吧还没有顾客,一个人趴在吧台后边呼呼大睡。
“咚咚”
陆断走过去,敲了两下台面,淡声,“你好。”
“您好先生有什么需要?”那男人眼睛还没睁开,刻在骨子里的话术已经脱口而出。
陆断:“……”
男人一头银发,带了个耳钉,神志不清地睁开眼,等看清了来人,瞬间精神起来,睡意全无,“呦,帅哥,这个点儿就来酒吧玩啊?”
这还是个双开门神颜级别,极品顶A啊,搁圈里就是抢手货。
银发男人十分热情地堆起笑脸,朝陆断“wink”一下,挤眉弄眼道:“这么早就来找0啊?”
第27章 gay吧抓包
陆断沉默几息, 他知道1和0是什么意思。昨晚在百度搜索顺手把相关词条全部跳转了一遍。
但
“我找1。” 他淡声开口。
“啥!?”
如同平地惊雷的一句话给银发男人听得瞳孔地震。
他挤眉弄眼盯了这帅哥半天,决定这人再不说话他就自己上手撩。
结果这人找1。
一个人高马大,身高直逼两米, 气势凛人的壮汉, 顶着顶A配置的脸和身材的男人是个0?
你你他妈哪像0啊?
银发男人消化完这个惨无人道的事实,心里可惜得要命,但面对潜在顾客依旧保持热情,“帅哥,我们这是酒吧,不是会所,正规营业的,你这上来就问我要1,我也不能凭空给你变一个出来呀是不?没到营业时间呢,晚上六点哈~”
陆断皱了下眉,“晚上没空。”
如果不出意外, 他应该是和昨天一样,五点要去接喻白。
陆断耐心不多,直接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台面上, 用食指压着, 低声问:“或者你有认识的吗?熟人最好, 靠谱一点。”
“不是,帅哥你什么意思啊!?”银发男人大惊失色,吓得直推陆断的手, 好像那几百块钱是会让他送命的凶器。
“我们老板明令禁止过, 我们不做那种生意, 男人找男人也算嫖。娼的吧?你再这样我可报警了啊,你帅也没用。”
退役警察陆断:“……”
他一掐眉心, “我的意思是,我想找个人请教BL。”
网上什么都有,也未必符合现实生活,还有很多人在口嗨。
相关的小说漫画倒是一大堆,他点进去看了几个,不是尺度劲爆色。情广告就是某个充满诱惑性但风险未知的链接。
陆断没点进去。
最后考虑半天,还是来了这里。
“请教?”银发男人大概是琢磨过味来了,动作小心地撩了下头发,试探道:“直男?弯了?”
陆断:“嗯。”
“不早说,吓我一大跳。”银发男人这才敢伸手摸向红色钞票,咳了声,“那这就是咨询费了啊,合法的。”
陆断压在钱上的手指用了下力没让他拽走,略微偏头,冷声,“人呢?”
“咳,你看你弯了也是1对不对?那你找1请教没有用啦,你得找我,我懂得才多呢!”
银发男人本着“有钱不挣是傻子”的想法,卖力推销自己,“帅哥,0最了解0,你看你要问哪方面的?是怎么追人,还是追到了该怎么关怀发展下一步?还是关于……那方面的?”
他话里有那么半秒微妙的停顿。
陆断被他一个媚眼抛的浑身恶寒,松了手让人把钱拿去。
他忍着心里的不适,皱眉道:“我不确定我是对男人感兴趣,还是对他。”
比如昨晚在这短暂的那几分钟里看到的那些男人,陆断甚至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啊?”银发男人懵了,“她不是男人?”
“他是。”陆断抬眼,“但他不一样。”
“……”
银发男是天生的gay,还没成年就对这些事无师自通。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后天的出柜男脑子都在想什么。
不都是gay?哪不一样?
陆断扫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举例,“比如你像刚才那样对我抛媚眼,我很反感,甚至想吐。”
“但如果换成是他……”
陆断似乎幻想到了什么画面,唇边微妙地牵起一抹弧度。
如果是喻白,一定是故意在跟他搞怪。
小呆子多可爱。
银发男人:“???”
你多少有点冒犯了啊!
他这类型在圈子里好歹也是很受欢迎的,什么叫“反感”“想吐”?
人长得挺帅的,嘴这么这么臭?
要不是看在这五百块钱的份上……银发男心里骂骂咧咧。
不过他倒是也明白了陆断的心理,“我总结一下,你的意思就是,你可能只是对他这个人本身有感觉。不管男女,你只是对他,而不是广泛地对男人或者女人…?但是以上我说的这些你没发现,也没什么概念。”
“帅哥,是这意思不?”
陆断思考了一番,觉得有理,点头。
这人刚才看着不怎么靠谱,现在倒是让他有点另眼相待了。
“那假如现在有几个漂亮男人跟你贴身热舞,你什么想法?”银发男人又问了句。
陆断闭眼想象了一下那场面,瞬间嫌恶皱眉,“恶心。”
脸臭的像是要去送葬。
“……”银发男人抓了抓脸,“那你这不是很清楚吗?还要确定什么。”
陆断顿了下,眼底似乎有一丝茫然,“清楚什么。”
“你非他不行啊!”
银发男人两手一拍。
后天出柜的男人都这么笨吗?非要他给总结。
他靠着台面长叹感慨,“帅哥,看不出来你还搞纯爱啊……”
说实话,有点让人眼酸。
这帅哥明明是一张下海挂牌几万起价的脸,只要一句话肯定上赶着有人排队,说句难听点的就是完全可以炮。友无数的类型,毕竟他们这圈子本质乱得很。
结果……
gay圈天菜,是个纯爱。
陆断似懂非懂,大概领会了一点,“那我……”
“你都纯爱了还学什么?顺其自然就行。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的心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银发男人的表情难得认真起来,说了句略显文艺矫情的话。
人在环境里久了,再随波逐流,也难免会有想要追求真挚感情的时候,就是难。
他压下心里的羡慕,脸上很快笑开,伸出一根手指在陆断脸前晃晃,“当然,钱不退哈。”-
“好,下课,来几个男生把兔子带回院里,实验报告下周一交给到我办公室。”
实验课老师留下一句话后就潇洒走人。
喻白原地伸了个懒腰,白大褂前襟上沾了不少血,这会儿已经干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才三点半,今天就一个实验,比平时早一个多小时。
“喻白,来帮忙抬一下呗!”有男生喊他搬兔子。
喻白收起手机,“来啦。”
等下再给陆断发消息好了。
他跟男生把几笼小兔子抬到某个教室,刚要离开,肩膀被人拍了下。
“喻白,听说你是同性恋。”是刚才喊喻白帮忙的那个男生,他压低声音问:“是真的吗?”
另外两个人跟他是一起的,也在旁边看着。
他们都是听院里的大一新生说的。
没人刻意去传,就是闲言碎语中漏出来的一些八卦,他们也不确定,现在都跟喻白这位主人公上了两次实验课了,实在忍不住想问。
喻白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是。”
还真是基!
旁边围观那男生立刻后退一步,满脸防备,“你平时不会都带有色眼镜看我们吧?”
“我不懂,喜欢男人……男的跟男的怎么搞啊?”
另一个男生上下打量喻白,视线最后停在喻白的屁股上。无论有没有恶意,这种行为都十分冒犯,让人不适。
“哎,你们俩有点过了。”最开始问问题的那个男生抿了下唇,对喻白说,“对不起啊,我们就是好奇。”
“没事。”喻白眨了下眼,嗓音柔软,“你们不用担心,我眼光很高的,不会喜欢你们。”
“你们不用那么自信的。”
那个男生一噎,神色古怪起来。
“至于男生跟男生怎么搞…我没试过,但我看过一些漫画,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们,或者你自己找人去试一下、”
喻白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们,满眼真诚,“我还知道一家gay吧,要不然我告诉你们地址?”
“……”
略显无辜的脸蛋,天生湿漉漉的泪眼,连嗓音听起来也软绵绵的,说话时脸颊有点红,看起来就是没脾气又好欺负的样儿。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王炸,几句话一本正经地将对面三个男生堵得哑口无言。
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暗示他们:我可是不好欺负的,别来惹我。
带头问问题的那个男生顿时一脸尴尬,“不,不用了……”
“那好吧。”喻白离开前,抿抿唇看似很是为难地提醒他们,“学长们要好好做实验啊,期末再挂科是要留级的。”
“唔…沈老师脾气不好,再补考他就不要你们啦。”
“……”
三个人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喻白转身走了,下楼的时候边走边解身上的白大褂,小脸气鼓鼓的,后反劲儿的眼圈都气红了。
都是什么人啊?自恋狂。
真讨厌。
他本来是要给陆断发消息的,但现在还早,喻白打算先回宿舍找姜姜。
姜姜刚睡醒,这一周他基本都在忙学生会的事,看到喻白回来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从床上跳下来。
“乖宝!你实验课结束啦?”姜姜抱了下人,“我都独守空房好几天了,你今晚要回来住嘛?”
“…不是,”喻白举了举手里的白大褂,“弄上血了,我想洗一下。”
今天做了个气管实验,同组的人没拉住线,血飞出来溅了他一身。
果然还是实验室更适合他,显微镜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很可爱。
“那我陪你去。”姜姜说:“正好给你试试我新买的洗衣液,可香了。”
“好啊。”喻白弯起眼睛笑。
洗衣服的时候,喻白跟他说了刚才在院里的事,详述自己是怎么怼人的。
姜姜听得又生气又爽快,伸手捏捏喻白的脸蛋,“对对对,以后再有人来膈应你,你就把我教你的那套都使出去,一定要心平气和地说,气死他们!”
而且喻白本身性子就软,他慢吞吞地说那种话更有奇效,威力能强百倍。
喻白用力点头,“好!”
姜姜又瞅他一眼,狐疑道:“你说的时候自己没哭吧?”
“没有,我忍住了。”喻白有点骄傲,停下搓衣服的手。
姜姜鼓掌,“哇喔~好厉害哦,我们白白再也不是受气包了!”
喻白:“我本来也不……”
“所以你说的那个gay吧是怎么回事?”姜姜精准地抓住了喻白话里的关键词,微笑着问:“什么gay吧地址?”
“喻白,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去玩了吧?”
“没有没有。”
喻白洗完了,把白大褂放到甩干桶里,在一片“轰隆隆”的声音里坦白,“是陆断的一个朋友带我们去的。”
“陆断朋友是gay?”姜姜“嘶”了声,感觉信息量有点大,“那陆断”
“不是不是。”喻白摇摇手,“是他朋友的朋友酒吧开业,陆断带我去捧场的,我们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是gay吧。”
“这么巧吗?”姜姜摸了摸下巴,“然后呢,你感觉里面好玩不?”
“然后陆断就捂着我眼睛,把我拎出去了。”
喻白说到这里还是很遗憾,“我都没看清。”
更别说玩了。
“他把你拎出去干啥?”姜姜一脸莫名其妙,“我记得他是直男?”
“是的吧。”喻白想到昨晚自己不小心亲到陆断耳朵那一下,脸有点热。
陆断后面还说什么亲不亲的……奇奇怪怪。
搞得喻白都有点不敢确定了。
“他是直男他不想看就捂自己眼睛啊,你又不是,他捂你眼睛干嘛?”
姜姜义愤填膺,“害你什么都没体验到!”
“就是。”喻白舔舔嘴唇,嘀咕一句,“他说那里面是虎狼窝,不让我去。”
“他不让?他是你谁呀?顶多是你哥,还是没血缘的,再帅也不能管那么宽。”
“你也是,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
姜姜双手叉腰,“地址在哪?我今天非带你去,咱还就去那个!”
“可是……”
“别可是了。”姜姜也就去过一次gay吧,现在听喻白说完心里直痒痒,“衣服甩完了,赶紧晾上走,难得有机会。”
姜姜拉着喻白回寝室,“你不用回家换衣服,穿我的。”
“我有两件战袍,借你一件,迷死那些男的。”
喻白被他扯着走,边走边碎碎念,“可是陆断说等我实验课结束来接我,我爸爸妈妈还有三天就回来了,我今晚要回家收拾房间……”
“那不是还有三天呢嘛,明天后天也来得及啊,你今天收拾完明天又要落灰,又得收拾。”
姜姜有条有理地说:“陆断的话,你就给他发消息说实验课要上到很晚,你晚上跟我在学校吃,就不回去了。”
喻白被他劝的抿了下唇,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陆断不让他去,姜姜要带他去……
“白白!”姜姜双手按着喻白的肩膀,痛心疾首道:“你想想咱俩说要去都说多久了?”
“从大一说到现在都大三了,以前你有对、算了不提那渣男,以前不方便去就算了,但现在,你是自由的!”
“我们又不是要去吃喝。嫖。赌,只是想去一次酒吧而已,有什么错?”
姜姜晃了晃喻白,撒娇道:“哎呦白白~我们今天就去看看呗,酒吧里面都有监控呢,不会出事的。”
喻白被他说得心动,指尖轻轻攥了下,低着头,脸有点热,“…那、那好吧。”
“我们去待半个小时就出来?不能喝酒。”他提条件。
“行,没问题!”
喻白就按照姜姜说的那样给陆断发了消息,有点心虚地把手机一扣,不敢看了。
…
姜姜给喻白的那件战袍,是件白衬衫。
特别的地方在于这件衬衫没有第一颗扣子,两条袖子镂空,而且前胸两侧都是蕾丝,上面覆盖了一层羽毛。
看起来什么都能遮住,但偏偏是这样,反而容易引人想要深入窥探。
喻白局促地收拢衣领,脸红的要滴血,“姜姜,这、这不太行。”
他胸口被透过蕾丝的羽毛绒绒刮得很痒,自己低头看都脸红心跳的,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怎么啦?”姜姜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更露骨,“白白你不用不好意思,去酒吧怎么都要打扮一下的。”
“而且我这不是还特意给你准备了外套嘛,你套上就好了。”
喻白听他的话穿上外套,瞬间多了安全感,确实感觉好很多。
就是稍微有一点点闷热。
姜姜还用卷发棒简单地给他卷了下前面的头发,后面还是扎起来的啾啾,整个人精致又可爱。
“大功告成,乖宝你怎么跟洋娃娃似的啊,可真好看,我要是1我就追你。”
喻白被他夸得要害羞死了。
姜姜又转圈给两人喷了点香水,深吸一口气,“Ok!出发!”-
下午五点半了,陆断还在“Fvb Club”吧台没走。
一个小时前本来要走的,但喻白给他发消息说今天会很晚,要和那个姜姜在学校吃晚饭。
还说什么“吃完再给他发消息”,陆断嗤了声:真拿老子当司机。
他被放了鸽子当然不爽,正好银发男跟他说不如晚上在这看一会儿。
“你在这看看我们圈里什么样,正面接触之后,应该就更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陆断想反正喻白也不管他,干脆点了头,要了杯柠檬水在这等着。
“不喝点酒?”
银发男人叫徐应盏,刚才聊天聊的两人熟悉了一些。
他还跟陆断交换了微信,方便及时交流后续情况。
换句话说,徐应盏现在成功发展成了陆断的情感军师。
陆断:“开车了。”
“叫代驾呗。”
陆断又点了点自己肩膀,淡声,“有伤。”
“啊?什么时候受的伤?”
“上午拆的线。”
徐应盏了然,“是你喜欢的人不让你喝吧。”
陆断没吭声。
妻管严潜质可见一斑徐应盏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快到点了。”徐应盏套上工作服,“我去准备一下。”
陆断散漫地摆了下手。
没几分钟,“Fvb Club”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了,这的客人基本都是30以内的少年或青年,点了酒。
音乐灯光都备好了,场子开始预热。
一些人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陆断这边瞟。
“穿裙子长发看着像女孩的,其实是0,还有那个穿衬衫但肌肉很明显的是1……”
徐应盏在旁边给陆断指了几个,“还有那个,那个都是0,1比较少,大多数人都是可攻可受,在上面下面都行。”
“是不是感觉一眼就能看出来?”
“嗯。”陆断头有点晕,人更憋得慌,没劲。
他看这些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是真闹心,被人要微信也很烦,脸臭的要命。
徐应盏观察他的表情,笑了下,“也有不明显的,你看左边那个卡座,刚坐下的。”
“挺高挺帅吧?跟你比也没差多少。但他是0,开业第一天就来过,只看不玩,清冷禁欲型的,特别受欢迎。”
徐应盏的语气明显是有点羡慕那个人,陆断压着不耐烦偏头看了眼。
对方离他十米左右,侧身坐着,皮肤冷白,在灯光下衬得很显眼,没坐下多久左右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陆断眯了下眼,“许应?”
这家伙怎么在这?
“谁?”徐应盏大吃一惊,“你认识他?”
“在学校见过几次,不熟。”陆断收回视线,不打算管别人的私生活。
不过……许应居然也喜欢男人?
现在的同性恋者这么常见吗?怎么小呆子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幸好是0,不是情敌。
不然就看喻白那么喜欢许应的架势……啧。
陆断仰头,喉结滚动,把柠檬水喝出了一种伏特加的气势。
徐应盏又给他添了一杯,随口聊,“他是老师?”
“嗯。”
徐应盏笑,“听起来更禁欲了。”
陆断不说话,反正他除了烦和嫌弃那些人以外,没有任何感觉。
没必要再待下去,有这个时间不如练拳,他起身,“买单吧。”
这二十分钟已经够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了确实非喻白不行。
弯了但没完全弯,心动对象只是喻白,和性别无关。
纯爱吗……
陆断明明没喝酒,却感到胸腔内燃着一团炽热。
“这就走啦?”徐应盏还有点舍不得,给他结账,眼睛随意瞟向门口。
突然眼神一亮,“嚯,这两个好嫩啊,看着跟高中生似的,真可爱……”
一句话里也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到了陆断的神经,眼皮一跳,转头看过去。
门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拉拉扯扯。
头上有啾的那个抓着另一个的胳膊,满脸好奇,睁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到处乱看,隔着老远都能看出他的新奇和兴奋。
操。
陆断的脸色陡然一沉,浑身气压骤降,钱往台面一拍,大步朝着门口走过去。
徐应盏被他突然变脸吓得一头雾水:难道认识?
正看向门口的许应也注意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但不确定,他皱了下眉,同样起身过去。
喻白正在门口和姜姜一起试探地往里走,姜姜是想直接冲进去,但是喻白揪着他衣服,他只能配合。
“…我有点紧张。”喻白扭头看着姜姜,缓缓吞了下口水,“感觉有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而且他穿的有点多,这里又燥又热,才进来就出汗了。
“有人贪图你的美貌。”姜姜老神在在地说:“不用紧张,咱俩是来长见识,又不是来偷。人”
视线里突然多了个气势汹汹的人,姜姜神色一变,瞬间闭上了嘴,眼神转开。
喻白捏了捏发热的耳朵,“怎么了?”
“你猜。”
陆断阴森森的声音从喻白后脑勺传来,听起来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一般刺骨,穿透耳膜,好像要刀人。
“唰”地一下,喻白的后颈冰凉一片,大脑瞬间死机,张着嘴巴身体抖了一下,僵硬扭头。
“陆、陆断……”他干巴巴地动了一下唇,声如蚊蝇,甚至都不敢抬头。
陆断宽阔的身体投下阴影将人完全罩住,低着头,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喻白,气息如缓缓逼近的野兽,忽地咧嘴一笑。
救命!
喻白的睫毛颤了两颤。
与此同时,许应也从侧面走来,离得近才终于看清了人,还真是他的两个学生,“小白,姜姜?”
“许老师?”
“陆先生?”
“许应?”
第28章 憋屈
“老师您也在这!?”
“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这里?”
“许应, 你过来干什么。”
四个人在大厅门口聚堆,三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每人一个语气, 一个声调。
人声在昏暗的彩灯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不甚明显, 却感觉尤其混乱。
喻白埋着头装鹌鹑,手指偷偷揪着身上的外套往中间拢,拢了又拢。
“姜姜,你……”许应眉心微蹙,清俊的脸庞上写满欲言又止。
他这学生到底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整个前胸几乎都敞着,还挂着几根链条。
许应一个快三十的人看一眼都脸红。
周围开始有人聚集过来,都以为是什么小情侣现场捉奸的极限修罗场,还是四个人的,这得多热闹?
1对3还是2v2啊?有点微妙呢。
有些小声议论细细碎碎地传进几人耳朵里。
陆断深吸一口气,按着喻白的肩头让他转身, 顺势单手往怀里拢住,压着怒火沉吟一声,“先出去。”
于是忽略身后的八卦目光和议论, 四个人一个护一个地离开酒吧。
现在九月末, 入了秋, 外头有点风,可喻白的脸依旧滚烫,甚至有点汗流浃背。
他不敢说一个字, 蔫头耷脑的模样让人舍不得指责。
陆断胸口起伏, 看起来像是在竭力平复不稳定的情绪。
“你们, ”许应叹了声气,默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姜姜。
“谢谢许老师……”姜姜尴尬得要死, 低着头瞟了一眼人。
看许老师的表情,应该是被他今天得性感战袍震撼到了。
唉,真的太社死。
他兴致勃勃地非要带好朋友来gay吧涨见识,结果刚进门就被老师兼老板、还有好朋友的哥哥抓了个现行。
都凑成一桌麻将了。
姜姜甚至都不敢再问第二遍那两位怎么也在gay吧。
尤其是陆断,那表情比第一次在医院门口遇见季述安的时候更像要杀人。
他满头大汗地想:乖宝,祝好。
喻白真的不是很好。
刚刚陆断拨了下他的外套边缘,蕾丝外的羽毛蹭了好几下,磨得他胸口一痒,身体敏感地抖了一下,泛起红。
“喻白!”陆断一晃眼就看到了喻白里面的衣服,眼底的震惊无法形容。
他“唰”地一下用外套给喻白包得严严实实,身体往前一挡,额角青筋直跳,“许老师,我先带他走了。”
“刚才的事”
“放心。”许应点了下头,他明白陆断的意思,语气稍微有些严肃,“姜姜,你也跟我来。”
他得把这位“衣衫不整”的好学生安全送回才能放心。
四个人总不能就这么站着让路人看热闹,酒吧门口还跟出来几个探头探脑的围观群众,注定是要两两散开的。
两方各自分开走的画面,在围观群众眼里像极了家里大人来抓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回家。
差别是,一个头上扎啾的是被拎着走,另一个则是老老实实低头跟着人走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酒吧里知道一点内情的,就能从中品出一丝不一样的意味:前面那对关系不太简单的样子。
那位双开门大高个的反应有点微妙啊。
喻白像只小猫崽子似的被浑身窜火的陆断扔进了车的后座。
副驾驶平时都放着那桶戒烟用的糖,他这会儿没心思挪。
喻白屁股刚挨到坐垫,抬头就看到按着车门气势汹汹的陆断,吞吞口水,打开另一侧车门窜了下去。
陆断刚合上这边的门,一抬头发现喻白居然从对面钻出来了,隔着一辆车试图躲避他。
他在震惊和愤怒两种交织的情绪中怔愣两秒,随即嘴角一抽,气笑了,“你还敢跑?”
陆断咬牙切齿地招了下手,“过来。”
“…我不要。”喻白惊恐地摇摇脑袋,他感觉陆断的样子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那你就打算穿你身上这破衣服在大街上站着?赶紧上车。”
“…那你别凶我,我就上。”
“呵,我目前为止哪句话凶你了?”
“你明明哪句都很凶……”
喻白隔着一辆车,猫捉老鼠似的很没底气地跟陆断对峙,声音不大,气势也无,偏偏能让陆断一度十分无语。
“行,我不跟你算账,咱们回家,你不是要给叔叔阿姨收拾房间?”陆断暂缓了语气。
他变脸太快,喻白狐疑地瞅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眨巴着泪眼抿唇问:“真的吗?”
“嗯。”
“那,那你别骗我,我只是和姜姜来看看的。”喻白怂的不行,还不忘解释一句。
陆断又“嗯”。
喻白这才慢吞吞地上了车,毕竟他也不想被人围观。
陆断把人哄住了,深吸一口气,上车发动车子,径直回家,一路没说话,车内气氛莫名凝重。
直到到了地下停车场,喻白的小心脏始终紧张的悬着,他眼皮一直在跳,似有若无的危机感始终包围着他。
“到了。”
陆断已经下了车,但喻白的手还抓在车门的卡扣上犹豫。
陆断却没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从外面打开车门,弯腰把人拎了出来。
“哎”喻白被抓着手臂和衣领,吭吭唧唧地挣扎了几下,结果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陆断抗到肩头,打了下屁股。
他瞬间就老实了,蔫头耷脑地红了半截身子。
陆断怎么还拍人屁股啊,他他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喻白闷声闷气地说,柔软的嗓音仿佛带着潮意。
陆断冷笑,“放你下来?然后你打算满停车场跟我玩捉迷藏?”
喻白被堵得没话说了,就这么被抗到了电梯门口脚才落地,被陆断推了进去。
还好电梯里没其他人。
“你现在还有一分钟想想待会儿怎么跟我说。”陆断用力摁了下电梯按钮。
喻白吸了下鼻子,有点委屈,眼圈红红,“你不是说不算账了吗?”
“假的。”陆断咧嘴笑,笑意不达眼底。
电梯到了,陆断抓着喻白的手腕把人带回家。到门口鞋都没顾得上换,直接将人扔到了沙发上。
喻白惊慌失措地要跑,又被陆断拉回来用双手圈住,结实有力的手臂挡在喻白两侧,让人无处可逃。
摆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想亲昵主人,却被陆断吓得没敢靠近,竖着耳朵警惕地蹲在旁边。
陆断一点一点地俯身靠近喻白,眯了下眼,语气危险,“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不让你去那种地方。”
“是,”喻白垂着脑袋不敢看人,声音很小,“但是我,我……”
完蛋,他狡辩不出来。
“你?你都干了什么?”陆断一只膝盖抵在喻白腿边,身体还克制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低垂着眼,语气不冷不热,听起来却莫名瘆人,“跟我发消息说实验课晚点?”
“晚饭和朋友在食堂吃?”
“放我鸽子?”
“然后背着我去gay吧?”
“我看你是想去‘吃’顿好的,是吗?”
陆断忽然低头靠得更近,在他颈侧嗅了一下,偏头在喻白耳侧冷笑,“还喷香水。”
他说着,伸手拨开一点喻白本就有点乱了的外套前襟,指尖在露出来的羽毛边缘轻轻弹了两下,羽毛下面,白嫩的皮肉隔着一层蕾丝隐约可见。
陆断的眼底隐隐发红,“蕾丝,羽毛,挺性感。”
“行啊喻白,我看你是要去吃人啊。”
他克制而颤抖地收回手,在他耳边笑得凉飕飕的。
这呆子就没想过穿成这样无形中暗示了那些成年人什么?
但凡换个人,去了就他妈是等着被吃的。
喻白被他的呼吸接连扫过,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往一侧缩缩,嗓音添了点哭腔,“…不是,我是好奇才去的。”
“好奇。”陆断点了下头,身体后撤坐到茶几上,胸口起伏,神色难辨分不出喜怒。
这和他以往发火的态度不太一样,喻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陆断……”
“你、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去了,真的,陆断哥哥……”
陆断冷静了几秒,被他湿漉漉的泪眼一看,软乎乎的嗓音一喊,骤然泄了火,空落落的,心里生出几分茫然。
按在茶几边缘的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他想质问的话都问完了,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答案。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
有点生气,有点嫉妒,要说发火他也发了,还是觉得胸口沉闷。
没名没分的,更没立场。
很憋屈。
还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强行把喻白身上那碍眼的衣服扒了,再换上他自己的衣服,让人浑身上下都沾染他的气息和味道吗?
陆断觉得自己真是下午在酒吧呆魔障了,居然有这种想法。
“去洗澡。”他闭了下眼,手指着浴室,“把你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洗干净,衣服换了。”
喻白瞅着他,小心地挪挪屁股,忙不迭跑进卧室拿衣服,然后钻进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陆断还坐在沙发上,鞋已经换了,给他准备的拖鞋也放在浴室门口,沙发整理过,地扫过,茶几也清理干净了,上面只放了那副红黑配色的拳套。
陆断坐在沙发上,看着拳套,好像在发呆一样。
喻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你不生气了嘛?”
“嗯。”陆断看了半天喻白送他的礼物,已然熄火了,冷静后声音压得极低,“我凭什么生气。”
喻白没听清,“什么?”
陆断却站起身,“没什么,上楼吧。”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不能让喻白继续把他当成哥哥。
而是一个可能会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的男人,有各种情绪也有欲。望的男人。
毕竟是第一次开窍尝到了喜欢的滋味,陆断目标明确,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当什么狗屁“哥哥”。
否则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他想约束人,但凡小呆子硬着脾气说一句“你凭什么管我”,他都会哑口无言。
光是想想那种情况,就令他憋屈的要死。
杜绝,必须杜绝!
…
喻白跟陆断一起倒楼上收拾房间,其实要整理的东西很少,卫生打扫一下,床单被套换一下,换下来的洗干净晾好。
再没什么别的事了。
喻白收拾浴室的时候,陆断眼睛一瞟看到了某个沐浴露,“你在家也用这个?”
还是那玫瑰味儿的,喻白家里的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掉。
喻白摇头,“我买新的了。”
“哦。”陆断其实根本没管他用不用,拎起来反手扔进垃圾桶里。
“还有什么?”
喻白正在洗手,闻言愣了下,有点懵,“什么还有什么?”
陆断绷着下颌,淡声,“你家里还有什么和那个男的有关的东西?”
“项链?”他目光扫过喻白的脖子,这几天没发现小呆子戴项链,也不知道放哪了。
喻白呆呆地“啊”了声,“我扔了。”
“别的呢?情侣装?戒指?以前他送的那些礼物,都扔了?”
喻白“唔”了声,想了想,“衣柜里好像还……”
“找出来,我帮你扔,现在就扔。”陆断冷声。
喻白:“……”
是他的错觉吗?
感觉陆断好在意他和季述安的事,连这些东西都要管。
而且因为他偷偷去酒吧的事,喻白总觉得陆断还没完全消气,这人浑身低气压得很,他一直也没怎么敢主动说几句话。
陆断突然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愣着干什么?”
“喔。”
喻白就乖巧地去收拾了,陆断跟在他身后。
每当喻白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衣服,陆断的脸色就黑一个度。
衣柜翻完,还有抽屉要翻,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不少,什么手链手表手环,情侣对戒,情侣胸针的……都是喻白和另一个男的谈过的证明。
看得陆断直牙酸,他没好脸色地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垃圾袋里扔,也不说话,后槽牙几乎要磨碎。
喻白收拾完了,慢吞吞地蹲在陆断面前。
陆断陡然抬眼,“没了?”
“没了。”喻白点点头,小声说:“真的都要扔吗?有的可以挂二手网站卖掉的……”
“差你那点钱?你就当卖我了,我给你折现。”陆断掏出手机,先给喻白转了一万块钱。
喻白大惊失色,“我不用,陆断,你怎么还转这么多啊……”
他没打算要陆断的钱,这都是他实习三个多月的工资了。
“你自己买,别以后有男的给你买点什么,你就哭天抹泪地跟人好。”陆断心里酸得不行。
“我没有跟……”喻白呆呆的,抿了下唇,“可是……为什么啊?我不能要你的钱。”
“没为什么,看不顺眼,给你的你就收着。”陆断把一堆垃圾装好打了个死结,拎着几个黑色垃圾袋起身,下楼。
喻白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真不能要你的钱。”
“那你想要谁的?”陆断倏地转身。
喻白冷不丁撞到他怀里,鼻尖酸了一下,“我谁的都不要,我自己会挣钱的。”
而且爸爸妈妈每个月都给他生活费,喻白从来不缺钱花。
陆断没说话,越过喻白大步往前走,不想继续这个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陆断,你等等我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喻白小跑追上去,跟着他上电梯。
到家门口的时候,陆断开门进屋,等喻白进来后,忽然开口,“喻白。”
他语气莫名有点严肃,喻白一愣,被他眼神盯得心慌慌的,“怎…怎么了?”
救命,陆断今晚回来之后怎么一直哪里怪怪的……
陆断喉结滚了一下,不想等了,哑声,“你怎么就不问,我晚上为什么也在酒吧?”
第29章 直男出柜
这话问得其实有点突然, 喻白从被抓之后就一直心慌慌的,还没想过这些。
他怔愣两秒,眨了下眼, “对哦……”
“许老师怎么也在那里?”
陆断青筋一蹦, 咬紧后槽牙,“我让你问我。”
“啊?你不是去给朋友捧场的吗?”喻白这时候反应倒快了,尽管表情还有点懵。
“难道不是吗?”
“不是,那是江徊朋友,又不是我的。”
陆断心里很燥热,呼之欲出的兴奋和激动险些让他按捺不住,他压制着,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捏了捏喻白的耳朵,“再想。”
啧,小呆子怎么这么嫩,他手上都没用劲儿, 白皙的耳垂就红了,看着就让人想轻轻咬上一口。
陆断想到这里,骤然凝神靠, 这两天越来越像变态了。
“唔…”喻白微微皱着眉, 狐疑道:“你不会是猜到我会去, 所以故意去堵我吧?”
“你、你跟踪我!?”喻白吃惊。
陆断嘴角一抽,没忍住用力碾了下他的耳垂,“不是,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甚至怀疑他跟踪, 都没往正确的方向上思考。
“啊……”喻白被他捏得有点疼, 轻轻扒掉陆断的手,自己把耳朵越揉越红, “那为什么,想不到了……”
他是真的有认真思考,但完全没有想出为什么陆断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gay吧,还把他把逮个现行。
一个直男,没理由呀。
陆断干嘛非让他猜。
喻白放弃思考了,有点埋怨地小声嘀咕,“反正总不能是因为喜欢男生才去的吧…”
他这句无端端的猜测说出来后,身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陆断垂眼看着喻白,没说话,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情愫涌动。
过了几秒,喻白反应过来不对劲,惊疑不定地抬起脑袋,“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什么?”陆断微微抬眼,“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说得很对,我是喜欢男生。”
喻白的瞳孔缓缓放大,好像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手脚僵硬,大脑死机,吞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
“嗯?我,我怎么样?”
想让人知道的目的达成,陆断状态显然比刚才放松许多,笑了一声,“我可没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那你也没说过你喜欢啊!
喻白震惊到差点连喘气都忘了,呆滞地张着嘴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脑袋嗡嗡作响,好久才深吸一口气。
陆断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
那之前陆断还把他扒光了换衣服……岂不是更羞耻了。
热意上涌,喻白的脸颊倏地爆红,低头捂住自己,被黑发遮挡住一半的耳朵在灯光下一颤一颤的,透着诱人的红。
傻眼了吧。
陆断躁动不安的心顿时软成一片,伸手揉了把喻白的脑袋,将他顺好的毛揉乱,最后轻轻拍了一下。
心道好好缓着吧,今天的惊吓已经够了,他的心意可以再缓一段时间,等喻白自己发觉发觉。
省得到时候吓到。
反正,窝边草他看得住,早晚都是他来啃。
…
喻白晚上一点也睡不着,连爸爸妈妈在群里发的消息他都回复得心不在焉。
姜姜也给他发了很多条微信。
姜姜:「乖宝,你还好不?你家竹马你家陆断应该不舍得打你的吧?」
姜姜:「你说他怎么会在gay吧?还有许老师!许老师怎么也在啊!!你不知道他送我回学校的时候,在车上我都尴尬死了」
姜姜:「哎,我也不敢问许老师是不是gay,但我觉得是,藏得好深啊……」
之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许老师都知道喻白和季述安谈过的,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姜那时候还觉得是许老师情绪心态稳定,没想到居然是同道中人。
不然哪有正常直男闲得没事去gay吧啊?
总不能是专门为了抓学生吧?
那可是他们的私生活,没。嫖。没。赌的,老师也不能管那么多呀。
而且怎么就那么巧,陆断和许老师竟然都在!
姜姜:「啊!乖宝!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陆断了,他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这些消息都是姜姜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他的反应就比喻白快很多,那时候喻白还傻愣愣地在自己家里收拾垃圾,并没有看到。
后来喻白就收到了来自陆断的“惊喜暴击”,精神状态到现在还有点飘忽不定。
感觉脑袋空空。
喻白抓着手机,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方,点了几下,「他说是」
没过几秒,姜姜的电话就飚了过来,风风火火如他本人。
喻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喂,姜姜……”
“陆断跟你说他喜欢男的!?”姜姜一贯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直接开问:“今晚?怎么说的?”
“你小声点。”喻白丢走的魂都被姜姜的嘹亮嗓门喊了回来。
他缓了缓把今晚的情况全都老实交代了。
姜姜听得很仔细。
“他让你把以前那些东西都扔了的?还在旁边看着你扔?”
“还让你跟他用同款沐浴露!?”
“他还亲口告诉你他喜欢男的……”
姜姜把关键信息在心里归纳总结了一番,震惊地瞪大双眼,惊声尖叫,“那他不就是喜欢你吗?”
“不是不是。”喻白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慌乱道,“怎么会呢?他是我哥哥啊。”
“谁家哥哥还让弟弟跟自己用同款沐浴露啊?”
姜姜举着手机,缓了口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可没觉得他喜欢男的,白白你知道我gay达很准的,说明起码那时候他不喜欢男的啊。”
“你家陆断心思不单纯啊,他肯定是直男出柜,还是近期的事……”姜姜有条有理地分析,“而且他身边不就你一个男生吗!?”
姜姜的语气分明十分激动。
最开始他还偷偷地想磕过喻白和陆断,但是喻白刚分手的状态不是很好,基本每天上班眼睛都是红的,而且又遇到了那么多事,姜姜就把磕cp的想法压了下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一个多月过去了,“正主”居然在亲自给他喂粮!
好好好,他就说怎么今天下午在gay吧被逮住的时候,陆断的表情为什么像要杀人似的呢。
这下破案了。吃醋,酸的。
“不可能的。”
喻白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好像炸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不会的。”
“怎么不会?竹马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你又这么漂亮可爱,谁在你身边被掰弯不是很正常的事?”
姜姜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在他心里白白就是有那样的魅力。
喻白有点头大地捂住脑袋,手机放到旁边开免提,倒在床上,蔫蔫地否认,“…我没有掰他。”
“那就是他自己弯了,哈,陆断肯定是贪图你的美色!”
喻白被他说的脸有点红,小声说,“可是我们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每天都见得到。”
怎么会和什么“美色”有关系呢?
“那他回来那天,你不还是没认出来他?”姜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而且我记得你说,他一眼就认出你了啊?”
“你们两个不是分开了几年吗?说不定他走之前就对你有想法了!要不然时隔…几年?六年?六年不联系,还能看一眼就认出邻居家的弟弟?”
姜姜真是越理越有底气,“他还对你那么好,每天接送你,帮你照顾猫,他自己不是不喜欢猫吗?”
喻白都被他一连串声嘶力竭却又异常坚定有理的论据给说服了。
他明明不困,但现在莫名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用力摇了摇脑袋,保持清醒,“还是不对。”
“小时候陆断就对我这么好了,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他喜…那、那什么我吧。”
喻白把自己说脸红了。
什么陆断喜欢他啊,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要是家里的亲哥哥离开六年,回来也能认出弟弟的吧?”
隔着手机,喻白的声音听起来很小很小。
“那你怎么认不出来你亲哥哥呢?”姜姜此刻兴奋得很,思路比平时做实验做题都清晰。
“他走的时候都已经成年了,长相不会再怎么变,你认不出来。但那时候你才多大啊,13?你都没长开呢,现在肯定变模样了,他还能一眼认出来你!”
“知道这说明什么吗?”姜姜扬着音调。
喻白捏了捏开始发烫的耳朵,“什么啊?”
“说明陆断这几年心里一直惦记你。”姜姜在电话那边捂着心口感叹。
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磕到真的了。
喻白听完后抿了抿唇,“我只是记性不好……”
“不是,白白!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姜姜有点急。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撬开喻白的小脑袋瓜,钻进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好,那你怎么解释他跟你说他喜欢男人的事?”
“想让我以后注意点……别靠太近?”喻白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憋了几秒,憋出这么一句。
姜姜:“……”
姜姜:“”
不错,真想给你piapia鼓掌。
月老的牵的钢筋到喻白这里都能给他一句话掰断了。
姜姜无奈叹气,“乖宝,你说实话,是不是感觉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嗯。”喻白让被子闷得脸比刚才热,咬了下嘴唇,“而且、而且你说的这些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呀。”
“万一……”
“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尴尬是吗?”姜姜冷静下来了。
他其实还是能理解喻白的想法的,开始后悔自己嘴快,“啊啊啊怪我,一下子和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呜呜呜对不起啊乖宝。”
“没事啊,没事。”喻白赶忙说:“没关系的,我没有怪你。”
“那咱们就自然点,不想了?”姜姜的音量也减小了,“你们就和以前一样相处嘛。”
喻白“嗯嗯”两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眨了下眼,“好。”
只是陆断也喜欢男生这件事,喻白觉得自己可能还得适应几天-
陆断做了个梦,三点半不到,惊醒了,满头冷汗。
他梦到喻白知道他喜欢男人后就开始处处躲着他,跟他保持距离。
梦里的小呆子也不再软声软气地叫他“陆断哥哥”了,而是冷冰冰地改口叫“断哥”,和江徊那几个一样。
猫也送走了,人从他家里搬了出去,有事也不找他。
摆明了一副从此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既视感。
陆断睁眼后心悸得厉害,小臂横在额头上喘着粗气骂了句:什么B梦。
要继续睡也睡不着,陆断干脆起来冲了个冷水澡,换了套衣服,到卧室门口往里看了喻白一眼。
还行,睡得挺踏实。
陆断松了松心。
客厅里,摆摆也蜷在猫抓板上呼呼大睡,陆断花了大几百块钱给它买的猫别墅从来都不睡,二十块钱的纸壳宝贝似的扒着不撒手。
野猪吃不了细糠。
陆断像是抽风了一样,大步走过去,用力在猫崽子头上揉了好几下。
摆摆一脸懵逼地睁眼,伸出前爪,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
“不许叫。”陆断指着它压低声音警告。
然后拎着猫丢进了猫别墅里面,因那个破梦而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拎着车钥匙扬长而去。
迷迷糊糊被扔到毯子里的摆摆:0.0?
人类的心思,好难猜。
凌晨四点,江徊鼾声如雷。
一阵催魂般的手机铃声忽然响彻整个室内,江徊“唰”地睁开眼,心脏突突两秒,接通电话。
“江徊,没睡吧?”电话里,陆断懒倦的声音在美妙的夜晚听起来如同恶魔低语,“来一趟?”
江徊:“……”
四十分钟后,拳击馆在一片晨曦微光中开了门。
江徊打着哈欠跟在他断哥后面,眼袋吊着老高,“干啥啊断哥,这么早喊我,不是下周才开业么?”
陆断没说话。
江徊揉了下眼睛,警觉起来,“你不会找我来陪练吧?”
“我肋骨上的淤青还没散呢,断哥你当个人……”
陆断回头看他一眼,“打会儿游戏?”
江徊傻眼,“啊?”
拳击馆二层就有电竞设备,陆断前几天新装上的,陈最和周寻昭喜欢玩,每人资助了一台电脑供他们平时过来的时候,自己玩。
“寻昭相亲怎么样?”陆断开电脑的时候随口问了句。
江徊有点魔幻,“没听他说呢,昨儿下午才相的亲。”
所以他断哥到底为什么凌晨四点不睡觉喊他出来打电脑游戏,聊得确实寻昭相亲的事?
这到底哪个跟哪个搭边儿了?
“昨天下午?”陆断皱眉,“是吗?怎么感觉过去很久。”
“断哥你一晚上没睡?”人不会懵逼了吧。
江徊瞅他断哥一眼,眼睛不经意瞟到电脑屏幕,瞪大眼睛,“你这玩的啥?咱不是打lol吗?”
“没精力。”陆断是在网页上随便点开的一个小游戏,他扫了眼名字,拖着调子念,“…呆呆小猫就酱紫开跳、吧?”
江徊:“……”
陆断:“……”
操,这什么鬼东西。
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抖了一下,游戏开始了。
陆断:“……”
“游戏名是‘小猫蹦极吗’。”江徊憋着笑,“断哥你念的是小游戏简介。”
其实就是个躲避型小游戏,上面有火烧,下面有安全的平台和刀山火海,每往下一层都有积分,不知道极限在哪。
“。”陆断冷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它爱蹦不蹦。”
江徊看了眼屏幕,小猫在他断哥英明神武的指挥下已经掉进刀山了,血条没一半。
而他断哥看起来神色严肃,显然已经认真对敌。
江徊挠了挠脸,没敢说话,自己打lol去。
他输了几把,玩不动了,又开始困。
扭头一看他断哥,居然在走神,屏幕上一个灰色的“OVER”看起来停了很久。
“断哥?”江徊拍他一下,“咋啦?”
昨天下午打拳的时候就兴致不高的样子,怎么今早还这样?
断哥凌晨喊他出来到底干啥?
江徊不信真是单纯打游戏。
陆断被他拍得“嗯”了声,眉头微皱,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不知道,有点担心。”
“慌。”
“要是真接受不了怎么办?”
“又不能来硬的。”
“啧,好烦。”
江徊:“……”
完了,断哥疯了,说的话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啥来硬的?”
江徊这会儿怎么都是只能联想到喻白身上,吓得瞪了下眼,赶紧劝道:“硬…硬来不合适吧。”
断哥不是应该才确定对喻白的心意不久吗?怎么进展这么神速,都到那一步了吗?
“那种事不得水到渠成才行?”
“不能来硬的断哥,这绝对不行,你可千万别冲动。”
“别烦,忍住脾气,真的,你别伤到人家。”
江徊火急火燎地劝了好几句,结果他断哥根本没听,还在那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唇角绷得老直。
“要不还是我给你要文包吧,你看看发泄一下……”江徊说:“顺便提前研究研究?”
“什么文包?”陆断偏头,顿了下,“行,给我吧。”
江徊:“……”
这句话这倒你听见了啊???
…
喻白早上七点的闹钟,在床上赖了五分钟等身体和大脑开机。
出了卧室就习惯性地往厨房跑,扒在门口探头探脑,“今天早上吃什么啊陆断?”
陆断刚从微波炉里取出牛奶,闻言转过身,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喻白漂亮的脸蛋上停顿两秒,忽然笑了下,“早。”
“早啊。”喻白愣了愣,拨拨自己睡乱的刘海,很执着地问:“吃什么?”
“你最喜欢的南瓜三明治,还有你不喜欢的牛奶。”陆断清了清嗓,眼看着喻白的小脸垮下来,“那也得喝,就一杯,必须喝完。”
喻白瘪嘴,“喔。”
陆断端着牛奶走过去,推了推喻白的肩,催促道:“洗漱了吗?就知道要吃的,快去。”
喻白小声“切”了下,伸手揉了揉跳到他身上的摆摆的脑袋,刷牙洗脸去了。
陆断这顿早饭吃得有点爽。
怎么说呢。
小呆子看起来还是平时样子,并没有他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那种生疏和不自在。
他担惊受怕一早上的心安定不少,人也没那么烦躁了。
喻白知道他喜欢男人后没有避开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自在。
果然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要不是在车上给喻白系安全带的时候,喻白抿起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一下,陆断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没说过自己“喜欢男人”的话。
喻白害羞了。
开始把他当男人看了。
陆断心情愉悦,顿感前途一片大好-
愉悦的日子持续了两天,周三这天,喻白的爸爸妈妈周三要回来了。
陆断坚决不同意喻白把猫也一起挪回家。
“叔叔阿姨就回来七八天,你折腾猫什么,我帮你照顾,你想看它随时过来,又不是没钥匙。”
“那也行,那就辛苦你了啊。”喻白想了想,补上一句,“陆断哥哥。”
陆断“啧”一声,“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下午四点,飞机落地,现在三点四十。
喻白坐在陆断的车副驾上,好几次诚惶诚恐地转头瞅着陆断,“你答应过我的啊,不可以跟爸爸妈妈说我谈恋爱的事,还有军训……”
“知道。”陆断有点不耐烦,“早上醒了就在念,你再提你那破恋爱一次试试?”
尽管喻白一次没提名字,但“季述安”三个字已经在他脑子里转大半天了。
小呆子和那个烂人有过一段就已经够让他心里长刺的了,还提起来没完。
喻白怯懦,“那我不是怕你……”
“1。”陆断凉飕飕地扫他一眼。
喻白立马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越靠近机场,他搓手的频率越高。
“你紧张?”陆断抓着方向盘的手心在冒汗,“接叔叔阿姨你紧张什么?”
他现在才是真有点紧张。
喻白垂眼,突然有点哽咽,“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爸爸妈妈从他上了大学开始就变得很忙很忙,天南海北地到处飞。发消息、回消息几乎都是断断续续,基本不在一个时间段上,连视频电话的机会也很少。
喻白很想他们。
陆断默了下,抬手轻揉了下喻白的脑袋,“一会儿不就见到了?不哭了,乖。”
喻白哼哼唧唧地“嗯”一声。
这个时间机场人来人往,喻白的手腕被陆断牵着,说是怕走散。
其实怎么会呢?但喻白就是傻愣愣地让陆断拉着了。
因为他觉得陆断个子高,穿了一身黑还戴帽子,爸爸妈妈出来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没想到事实也确实如此。
四十出头的喻明生身形偏瘦,气质儒雅,右手推行李,左手牵着自己老婆的手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某个大高个。
他定了定神,看到大高个身边还牵了个矮点的。
“是咱儿子和陆家小子。”喻明生拍了下老婆的手,神色隐隐有些激动。
林菁却已经松开他的手往那边走了。
她穿了条连衣长裙,身上的防晒服长款飘逸,走路飘逸带风,“白白,儿子,宝贝,妈妈在这里呢!”
喻白耳朵一动,“倏”地看过去,看到熟悉的人影后皱着的眉头立马松开,高兴地往那边跑,“妈妈!”
他越过人群,过去抱了抱母亲,思念之情与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到底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抬手抹了下,“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也想你,让我看看,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哭鼻子呀?”
林菁比喻明生大一岁,外貌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保养得当的脸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眉眼明艳,五官很漂亮。
她的眼里也闪烁着泪水光芒,抬头看着喻白,还捏了捏他的脸,“长高了,还胖了点,真好,我儿子更帅了。”
喻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对了,你陆断哥哥呢?”
“妈妈,我爸呢?”
母子俩似乎才想起这场温馨会面还少了两个人。
“你还记得你爸?”喻明生提着俩行李箱过来,惯来儒雅的脸上有些许委屈,叹气道:“唉,这么多年啊,老婆不管我,儿子也不说想我。”
喻白摸摸鼻子,“爸爸,我也想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陆断也适时走到了喻白身后,默默接过喻明生手里的行李,弯着背点头道:“阿姨叔叔,好久不见。”
“陆断啊,我们好几年没看到你了,长这么高了。”喻明生拍拍他的手臂,点头赞叹,“真好啊,结实。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白白了。”
“你多大了?24是不是?”
“谈对象没有呢?”
这个问题问的自然是女朋友……
喻白和陆断同时陷入微妙的沉默,陆断看了眼喻白,镇定道:“还没,不急。”
就是希望未来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您老先别急。
林菁不赞同地怼了喻明生一下,对陆断笑了下,客气道:“你喻叔就是好奇。”
喻白没说话,低着头想:爸爸妈妈你们还是别好奇了。
“没关系,我们走吧,车在外面。”陆断说:“喻白亲自订的餐厅。”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在机场时的那仅有的一点因为时间产生的生疏,在三言两语中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吃饭的时候,喻明生和林菁对陆断的称呼也从“陆断”变成了,“小陆”。
喻白的眼角眉梢都写满了高兴,甚至还陪爸爸喝了口酒,白的。
他以前没喝过白酒,烈酒入喉,辣得他直吐舌头,抗拒道:“不行……”
喻明生爽朗地笑了几声,“我看这方面你还得跟爸爸学习。”
“儿子才多大,让他喝什么白酒,你这当爸的真是……”林菁往喻明生碗里夹了牛肉,“吃你的,少说话。”
陆断把手边的西瓜汁往喻白推了推,低声,“喝点饮料压一压,胃里难受吗?”
“没事。”喻白摇摇头。
陆断点了下头,站起来敬酒,“叔叔,我敬您一杯。”
林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儿子手里的西瓜汁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陆断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这么照顾弟弟。
平时聊天他们也听喻白说陆断对他很好,但总归是亲眼看到的才更好。
国庆之后他们还要走,最后一次,年关回来就再也不往外跑了。
后面这几个月还是要拜托陆断多照看她儿子。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陆断酒没少喝,但看起来并无醉意,神色依旧。
吃完饭到楼下大厅的时候,陆断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看向喻白,“我去接个电话,你先带叔叔阿姨到那边坐一下。”
“啊,好。”喻白点点头,喊爸爸妈妈一起过去等了。
陆断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才未接的来电显示:鲍毅。
他神色一凛,想到之前鲍队来送锦旗的时候在房间说的那些……-
“徐豹还有几个小弟,当时人没在工厂,听到信儿就跑了,他们知道老大被抓的事儿,不敢动警方,很有可能会回来报复你。”-
“我会监督他们的动向,及时电话通知你。陆断,他们手里可能有枪,你千万要小心。”
当时鲍毅说了这些,这几天陆断虽然时刻都有注意,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人跟踪,没人监督。
陆断本以为那几个漏网之鱼不会这么快找上来。
毕竟按照以往的办案经验,这些毒贩被通缉之后起码会先藏最少两三个月,才会再次有所行动。
但鲍毅的电话现在打来,说明敌人已经转回临川了,未来几天怕是不消停。
妈的,危险提前就提前了,怎么偏偏是今天。
就非得是今天?
陆断紧紧抓着手机站在门口,看了眼喻白那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很温馨的场面。
喻白还发现他在看,弯着眼睛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陆断就也笑着对他摆了下手,转身就变了脸色,沉下一口气,回拨电话,“喂,鲍队。”
第30章 受伤卖惨
喻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陆断打完电话回来就说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必须现在离开一趟。
陆断的神色有几分严肃与冷然,喻白突然想起陆断上次受伤, 满脸担心, “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也不知道陆断要去做什么事,但经过前面几次,本能地有点慌。
“不会。”陆断这种时候在喻白面前反而能够静下心来,轻轻揉了揉喻白的头发,“我喊了人来接你们,你和叔叔阿姨先回家。”
喻白点点头,又摇头,“我们打车就可以了。”
“不要打车,我让周寻昭过来了,你们见过,等下他来你可以放心跟他走。”
陆断轻轻拍了下喻白的肩膀, 转身去和喻白爸妈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在这里等大概十五分钟左右。
然后又看了喻白一眼,才大步离开饭店。
他总是能在各种情况下给人以莫大的安全感, 连背影也仿佛能撑起一方天地。
“陆断, 陆断。”喻白没忍住小跑着往前追了两步, 漂亮眉眼间的担忧溢于言表,“你不要受伤了。”
陆断笑了声,答应, “好。”
他走了, 喻白听他的话, 和爸爸妈妈在这等人来接。
俞明生身上酒气有点重,但人还是很清醒, 思衬道:“小陆念的警校,这是出任务去了?”
“不能,你忘了黎姝跟我聊的时候说陆断已经提前退役了,他回临川创业的。”林菁说:“他现在长大了,稳重多了,干什么心里有数,不用大人操心。”
黎姝就是陆断的妈妈,和她十多年的好姐妹了。
喻明生:“那他刚才一脸严肃是怎么了?还不让咱们打车,儿子,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刚才看见自己儿子和陆家小子在那边偷偷说话了,看起来关系还和小时候一样亲密。
喻明生笑了下,儿子有个哥哥关心照顾,是好事。
“他没说。”喻白摇摇头,“不过应该没事的,爸爸你放心吧。”
“哎,成年人谁没点急事啊,白白遇到夜诊急诊不也着急忙慌往外跑么?”
林菁轻拍喻明生的手,“别管了,小陆给咱们接风做的这么周到,明天中午我下厨,喊他来家里吃。”
“我知道了,老婆。”喻明生这会儿醉意有点上来了,靠着林菁的肩膀,闭眼道:“你和儿子说说话,我缓缓。”
“难受就说啊。”林菁叹气,转头和儿子说话去了。
他们聊点日常生活,家长里短,时间无形中过得很快。
十几分钟后,周寻昭到达餐厅,走进来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周寻昭,是陆断的战友,他让我来接你们。”
“喻白,我们之前见过一次。”周寻昭转头,笑了下,“还记得我吗?”
“记得。”喻白点头,“陆断和我说了你会来。”
周寻昭点头,“好,那我们走吧。”
这个饭店离喻白家里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其实很近,如果不等周寻昭的话,这会儿他们可能都已经到家了,但陆断怕不安全。
周寻昭把喻白一家人送到,然后给陆断发了条消息:安全抵达。
没一会儿,陆断回了个“OK”的手势,「谢了。」
周寻昭挑了下眉,收起手机。
断哥找他帮忙的时候不说怎么回事,感觉不对劲。
…
陆断在警局听鲍毅说了许久那几个流窜毒贩的逃窜路线,对方是趁着国庆人多的流量才回到临川的。
他们可以跑,可以出境,完全可以不回来,如果他们有心藏起来,那警方可能要花费一年半载甚至几年的功夫才能把人挖出来。
或者永远挖不出来。
但他们回来了,说明就是冲着抓他们“大哥”的人来的,也就是冲着陆断。
亡命之徒,回来报仇的,对方估计在这个国庆假期内就会动手。
现在警方有点被动,所有的排查都不能大张旗鼓,怕对方狗急跳墙伤害人民群众。
陆断大概了解完情况,手搭在会议桌上敲了两下,神色微沉,“不能给我配枪,是吗。”
“是。”鲍毅说:“但我会让小薛和浩子暗中保护你,陆断,我们这次必须得抓住他们。”
“我知道你已经退役了,也没有重回警队的打算,这连续几次波及到你我很抱歉,但现在没有办法,我们需要你配合。”
陆断点头,“我知道,这几天晚上我会挑人少的地方走,给他们机会,能不能抓到就看你们了,鲍队。”
“防弹衣穿着。”鲍毅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都是对陆断的欣赏,拍了下他的肩,“把人身安全在第一位,记住了,别不要命。”
陆断稍一沉默,“是,收到。”-
这几天喻白和陆断断了联系,陆断在微信上告诉他自己要配合警察完成一个任务,让他记得到楼下喂猫,但不能把猫抱回家。
摆摆是陆断留在自己家的“人质”。
喻白没有问他是什么任务,只是让陆断注意安全,爸爸妈妈喊陆断吃饭也让喻白搪塞了过去。
他和陆断微信聊天很频繁,聊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放下手机就会开始提心吊胆。
喻白会不受控制地脑补一堆危险的事发生在陆断身上,所以只要空了的时候,他就想给陆断发消息。
一晃就是四天过去,这四天喻白过得有点煎熬,每天晚上都入睡困难,睡也不安稳。
凌晨一点,喻白惊醒,他被噩梦吓得满头大汗,嘴唇惨白地翻出手机给陆断发消息,问他在干嘛。
没想到陆断居然秒回:「这么晚不睡?你最近怎么有点黏人。」
大半夜的,他站在一家酒吧侧面的小巷子里,靠着墙,指缝夹了根烟,没抽,就那么点着,回消息的时候嘴角带笑。
离他不远的地方是和女警假装暧昧的两个保护他的刑警。
鲍毅在车里,没有露面,因为那些人认识他的脸。
第四天了,陆断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对方一定会动手。
他已经在这家酒吧晃悠了四天了,白天回拳击馆睡觉,跟喻白发消息喂定心丸,晚上就来这家酒吧“浪”。
再不动手国庆假期都结束了,那些人还得谋划跑路,起码预留两三天时间,前面再观察陆断几天,怎么算都是今晚动手。
陆断这不就出来抽烟给他们提供机会了么?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陆断收到了喻白的一条语音。
“陆断,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有人拿枪追你……”
柔软的嗓音似乎打了个寒颤,足以证明他有多担惊受怕。
陆断听到一半就把手机摁灭了,转过身来,抬眼看向另一侧的巷口。
漆黑的昏暗光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了两个人,他们背着光,看不清脸,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穷凶极恶之徒。
“你叫陆断。”
陆断挑眉,慢悠悠地挑衅道:“是我,你们有事?”
“呸,别装模作样,老子知道外面有警察,但老子今天必须杀了你给我哥报仇!”
两个人中的那高个子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完,把手从衣服胸口里拿出来,干脆果断地举枪对着陆断就是一下。
没有听到枪响,对方装了**,就是来要人命的。
子弹的速度太快,陆断神色一凛,凭着本能险险躲过,身体灵活地转到巷子外,背靠着墙,喉结滚动,心想:还真让喻白梦着了。
不过警方的伏击部署很全面,两个男警察注意到陆断这边出事,立刻靠近。
陆断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人。
巷子里那俩人一下没得手,对视一眼,矮个子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高个子那个却气血翻涌一心复仇,不管不顾地拿着枪追出。
他的枪藏在袖口里,人刚从巷子出来就被一个埋伏好的男警踢掉了枪。
陆断立刻把地上的枪踢到另一个男警那里,没想到那毒。贩反应也是很迅速,丢枪后立刻从腰间拿出一把刀,对着陆断的小腹捅过去,怒吼,“我杀了你!”
他挣脱力道大的身后的男警根本控制不住,大喊:“小心!”
另一位警察捡完枪就起身往陆断面前挡。
可惜晚了。
亡命之徒速度快力气大,陆断徒手握住半个刀柄,锋利的刀身穿过他的手心,刀尖险险地只扎进他左下腹的皮肉里面一点。
对方面目狰狞可怖地用力跟他抗衡,试图把刀子怼到陆断身体里。
“操”陆断忍着掌心的刺痛翻转手腕,神情狠戾,一脚踢在那人膝盖上。
对方噗通倒下,终于被两个警察彻底摁住。
“里边还有一个。”陆断转头喊。
周围一片混乱,俩警察去抓里面那个,鲍队和其他几个警察把这个围了,拷上手铐压上车。
他看向陆断,紧张道:“受伤了,车在那边,去医院。”
陆断眉头紧锁,抬起往下淌血的手,掌心隐约可见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边缘皮肉外翻,鲜血不停地往外涌。
你妈的,怎么不把老子手砍断。
陆断在心里骂了好几句,对鲍毅点头。这会儿不能逞强,手废了可不行。
他前几天才答应喻白不会受伤,操,转头就失信。
真服。
刚才那场面还不得不用空手接白刃,陆断心里不爽,没好气儿地看了眼鲍毅,直白道:“鲍队,你这几个手下反应太慢,欠练。”
不然他完全可以不受这个伤。
鲍毅:“……”
半小时后,陆断在医院做好止血和急救,才掏出手机给喻白发消息。
陆断告诉喻白自己没事,任务结束,明天可以去他家里吃饭。
喻白一直在床上等他的消息,几乎是秒回,「那你呢?你受伤了吗?」
陆断勾唇笑,「这么关心我啊?」
「就伤了手。」
喻白:「多严重?你现在去医院了吗,在哪个医院啊?疼不疼啊?」
他一连问了很多,显然是担心极了。
陆断其实还没那么严重,他受伤的那只手现在甚至还能拿着手机打字。
但他又觉得能打字就说明他手没那么疼,那喻白怎么心疼他?
于是陆断眼神一暗,犹豫两秒,把刚打的一排让喻白放心的字全都删了。
几秒后,喻白收到了一条语音,他心慌意乱地点开。
手机里面,陆断懒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听起来莫名有几分故意撒娇卖惨的意思。
“很疼,疼死我了,一动不敢动,明天吃饭都得你喂。”
喻白抓着手机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