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奚宁冷着一张小脸,把嘉宝抱过来,理都不理身边的顾骁白。
温存之后,他的性子格外温柔好说话,之前那种强硬的气势消散无几,温言软语地将人搂在怀里不停哄着,见她不肯理自己,就转而去逗她怀里的嘉宝。
奚宁觉得他就喜欢搞这软硬兼施的一套,可是自己偏偏每次都上了他的套,等回过神来再向他发脾气也于事无补,就算他嘴上毫不犹豫地道歉,下一次他还是照旧按自己心意行事。
虽然他没有真的要她,可是尺度却是一次一次不断在突破。
她气愤地拂开他的手,抱着嘉宝忿忿地率先回了卧室,虽然说他答应了让自己和嘉宝单独过夜,可是难得有和她独处的机会,他怎么舍得错过呢?
就这么着,虽然心里有些憋气,奚宁还是跟他在一起过了夜。
虽然他们没有真刀实枪地做,可刚才他都已经那样过了,她就算坚持不跟他睡一张床,除了自欺欺人,没有意义可言。
两人一猫胡乱睡了一晚后。
第二天醒来,她又被他捉住下巴,酣畅淋漓地吻了一通,直到她喘不上气地推他,顾骁白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告诉她早餐就在外面的餐桌上,然后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
奚宁摸了摸被吻得微肿的唇瓣,心里作出一个决定,既然她都已经付出这么些了,还不如听从顾骁白的建议,把嘉宝留在这里,不再送回猫咖去了,省得她总是担心。
这房子离学校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开车也算方便,顾骁白给她买的车是宝马M4,停在地下车库里,她还一次都没开过,以后她也可以开车来回学校。
在豪车如云的京市,M4中规中矩不算很扎眼,就算奚宁开这辆车去学校,也不会引起别人瞩目。A大学美术的富家千金并不在少数,连周微微这种从小城市考过来的美术生,也是相当有家底的独生女,父母给她买辆几十万的宝马都不在话下。
而且从宿舍搬到这个房子来,不但照顾嘉宝,她画画也没有时间限制了,其实奚宁还是喜欢有自己的空间,深夜反而是她更有创作灵感的时候,只是宿舍有门禁,她有时候灵感上头了,也只能没画完就草草结束。
反正她跟顾骁白这个未婚夫几度亲密,经历过昨晚在沙发上的那一遭,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破罐破摔了,就算他们俩人真的同居了,奚宁也不再觉得很难接受了。
果然人的心理防线是可以被一步步摧毁的。奚宁自嘲地想,原来她也不过如此,她也没法一直坚定不移,而接受和顾骁白的亲密,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比起她实际得到的东西,这点付出似乎也并不算什么。
奚宁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后,又饶有兴趣地问嘉宝喜不喜欢这里,嘉宝“喵”了好几声。奚宁便当作是它喜欢的意思,又逗了它一会。
一人一猫在房子里窝了一上午,奚宁上上下下转了一遍,选了一间明亮又通风好的屋子做她的画室。
她跟文婵约好了晚上要去木屋别墅,准备明天在那里给顾骁白办生日派对,别墅那里烤炉和食物都是现成的,文婵说连派对装饰都弄好了,她们不过是去打个前站,顺便享受一下悠闲的时光,毕竟那里在市郊,风景好又安静,各项休闲设施都齐全,她们几个女生可以先去度过一个闺蜜之夜。
奚宁想傍晚的时候先去买些烧烤调料,然后开车去学校接上周微微,就可以直接去别墅那里了。不过走之前她要给嘉宝准备好食物。
因为这里还没正式入住,并没有准备猫粮,奚宁想着嘉宝都快中午了还没吃饭,下楼去了旁边的超市买了两袋猫粮,又打包了一份番茄鸡蛋面准备当作自己的中饭。
回来开门时,她看到玄关处整齐地放了一双男士皮鞋。
这个点,顾骁白在实习单位午休,怎么会赶回来?
奚宁拎着猫粮和自己的午饭往屋里走,见到餐桌上摆了整整齐齐的几个精致的餐盒,估计他是怕自己中午没吃饭,所以给自己带的饭回来。
闻到一股从饭盒里散发出的食物香味,奚宁感觉手上拎的面条不太有食欲了。
见她回来,顾骁白接过她手里的猫粮,温声道:“快吃饭吧,待会儿就冷了,我在蜀丽订的餐,嘉宝我来喂它。”
奚宁从不在两人温存之后给他好脸,以免他更加得寸进尺。
这次也不例外。
她冷淡地“哦”了一声,坐在桌前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香气,诱的人食指大动。她的吃相很好看而且食欲也很好,如今这么一副肌骨莹润的模样,也是因为饮食很好才能造就的。
等到吃完这顿丰盛的午餐,坐在身旁的顾骁白,拿纸巾帮她揩了揩唇角,奚宁只感觉他的行为实在太过亲昵,有些别扭地拿过他手里的纸巾。
顾骁白含笑问道:“买了猫粮回来,是不打算把嘉宝送走了?”
奚宁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还是笑着,清沉的声音有一丝哑,“那我今晚也留下来住,可以么?”
奚宁顿时就羞恼了,“学长不如直接说你天天都要在这里住,那正好,你可以帮我好好养嘉宝,我还是照样住宿舍,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顾骁白很严肃地说,“嘉宝是你的宠物,不是我的,我不能为它负责。”
奚宁气得哼了一声,故意道:“那当然了,学长做律师是得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情,学长你也不会为我做的。”
顾骁白轻声笑了,还要再说什么,恰在此时,奚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奚宁掏出兜里的手机,一看到来电人是许静,不由蹙起了眉,她抬头同顾骁白对视一眼,从他黑沉的眼神里读到一丝不赞同,却还是立刻接了。
她礼貌地问候,“许阿姨。”
许静柔美可亲的声音传来,“宁宁,听文会长说,你们前天就从国外回来了。阿姨先恭喜你了,听说你这次表现得很出彩呢。”
奚宁和她自谦了几句,直到冷场也没提上次做家教的那件事。
许静见她是这个回避的反应,只好又旧事重提了一遍,“宁宁,阿姨也并不想为难你,要不你就先来教弟弟妹妹几节课,要是实在学业应付不过来,回头我就找个理由帮你拒绝。你也体谅阿姨一次,我毕竟答应了我婆婆的,而且上次你也没拒绝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奚宁也再没法糊弄过去了,她也没法说出上次没拒绝是因为她还没有跟荣恺彻底摊牌,原本她想跟他继续玩下去的,但现在她已经不想跟他继续那个无聊的游戏。
犹豫了几秒,奚宁只好道:“许阿姨,那我就先试几节课吧,不过我也只能带到下个月。”
许静这次没再说什么,立刻爽快的答应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周六,天气也好,我在花园暖房里给你们准备了下午茶,宁宁你待会儿就过来吧。”
挂完电话后,看到顾骁白那有点发冷的俊美脸庞,奚宁心底有一丝发怵。
她也明白,在几次有意无意之下,现在的他对荣恺已经厌恶至极,哪怕知道荣恺和许静关系不睦,他也不希望她踏进荣家。
奚宁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声好气道:“你别小心眼了嘛,我就是去教荣歆荣恒姐弟画画,刚才你也听到了,就每周一次,顶多待两小时而已,教到下个月,完了这个人情,我就不再去了。”
顾骁白吻了吻她的唇角,音色低沉,“我跟她来说,帮你拒绝这个事情。”
奚宁摇了摇头。
上次荣恺并没有收她的转账,删除他之后,第二天,那笔钱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她缓了缓道:“我已经答应许阿姨了再说,除非我一辈子不跟他碰面,就算碰到了,我的心都在你这,学长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还是你觉得你比不过他?”
顾骁白用指腹摩挲了几下她粉润的脸蛋,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是啊,你的心在我这里,你的人也我在这里,我的确该有一点信心。”
顾骁白开车送她去了荣家。
见他上班时间就快到了,奚宁没让他陪自己进去。
他今日西装革履,靠着车门,身形笔挺,芝兰玉树般的俊美潇洒。
临走前,他拉住她的手,让她亲他一下。
他们站在别人家门口,奚宁怕会被人看到,只得妥协下来,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去亲他脸颊。
还没等碰到,他就把脸转了过来,她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奚宁想要撤回,却被顾骁白扣住腰肢,一个转身就将她压在了车身上,重重地吮咬她的唇瓣。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地钻进去,狠狠吻了足有一分钟,吻得她眼波如水才松开。
奚宁气息不稳地从他的禁锢下钻了出来,看了眼周围,见到没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顾骁白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柔从容地帮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微笑道:“什么时候结束,提前告诉我。”
她气得不想理他,扭头直接进了荣家的院子。
按门铃时,奚宁只觉如芒在背,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那道高挺的身影伫立在二楼的窗前,窗帘是拉开的,露出了巨大的落地窗,刚才她跟顾骁白站着的地方,从这个位置自然能瞧得清楚。
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道俯视过来的目光,依旧令人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他就这样冷冷盯着她看,那张英俊矜贵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直直地盯得她脊背发凉。
第82章
奚宁再看过去时,他已经不在那个位置。
荣家和顾家在一个大院里,其实离得很近,也就隔了一条马路,从外部看都是三层的白色别墅洋楼,不过里面的装修风格却大相径庭。
顾家是很古典优雅的中式风格,荣家则完全是华美精致的欧式风格。之所以有这样的差异,也是因为荣家的老夫人,也就是荣恺的祖母年轻时和他祖父在欧洲驻外了很久,所以生活习惯也是相对西化了。
奚宁一进荣家,给她开门的就是活蹦乱跳的荣歆,小姑娘和奚宁自从上次见面后,又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见到奚宁来自己家里,高兴激动坏了,听到门铃声便抢着就要来开门。
才五岁的小荣歆根本没想着奚宁是来教她学画画的,小孩子都是爱美的,她就喜欢仙女一样的宁宁姐姐跟自己玩,给她讲绘本,教她怎么画画,或者再像上次一样出去吃东西,跟漂亮姐姐在一块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喜欢,不像别的家教老师,一讲课她就兴致缺缺。
荣歆给奚宁送上一朵大大的可爱笑容,小小的人黏在她腿边,一叠声撒着娇道:“下午好哇宁宁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哦,快点进来,我们去暖房玩呀,妈妈还给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有我最喜欢的蓝莓蛋糕,我们可以先去吃东西哦!”
奚宁俯下身子,摸了摸她可爱的双马尾,莞尔一笑道:“好的,谢谢歆歆。”
荣歆拉着奚宁的手,兴冲冲地把她往屋里带,颇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等从玄关走到客厅,奚宁看到正坐在地毯上安安静静玩着积木的荣恒。他是荣歆的双胞胎弟弟,性子非常沉静,跟活泼爱闹的荣歆完全不一样。
看到奚宁和荣歆一起走过来,他抬起一双和荣恺十分相像的眼睛,黑溜溜的凤眼,眼型狭长漂亮,长在那张稚气圆润的小脸上有种违和的精致感。
他看到奚宁,露出了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然后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交握着肉肉的小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向奚宁礼貌地问好,“宁宁姐姐,好久不见了,谢谢你抽空过来教我和姐姐画画。”
荣歆跟弟弟从来玩不到一起去,他喜欢玩的她都不喜欢,她喜欢玩的他也不感兴趣,而且一个安静一个活泼,两人时常会有矛盾,荣恒一般都会默默让着姐姐。
荣歆不高兴的是明明画画是自己提出来的,结果现在宁宁姐姐还要分给他一半,她重重哼了一声,紧紧抓着奚宁的手不放,颇有护食的架势,“宁宁姐姐今天来主要是教我的,小恒你是顺带的哦!你不能占着宁宁姐姐!一点时间都不行!”
奚宁被她这骄横的小模样逗得抿唇笑了,招了招手,让荣恒过来。
就在此时,看到许静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从前方的楼梯走了下来。
还没等她上前问候,荣歆就已经跑到奶奶跟前,兴高采烈地介绍道:“奶奶,宁宁姐姐来我家啦,你看姐姐是不是好漂亮,就像仙女姐姐一样,歆歆没有骗你吧!”
荣老夫人牵着小孙女的手,走上前来,看到奚宁不由认真打量了一番。
奚宁迎着她的目光,将手上的水果礼盒递给旁边的佣人,微微低着头,淑女有礼地问候道:“老夫人,许阿姨,今天叨扰了。初次上门,这是我买的一点水果。”
本来她是什么都不想带的,可讨厌荣恺归讨厌,该做的礼数她也得做全,这么多年的淑女做下来,这些社交礼仪早就像刻在她骨子里了。
不过奚宁还是没有买名贵的礼品,反正荣家也不缺这些,她买了也是浪费,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还不如就买个水果应付一下场面得了。
荣家这种家庭,没有人会在乎礼物是不是贵重。何况眼前的女孩已经足够抢眼。
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后,荣老夫人向许静微笑道:“瞧这孩子生得多出色,做事还这么周到,难为你表姐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来,跟骁白看着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静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要不是看着奚宁这么漂亮优秀,我还真想不起来给他们做介绍人呢,成了一桩好姻缘,也算是我做了件善事。”
荣老夫人虽然年逾古稀,却鹤发童颜,清水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见孙女紧紧黏着奚宁,她慈爱的捏了捏荣歆的小脸蛋,笑着对奚宁开口了,
“我们家小丫头可喜欢你,没事就在我面前念叨着宁宁姐姐,今天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听说宁宁是美院的高材生,那就麻烦你教他们俩画画了,他们能得到你的一点真传也是好的。”
奚宁礼貌地微笑道:“老夫人您谬赞了,请您不用客气,许阿姨对我一直很好,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先带歆歆和小恒去画画,失陪了。”
她朝两人欠了欠身,一左一右牵着粉雕玉琢般的两个小孩子,一路伴随着欢乐的童言童语,往花园暖房那里去了。
花园暖房里干净明亮又温暖,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还有各色名贵鲜花团簇绽放,置身其中,仿佛身处在人间仙境。
里面事先都被佣人布置好了,整整齐齐地放着画架和画材,旁边还有一张圆桌和几个彩色的小沙发,圆桌上摆放着下午的甜点,这些甜点都是荣家的厨师自己做的,用的都是纯天然的原材料,小孩子吃着很健康。
奚宁虽然不爱吃甜食,也陪两个小孩子一起吃了点,蓝莓蛋糕的味道相当不错,淡淡的香甜,还有蓝莓的微酸口感,一点都不会腻。
连奚宁这个向来不吃甜的人都多吃了两块,两个孩子各自挑着喜欢的果汁喝,可奚宁喝果汁并不解渴,她还是习惯喝白水,便起身去外面倒水来喝。
经过走廊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很响亮的关门声,不由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荣恺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处,今日他穿了一件军绿色的立领衬衫,依稀能看到脖颈那里还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他手臂上搭着西装,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见到她,他没有挪动步伐,而是现在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奚宁收回目光,完全视而不见,在那道炙热无比又锋利至极的眸光里,径直前去倒水喝。
她进门后就脱掉了大衣,穿了一件黑色修身的针织连衣裙,衬得身段婀娜,肌肤雪白,一头丰盈亮丽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梳在耳后,完全露出她那张粉润饱满的小脸,真正是清丽无双,精致绝伦的模样。
此刻她站在饮水机那里,旁若无人地倒水,神情凛然如冰雪,完全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好像施舍他一眼都是多余。
荣恺锋利如刀的眸光随着她清冷如雪的脸下移,落在了她漂亮的小腿上。
得益于绝佳的视力,他看得很清楚,那白生生的肌肤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红印,就在小腿内侧,像一朵红梅落在了白雪上,简直太过扎眼,而当事人似乎一无所觉。
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在各种名利场上,他什么样大尺度的场面没见过,她腿上这个红印明显是被吮吸出来的。
行,她可真行,跟未婚夫什么都玩遍了。
荣恺气得想笑,同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背叛。
想到刚才她和顾骁白在车前接吻的画面,荣恺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给狠狠揉捏了一下。
他努力压制着胸腔里那股子四处乱窜的邪火。
奚宁倒完水转身就要走,和下了楼的荣恺正好擦身而过,她依旧神情漠然,垂着眼睛,看都没看他一眼,可手腕突然被身旁的男人拽住了,力道大得她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朝着他身上倒过去。
后背就被他用手压着,重重地往他怀里摁去,两人肌肤隔着衣物紧紧相贴,气氛瞬间就窒闷起来。
她恼得挥起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紧紧掐住了手腕。
荣恺死死盯着仰倒在怀里的那张小脸,她的樱唇看着那么软,带着一股清甜气息,却在不久前被别人用力占有过。
想到这个事实,他愤恨至极,怒火攻心,喉结动了动,几乎不假思索地就低了头下去,可她猛然转过头去,只让他吻到了头发。
荣老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恺,你怎么站在这里?”
荣恺这才松开了手,像没事人一样淡然回复,“奚小姐脚滑了,我顺手扶了她一下。”
荣老夫人不疑有他,便嘱咐旁边的佣人来拖干。
奚宁站定后,冲老夫人微僵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暖房去了。
等奚宁走了,荣老夫人关心地上前问他:“睡了会,酒醒了一点?”
荣恺不在意地咧了下唇,“没事儿,奶奶,这点酒对我还不算什么。你没见阿祁他们几个才是真醉了。”
老太太心疼地抱怨道:“他们也是没轻重,每次都是这几个表兄弟一起往死里灌你,之前在你姑妈家那次也是。下次我可再不许你们这么喝酒。”
今天中午是他姑妈一家从国外回来探亲,荣老夫人在家里给他们摆宴接的风,还把荣恺也叫了回来。有那几个混血的表兄弟在,也着实是没少喝。
荣恺揉了揉太阳穴,“老太太,这才哪到哪,您孙子我离醉还远着呢。”
老夫人依旧心疼地劝道:“以后在外面应酬也得少喝酒,酒喝多了伤身,你看你爷爷就是。咱家又不缺钱,你可不能仗着年轻胡乱折腾身子,我看文家那小丫头成天跟在你后面,下次我跟她说,让她好好管管你。”
荣恺这下脸上是一丝笑意也没了,不咸不淡地说,“文鸢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我。您可别把我们给扯到一起说。”
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荣老夫人不愿意让他不高兴,只是委婉地劝道:“你要是对文鸢没意思,就要趁早跟人家说清楚,别耽误她,从你出国开始,她就一直跟着你,都多少年了,这孩子也算是痴情的了。”
荣恺淡淡笑道:“她痴不痴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老人家最讨厌那些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您孙子我可不是那种人。”
“我早就跟她说得清清楚楚,就是看在文叔的面子上,拿她当妹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难道还不如兔子。”
听他说得辛辣,荣老夫人不由摇了摇头,只好揭过这一茬,又关切地说,“你快二十五岁,也不小了,你爷爷在这个年纪,连你爸爸都有了。我也没听你说在国外谈过什么女朋友,实话告诉奶奶,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奶奶一定帮你找个你喜欢的。”
荣恺默了几秒,抬了抬下巴,朝暖房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这么着,让家里后娶的那位夫人给做个媒,说她给您做孙媳妇儿,这样我以后留在国内,跟她一起来孝敬您老人家,再给您生个漂漂亮亮的曾孙,您说好不好?”
荣老夫人虽被孙子一席话哄得高兴,可想到刚才看到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心里不禁有了一丝疑虑。原来还真是她想得那样。
叫这女孩做自个孙媳妇显然是不现实,这不明摆着是跟顾家要闹翻的架势。
人家小情侣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她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去做棒打鸳鸯这种事,有违阴德。
而且这女孩美虽美,可有了未婚夫,还和自己孙子纠缠不清,到底是失了品行。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美女,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是层出不穷,自家孙子这个条件,当然得娶个样貌人品家世都能配得上他的,既然文鸢他不喜欢,就换一个。犯不着去抢别人家的。
她已经是上了春秋的人,就喜欢家里儿孙绕膝,因为许静生了一对双胞胎,荣老夫人才真正认可这个儿媳妇。而对于荣恺这个最疼爱看重的长孙,当然希望他就留在国内娶妻生子,不再回M国去才好。
连荣父也是这个想法,当时听到荣恺回国发展的消息,一个向来严肃至极的人都露了笑脸,甚至荣恺时隔多年回家,还破天荒地饮了酒,要知道,以荣父这样的身份,从不会在家里沾酒,家只是他偶尔回来休憩的地方。
虽然孙子选了一条跟荣父相悖的道路,不愿子承父志。可在从商这条路上,他完全继承了母亲赵元的精明强干,在M国上大学开始就进入金融机构历练,短短几年,他创办的L.K公司已经声名显赫,横跨科技、金融和医药生物等几个领域,在多个国家都有分公司。
虽然荣父嘴上不说,但荣老夫人也知道他心里为荣恺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男人的秉性如此,对于第一个孩子,总会寄予厚望和不一样的感情。
当年荣恺为了外祖父的事跟父亲闹翻,六年都没有回过一趟荣家,即便回国也是过家门而不入。荣父心里虽生气他的叛逆,可到底记挂着这个儿子,不直接和荣恺联系,却经常派人探听荣恺的现状。
毕竟M国那个享乐主义盛行的花花世界,青年连嗑.药都成了常态,他实在担心桀骜不驯的荣恺会变坏。
密切关注之下,没发现儿子染上什么恶习,反而一门心思去钻研挣钱,荣父这才稍微放了心,但还是拉不下脸去主动联系这个儿子。
荣老夫人想着荣恺好不容易肯回来,自己要尽力弥合他们父子的关系,把荣恺留下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个叫奚宁的女孩子,可不能成为孙子的结婚人选。
于是老太太嗔怪道:“瞧你这孩子,又口无遮拦浑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她是骁白的未婚妻?骥玄可是跟你从小到大的朋友,难道你要去抢他弟弟的人?你真喜欢这样的女孩,以后奶奶多留心着,一定帮你找个比她好的。到底还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叫人放心。”
荣老夫人又补充一句:“我的孙子,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荣恺听了,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他幽幽地盯着远处那个清丽修长的身影,“奶奶,我不要更好的。”
荣老夫人心里一沉,皱起眉问:“这是怎么说?”
荣恺漆黑的凤眸簇起一丝异常灼烈的光,显得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庞异常华艳。
他淡淡地回道,“我就要她。”
他弯了弯唇,散漫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势在必得,“我只要她。”
第83章
吃过下午的甜点之后,两个小孩子才正式开始跟着奚宁学画画。
因为荣歆和荣恒之前跟着别的美术老师学习,有过一点基本的绘画基础,所以奚宁今天就地取材,让他们以暖房里培植的鲜花为绘画对象,加上自己的想法,定一个主要的色调后,任意发挥,可以添加自己想要的其他元素进去。
因为荣歆他们这个年龄段太小,教别的也实在早了,奚宁根据过去带小孩子家教的经验,主要是教他们自己观察,并挖掘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完全的照葫芦画瓢是对小孩子没有任何启发的,只有挖掘他们无限的想象空间,才能激发他们对绘画真正的兴趣。
两个孩子跟奚宁叽叽喳喳地讨论,该怎么画怎么画,加自己喜欢的东西进去可不可以,奚宁耐心地回答他们,并引导他们怎么把喜欢的元素和鲜花不突兀地放在一起。
在历经一个半小时后,两个孩子画废了好几张纸,才各自画了一幅勉强算是完整的画出来,荣恒是将花朵和飞机结合到了一起,画面的主色调是蓝色,花朵是蓝色的绣球,飞机经过的天空也是蓝色,而荣歆则是将花朵与棉花糖和自己结合到了一起,画面里是穿着红裙的小人,拿着一个大大的粉色棉花糖,站在粉色的风信子面前。
虽然两幅画线条都很粗糙,但内容还是完整的,而且也加入了他们各自喜欢的元素,忽略小孩子稚嫩的手法,也算是成功的作品。
奚宁给予了他们毫不吝啬的表扬,并说今天就教到这里了。
荣恒一向安静,只是露出礼貌的浅浅笑容,说了一声“谢谢宁宁姐姐,下次再见”。其实他对画画没什么兴趣,更喜欢一个人玩积木。但教画画的老师换成了奚宁,对他来说,就增加了一点吸引力而已。
荣歆可没有弟弟那么淡定,立刻钻进奚宁的怀里,两只软呼呼的小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依依不舍地央求道:“宁宁姐姐,你今天不要走,就住在我家里好不好嘛,我把我的床让给你,明天不是周日嘛,你跟我们一样不上课——”
小荣歆窝在奚宁的怀里,突然住了声,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怯怯地看着门口。
荣恺推开了暖房的玻璃门,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荣歆就只见过这个大哥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中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屋子人,有疼她的姑妈,还有几个绿眼珠的哥哥姐姐,大哥跟那些哥哥姐姐,比跟自己和荣恒要熟悉多了,也要亲近多了,好像他们才是真的亲人。
荣歆虽然年纪小,但也能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大哥对她和荣恒冷冷淡淡的,从来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好像就是不喜欢她。所以她也不想跟不喜欢自己的大哥说话。
荣恒乖巧地站起了身,礼貌地跟荣恺打招呼。“哥哥好。”
见弟弟站了起来,荣歆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奚宁的怀抱,站直了小身子骨,故意也学着冷漠,喊了一声“大哥”,但语气中还有点不自觉的害怕。
荣恺朝弟妹们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垂眸不语的人。
他走到她身边站定,不疾不徐地捡起了桌上两幅已经完成的画,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表示对这对异母弟妹的肯定,“画得不错。”
荣恒有些羞涩:“谢谢哥哥。”
荣歆兴高采烈起来,连忙指着画里的小女孩,脆声问道:“大哥,你觉得她像不像我呀?”
荣恺淡淡笑了一下:“挺像的,和你一样可爱。”
他放下了两张画纸,英俊至极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连语调也是毫无波动,“我跟这个姐姐有几句话说,你们先出去玩。”
荣歆瘪了瘪嘴,想拒绝,可又不敢对这个大哥说出口,小脸蛋鼓鼓的不开心,荣恒拉起姐姐的手,用稚气的童声很沉稳地说道:“好的哥哥。”
他拉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荣歆,离开了这个空气中都漂浮着花香的人间仙境。
荣恺坐到奚宁的对面,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懒洋洋地问:“你不敢看我吗?”
奚宁抬起头,用尖锐的眸光毫不示弱地直视他。
他的眼睛很冷,眼神很锐利,可是黑幽幽的眼瞳里,又像是蕴藏着炽烈的火。
她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好像同时被冰火夹击,可她已经不会再被他影响到分毫,
“我为什么不敢?荣恺,在马场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堆堆领的针织裙,衬得那张脸愈发清冷精致,她坐在那里,日光斜斜打在她身上,她栗色的长发像是上了一层油画般的绚丽色彩。
又美又纯又冷,像一个高坐云端之上的神女。
任何一个男人,有机会都想将她落下神坛,沾染属于自己的气息。
荣恺突然想到从十几岁开始就游走于各类女朋友的程政,想到程政对她的觊觎,那种念念不忘、贼心不死,令荣恺恶心又愤怒,恨不得晚上去冲到程政家里狠狠揍他一顿。现在的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当初程政会去主动试探奚宁,还是他挑动的。
被多种情绪冲击之下,荣恺的声音很低沉,讥诮的反问:“谁说我们一清二楚了?”
他低下了头,目光才勉强可以和她平视,黑曜石般的眼睛,阴沉得像暗流涌动的漩涡,
“你的转账我没有收到。”
“在我没有收到你转账前,你就擅自删除了好友。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这笔陈年烂账这样就算消了吧?”
“奚宁,你觉得我有那么好说话?”
奚宁漠然地回视他,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用同样冷诮的语气还击他,“好的,既然你这么不配合,又恰好缺那几万块钱,那下次我取好现金,直接派人给你送来,免得荣先生这么辛苦跟来追债。”
荣恺锐利的凤眼逡巡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心里只觉得一切如此讽刺。
当初他看不上她主动勾搭自己,认定她居心叵测,水性杨花,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连主动勾搭自己都不愿意了。
而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她是当年那个心动过的人。他就像一个煞.笔一样,被愚弄了这么多年。否则,他早就能找到她,早就可以把她拴在自己身边,让她接触不到别人。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她一直都在骗他。
如果她不和别人在一起,他还可以为她找借口,因为她年纪小小生计艰难,女扮男装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重逢后,她明明认出了他,却一直装作是陌生人,在他和顾骁白之间来回游走,像看笑话一样地看待自己。耍完他之后,就将他彻底抛诸脑后。
荣恺简直不能将这个她和从前的“他”联系到一起。
他可以接受她的清冷疏离,因为他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傲气,喜欢她对除特定的人以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还有那股为了生存默默坚持的韧劲,都是他在别人身上没见过的。
荣恺至今仍记得当年的她带给自己的震撼。
在别的孩子还在享受父母宠爱和照顾时,十三岁的她已经在挣扎在生活线上。
大家都过得好好的,就她过得不好。
明明那么辛苦,却还是笨到不会变通,只会默默地埋头干活。他出手阔绰想多给她点小费,却只招来其他人上赶着恭维,她每次都垂着眼睛,压根看不到自己,几次之后终于没忍住,他主动跟她说了话,半天才得到了她一个简短的回答,搞得荣恺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凶神恶煞的讨厌鬼。
直到后来,两人交流得多了,自己开始强势地对她好,她才会慢慢学着接受。好像接受别人对她的好,是一件让她羞耻的事情。
这样独一无二的特别性,令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牢牢扎根在他心里,之后让他产生过意动的顾骁白,也有着她的影子。心上那个位置被她一人占据,其余的人再也不可能走进去。
而眼前的她,已经变了。她坦然地接受了顾骁白对她的馈赠,没有一点抗拒别扭。她蓄意利用美色勾引他,还刻意挑起自己和顾骁白的争斗。
换做是从前,她根本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如果不是在马场时,他认出来她擒拿的手法,她还要继续骗他,继续装作没有七年前的那段故事。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他相认,为什么她要这样戏耍他,荣恺隐隐觉得里面有内情,也许是他当年的不告而别真的伤到了她,所以她要这样报复自己。
荣恺黑如点墨的秀长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那张皎如神女的面庞近在眼前,无疑比当年更加健康而美丽。
此刻,那双水光灵灵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
这让他心神微荡,不自禁放柔了口气,“奚宁,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你想要的,婚姻,金钱,地位,名望,我通通都能给你。”
“我能给你的,比顾骁白更多。”
“我会帮你成为世界上最有名望的油画家。”
第84章
奚宁水光泠泠的眼睛轻飘飘扫过他的脸,好像他是可以被忽视的空气。
她轻垂下眼帘,浅浅一笑,口气里似乎有一丝轻讽:“你总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可以轻易胜过别人。”
“我不应该有吗?”
荣恺缓缓笑了一下,黑漆漆的眼里目光幽微,声音既冷又沉,“我不在乎你之前跟他的事情,只要你现在就跟他断干净。”
奚宁微笑道:“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我现在对除他之外的男人没有兴趣,包括你在内。”
她冷酷决绝的话语在不停提醒他,在他缺席的时间里,她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荣恺的额头一突一突的跳,连着太阳穴跳的厉害,他听见自己沉重而紊乱的气息。
男人阴沉不定的脸色让奚宁心里一凛。
她自然知道,他有多么自负自私,高傲冷酷,不可能会处处迁就别人,他想听什么话,他的逆鳞在哪,她很清楚。
但是他凭什么想着轻飘飘地赢过别人?
从前是因为她心底的强大滤镜美化了他。
他偶然来到十三岁一身晦暗的她身边,她很难不被他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阳光所吸引。
如果他没有和她相遇,她也会过得下去。只是不会再那么充满希望。
他的出现,无形中改变了她的人生。她拥有过那样美好又漫长的暗恋,足以支撑她度过余生的所有难关。只要想到他的存在,她就觉得未来有无限的希望,愿意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以期和他的重逢。
而在得知他的真面目之后,得知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因为他的一个游戏而面临精神崩溃后。她明白了这场暗恋的真谛,她丧失了爱的能力,她不再有爱人的真诚和勇气。
思及此,奚宁刻意拨弄毛衣的领子,愈发语气冷峭,“从我的审美来说,顾骁白也比你更入我的眼。”
荣恺盯着她白皙的脖颈间露出的几处星星点点红印,心底的怒意和妒意瞬间迸发。
他的手背因为用力,鼓起几根青筋,面上却恢复了散漫矜傲的神色,声音变得很冷淡,也很绅士,“既然你们这样恩爱,看来你也无需我的帮助,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没必要蠢到为别人作嫁衣裳。”
奚宁点了点头,语气很是诚恳,“最好是这样。请你不要再给我提供任何不合时宜的帮助,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下次我来这里做家教的时候,应该不会再看到你了。”
在她转身之际,荣恺猛地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转到自己身前。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脸,俯身在她耳畔冷声回应:“我这个人心胸最狭隘了,自己得不到的人,也不会让她好过。奚宁,我不想吓到你,但你最好清楚这一点,如果你还坚持这个错误决定,等你毕业之后,在那些艺术圈子里,没有一个人会承认你的作品。”
奚宁讽笑一声,“看来你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你是在恐吓我?”
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微微眯起眼睛,那双眼睛锐利漂亮,紧紧盯着奚宁的水眸,笑得高深莫测,一字一句地说: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劝告,我知道你有多喜欢画画,从前连一根铅笔都非得俭省着用完如果我们两情相悦,那我当然会给你最好的一切。如果你更想做顾骁白圈养在水晶笼里的金丝雀,那你就是自己将路子走窄了,用着他给你买的房子、车子,穿着他买给你的漂亮裙子,铁了心做个花瓶一样的顾太太。骄傲如你,就预备这么仰人鼻息地生活一辈子?”
他继续微笑着,从容不迫地补充道:“而且据我所知,你妈妈的心脏疾病很严重,需要专门的疗养护理,每个月都需要数万元,她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还得有专人陪护,这是打算把你妈妈这份负担一起嫁接到他头上吗?你们的关系有深厚到这一层?你以为长此以往,他家里人会对你没有意见吗?他爸爸原先给他看准的妻子人选可不是你,女方的家世和他旗鼓相当,而且脸蛋也并不逊色你多少。”
荣恺讥诮地丢出最后一句,“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他中途想明白了,不想要你这个没有一点家世根基反而全是拖累的未婚妻,你怎么办?”
奚宁耷着眼睛,没有理他。
认真说了这么些,她丝毫不为所动,荣恺心下郁卒,却还是一副芝兰玉树的矜贵从容。
荣恺抬起手,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抚了下她粉圆的脸颊,接着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低低地哄她,“我承认自己有错,重逢后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确动机不纯,但是奚宁,如果你早告诉我一切,我们根本不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要是你当年肯留在原地等我,你就不需要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我完全可以照顾好你跟你妈妈。我们根本不会分开,只有彼此。”
他的声音低沉矜傲,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所以语气之中含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你喜欢我,我买下的那幅画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一直都没有忘掉我!我现在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比他更适合你的机会。”
奚宁缓缓抬起黑漆漆的清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证明吗?”
荣恺颔首,语气坚决,“没错。”
奚宁:“那你放开我。”
他手指微滞,还是徐徐松开了她的腰肢,见她面冷如玉,荣恺到底盛气凌人久了,软不下来身段。他今天的姿态已经是难得一次地放低了,但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他也不想再装下去了。
即便再对她心心念念,他也不能接受这样卑微之后,只得到她的冷眼。
来日方长,他在这对情侣之间不难找到一个突破点,他怎么也不觉得相亲认识的两个人能有多么情比金坚。
荣恺幽沉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做,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这次他转身准备离开,奚宁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荣恺心神一滞,回过了头,却见那清艳绝伦的女孩立刻松开了手,垂眸道:“你口口声声的喜欢,就只值这么一点耐心。”
他心底有一丝怪异,却什么也没说。
“明天晚上是顾骁白的生日派对,你会来吗?”奚宁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认真地盯着他发问。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问题。
荣恺那张英俊异常的脸上仍有一丝酒后的绯色,眼睛却仿佛淬了冰,冷锐异常,丝毫没有松懈,“我和他现在是各自为敌,为什么要去?奚宁,不要再用别人来刺激我,只要你到我身边,我什么不可以给你?”
奚宁看着他,唇角的一丝笑意若有若无,“如果你过来,我会告诉你,我的最后决定。”
他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她,英挺的眉宇微微皱着,神情晦暗又严峻。
荣歆活力满满的声音却在此时从门外由远及近响起,“宁宁姐姐,奶奶让我叫你出来,骁白哥哥来接你了呀!”
奚宁用力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将蹬蹬蹬跑进来的小女孩搂进了怀里,荣歆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她对奚宁的不舍,还说希望她和骁白哥哥留下来一起吃饭。
奚宁只好委婉地说自己晚上和骁白哥哥还有别的事要做,没办法留下来了。
刚牵起她软软的小手要出去,抬头就看到荣恺幽暗如深渊的眼神。
和他身后出现的那位俊美挺拔的青年。
顾骁白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对暖房内的另一个人完全视而不见,微微笑道:“奚宁,我们走吧。”
第85章
奚宁牵起荣歆的手,走到顾骁白的面前,没有再看荣恺一眼。
她上前挽住未婚夫的胳膊,露出一个清澈的微笑,“学长,走吧。”
荣恺眼看着他们郎情妾意,挽着手就要离开,不由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他依旧神色疏懒,半点没有挖人墙角的心虚,反而带着点玩味的挑衅,在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骁白,刚才听奚宁说,明晚是你的生日派对,我去参加,你欢迎吗?之前我们有点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一笑泯恩仇最好,既然奚宁都不介意了,我想你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听到他的问话,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下来了。只有小荣歆不解地来回看着他们,闹不懂为什么都要过生日了,骁白哥哥的脸色怎么还这么严肃呢,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顾骁白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奚宁,在短暂的对视之际,他喉结微动,平时总是理智冷静的秀长眼眸变得异常幽微,泛起了一丝波澜。
荣恺这话分明是在表示,是奚宁主动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
奚宁淡定地回视着顾骁白,再次冲他露出一个很清淳的笑容。
她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旁边的荣恺并不是那个曾经“强吻”过她的人,好像主动提出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的人不是她。
她娇俏地冲顾骁白轻轻眨了下眼睛,柔声道:“学长,荣先生在问你话呢,你要不要答应他?”
顾骁白的指尖动了动,却努力按捺住了。
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冲奚宁淡淡“嗯”了一声。
他回过头看向荣恺,淡定微笑着,半点也不气弱,声音格外清沉有力,
“如果你没有破坏我们的恶意,我当然会欢迎你。”
这话回的,荣恺散漫笃定的表情微微地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想刻意挑衅顾骁白,顺带挑拨一下,没想到今天他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动怒。
荣恺锐利的视线在这对颜值爆表的未婚夫妻身上转了个来回,漫不经心笑了一下,“当然,我有十足的诚意来化干戈为玉帛,我和你哥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他瞥了奚宁一眼,走到他们身边,摸了摸自家妹妹荣歆的脸蛋,用闲闲的口吻道:“下次姐姐过来,你要认真学,不能像今天这样只顾着缠着她玩。”
荣歆鼓起小脸蛋,心底很是不服气,明明宁宁姐姐今天的课后时间都被这个大哥占了,想反驳他却又心生畏惧,不敢说出来,就稚声稚气地嘀咕着别人听不清的话。
荣恺没有在意妹妹的反应,而是对他们道:“我公司还有事,先失陪了。你们要是没有急事,就留下来用个晚饭,祖母很喜欢奚宁。”
说罢,风度翩翩地冲顾骁白点了下头,先朝门外走了-
两人自然是没有在荣家用饭的。
虽然许静极力挽留,奚宁和顾骁白还是以回去有事为借口婉拒了。
荣老夫人没有多留他们,虽然荣恺嘴上说着祖母喜爱她,但奚宁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没有一开始进门那会亲和了,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丝警惕。
照荣恺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恐怕他这位久经世事的祖母已经觉察出孙子和她之间的异样了。
老人家会对自己有负面想法,奚宁不奇怪,更不委屈。
回程的路上,顾骁白发动车子前,侧头看了身边的她一眼。
此刻的她,冷若冰霜的小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奚宁不想说话,一路上就靠着座椅,转过脸去,只车盯着窗外看。
她精致清冷的侧脸被黑色的堆堆领衬托得宛如神女,因为这份绝俗,就算是给脸子,都格外的漂亮。
等红灯的时候,顾骁白抬手抚上她放在膝盖处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语气放松而清和,“还在生我的气?”
奚宁手指微微一僵,拿开他的手,挪着身体往车门那边靠,天生清甜的声线,语气却格外冷淡,“没有啊。”
她抿着唇,依旧侧着脸看窗外,侧颜美得像一幅画。
顾骁白倾身靠过去,伸手替她掖了下耳边的碎发,却蓦地看到她耳后一点红痕。
她的皮肤有多娇嫩,他自然是知道的,几度忘情之下,他也曾在上面弄出过痕迹。昨晚更是放肆得没有节制,细细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虽然对荣恺来参加明晚的派对心内不悦,但想到昨晚两人缠绵的那一幕幕,那股子郁气也缓缓消了下去,更多的还是对她的爱怜。
他轻轻叹气,探身去吻她的侧脸,在她耳畔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在他面前争一时意气,忘了顾及你的感受。”
奚宁不喜欢他避重就轻的亲近,躲开了他的吻,淡淡问道:“顾骁白,我是你跟他斗气的工具吗?”
当着荣恺的面,跟他和和美美是一回事。私底下,她一定要把两人的关系定位清楚。
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未婚夫妻,也是如此。谁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要从一开始就分明。
顾骁白捏住她漂亮的下颚,将她粉圆的小脸强硬地转了过来,紧紧地盯着她,语气沉沉:“当然不是。奚宁,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感受,这么怕被他看到我们亲昵,未婚夫妻接吻有这么见不得人?为什么平时可以,当着他的面就不行?我们哪一次吵架不是因为他?”
这番几连问颇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他倒是会一转攻势。
奚宁紧抿红唇,着恼地瞪他一眼,“学长是法律系的高材生,这么会能言善辩,现在开始颠倒黑白了。做错事情的是你,你不要在那转移矛盾。我什么时候因为他和你生气了,我在意的是你对我的态度。”
顾骁白放开了桎梏她的手,听到后方车辆的鸣笛催促,平静地收回视线,再次驱车向前:
“我不是转移矛盾,只是就事论事。也许你自己没有发现,涉及到荣恺的事情,你都很反常。明明之前你已经说过要远离他,可还是要来荣家为他弟弟妹妹做家教。真的是碍于情面,还是你心里想见到他?更让我惊奇的是,你今天会同意他来明晚的派对。”
他的语气变得犀利而深沉,“如果不是你提议让他来的,他不会当着你的面,那么挑衅地问我。”
“奚宁,我有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真的厌恶他,就应该离他远远的,拒绝任何和他接触的机会,而不是像这样似是而非的,用你的美貌不停游走在我和他之间。”
他本来不想逼她太紧,但是一给她时间,她就会把自己缩回保护壳里去,令他触摸不到真正的她。
他必须把荣恺占在他们中间的利害问题说清楚。
过了一会,他只感受到她投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却没有等来她的解释。
顾骁白转过头去看她,她的眼睛水盈盈的,依旧黑亮清澈,泛着一丝泪光。
见他看过来,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眼泪像珍珠一样成串掉落下来。
砸在他的心上,令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顾骁白伸过手去,抚了抚她湿润的眼,清冽的声音里多了心疼和无奈,“不要哭了。”
奚宁扭回头去,“既然你不信任我,认定我和他不清不楚,我们不如分手好了。”
她伸手打掉他的手,结果反而被顾骁白顺势握住了手腕,牢牢扣住不放。
他下颚紧绷着,神色清冷异常,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车子驶入到一家费用不菲的地下停车场内。
停稳车子后,顾骁白将驾驶座的座椅向后调了一点,倾身过来,强硬的将她从副驾驶抱到了腿上。
这辆雷克萨斯内部空间宽敞,奚宁坐在他腿上,也不至于撞到车顶。
顾骁白双手碰住她湿润的脸庞,用微凉而略带粗糙的指腹,轻柔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格外低沉,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奚宁,不要跟我说分手,不要为了他,跟我说分手。”
奚宁侧坐在他的腿上,隔着衣衫,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她垂着眼眸,冷冷地说:“顾骁白,我为什么邀请他来派对,到了明晚,你自然会知道。不过你再这样疑神疑鬼,我们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他凝神不语,奚宁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语气有种冰冷的讥诮,
“如果我想玩,我早就可以找人玩,多的是人捧着钱来找我玩,我不用等到现在。”
她想要离开,被他制住的力道却是怎么都收不回去。
“你放开我!”她撑起冷硬的气势,眼眸水汪汪地瞪着他,没有起到一点震慑力。
顾骁白单手扣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扣紧落在她腰间的,看着她樱润的唇色,沉着眼就打算吻过去。
奚宁别开了脸去,推抵着他压过来的胸膛,“你别想这么就浑水摸鱼地算了!”
第86章
车子开往A大的路上,奚宁泰然地坐在副驾驶里,虽然眼眸格外水润,唇瓣格外的红。
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给周微微发消息。
趁着开车的空暇,顾骁白投去了目光,只见她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唇角微微扬起,显然是和对方聊得很开心,完全不是刚才那副和他横眉冷对的模样了。
刚才的那一出对峙,还是以他的道歉为结束。奚宁也就坡下驴,得到他不会再有下次的保证后,没有继续拿乔。
她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何况顾骁白除了在这方面强势一点,其他的暂时她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明天她还要好好地和他演出戏,自然懂得给台阶就下的道理。
他收回目光,淡淡地问,“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清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其他情绪。
奚宁抬头睨了他一眼,“是微微,她也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而且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顾骁白露出一个微笑,“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到了停车场,奚宁下车前又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今晚我要和微微一块去木屋别墅,还有文婵和文鸢她们,这是女生之间的聚会,所以我们自己打车去好了。”
“另外,学长给我买的那个房子,我不打算去住,还是住在学校宿舍方便。麻烦你待会儿把嘉宝送回猫咖来。”
顾骁白眸色一凛,连同声音都极为低沉,“中午的时候,你还表示想住下来,甚至给嘉宝买了很多猫粮。为什么去了荣家一趟,回来主意就变了?”
奚宁极其讨厌他这种尖锐的询问,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我为什么不能改变主意?难道住在哪里不是我的自由吗?”
顾骁白看着她粉白娇嫩的脸庞,淡淡地问道:“的确是你的自由,但为什么一见到荣恺,你的主意就立刻变了。”
他英俊的眉宇微微蹙起,似乎纠结了一下,才又道:“奚宁,有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的太直白,伤了彼此情分。”
奚宁蓦然一惊,按下心中的不安,神色自若地反问:“你这话是什意思,我如果真的喜欢他,大可以直接跟他在一起,犯不着这样委屈自己,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盯着她像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睛,有些自嘲地问,“是么,你难道没有喜欢过他吗?”
他这样带点疏离的冰冷神情,让奚宁发自内心地抵触,甚至有了一丝害怕。
一涉及到荣恺的事情,顾骁白的反应又敏锐又犀利,直指要害,还带着一丝不留情面的冷酷。
奚宁当然是不能向他承认自己的那段暗恋。而且她也不认为顾骁白有渠道知道这件事,那段随风逝去的暗恋她只放在心底,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在觉醒以后,更是对荣恺只有厌恶。
虽然她不知道顾骁白如此笃定的认知从何而来,但她猜测,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凭借他男性的本能。总不会是因为他知道曾经发生在她和荣恺之间的那段故事。
顾骁白不可能会有真凭实据,奚宁打定主意对他的质问不买账。
她还要表现得从来没有对他之外的男人动过心。
自觉理直气壮,她回答的口气就毫不心虚,反而有了一点不耐烦,“顾骁白,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就是对荣恺没有一点好感,是他从一开始就主动招惹我,纠缠我!你明明也亲眼看到过,为什么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你还要自欺欺人。”顾骁白沉默半晌,低低说出这一句。
奚宁绷着脸问道:“我到底欺骗你什么了?”
顾骁白没有回复,而是垂下眼帘,回避了她清凌凌的眼睛。
奚宁最讨厌他这个冷漠样子,气性上来就要推门下车,却发现他将车门锁死了。
她打算探过身去他那侧按下解锁键,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再有肢体接触,搞得像她投怀送抱似的。
便只好坐在原位,冷眼打量着他。
他拿过一旁的手机,修长的手指正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迅速发出去了一则消息。
在令人烦闷的寂静中,不到十秒钟,奚宁听到“叮”的一声,好像是来自对方的回信。
顾骁白看了一眼,放下手机,重新发动了车子,清冷昳丽的侧脸,线条绝美,在夕阳的照映下,宛如一尊昆山玉像。
那种骨子里的孤傲疏离,好像重现了他们在书店那次偶遇的情景。
他也是这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奚宁扯过安全带再次系上,气鼓鼓地问:“我还有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缓缓回道:“为了以后着想,我们今天就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奚宁,我不想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了,你也不要再逃避。”
他驶出了停车场,调转了方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语气很是平淡:“我已经跟文婵发了消息,她答应会来a大接微微一起去木屋别墅。”
…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顾骁白买的那个房子里。
门一开,嘉宝就“喵呜”一声,从客厅扑腾蹿到了奚宁的脚边。
奚宁抱起活蹦乱跳的嘉宝,默不作声地跟着顾骁白。
他带她去的是二楼顶层的一个房间,里面摆放了很多书籍和油画。
奚宁默认了这里是顾骁白的私人领域,上午的时候她四处都看了,却只开了下这个房间的门,一见里面都放着他的东西,就没有进来。
顾骁白走上前,掀开了中间那幅油画上面盖着的防尘布。
画面里,俨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侧脸清灵至极,齐肩的短发,绿t白裙。
女孩面前摆着木质的画架,而她似乎画累了,正在休息,又或是在画画中途出神,右手拿着一支画笔,左手托腮,正看向窗外。
虽然只有一张侧脸,但奚宁也能认得出,这个女孩,是曾经在画室里学画画的自己。
奚宁抱着嘉宝,兀自出神地盯着那幅少女的油画,
顾骁白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声开口:
“这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油画。其实我们很久前就见过,可你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奚宁黑清的眼眸微微睁大,在脑海里拼命挖掘回忆,却仍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她回过头,不确定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顾骁白缓缓走近,身上散发出清冽的冷松香气,伸手抚了抚她被晚风吹乱的发丝。
他垂眸看她,声音清沉而有力度,“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在天水的画室里,那时我十六岁,你刚到京市不久,还留着齐肩的短发。”
“我在那个画室学过半个月,可你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女孩子那么瘦,大概是因为她画起画来,可以半天都不吃不喝。”
奚宁被他的话冲击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整理好情绪,缓缓“哦”了一声,淡定回道:
“那时我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当然是全心扑在画画上面,就算不记得你,又能说明什么?而且你也只在那待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走了。”
顾骁白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在那里待了半个月,发现自己并没有画画的天赋,而且我心动的女孩也从来不会注意我,所以我不想再留在那里,不想再被她漠视。”
“可我还是很庆幸自己的一时兴起,如果我没有去那个画室,我也不会那么早就遇见她。”
“虽然你当时的眼里看不到我,准确来说,你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人。”
说话间,他掀开了另一幅小画框上的防尘布,里面赫然是一个少年的素描。
那桀骜漂亮的的眉眼,微微抬起的下颚,张扬明亮的笑容,和青涩又英姿勃发的鲜明气质,让任何一个见过少年荣恺的人,都不可能认不出来。
奚宁抱着嘉宝,过度震惊之下,不由倒退了一步,正好撞进身后顾骁白的怀里。
奚宁僵着身子,没有再动,心底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那么早就注意到她。原来他曾在亲热时说的话,并不是对她的敷衍。
他真的是关注过她,甚至对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暗恋都了如指掌。
因为他收藏的这张素描,就是证据。
这是她学画的课余,凭着记忆一点点描绘出来的。她时不时会画一张,因为怕自己会忘了那个少年的样子。
她通常也只会随身留存最像的那张素描,其余的都不会留着。因为沈玺是个不折不扣的黏人精,在沈家的时候,他会无时无刻不贴身跟着她,奚宁不想叫他和沈家的人发现,只会在学画的画室里偶尔画一张。
这张素描,时间久远,她不知道顾骁白是怎么得来的,但无疑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无从抵赖。
见她神情冷凝,死死盯着那张素描,一句话也不再说。
顾骁白握住她单弱的肩,强硬地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近在耳畔的声音又低又沉:
“奚宁,你现在还要说,你之前不认识他吗?”
奚宁这才抬起头,她看到他那双清潋秀长的眼睛里全是冷湛和审视。
此刻这个孤傲冷淡的青年,似乎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他,在等待她给出一个真实的说法。
嘉宝似乎察觉到了此刻的剑拔弩张,在他们中间不停地喵喵叫着,挣扎着想要跳出奚宁的怀抱。奚宁松开了手,任由嘉宝跳到了地上。
它迅速蹿出了这个气氛沉闷的房间。
在短暂的沉默后,奚宁笑了,笑得很是淡漠,“没错,我是骗你了。”
“但是就算我和他以前认识又怎样,仅凭一张素描,你就要判定我对你不忠吗?”
顾骁白缓缓将她扣紧在身前:“奚宁,我不是一个任人愚弄的傻瓜。”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有关荣恺的事情,你就这样敏锐、这样慎重。而对于我,你却这样迟钝,这样漠然。”
“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87章
眼泪扑簌落下,奚宁推开他,竭力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你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那么轻浮的人,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张素描,只是因为曾经他帮助过我,我感激他而已,但时过境迁,在我了解荣恺这个人的本质之后,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他!”
顾骁白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女孩。
他再次因为她的流泪而心软,这一刻,他真的想就信了她,像从前一样的自欺。
他真想再次麻痹自己的思维。
不管装在她心里的是谁,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至少现在她愿意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至少,能合法、合理、合情占据她全部身心的,只有自己。
可是他能骗得了自己,她却骗不了她自己。她面对他求爱时的反应,不会骗人。
就算他真的得到她,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他们还是无法圆满。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将她抱在怀里柔声抚慰,一点点拭去她的眼泪。
他连指尖都未动一下,可是内心却感觉到一种撕扯般的难受。
一面想要去相信她,替她拭泪温言安慰。
一面又在冰冷地审视她,审视自己,审视他们之间不正常的相处模式。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摊开到他眼前。
事实早就证明,她不会爱上他。
他强求的结果,不过是南柯一梦。
顾骁白垂着眼,不再看她,平静地开口:“奚宁,在缔结我们的婚约之前,我曾经跟沈家说,不管我们成不成,我给你的东西都不会收回。即便我们分手,这个房子也是你的。”
“我现在给你一次真正选择的机会,你不用顾忌太多,也不用怕对沈家那边不好交代。什么外在因素你都不需要考虑,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奚宁,你要选择谁?”
奚宁擦干脸上的泪迹,对于他再三的诘问已经心头火起。
她此刻并不想顺他的意,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格外冷冰冰地回:“我不知道。”
他低头看了眼面色倔强的女孩,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好,我明白了。”
“今晚就当我们最后共处的一夜,如果你还要去木屋别墅那里找她们,我也不会拦着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
深秋已过冬将至,到了夜晚,极其凄冷,黑蓝的夜幕万里无云,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和一轮淡泊的弦月。
淡淡的冷月光下,顾骁白靠在阳台的沙发上,左手枕在脑下,右手指间则夹着一根没有抽完的烟。
他望向夜幕中那几颗似有似无的星辰,解开了衬衫的领扣和袖扣,一向严谨到完美的人,此刻透出了几分厌世般的散漫不羁。
他望着天际那轮清冷皎洁的月亮,缓缓吐出袅袅烟雾。
脚边,是一个又一个的烟头。除去少不经事时和同伴们的幼稚尝试,这应该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抽烟了。
曾经那个清冷灵秀的女孩,成了他生命里最独特的存在,虽然她的眼睛里从来看不到他,但他却没有忘记过那种惊艳。
繁忙的课业之余,偶尔他想起她,心里会生出一份莫名的情愫。
而等她也进入了a大,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这种温柔和珍视,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知道她心有所属,从来没有想过去打扰她,只是远远地静静地注视着她。
直到在两家人的牵线下,她鬼使神差地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顾骁白吐出最后的烟雾,用指腹猛的掐灭了手中的烟。
指尖的灼痛感,更加刺激了他的感官,清醒了他的思维。
他终于决定,放弃自己从十六岁开始的执念,给她选择人生的自由。
既然预料到了结局会重复,那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及时止损。至少可以保全她。
他扔掉了烟头,站起身时,却看到旁边阳台上的奚宁。
两个人的房间相连,阳台也是挨着的,透过清晰干净的大面积落地窗,完全能看清对方的一言一行。
她穿着浅粉色的睡裙,浓密的栗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我见犹怜,美貌天成。
奚宁紧紧抿着红唇,眼眶里包着泪,像汪着一池春水,看向他的眼神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猫,既倔强又可怜。
顾骁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冷硬下来的心,对上这样的她,又在一点一点软下去。
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只是默默看着她,等着她先说话。
奚宁复盘了两人今晚所有的对话,刚才沐浴时细细揣摩许久,还是决定上演这出戏码。
如果她再不来示弱,就顾骁白这么傲的性格,大概率是要放弃自己了。
奚宁当然知道,顾骁白这样的天之骄子,对于自己的特别,甚至她一直在享受这份特别待遇。
淡漠如他,却总是为她留着一份细心和温柔。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容。
可是今晚,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让她意识到,他是真的会离开她,他要放弃她了,他不会再关心她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奚宁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慌,还有另外一种百感交加的复杂情绪,似乎是不舍,似乎是愤怒,又好像是难过。
她突然发现,她内心深处竟然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更准确地说,是舍不得结束顾骁白给自己的特殊待遇。
这种独一无二,带着强势的温柔,令她不可控制地对他生出了依恋。她抗拒、恐惧这种对别人的依赖,却又被裹挟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无法抽身。
挣扎几番后,她最终屈服于真实的内心感受。至少现在,她还是需要他的,犯不着为了争一时意气就跟他闹掰。她决定用眼泪来挽回,虽然她心底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
她看着他,难过又可怜地喃喃着,“顾骁白,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晶莹的泪珠顺着奚宁粉扑子般的脸颊落下。
顾骁白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他打开房门,去了她的身边,将哭得不可自抑的女孩,搂到怀里。
他抚着女孩的头发,轻声哄道:“别哭了,宁宁。”
“顾骁白,我没有对你说谎,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讨厌我,更不要丢下我”奚宁放任自己在他怀里哭泣,手指紧紧揪着他衬衫的衣襟,几乎是在软语央求他。
他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对这样的她心软,更何况,他一贯是心疼她迁就她的。
顾骁白搂紧怀里的人,闭上眼,在她的发顶,安慰似的轻吻了一下,
“奚宁,我不会讨厌你,更加不会丢下你。”
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气,让奚宁蓦然有了一丝安心。
这一刻,!她惊觉,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顾骁白又吻了吻她湿润的脸,极尽温柔地抚慰道:“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奚宁,我说过一辈子都会跟你在一起,只要你真的愿意。”
奚宁双手搂紧他的脖颈,湿润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口处,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委屈地哽咽着,抱怨道:“可你刚才都要跟我分开了,顾骁白,我看移情别恋的人是你才对!”
顾骁白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有一丝悲伤的味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喜欢我,我不想再勉强你。”
奚宁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后背泄愤,冷哼道:“看不出来,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他笑了笑,清潋秀长的眉眼微微耷着,此刻格外深邃幽沉,“奚宁,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我,那么——”
“什么?”奚宁抬起泪眼。
“不要再去荣家,不要再跟荣恺来往,我不想再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他垂目看向怀里的人,带着命令的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第88章
虽然用眼泪对顾骁白服了软,但奚宁心底恼怒而委屈。
听着他清沉的声音,闻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香,她的眼眶格外酸胀起来。
他刚才是真的要分手吗?还是不过就拿准两人相处久了,彼此牵绊太多,除了婚约还有实际的利益纠缠,不可能就如他所言,一句分手,他们轻轻松松地交割清楚。
她收他赠与的前提,是因为他们日后是一对夫妻。她只是提前享受作为顾骁白妻子的待遇,接受他优质的物质条件,改善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
如果他们取消婚约,不是未婚夫妻了,难道她可以继续坦然享受他这么慷慨的赠与,住着他买的房子,开着他买的车,用着他给的钱,和他潇洒分手?
奚宁自认为自己没法做到。欠他这么多,她问心有愧,还不起。
诚然在觉醒后,她已经充分向实际利益看齐。但是她还不想平白亏欠顾骁白这么多。
毕竟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现在都不可能同意和他分手。
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令她实在被动。
被动之余,她还是受到了一点不小的震撼。
在自己刚来京市不久的时候,顾骁白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甚至对她自以为隐秘无人知晓的暗恋都洞悉到了。
可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在乎她,他不是该对她百依百顺,任她驱使吗?
他应该在她难过低沉的时候,对她温言细语地安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种命令的强势口吻,让她什么都按照他的要求来。
奚宁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是过度自信了,从他们交往以来,她以为自己凭借外表和主动示好,轻轻松松搞定了顾骁白,在成功挑起他和荣恺的矛盾以后,她甚至都不愿意在顾骁白身上多费心思。
没想到顾骁白早就看透了,他知道她曾经心有所属,也知道她愿意订婚是受利益驱使,恐怕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他之所以轻轻松松地上钩,不过是因为他心底有和她一样的执念。
当曾经在意的那个人向他示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忍不住去接受,一如原剧情里的她。
她之于顾骁白,正如荣恺之于过去的她。三者之间,真是平衡的很。
不过顾骁白有一点却实实在在地想差了,自己在他和荣恺之间游走,不是因为她放不下荣恺,而是因为她出于报复心理,想让他们两个针锋相对,走向和原剧情不同的情敌道路。
可她却不能直接向他言明这一点。
这也就导致,她的言行在他眼里看起来那么不一致。她和荣恺在一起的场面,也被他理解成是她情难自禁。
她已经发觉荣恺对顾骁白不像书中那样情深不渝,那她继续之前的路线报复就没有意义可言了。
既然荣恺把顾骁白彻底撇到一旁,表现出对她有格外的兴趣,那她就偏偏不上钩,不和荣恺继续有瓜葛,甚至为了彻底打压他的气焰,邀请他明晚参加顾骁白的生日派对。
却没想到在顾骁白眼里,她这个行为,却是一种她想重拾旧情的信号。
奚宁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慌,她是因为觉醒才知道原来的剧情,她现在没法向顾骁白自证她的真实目的。
她不能让顾骁白这里出现差池,误以为自己还对荣恺余情未了,如果他们真的分手了,说不定他和荣恺之间还会沿着原剧情里的感情脉络往下走,这才是让奚宁真正难以忍受的。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又一次成为荣恺爱情中的垫脚石。
奚宁眨了眨眼睛,眼泪成串掉落下来,她挨近了顾骁白,双手圈紧他的脖颈,泪眼蒙蒙地看着他,哽咽地控诉着,
“顾骁白,你要我怎么证明,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是不是”
奚宁浓而长的睫毛点缀着泪珠,瞳仁大而黑,清澈倒映着他的影子,漂亮红润的唇瓣因为像枝头初熟的樱桃,甜蜜得近乎诱惑。
她美得令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顾骁白握着她的腰肢,眼眸沉得不像话。
他英俊的眉宇微蹙,唇角轻抿,没有出声,显然是非要得到她一个明确的保证不可。
奚宁心知他今天找她摊牌,就说明他不会再被她的眼泪轻易含混过去。
她必须得拿出来自己的诚意,其实她在对荣恺提出派对邀请时,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提前了一天而已。
于是她心一横,双手垂落,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睡衣的腰带,浅粉色的丝质睡衣无声委落在地,堆在两人的脚边。
顾骁白握住她腰肢的手一僵,瞬间移开了目光。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不定,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睡衣,声音犀利得几乎不像是他的,“我不是要你用献身的方式来向我证明。”
他根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得到她。
可刚刚将睡衣披在她光洁的肩头,奚宁就将衣服再次用力拂到地上,清甜的声音还有一点沙哑,“我本来是想留在明晚,作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奚宁的手扶上他的肩膀,他近在咫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一如他们从前亲热时的那样。
她轻声道:“我今晚提前送给你。”
奚宁轻轻踮起脚尖,唇瓣贴近他的耳畔,她水洗般的眸子像最纯净的水晶一般,此刻静静仰望着他,“顾骁白,你不想要我吗?”
面对这样的奚宁,他无法再忍耐下去,他对她的渴望,令他只有听凭男性的本能,将她揽入臂弯中,低头衔住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力道大的几乎是在咬她。
他愈发搂紧了她,变得急躁而慌乱,奚宁的双手在此时牢牢地搂住他的脖颈,她仰着脸承受他给予的吻。
她主动将湿润的脸庞贴着他的,手指紧紧揪着他背后的衬衫,对于即将到来的情.事有种未知的恐惧,令她格外需要他的温柔体贴。
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要求:“顾骁白,你不许再跟我提分手”
顾骁白双眸灼灼,拉开和她的距离,盯着她无比黑润的眼睛,嘶哑地发问:“你爱我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单薄,却依旧紧紧盯着她问,“奚宁,你爱我吗。”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松香气,和他锐利晦涩的眸光,令她有些微恍惚,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年身影在奚宁脑中一闪而过。
奚宁缓缓垂下了眸子,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将她拦腰抱起,两人进了昨晚相拥而眠的卧室。
屋里并没有开灯,日夜交迭之际,他在昏暗中除去自己的衣物,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骁白走到她身边,缓缓说,“奚宁,我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
话音方落,他倾身吻住了那两瓣樱唇,面对她,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渴.望。她身上清新甜美的香气变成了最美妙的诱惑。
他的唇瓣落在她的脸上,而后,慢慢下移,落到了她白皙优美的天鹅颈上。
奚宁被动感受着他所有的激情。她娇嫩婀娜的身躯在他唇.舌温柔的抚弄下,感受到了一丝颤栗的快乐。
亦如昨晚他做过的那样。只是今晚他注定是会义无反顾了。
他颀长挺拔的身躯,身上灼热的气息,孕育着男性蓄势待发的惊人力量,奚宁虽然口头激将,要说心底不害怕接下来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已经没了退路。这是她决定走下去的路,她不可能临阵逃脱。
她抵住顾骁白压过来的胸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你能不能轻一点。”
顾骁白怔愣了一下,微微低头,柔情而怜惜地吻向她柔嫩的侧脸。
他黑漆漆的眼里水雾更重,呢喃的声音喑哑而缱绻,“奚宁,奚宁……”
虽然竭力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奚宁还是在那一刻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失去曾经的自己而茫然难过,还是因为那足以让她铭记的痛楚。
从入夜到深夜,几个小时的混乱。
奚宁在清晨时分醒来,身体的酸懒和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回笼,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察觉到她的苏醒,顾骁白抚摸着她栗色的长发,意犹未尽地吻她裸露的后颈。
他的唇碾压在她柔白的肩颈上,低冷磁性的声音此刻透着一丝餍足,“对不起,昨晚还难受吗?”
他脱离了昨晚的孤傲冷淡,在奚宁耳后低沉温柔地喃语。这副姿态和昨晚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身体的乏力,和室内潮热的气息,令她一个字都懒得开口。
奚宁只是将自己的发丝从他手里拿开,懒懒哼了一声,也没有回答身后的顾骁白。
她还陷入在那种混沌自失的状态,心里正不自在,根本不愿意理他。
顾骁白低低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绕过她的发丝,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奚宁,我们早点结婚吧,那我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你。”
奚宁这才转过头,她的眼周红红的,里面水雾蒙蒙,眼瞳异常的黑而亮,声音却沙沙的,“我不要这么早就结婚。”
顾骁白欺身而上,单手扣住她的侧脸,俊美深邃的面容在晨光中宛如神作,俯视着她的脸庞,清潋的眼神此刻格外的明亮。
他说:“奚宁,你已经是我的。”
第89章
李权名下的赛马场内。
一场比赛结束。
程政看了一眼李权身旁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女伴,不由笑道,“有美同行就是不一样,轻轻松松赢了我们几百万元,权哥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啊。”
李权脱下手套扔给女伴,也笑着回:“怎么着,听这意思,你也是准备入股了?”
程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荣恺,回道:“我就算了,自己这摊子事都顾不过来,就不掺和到你们这桩跨国的大生意里了。对了——他去F国一趟回来,这阵子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有机会你帮我缓和缓和。”
荣恺正在梳理着爱马的鬃毛,意态懒懒,对一旁殷勤温柔的女服务生视若无睹,今天的赛马他也并不起劲。
其实荣恺在M国有好几处马场,占地辽阔,豢养了很多血统名贵的宝马,规模更胜于李权名下的这个马场,荣恺素来是个中高手,精于各种马术运动,今天这场比赛他却连上场都没上,可见心思不在赛马上面。
李权拍了下程政的肩,给了对方一个妥妥的眼神。
他们几个都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而且也都选择了从商,不像顾骥玄他们选择从政,自然关系就更亲厚。
因为联合投标的合作,荣恺近期和李权的来往更是频繁。
随后李权走到荣恺的身边,点了点手指,示意荣恺身边的漂亮服务生离开。
只等到女生离开,不远处飘来男男女女的谈笑声,李权才对荣恺道:“这次成功中了标,多亏了你和伯恩家族那边的关系,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估计还要你出面斡旋,正好今天是周末,咱们待会去好好放松喝一杯。”
荣恺挠了挠爱马的肚皮,见马轻轻打了个响鼻,淡淡笑道:“我待会还有事,就不去玩了,今天费用记在我头上,就当做是给咱们庆功的。”
看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李权沉吟了一下:“咱们几个从小到大在一块,就是你在国外这几年,情分也没淡下来,照样合伙做生意。”
见荣恺神情不变,李权才又试探着往下说:“有什么就直接说开就好了,大家都是兄弟,也没必要闹僵是不是?阿政怕自己哪里得罪了你,派我来做说客呢。”
荣恺凉凉地扫了正在和美女谈笑风生的程政一眼。
程政接受到他的眼神,立刻回以一个眉飞色舞的笑容,忙不迭来到他们这里。
李权打趣道:“我看阿政对你可是一片兄弟情深,生怕你对他有意见。”
“对了,你前阵子不是对那个姓奚的女孩挺感兴趣吗,怎么偃旗息鼓了,又换了对象?”
程政一来就听到奚宁的名字,顿时苦了一张俊脸。
荣恺从F国回来后,再也没跟他提起过奚宁的事情,而且对他态度极为不善。
程政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精,哪能猜不到其中原委,知道在F国他们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连带着把自己给引火烧身了,他也知道荣恺的脾气,弄得他还要找李权这个外援来缓和关系。
此时听了李权的打趣,程政立刻心里一紧,觑了一眼荣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可别提了,我也不知道吃了人家多少冷言冷语和闭门羹。没吃到鱼肉,我就沾了一身的腥,哎,我也打消这个念想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李权挑了挑眉,呵呵一笑,“谁让你眼高,非挑那么个高难度。那姑娘脸长得乖,倒挺会见风使舵,靠着顾家这颗大树,其他人的确是入不了眼了。你真到手了,也不知道你两谁玩谁,人家聪明绝顶的,看不上你也正常。”
程政瞄了一眼荣恺冷到谷底的神色,简直想捂住李权的嘴,连忙想撇清关于奚宁的事情,干巴巴地解释:“故意说这些来怄我是吧?她是块难得的鲜羊肉,可也是烫的不能进嘴。怎么说我也得给骁白面子,好歹是他未婚妻,以后你们别在我面前提她了,像她这样的京市还能找不出来吗?”
荣恺用马鞭抽了一下靴子上的泥土,斜乜了程政一眼,神情有点阴,“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真是出息了。”
程政那还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立刻信誓旦旦保证:
“我可不跟你抢,就是以后你对她没意思了,我也坚决不碰她一下!荣大公子,你可别跟我继续不冷不热的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几个不醉不休,一个也不能少啊!”
李权在旁看了一出大戏,笑着附和道:“那是那是,都是自家兄弟,为个女人起了嫌隙不值当!今天我们要好好宰阿政一回,听说他酒窖里都藏着几十年的美酒,今天都给他喝光。”
荣恺将马匹交给一旁的骑师,头也不回地向更衣室走去,“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事。”
更衣室里,他脱下了骑马装,换上了休闲装,拿出手机随意瞅了一眼,先看了两条工作消息,再看到文鸢发来的消息,上面是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程政跟着走了进来,笑问道,“听你秘书说,伯母下周要回国?”
荣恺啪的一声关上了柜门,懒懒地“嗯”了声。
程政不乏有提醒他的好意,有些犹豫地说:“你一向漠视所有对你示好的女生,连文鸢都不例外,可这次你为了她,竟然影响到你的生意判断,不惜给伯恩家族让利,将她捧得这么高,她似乎也不领你的情?”
荣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
程政连忙表决心,“我现在知道你对她不一般,以后再也不可能惦记她了!咱们兄弟做了这么多年,我这点觉悟还能没有?说这些,只是不想看你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荣恺嗤地笑了一声,漂亮凌厉的凤眼微微眯起,“你这次预备帮我出什么好主意?”
第90章
趁着顾骁白去做早餐的功夫,奚宁坐起了身,身体里那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令她微微蹙起眉。
奚宁俯身捡起散落到床下的浅粉色睡衣穿上,将已经电量耗尽关闭的手机重新充上了电,甫一开机,顿时冒出了一连串未接到的夺命连环call,加上微信消息接踵而至。
其中绝大多数是周微微发来的,问奚宁怎么还不到木屋别墅,虽然她自己是个自来熟属性的社牛,可一个人跟几个认不得的女生在一起玩好尴尬。
奚宁也觉得自己抛弃了小伙伴有点不地道,虽然昨晚事出有因,那种紧急关头,她也的确是没想起来还有一个小伙伴在等着自己去约好的派对地点,加入文婵规划好的女生之夜。
她连忙和周微微发了消息道明原委,此时天色尚早,还没到七点钟,按照周微微的习惯,这么早她应该是不会起床的。
她索性准备起来梳洗,想尽快赶去木屋别墅那里。
顾骁白此时刚好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奚宁看到他,连起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又坐了回去,拿过被子立即周周全全盖到了身上,虽然她此刻已经穿着睡衣。
昨天晚上之后,他们的关系是彻底发生了质的改变。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奚宁都不能不承认,她没法再用原来漫不经意的态度看待。
奚宁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以什么精神面貌去处理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只是揭过被子,下意识将自己武装成原来的状态。
昨晚,为了维持这段关系,打消对方的疑心,她已经向顾骁白表示了自己的诚意,付出了她最宝贵的东西。
除了自己,她本来就一无所有。而现在,她连自己的身体都给了顾骁白。她已经没有了可以拿捏他的最重要的筹码。
在奚宁当前的处境下,身体获得的快乐是最次要的,她要的是把她手上的一切最大的利益化。
她不想失去顾骁白,不想在三人的感情游戏中失败,所以她权衡利弊下,坦然失去了自己的少女之身。
要是她扪心细想的话,在昨晚和顾骁白的情.爱中,她的确是在生理性的不适同时,又获得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感觉,那是一种两性间纯天然的快乐,并没有她原先预想的那么糟糕。
初尝人事,除了迷茫和失落外,她对那种陌生自发的性爱快乐生出了一种矛盾的心理。她不想自己沉沦其中,因为还想将它作为一种把握顾骁白的利器,自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即便顾骁白再喜欢她,即便他很早就喜欢她,她也不敢放心地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他。因为他是个男性,男性天生善变而利己。
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如果她甘于沦陷性爱,是不是又是对荣恺的一次成功报复?假使让冷傲自负的荣恺亲眼所见,她算是毁了蓝溪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也许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奚宁想到这,不免有些出神,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尾带粉,幽幽地盯着顾骁白。
顾骁白看到她穿上粉色的睡衣,整个人沐浴在晨日里,那皮肤是欺霜赛雪的白,透着被滋润过后的嫣粉,清丽异常,女孩初初绽放的纯真绝艳,恐怕神仙见了,也要被她拉下凡来。
她头发凌乱地披着,栗色长发堆砌得那张粉扑子般的脸蛋愈发可怜可爱,看到自己的眼神,有恍惚,有怅然,有难过,给人一种庄周梦蝶的迷离。
他清晰地察觉到她此刻的矛盾,还有一种无措。
顾骁白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后朝她露出一个清润温柔的微笑。
他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际,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临时做出的决定。大概按照她原本的设想,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在昨晚就做到那一步。
她侧坐在床上,身上盖着米色的丝被,窗帘半拉开,晨光照进来,她的脸半隐在暗处,有种神圣静谧的美感,纤长的手指紧紧揪着被角,彰示了她此刻的心境,矛盾的,无错的,混乱无序的。
想到她的手昨晚紧紧抱住自己的脊背,浅浅的指甲胡乱地划在他的身体上。
一双乌沉沉的黑眼睛就那样泪光点点,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没说。
而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的眼睛,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还是丢下了那丝心软,选择彻底地占有了她。
经过昨晚的情事,此刻坐在床上的她,到底有了某种蜕变,因他而起的蜕变。
顾骁白脑子里闪过昨晚发生过的一幅幅画面。
明明他们之前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热烈的拥吻,可在切实经历昨晚那种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顾骁白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再满足于从前那种点到为止的亲密了。
奚宁没有心思再继续观察他,漂亮的眉轻蹙着,似乎在忍受着某种难以说出口的不适。
顾骁白走上前,将早餐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坐到奚宁的身边柔声询问道:“还是不舒服吗?”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昨晚已经很细致,虽然很生涩,但也不失温柔。
可奚宁这副身子经过多年娇养,是实打实的矜贵,平常磕碰一下都会有印痕,不消说昨晚那几个小时不停的缠绵。
奚宁摇了摇头,没什么精神地回道:“不想吃,我就想起来洗漱一下。”
说完,她拿开他放在自己身旁的手。
近距离看到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奚宁不免会想到昨晚他这只手扣住自己的脸庞,必须直接面对他。
顾骁白看了她一眼,揭开了盖在奚宁身上的薄被,在她茫然无措的目光里,他微笑着,俯下了身子,又缓缓低下了头。
等明白他想做什么时,奚宁僵着身子,被那种温柔认真的舔舐给震碎了感官。
比之从前那次蜻蜓点水,他这次是毫无顾忌,完全的肆无忌惮了。
身下传来的异样感觉,令奚宁不由手指揪紧了被套,她想义正言辞地推开顾骁白,可又觉得羞愧难当,不愿意主动碰他身体一下。
而且从心底里,她也觉得有种莫名的愉悦。
可她今天要完成的任务,不是男欢女爱,不能再放任自己和他沉沦下去,奚宁将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迷失的神志逐渐清醒了。
“顾骁白,已经够了不要再”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过的软,还有一点哑,配上她原本清丽的声线,无端的勾人心魄。
摁着她漂亮绝伦的小腿,顾骁白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幽暗灼热得吓人。
看到奚宁面如桃花,窘迫不安,他哑声安抚,“听话,我不会让你难受的,嗯?”
被他慢慢细心安抚着,奚宁心底的排斥逐渐消减,原本紧张的神态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半倚在床头,看着这个俊美清冷的男生对自己这般低位示好。
顾骁白穿着居家的灰色长袖T恤,同色的休闲裤,因为清晨才洗过澡,黑发尚且湿润润的,虽然是一套居家穿着,可是掩不住那漂亮劲长的身躯。
两人亲密多次,奚宁见过他的身体,顾骁白正值男人最青春的年纪,那堪称完美的身体比例,漂亮而有力的肌肉,连奚宁也不能不承认他身上那种纯男性的美感。从她的审美角度,她甚至起过让他做自己裸模的冲动念头。
但是欣赏归欣赏。两人做到了昨晚那一步田地,她是真的被他弄出了惧意。
即便只有两回,可他太有耐性,除去第一次的冲动,第二次的绵长有力将她折腾的现在都浑身发软。
她从头到脚都沾染了他的气息,连手指发梢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现在这般伏低做小,全然又不是昨晚那种强硬做派,奚宁放松之余,还是有一丝警惕。那张粉圆的脸蛋一点点红了,盯着顾骁白看的黑眼睛里蓄满了水润的光。
灰色的窗帘半拉着,屋子里半明半暗,一切都是蒙昧的,空气中流动着异样腥涩香腻的气息。
凌乱的大床上。
奚宁的脸绯红一片,洁白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黑清的眼睛里荡漾着水光,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不复原来的清冷空灵,是当事人完全不自知的娇艳性.感。
结束后,奚宁放下睡衣的下摆,偎依进顾骁白的怀里,懒懒把玩着他右手的手指,提议道:“今晚是你的生日,我们在木屋那里住吧,大家都想为你庆生。”
顾骁白握住她的纤细的腰肢,在她侧脸上吻了一下,低低沉沉地笑了。
他清哑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回:“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