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赴宴

    拓跋苍木说完, 又一次想要低头的时候,沈玉竹用手抵住他的脑袋,幽幽地看着他。

    “你信不信你再这么亲下去,天都快亮了。”

    拓跋苍木心里很是可惜地站直了身子, 克制地为沈玉竹整理好凌乱的衣裳。

    原本沈玉竹湿润的发尾被他们两人在林中这么一折腾, 如今都差不多干了。

    一想到这里,沈玉竹就有点气愤地将头发从拓跋苍木的手中抽走, “别看了, 快走。”

    也不知道这拓跋苍木怎么回事, 就跟看不够他似的。

    若是再这么看下去,深知他性子的沈玉竹猜都猜得到对方又会低头吻来。

    此处没有镜子, 沈玉竹不敢深想自己变成了什么样。

    拓跋苍木与他带着朔风往马匹的方向走去。

    原本天都快亮了这话沈玉竹是为了催促拓跋苍木才说,但现在, 当草野上带着湿润露珠的清风围绕在他们身侧时。

    沈玉竹抬头,看见天边遥挂着的一点白色的光晕。

    沈玉竹顿住脚步,拓跋苍木顺着他的视线向那处望去,若有所思地试探道。

    “殿下, 想不想让我带你骑马去追日出?”

    沈玉竹转头看向拓跋苍木,英俊深邃的面容上满是灿烂的笑意。

    这人衣服是没穿好的, 半干的衣裳被他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发辫也是乱糟糟的, 这是因为接吻时若是他吻得重了, 沈玉竹就会忍不住拽他的发辫。

    “好。”沈玉竹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眼里带着狡黠的光, “这件事从前的我们并未做过。”

    这人总说他厚此薄彼, 连自己的醋都要吃,沈玉竹除了纵着哄着, 还能拿这人怎么办呢?

    不过,拓跋苍木在他面前向来都格外听话好哄。

    他现在看起来好开心,沈玉竹不介意让他更开心一些。

    拓跋苍木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即眼睛一亮,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让马儿过来。

    拓跋苍木托着沈玉竹的腰身让他坐上马背。

    两人一马一狗,想一出是一出的,就这么追着天边的那点微光跑去。

    飒飒清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沈玉竹感觉自己好像流淌在风里,耳边传来拓跋苍木的声音,“殿下,你可一定要抱紧我了!”

    他们骑马的速度加快,沈玉竹正要说他这姿势如何抱住拓跋苍木时,就感觉自己腰身一轻。

    拓跋苍木将他转了个身,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身前。

    沈玉竹不满地大声道,“你让我转过去,这样我就看不到草原了!”

    拓跋苍木单手搂住他的腰身,语气坚定,“不行,殿下不能吹太久的风,不然就会……”

    说到这里,拓跋苍木茫然了一瞬,不然就会怎么样他却是想不起来了,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殿下不能吹风。

    哪怕他失忆了,照顾沈玉竹也依旧是他的本能。

    在一路纵马疾驰之后,拓跋苍木勒马停在了雪山脚下,他们站在草地上,仰头时能清晰地看见山影见那点晨曦乍现的光芒。

    洁白的山巅映射着柔和的微光,勾勒出一道道苍茫的山影。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站在山脚下,就好像两道最为渺小的影子。

    此时跟上来的朔风正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雪山之巅是终年不化的冰雪,哪怕只是山脚下也能感觉到阵阵寒意。

    拓跋苍木担心沈玉竹会冷,将他拥在怀中,下巴自然地抵在他的发上。

    “殿下,你……”

    他们安静地相拥时,拓跋苍木突然道。

    “什么?”沈玉竹没有听清,追问他。

    拓跋苍木又不说话了,只是将下巴胡乱地在他头顶蹭着。

    沈玉竹在心里暗笑他扭捏,无奈地转身,仰头看着他,“拓跋苍木,你到底要说什么?”

    “……”拓跋苍木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滑过显而易见的痴迷神色。

    殿下真是,太好看了些。

    “我是想问殿下,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问完,他又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不确定地小声道,“殿下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沈玉竹深吸口气,他快要被这人给气笑了,他的唇现在都还肿着,结果罪魁祸首现在还在这里问这种问题。

    他忍无可忍地给了拓跋苍木腰腹上一拳头。

    可惜对方皮肉太硬,反倒是将他的手打疼了,这么一来沈玉竹就更生气了。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刚才咬我的是狗吗?”

    拓跋苍木挨了没什么感觉的一拳头,不明白殿下为何生气,呆呆地看着他,“是我,不是狗。”

    沈玉竹紧绷的唇角差点向上弯起,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拓跋苍木这么不自信呢?这人不是向来都自大得要命么?

    “你长这么高做什么,我仰头看着你好累。”

    沈玉竹面上看不出喜怒,他看着拓跋苍木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在他面前蹲下,半跪在草地上,仰头看着他。

    红日升起,光芒映在拓跋苍木的幽蓝眼眸,将眼底的情愫点亮,那是清晰可见的臣服爱意。

    沈玉竹垂眸看着拓跋苍木,这让他如何能不喜欢?

    “拓跋苍木,你从前向我求了一次很糟糕的婚,那时候我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误会了你的用意,还害得你伤心了好一阵。”

    沈玉竹眼底沁出温柔的笑意,他抬手挠了挠拓跋苍木的下巴,逗小狗似的。

    “你要不要,现在再问我一遍?”

    拓跋苍木心脏鼓噪,在沈玉竹抽回手时他连忙伸手紧紧地握住,“我……”

    拓跋苍木语无伦次起来,沈玉竹俯身,额头相抵,笑着道,“别紧张,我又不会跑了。”

    “殿下,北狄人一生只会有一位妻子,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拓跋苍木认真地注视着他,平日里哪怕握着长刀也沉稳有力的手臂,此时在握着沈玉竹的手指时却正在微微颤抖着。

    “您愿意与我成婚,做我唯一的妻子么?”

    沈玉竹叹息一声,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早就是了。”

    *

    哈日朗觉得今日的拓跋苍木可能是吃错药了。

    他正在帐篷外面劈柴的时候,看见路过的拓跋苍木笑着与他打招呼,“首领,你这是从哪回来的,怎么起这么早?”

    而后他就看见拓跋苍木万年不变的表情上带着一抹见鬼的微笑。

    “嗯?你怎么知道殿下与我刚从外面回来,你知道我们去做了什么吗?”

    哈日朗表情扭曲了一瞬,冷漠地收回视线继续劈柴,哦他根本没问这些好吧。

    “不好意思首领,我不太想知道。”

    谁曾想拓跋苍木不依不挠,逮着他炫耀,“你为何不想知道,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因为刚和妻子吵了架?”

    被戳了痛处的哈日朗呵呵一笑,你和殿下还能去做什么?你们花前月下恩恩爱爱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听!

    “首领,我刚才好像看见赛罕就在前面,你不如去找他?”快走快走,去烦赛罕。

    拓跋苍木闻言果然抬步,看出了他的嫌弃,往前面的方向走去。

    哈日朗松了口气,在心里啧啧两声,果然啊,人一旦坠入爱河,哪怕是首领也会变成傻蛋。

    就在拓跋苍木将全族的人都“烦”了一个遍后,总算有人将他的恶劣行径告到了沈玉竹的耳边。

    乌日娜站在沈玉竹的身旁,“……殿下你可不知道今日首领都做了些什么!他去找哈日朗和赛罕也就罢了,就连路过的金朵丽也被他逮着炫耀了一通。”

    “还有我,我好好地练我的兵,首领来打扰我也就算了,临走之前竟然还让我也注意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这怎么还催上婚了?”

    沈玉竹听得满头黑线,这下好了,全族的人都知道他与拓跋苍木昨晚出去约会到早上才回来。

    他简直不敢想象在民风旷达想象力丰富的北狄人的嘴里,这件事已经被传成了什么样!

    他就说怎么今天走在路上感觉大家看向他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大家都用一种同情和敬佩的眼神看着他,活像他收服了什么猛兽。

    沈玉竹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耳根通红,“拓跋苍木呢?他现在在哪?”

    乌日娜等得就是这句话了,“殿下跟我来,首领现在应该被赛罕逮到了帐篷里教训。”

    *

    “首领,我知道你现在是失忆了,可我从前教你的行事谨慎,做事不要太张扬难道你都忘了吗?”

    沈玉竹刚和乌日娜走到帐篷外,就听见赛罕语重心长的这么一句。

    而后沈玉竹就听见拓跋苍木的声音传来,声音里难掩得意,“可是殿下答应了我的求婚。”

    他们能感觉到赛罕沉默了片刻,“……殿下不是早就答应了吗?而且四境皆知他是你的妻子啊!”

    “这不一样,被迫和主动怎么能相提并论。”拓跋苍木还在振振有词。

    沈玉竹听不下去了,掀开门帘走进,赛罕见到他来了,心想能治首领的人总算来了!

    赛罕看见沈玉竹走到拓跋苍木的身边,在他故作委屈的眼神下拍了怕他的胳膊,温声道。

    “好了,今日就算了,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你知道族里的人都告状到我这来了吗?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到,还会以为我们以前关系不合。”

    赛罕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跟他说一句怼一句的拓跋苍木在殿下说完后老实点头,“我听殿下的,下次不会了。”

    乌日娜与赛罕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噫~果然还得是殿下才能治住首领。

    就在他们说话时,有北狄侍卫小跑过来走进帐篷,他的手里拿着锦帛制成的圣旨。

    “殿下、首领,这是中原士兵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让我务必立即拿给首领。”

    沈玉竹看清那上面的皇室图腾时脸色一变。

    拓跋苍木神情凝重地接过,他飞快地用眼神扫过上面的字迹。

    “太后生辰,特邀四境之主一同前来皇宫赴宴。”

    “太后?”赛罕眉头紧皱,“西戎与太后之间勾结的证据,朝廷查了这么久也没个后续,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这是等不得了想要在皇宫里直接灭口?”

    沈玉竹思衬道,“既然是四境,想必眉姝与陈泽也都收到了这道圣旨,我们传信过去,让他们来北狄一同商议如何应对。”

    在他们走后,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母蛊就在太后手中,她定是意识到与子蛊失去了牵制,这才出此计策,好让你得以入京。”

    “最坏的打算是这一路上想必都被她安排了刺杀之人,我不知太后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但料想也你的身世有关,否则她也不会在你婴儿时就在你体内种下这害人的蛊,这么些年,你可曾调查过你的身世?”

    拓跋苍木摇摇头,“赛罕查过,但什么也没有查到,我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北狄一般,若是当年我没有被狼群捡到,恐怕早已经身死。”

    这就是冲着拓跋苍木的命来的,沈玉竹忧虑地握紧双手,不论怎样,他都会护住拓跋苍木的安危。

    在京城之中,他的母族尚且也是太后轻易动不得的势力。

    “事不宜迟,虽然此行不可带兵,但也一定要做好部署,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总觉得,此次宫宴将会有大事发生。”

    拓跋苍木看着他,沉声道,“殿下,此行凶险,你呆在北狄,我去赴宴。”

    “不,此行我非去不可。”沈玉竹微微一笑,眼里有独属于他的意气倨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那赵氏谋划多年,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一想到拓跋苍木体内曾经折磨他多年的蛊虫,沈玉竹就恨不得亲手将此人、碎尸万段。

    第72章 打劫

    拓跋苍木与眉姝、陈泽通信后, 他们二人皆来到北狄一同商议。

    “依我看,这朝廷始终不肯定罪西戎,就是太后在搞鬼,她在宫里呆了多年, 朝堂上的势力也不知有多少是她的人, 再加上西戎曾经为她养了那么些蛊,她到底用在了何处也尚未可知。”

    陈泽坐没坐相地倚靠在椅子上, 看着桌上的其余人摊手道。

    眉姝凝神听他说完后补充, “在这么古怪的关头, 借着太后生辰让我们一同去往京城,多半都是因为知道我们查到了西戎背后是她, 想要借此机会灭我们的口。”

    哈日朗挠了挠脑袋,这北狄的议事帐篷还是头一回这么挤。

    沈玉竹闻言点头, “的确,让你们入京的用意很简单,若是你们带了大量兵马入京,那就会被弹劾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但若是单枪匹马, 也就能由着京城中的势力拿捏,你们猜, 在太后的授意下,会有多少人为了讨好她对我们动手?”

    “她就不怕我们对她发难么?”赛罕并未与皇室中人打过交道, 对这种暗地里杀机并不理解。

    “她自然是怕, 所以更要先发制人, 要么让我们死在去京城赴宴的半道上, 要么让我们永远留在京城。”

    沈玉竹说多了话, 嗓子干涩,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拓跋苍木适时地给他递来茶水。

    “在京城中灭口的法子就更多了,我想,他们也许会给我们捏造罪名,借由查证的由头,也足以让我们回不去了。”

    从前的世家公子陈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赞同殿下所说,京城中那些人最会玩阴的,想当年我不就是被家中长辈牵连获罪从而被流放东夷的吗?”

    在他身后抱剑站着的玄弈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些世家中人皆有死侍,当年公子离京去往东夷,陈家也曾派了几名死侍想要灭口,只是那些人都被我拦下了。”

    这桩事是陈泽一直不知道的,他怔愣后回头看向玄弈。

    “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玄弈低头看了他一眼,“跟公子说了也没用,我跟踪了公子一路你都没发现。”

    陈泽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三脚猫功夫藏不住了。

    “好吧好吧,不过陈家为何要灭我的口,难道是因为觉得我是陈家耻辱?”

    “我不知,不过也有这个可能。”玄弈眼里滑过讥讽,那些所谓的大家族,最是不把人命当命。

    陈泽又是无奈摊手,环顾四周,“你们也听见了吧,京城世家的人对所谓自己人也能下如此狠手,所以这次入京赴宴,我们一定要找到一个万全的法子。”

    拓跋苍木想到什么之后突然看向眉姝。

    “之前你带兵前去西戎营救之时,那些人知道你是谁吗?”

    “知道,我说我是去接南蛮子民回家。”眉姝点头答道,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明白了拓跋苍木的意思。

    拓跋苍木从桌上拿了三只茶杯放在面前,“并非只有他们有暗中的势力,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太后并不知晓我们三境之间的关系。”

    “眉姝去往西戎没有人会奇怪,因为南蛮与西戎本就有着血海深仇,北狄在此次事件中无关;而我此前与殿下去往南蛮一事也是暗中前去,无人知晓。“

    “至于陈泽这边,此前来暗杀他的人也都被北狄灭口,在北狄军队的守卫下无人能将口信传到京城,东夷早已脱离太后掌控。”

    拓跋苍木说到这里,看向哈日朗,对方会意地将地图拿出。

    “若是他们想要在三境入京的路上设下埋伏,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三条路线。”

    拓跋苍木伸手在图纸上比划了几下,“东夷最快走水路,南蛮走这处山路最近,而北狄会跨过这一片草野来到这一处的中原小镇。”

    “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出其不意,三路化作一条路,一同乔装打扮前往京城,让等在路上的杀手等上个月余也等不到我们。”

    陈泽两眼放光,让人吃瘪这种事,他向来乐意做。

    眉姝看起来比陈泽稳重很多,她看着地图上的那几条路线,淡声道。

    “既然这三条路是最容易有人埋伏的,那我们便一同走第四条路,只是若其余的路没人走,恐怕也会引起京城的怀疑。”

    “所以还是得安排人走。”沈玉竹勾唇。

    “你们各自派出武力最强的族中人,若是能活捉那些杀手最好,捉不到也无妨,自己的安危最要紧,让他们大方的从官道上走,扮成我们的模样。我们跟他们来玩一个,似是而非的障眼法。”

    *

    眉姝与陈泽那边很快安排下去,这几日他们都住在北狄。

    沈玉竹不明白北狄只是多了这么几个人,怎么每日就能变得那么吵,实在是不敢想这去往京城的路上能有多热闹。

    出行当天,陈泽与陈章含泪告别之后,就盯着身后的玄弈,表情很是不解,“我不是让你装扮成我走另一条道吗?”

    玄弈自然地点头,“那边的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觉得公子这边更需要我。”

    翅膀硬了。

    陈泽甩了甩衣袖,懒得跟他再说,现在这小子有自己的想法了,他说话都不管用了。

    另一处,柳青眼神担忧地看着沈玉竹与乌日娜。

    “你们才刚回来没多久,怎么就又要走了,殿下不如带上我,宫里的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你好不容易才从宫里离开,我哪舍得还让你回去?”沈玉竹表情安抚地看着柳青笑了笑。

    “不会有事的,你就当我回京城看看外祖母,你也知道,从前我身子不好一直在宫里养病,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她老人家几次。”

    柳青知道殿下这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心,她抬手擦拭掉眼角的泪花,“好,你们都要早点回来。”

    “放心吧柳青,我会保护好殿下的。”乌日娜爽朗一笑。

    柳青破涕为笑,“知道你厉害,但你也得注意安危。”

    “知道知道。”

    眉姝那边早在她来北狄之前就与阿善交代好了,现在小姑眉枝回来了,在她离开南蛮期间有小姑在她很放心。

    只是……眉姝忍不住看了眼背着大包小包的林青风,犹豫片刻道。

    “你要不就留在这里?”

    林青风瞪她一眼,“族长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莫非是嫌弃我老胳膊老腿的会给你们添麻烦?”

    眉姝揉了揉额角,算了,反正林青风一直以来都主意大得很,不让他亲自手刃仇人他怕是会记恨一辈子。

    “算了,不过我们是轻装出行,你背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林青风神秘兮兮地低声道,“这些可都是我炼制好的各类毒药,保准一点就毒倒一片。”

    眉姝只觉得头更疼了,南蛮都是毒医这种谣言就是因为林青风天天在外面下毒传出来的!

    *

    在拓跋苍木给沈玉竹裹好披风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这次为了出其不意避开路上的杀机,拓跋苍木与沈玉竹一行人特意找了条会绕点远路的路线,路过中原时从最偏僻的一处小镇穿进去。

    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但沈玉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越发利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拓跋苍木……亲多了的缘故。

    以往他刚来到北狄的时候,只是发现生病时呆在拓跋苍木的身边他会好得更快,现在发现似乎亲一下的效果更好。

    但这种事沈玉竹是决计不会告诉拓跋苍木的,他用手指头也能想到这人会利用这点如何耍流氓欺负他。

    他们这次乔装的身份是四处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富商。

    这让就能明目张胆地带上侍卫保护在左右,眉姝与乌日娜乔装打扮成一对侍女来降低别人的警惕心。

    哈日朗与玄弈扮作车夫。

    赛罕和林青风这两个老头就充当出行的长辈,整日在马车里躺着吃花生唠嗑,这身份对他俩而言实在是本色出演。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就是一对出行的富商夫妻。

    除了明面上的护卫以外,暗中北狄与其余两境的侍卫也在一路跟随。

    马车在一处破落的镇子门口停下。

    林青风动作利索地跳下马车,看着眼前萧条的镇子,大感奇怪。

    “虽说是中原最为偏僻的小镇,但这未免也太偏僻了些,这镇子里还有人吗?我可好久都没睡床榻了,身上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拓跋苍木颔首后,马车继续前进。

    一路上,他们倒也在街上看到了一些小孩在玩闹。

    看到有生人来时,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眼中并没有畏惧之色,看来这镇子平常也会有外来人路过。

    “天色已晚,大家最近都辛苦了,不如先找个还看得过去的客栈休整一下,明早再走。”

    赛罕望了眼变暗的天色,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提议道。

    “好,那便如此。”

    沈玉竹点点头,走下马车给一个孩童递了个糖糕,“你知道这镇子里最大的客栈在哪吗?”

    那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沈玉竹递给她的糕点,点了点头,“知道。”

    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沈玉竹对她笑了笑,“多谢你,天快要黑了,赶紧回家去吧。”

    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走,他们果然找到了一处客栈,就是看起来冷清得很,大门都是关着的。

    玄弈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么?我们要住店。”

    他的手劲太大,那薄薄的木板门被他拍得哐哐响。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吆喝声,“来了来了!别敲啦!”

    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麻布衣裳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打量了他们一眼,又将门推开了些。

    “我就是这的老板娘,想要住店就进来吧。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点酒菜,你们别看我这小,那后厨的手艺可不错。”

    哈日朗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就坐在木凳上,“那自然是要来点,分量多做些,我可好几日没吃上热食了。”

    “好好好。”老板娘闻言,眉开眼笑地走到后厨去吩咐。

    他们一行人整整坐了五六桌,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沈玉竹注意老板娘弯腰上菜时,袖口中有什么香气飘出来。

    这时,林青风突然抬头看了老板娘一眼,闲聊般道。

    “老板娘,你这客栈怎么连个打下手的小厮都没有啊,就连上菜都是你亲自来。”

    老板娘一笑,“让客人见笑了,我们这小镇平日里本就没有什么人来,小本生意哪里还敢要什么小厮。”

    林青风点点头,不怎么友善地用筷子头敲了敲菜盘,微微一笑。

    “我想也是,可是既然生意不好做,那你怎么还浪费粮食往里面下药呢?”

    此话一出,老板娘脸色一变,知道事情败露,她当即转身就跑然后大喊道。

    “黑狗!你们再不出来,老娘就要没了!”

    她话音刚落,哈日朗就轻松地将她手腕扣住不让她逃。

    这时后厨的小门那里涌出来了十几个拿着大刀的粗莽大汉,一身匪气,神情凶煞。

    “你们放开我们二当家!我们山匪可不是吃素的!”

    两群人对峙之时,反应慢了半拍的陈泽“咚”地一声倒地,“……你们怎么不说快点……我方才吃了一口菜……”

    “公子!”玄弈神情一惊,上前扶住陈泽,林青风赶紧跑到他身边给他喂解药。

    “唉你,下次可别再这么馋了。”

    沈玉竹看着眼前自称山匪的一行人,表情有些奇怪。

    “我记得地方官府有剿匪之责,你们是怎么还能在此地这般嚣张,竟然还开起了客栈。”

    那十几个大汉对视一眼,听到官府一词后眼神明显不善起来。

    “废话少说,你们赶紧放人,否则我们就要了你们的命。”

    有人看向了一旁的眉姝与乌日娜,料想女子也是没什么力气,当即就向她们出手,想要挟做人质。

    乌日娜轻啧一声,竟然还想对她出手。

    她身手敏捷地躲过,一脚将那人手里的刀刃踹飞,而后抬手接住长刀,抵住那人的脖颈。

    “怎么?只有你会耍刀啊?姑奶奶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

    山匪们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当即瞪大了眼。

    完了,打劫碰上硬茬了!大当家之前也没教过他们这种情形该咋办啊!

    沈玉竹见他们慌乱的模样,觉得也太奇怪了些,怎么也不像是草菅人命的山匪。

    林青风闻了闻那些菜,“只是普通的蒙汗药,会让人身子发软,并不会害人性命。”

    拓跋苍木拧眉看着他们,语气怀疑,“你们给我们下蒙汗药是想做什么?”

    “我们没钱,当然是为了抢你们的钱了!”

    一众山匪理直气壮地答道。

    沈玉竹挥挥手,“算了,先将他们二当家放开吧,你们来说说这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府的人呢?”

    二当家被放开后忍不住大骂几句道。

    “呸!官府,官府有个屁用!赋税都交不上了,看这镇子,前年大旱颗粒无收,可赋税却丝毫不减,给不了就抄家,逼得我们百姓落草为寇!”

    “什么官府,我看是豺狼才对!”

    第73章 狡猾

    二当家的声音满含怨怼, 又尖又刺。

    沈玉竹看着她,眉头紧锁,“抄家?”

    若是因为交不上赋税而抄百姓的家,那官府和土匪又有何不同?

    二当家激动的情绪过了, 自觉话说得过多, 闻言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今日算我们倒霉,碰到了你们, 你们快走吧。”

    可惜她警觉了没用, 身后几个傻大个看出了眼前的一行人没有恶意, 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别人,早早地就把刀放下了。

    那名被二当家之前唤名黑狗的粗蛮大汉点头。

    “是啊, 我以前是个杀猪匠,什么也不懂, 因为粮食不够,人都吃不饱,养得猪也没了吃的,自然是赚不到钱财。”

    “本以为官府会宽限我们, 结果赋税还是和往年一样多,我交不出来, 他们就把我的猪和家都给收了,说这叫充公, 我反抗, 他们就用棍子打我。”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对视一眼后, 陈泽和眉姝也向他们看来。

    “所以你们就落草为寇?可这样官府不是更有理由惩治你们了吗?”

    陈泽吃完解药这会缓过劲儿, 被玄弈搀扶着从凳子上站起身。

    二当家见黑狗他们藏不住事, 也就懒得再瞒。

    “若只是几个百姓,官府自然能惩治, 但若是一镇子的人呢?他们想管也管不了,只能骂我们一句刁民。”

    前年大旱

    沈玉竹低头思索着,为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没有听到此处大旱的消息?

    若是他不知晓也就罢了,但若是地方官员刻意隐瞒,那朝廷上也就无人得知,只能由着这些个地方官作恶。

    陈泽感慨地看向他们,“你们的胆子还挺大,可你们既然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就没有想过搬去别处吗?”

    二当家愣了愣,“别处?中原哪里都一样,难道你是指茹毛饮血的北狄还是饿殍遍地的东夷?”

    拓跋苍木额角猛地一跳。

    陈泽脸色一僵,“你们这都是从哪听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是吗?可大家都这么说啊。”二当家疑惑地看了眼突然激动起来的陈泽。

    谣言!这简直就是谣言!

    这一刻,陈泽与拓跋苍木的心声出奇的一致,尚未被牵连到的眉姝神情放松。

    沈玉竹悄悄拽了一下拓跋苍木的手腕,他看向二当家。

    “小镇的消息本就闭塞,有时候还是要亲自出去看看才知道外面的地方究竟是怎样,不过你们既然在这里没有钱粮,就只靠着打劫过路的行人度日吗?”

    说到打劫,那十几个土匪明显心虚起来。

    “我们也不是什么行人都打劫的,一般看穿戴,若是看起来富裕的,我们就会取走一部分,而且也不是一点银钱不留。”

    “大当家说这叫‘劫富济贫’,我们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这一镇子的人也等着吃饭,我们自然算是贫。”

    沈玉竹看出了这些人只是被生计所迫,哪怕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始终还留着一丝良善,低洼处见人心,这很难得。

    更何况若不是官府,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打劫路人的地步,也算情有可原。

    眉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是因为大旱,那想必不会只有你们一处镇子受影响,你们周边的镇子呢?他们又是如何生计?”

    二当家与黑狗对视一眼,都摇头叹气起来。

    “他们自然也是交不上赋税的,但他们胆子小,不敢像我们一样与官府作对,就只能没日没夜的干活换钱,女子就在家织布,男子就去县老爷的家里修建庭院。”

    陈泽瞪大了眼,冷笑两声,“你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他还有心思修建庭院?他用来修庭院的钱该不会就是用抄你们的家抢来的钱吧?”

    陈泽见他们都各自沉默,料想也是如此。

    他平生最是愤世嫉俗,这种天怒人怨的荒唐事就出现在他的眼皮子下面,他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了的。

    “你告诉我,那县老爷的家住在哪?”陈泽一边说着话一边挽起衣袖,活像是要去砸了别人的家一样。

    “民不与官斗,再说这事跟你们也没关系,你们就别掺活了。”

    二当家挥挥手,没有将陈泽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你们若是想要进城,沿着东边的那条大道上走就行了,那县老爷最会装样子,只敢为难他治下的百姓,不会为难你们过路人的。”

    沈玉竹点头道谢,看了陈泽一眼让他止住话语,“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二当家满脸不好意思地给他们撤走了桌上的一道凉菜。

    “只有这菜被下了蒙汗药,其余的都没有,你们若是不嫌弃便继续吃吧,我们这地方也拿不出更好的酒菜了。”

    拓跋苍木他们一行人自是不嫌弃,林青风奇怪地看着他们,“说了这么半天,怎么还没见过你们大当家?”

    黑狗看了二当家一眼,得了指示后才开口道。

    “我们大当家经常不在,他是个侠客,不是这里的人,那时候他受了伤在我们这镇子养伤,知道了我们的处境后问我们敢不敢争一把,说我们人又不少,官府的人拿着刀也只是装腔作势,那拿刀的手还没有我黑狗握着屠刀的手稳。”

    “他还帮我们将当时县老爷派来的酒囊饭袋一个个打跑,最后无人敢再过来管束,我们这的人就尊称他为大当家,不过他偶尔也会回来看看,还会给我们带不少钱财。”

    黑狗说完,又忍不住感叹一句,“大当家是个好人,要不是有他,我们哪能想到直接和官府作对呢?”

    沈玉竹闻言,忍不住瞧了身旁的拓跋苍木一眼,这暴力的行事作风,和这人还挺像,都喜欢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

    拓跋苍木注意到他的眼神,当即反应过来缘由,“我与那个人可不同。”

    “嗯嗯,”沈玉竹收回视线,敷衍点头。

    “如果是你,定会直接杀到县老爷的家里,把人提溜起来问罪,最后再抢劫一空,自立山头当个真土匪。”

    拓跋苍木无法反驳,只能闷头吃饭。

    吃过简单的粗茶淡饭,众人各自去到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后陈泽就忍不住找上沈玉竹与拓跋苍木。

    “殿下、首领,难道我们就只干看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第二日就路过离开了吗?”

    沈玉竹看着陈泽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动作,忍不住嫌弃地移开眼,“你还记得我们这次是乔装打扮低调出行么?”

    陈泽自然知道和官府的人对上极有可能会暴露身份,但是

    沈玉竹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所以这次我们就按江湖中的规矩来,你去把林青风叫来,这种事他以前应该没少干。”

    林青风和眉姝一起来到沈玉竹他们的房间。

    在陈泽将他们想要教训那个县太爷的想法说了一通之后,林青风沉默片刻。

    “这很简单啊,既然他是抄了百姓的家得来的钱财,那我们就通通抢走还给百姓,再给他下个毒,告诉他每隔一段时日就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就会一命呜呼。这种人必须得一直控制着,不然早晚会继续生事。”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其余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好狠毒的江湖老油子。

    眉姝突然开口,“所以这就是你先前在外的游历?”

    林青风尴尬地用手指摸着胡须,“族长说笑了,这不是路见不平就忍不住出手了么?”

    拓跋苍木看向林青风,“此事我与殿下不便出头,你先照着你的法子来,出了什么事我们给你兜着,但惩戒只是一时,要想根治,还是需要朝廷介入。”

    地方治理的问题,朝廷难辞其咎。

    最后一句话,他是说给沈玉竹听的。

    拓跋苍木知道殿下曾在宫中耳目闭塞,对外界的情形大都是道听途说,但能传进宫中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坏事?

    众人商议后便各自回房。

    沈玉竹方才就没怎么说话,现在人都散了,他依旧坐在椅子上发呆。

    “殿下在想什么?”拓跋苍木盯着他烛光下的侧颜,难道方才说的话太直接惹得殿下不快了?也对,殿下毕竟在宫里长大,是皇室中人。

    沈玉竹回神,“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父皇好像真的很不会治理。”

    拓跋苍木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其实朝廷中很多人都知道,我父皇当时即位的时候年岁很小,前十年都是太后把持朝政。”

    “十年时间,足够太后架空朝廷,只是太后伪装得很好,我一直以为父皇早已收复权力,如今看来,实权仍旧在太后手中。”

    沈玉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原以为太后若是当真想要那个位置,那十年间就已经即位了,她既然没有,又为何现在暴露出她密谋多年,想来想去,好像都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变数。”

    拓跋苍木见沈玉竹如此说,表情很是疑惑,“我吗?”

    “是啊,若是北狄没有你这个变数,现在的北狄早已在东夷的手中,而那时候的东夷首领若是得到了北狄这个助力,陈泽自然是不能奈他如何。”

    “而东夷、西戎本就听命于太后,一个南蛮不足为惧,也难怪这么些年她从未暴露野心,因为天下皆在她手中。”

    若是对方能好好治理也就罢了,可惜这天下却是千疮百孔。

    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对他笑了笑,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不过北狄横空杀出了个你,东夷的接连暗杀失败惹了众怒,陈泽收服民心得以即位,又因为你体内的蛊虫,我们去到了南蛮解蛊,从而解开了南蛮多年来的困境。”

    “让一直避世的南蛮也成了一个变数,因为南蛮与西戎的世仇,我们攻破西戎,让太后的势力大伤。”

    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拓跋苍木握住沈玉竹递来的手,挑眉看向对方,“那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重要,殿下可得好好待我。”

    沈玉竹在他说着说着就凑过来的举动中闭上眼,低语倾泻于唇齿间。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我怎么好好待你?”

    拓跋苍木舔咬着他的唇,声音含糊,“还不够,殿下还要待我再好一些。”

    沈玉竹轻笑了一声,用手推开他的肩。

    “等等,我们不是在说正事吗?此地的情形我有预感并不少见,那二当家也说,中原皆是如此。难道我们这一路就这么让林青风劫官过去?”

    拓跋苍木被强行打断了动作,眼神很是不满,不情不愿地道。

    “我们的身份是不好做些什么,但不是还有四皇子和青姚他们么?让人写封信给青姚就成了。”

    说完,拓跋苍木低头就又想要继续。

    但这次,他的额头却又被沈玉竹用手指抵住,“殿下”拓跋苍木哑声轻唤,催促对方。

    沈玉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先别急,我且问你,你不是失忆了还未恢复么?怎么说起四皇子和青姚的名字来如此熟捻?”

    拓跋苍木身形已然僵硬,沈玉竹却不放过他。

    “怎么不说话了?让我猜猜,其实你早就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只是想要一直哄我纵着你,这才一直没说。”

    拓跋苍木眼神飘忽,怎么这都被殿下看出来了?

    “殿下误会了,我并未恢复”

    “我不喜欢旁人骗我。”

    沈玉竹冷下脸色,拓跋苍木竟然还想要蒙混过关,不给这人立立规矩是不行了。

    谁知道以后这人还会骗他些什么。

    见沈玉竹生了气,拓跋苍木这才慌了,他赶紧上前搂着沈玉竹的腰身解释。

    “我的确是在之前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并未恢复完全,总是断断续续的想起部分往事,所以这才没有告知殿下。”

    拓跋苍木说完,见沈玉竹抿着唇不说话,又连忙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沈玉竹瞥他一眼,哼了一声。

    拓跋苍木知道这是殿下的态度松动了,赶紧老实交代,“就是在林中偶然遇见殿下那次”

    沈玉竹回想起那次,当即耳根泛红,一把推开他,好啊,原来是那么早就开始恢复了!

    他果然还是错看了拓跋苍木的厚脸皮,一大把年纪了还装着以往的少年模样,也不嫌害臊。

    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那张恼人的脸,他咬牙切齿道,“我说你怎么那日能忍住呢,原来是性子变了。”

    “殿下原来是更喜欢那种性子吗?”

    拓跋苍木若有所思,“殿下真是不公平,从前不愿意的事,我学着以往的性子哄一哄殿下就愿意了。”

    沈玉竹眼前一黑,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开始指责起他了,分明这都是同一个人啊!

    “等等你先别胡搅蛮缠,我还在生气。”

    沈玉竹不想被他的话语带偏,连忙打断拓跋苍木。

    可拓跋苍木显然不听,若是现在还不胡搅蛮缠,可不是等着殿下继续生气么?

    “我不仅生气,还很伤心。”拓跋苍木眼神落寞地望着他,声音很是哀怨。

    “若是殿下待我也和待他一般宽容,我又怎么会装作还未恢复记忆,来换取殿下的一点怜惜。”

    沈玉竹被气笑了,这怎么还怪起他来了?

    可惜容不得他再细想,狡猾的拓跋苍木干脆地吹灭了蜡烛将人抱到榻上。

    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是得在被窝里哄着解决。

    殿下敏感得很,亲一亲就什么都忘了。

    “你个混账等等”

    第74章 侍人

    可惜这次拓跋苍木失策了。

    亲完了之后, 沈玉竹也依旧记得他装作记忆还未恢复的事。

    不仅如此,还因为他遇事就会耍心眼、还不是什么正经心眼的做法,彻底将沈玉竹给惹生气了。

    当天夜里,大部分人都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像是有人从床上滚落在地。

    听觉敏锐的乌日娜与其余人辨别了一下声响传来的房间位置。

    哦,是殿下与首领那间屋子啊, 那没事了, 多半又是两个人在打闹。

    *

    第二日清早, 赛罕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沈玉竹正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拓跋苍木则坐在他对面, 一副想坐到殿下身边又不敢的怂样。

    赛罕摸着胡须,这又是在闹什么?

    原本赛罕是带着想要劝解的心思问询, 结果在听到殿下说拓跋苍木的记忆其实早已开始恢复后,也忍不住冲着对方吹胡子瞪眼起来。

    “你啊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此前林青风还一直与我商量若是你的记忆始终回不来该怎么办?你倒好,开始恢复了也不告诉我们。”

    赛罕看着拓跋苍木憋屈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大感解气,也就是殿下在这里了, 若是殿下不在,这臭小子早就与他反驳起来了。

    在林青风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后, 他赶紧来给拓跋苍木把脉。

    沈玉竹眼神紧张地看着林青风, “如何?他身子可还有异样?”

    “并无异样, 经此一遭, 首领的子蛊算是彻底与母蛊斩断联系了。”

    林青风收回手, “不过”

    “不过什么?”赛罕追问道。

    “不过殿下现在体内相当于有两只蛊,有机会还是得放回首领体内可是不应该啊, 在子母蛊断开的时候,子蛊就已经可以从王蛊的肚子里出来了,按理来说,它现在应该就在首领的体内,可为何”

    林青风看着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一点点地睁大了眼,“难道你们这段时日都尚未同房”

    沈玉竹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馍饼塞进林青风的口中,神情自然地微笑道。

    “好了我知道了,子蛊既然有王蛊压制,暂时留在我体内也无妨。”

    岂止是这段时日,他们根本从未同过房。但这种事就不必让旁人知道了。

    赛罕莫名其妙地看了林青风一眼,“什么意思?这和同房有何关系?”

    就在沈玉竹不知该如何解释时,拓跋苍木淡然道。

    “没什么关系,既然我身子无恙,吃了饭就快些赶路吧。”

    沈玉竹悄悄松了口气,偏头时就对上拓跋苍木揶揄的眼神,好啊,这人竟然是在笑话他!

    还没打算原谅拓跋苍木的沈玉竹顿时扭头,总归他也生不出孩子,同不同房应当都无所谓吧,他本就不热衷这种事,想必拓跋苍木也一样。

    自顾自地替人做完决定的沈玉竹笑眯眯地看了林青风一眼,“神医,关于蛊术的细节就不用全都说出来了吧。”

    林青风吃着馍饼,会意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他是不懂了,新婚竟然都能忍住,罢了罢了,大不了之后再引一次血。

    赛罕各自打量了这三人一眼,好像明白过来了点什么,最后看了眼拓跋苍木后摇着头走了,他才懒得掺和孩子们的事。

    *

    吃过黑狗他们做的早饭后,陈泽在沈玉竹他们的默许下,临走前偷偷在枕头下塞了袋银钱。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多少行人,他们就算打劫也劫不了多少。

    好在今年都有雨,庄稼地里的农作物有救,这镇子里的人也就有饭吃了。

    他们与二当家和黑狗道别后,向着东边大道的方向往县里走。

    每次沈玉竹与拓跋苍木闹别扭的时候,俩人都是在一起却不说话,同路人的光看脸色就明白了。

    嚯,首领定是又惹得殿下不快了,最近还是离他们远些为好,免得惹火烧身。

    沈玉竹自然不知旁人都在想些什么,他昨夜没睡好,此时靠着马车闭目休息。

    只是还没等他思绪放松,某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放在身侧的手指就悄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玉竹在心里哼笑一声,这才多久就又忍不住了。

    他毫不留情地抽手,不给拓跋苍木牵着的机会。

    “殿下,昨夜你都没让我上榻睡觉,我在椅子上蜷缩了一晚,现在胳膊还疼着。”

    拓跋苍木决定不要脸了,嘴上说着可怜的话,手上揽住沈玉竹的肩膀将他往怀里靠。

    沈玉竹无奈地睁开眼,拓跋苍木是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半夜的时候又偷偷跑到榻上来了吗?

    他就是存心想要晾这人一阵子,谁让拓跋苍木先前仗着失忆就那么过分。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沈玉竹将他搭在肩上的胳膊丢开。

    拓跋苍木也没再动手,只是很诚实地承认道,“我一见到殿下就想碰一碰,最好是再亲一下。”

    沈玉竹听了,面上不露喜怒,只是瞥了他一眼。

    “是吗?可是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似乎对我百般嫌弃,还欺负我不会骑马。”

    万万没想到沈玉竹会翻起旧账的拓跋苍木眨了眨眼,将自己周身的侵略感减弱,硬生生挤出点无辜来。

    “那是因为喜欢殿下,所以才会忍不住想”拓跋苍木把欺负二字咽回去,“亲近殿下。”

    沈玉竹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不知晓拓跋苍木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至少在这人求婚以前,他都没看出来什么苗头。

    沈玉竹看着他绞尽脑汁改变话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初见就喜欢了么?”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望着他,坦率承认,“那时候我尚不知晓我对殿下的感觉是什么,但我第一眼见到殿下的时候,就已然将殿下放在心上了。”

    沈玉竹心神一动,怎么办,他好像又生不起来拓跋苍木的气了,这人真是惯会哄他。

    拓跋苍木说完了,兴致勃勃地看向沈玉竹,“那殿下呢?殿下是何时对我上心的?”

    那般露骨的话沈玉竹可说不出口,他抿唇,不好意思地将身子转向一旁,“我也不知。”

    拓跋苍木知道他面子薄,也不逼他,只是顺杆子往上爬地离沈玉竹又近了些。

    马车里分明宽敞得很,他却非要与沈玉竹挤着坐。

    “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我能问殿下另一个问题吗?”

    “什么?”

    在拓跋苍木蹭过来以后,沈玉竹整个人都嵌在他的怀中,身形相贴。

    “殿下是不喜欢与我亲近么?为何每次说起同房,殿下都很抗拒。”

    拓跋苍木现在记忆还未彻底恢复完全,心思还没有以后那么深沉,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忍不住,到底为什么呀?

    沈玉竹被他过于直白的问话弄得耳根发烫。

    拓跋苍木却不容许他逃避,双手一搂,像抱小孩似的将沈玉竹搂坐在腿上,让二人对视。

    “殿下怎么不说话?”

    拓跋苍木坏心眼地颠了颠大腿。

    害地沈玉竹只得扶住他的肩膀维持身子的平稳。

    “因为我觉得”沈玉竹羞耻地紧咬嘴唇,还没咬几下就被拓跋苍木用手指抚开。

    “我身子不好,不宜行房。”

    拓跋苍木拉长语调地“哦”了一声,“可我明明问得是殿下是不是不喜与我亲近,殿下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就证明,殿下还是喜欢的?”

    喜欢吗?沈玉竹不知道,但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看到拓跋苍木沉迷于他的模样。

    “不过殿下若是真的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我之前问过林青风,殿□□内的王蛊能续住殿下的命脉,轻易不会有事。”

    拓跋苍木忍不住凑近,用鼻尖蹭了蹭殿下的脖颈。

    “你怎么还去问了林青风这种问题?”沈玉竹震惊地瞪大眼,而且王蛊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吗?

    “当然不是这么直接问的,殿下别担心。”拓跋苍木哄着他。

    沈玉竹放松心神,闷闷地用手扯了扯拓跋苍木肩上的一缕发。

    “我若是一直不愿,你是不是就会恼我了?”

    拓跋苍木失笑,“怎么会?难道在殿下眼里我就是这样急色的人吗?”

    沈玉竹幽幽地看着他,好像在说,难道你不是吗?

    “那我也只对殿下这样,若是殿下不愿,我忍着也没什么。”就是忍得快要发疯了而已。

    拓跋苍木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殿下身份尊贵,有自己的骄傲,也许不愿意雌伏在别人身下。

    毕竟这世间男子与男子虽可婚配,但能一直过日子的却是少之又少。

    就像和亲对于皇子来说,也堪比折辱,因为这就是下嫁。

    拓跋苍木珍惜殿下,自然不会为难殿下。

    沈玉竹静静地看着他,眼下的拓跋苍木实在不会藏起来情绪,有什么都写在眼中。

    但不管是藏还是不藏,他都能从拓跋苍木眼中看到深厚的情愫与爱意。

    沈玉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人生来就别扭,拓跋苍木却始终愿意纵着他。

    “不是不愿。”沈玉竹低头,用唇碰了碰拓跋苍木的额角。

    “我只是担心以色侍人的话,你若是腻了我,是不是就会不那么喜欢我了。”

    古今多少以色侍人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沈玉竹嘀咕着,“而且我怕累,受不住你。”

    他娇气得很,受不得这种苦。

    拓跋苍木的眉头越挑越高,“殿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在以色侍人?殿下知道我为了哄你开心,置办了多少件新衣吗?”

    “还有,自从发现了殿下喜欢玩我的头发以后,就连发辫上的发饰每天也不重样,不少族人都以为我吃错药了。”

    哦,沈玉竹心虚地移开眼,这个他还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拓跋苍木忽然从某一天开始,穿得有人样了起来。

    拓跋苍木看他眼神游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以往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这下郁闷的人成了拓跋苍木,他非常不满地将头抵在沈玉竹的肩上,小声指责。

    “殿下实在太过分了。”

    沈玉竹见人伤心了,手足无措地抬手轻拍他的后背,“抱歉,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拓跋苍木藏在暗处的唇角勾起,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殿下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算了。

    拓跋苍木抬头,趁着沈玉竹愧疚的时候偷了一个吻。

    “殿下所担心的这些我以性命起誓都不会发生,我等着殿下的心甘情愿。”

    “可是你现在就硌到我了。”

    “它不太听话,殿下忍忍。”

    第75章 拦路

    沈玉竹懒得理他, 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在拓跋苍木的怀里小憩了一会儿。

    大约是拓跋苍木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容易让他安心的缘故,沈玉竹就这么将脑袋靠在他的衣襟旁边睡了过去。

    中午大家分食干粮的时候,乌日娜拿着吃的掀开马车的车帘。

    她正要出声叫人的时候,就看见拓跋苍木冲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乌日娜看着他怀中闭目的沈玉竹, 会意地点头, 随后将油纸搁置在马车里的小案上。

    拓跋苍木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脸颊都被他衣襟上的花纹印出了点印子。

    他忍不住笑了笑, 指腹抹过红印, 睡得还挺香。

    *

    “慢着, 你们是什么人?”

    在进入城门口时,两个正靠着墙打着瞌睡的守卫听见车轮的滚动声突然惊醒。

    车夫哈日朗坐在马车外回答道, “过路的商人。”

    那两名守卫闻言对视一眼,皆目露精光, 商人?那想必一定有不少钱财。

    “你们路过此地,得交点东西我们才能放你们进去。”

    哈日朗一脸茫然,交什么东西。

    马车内的拓跋苍木与沈玉竹听见后,沈玉竹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道。

    “看来不止那所谓的县老爷搜刮百姓的钱粮,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这些看门的也敢敲诈起寻常过路百姓了。”

    林青风这时从后面的马车下来, 满脸笑意地看着那两个守卫。

    “不知二位大人方才所说的话语是何意思?我们这一路走来,好像别的地方, 都没这规矩吧。”

    “什么规矩?这是我们县老爷定的, 他说得话就是规矩。否则你们就换条道走。”

    一个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脸, “怎么, 你们行商的连点东西都拿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

    陈泽看着那俩人嚣张跋扈、欺压百姓的样子忍不住了, 刚想上前和人理论就被玄弈拽住了胳膊。

    气氛僵直之时,拓跋苍木掀开马车窗口内的布帘, 将一小包钱袋丢在林青风的手中。

    林青风接过钱袋,笑着递给两个守卫,“两位大人,这样总能让我们过去了吧。”

    其中一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眼神里浮现出惊异的情绪,大概是没有想到能拿到这么多。

    他挥手,正想要放这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身旁的另一个守卫忽然拉了一把他的衣袖。

    “这点可不够,我们这是按人数来的,你们这么多人,这也只够一半的路费吧。”

    站在一旁的眉姝嘲讽地勾起唇角,这些酒囊饭袋还真是贪心不足。

    敲竹竿竟然敲得如此过分,若是普通百姓为了息事宁人,只是过个路就怕是要将大半个家底都赔进去。

    这就是中原官场的做派?她这回可真是长见识了。

    约莫是因为眉姝嘲弄的表情太过显眼,让那两个人注意到了这群人中的两名女子。

    “给不起钱也没事,不如你们将这两个姑娘留下,我们也能勉强放你们过去。”

    还真是反了天了,这下都不用等陈泽忍不住了,林青风当即衣袖一甩,将给出去的钱袋抢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顺手还给了说话的人一拳头,正中对方鼻梁骨,“我呸,爷爷我当真是给你们脸了!”竟然还敢调戏族长来了。

    “啊!你竟然还敢动手!”那人捂着鼻梁,当即愤怒地大叫。

    “来人啊!拦住他们,将这群刁民押送到衙门,我看他们进了大牢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就在哈日朗的手已经悄悄摸到藏在马车缝隙里的长枪时,拓跋苍木掀开车帘,将沈玉竹扶下马车。

    “押送就免了,我们自己过去。”

    拓跋苍木牵着沈玉竹的手,露出一个随和的微笑,正好去见识一下那县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赶来的护卫都神情奇怪地看着他们配合地往衙门的方向走,这群人怎么回事,平常的布衣百姓见到他们舞动弄枪的不是应该被吓得跪地求饶吗?

    怎么这群人不仅面上看不出丝毫紧张,走路的动作也闲庭信步的,奇了怪了,难道他们今日的表情不够凶恶吗?不应该啊。

    “走快点!磨磨蹭蹭地是想让我们请你过去吗?”

    护卫自以为很有气势地吓住了他们,然而对上拓跋苍木不见喜怒的眼睛时,竟然身体僵直了一瞬,就像是本能察觉到了什么会危及性命的恐惧一般。

    但等他再看,那种感觉又消失了,奇了怪了。

    *

    “本官正睡着午觉,都说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别来找我,一天天的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烦不烦?”

    衙门内,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从里屋走出,他看着屋子里这乌泱泱的一片人,瞌睡都消散了几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带回来了这么多人?”

    领头的护卫谄媚地笑着走进,给椅子上的县老爷锤肩。

    “怪我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可这群过路的外乡人行事实在太过恶劣,竟然还将守门的人给打了,这不,小人做不了主,只能让您来评评理,看看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县老爷哼了一声,看着堂下的一众人,“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打守门的护卫?”

    “我们不过是行商过路的百姓,那守卫堵着门不让我们走,非要我们交上黄白之物,我们给了还嫌不够,竟然还想要留下我们的人。”

    林青风在堂内大声道,回音荡在县老爷的耳中,让他一脸烦躁了揉了揉耳朵,“我只问你们是不是打人了?”

    “是。”林青风点头。

    “那这件事就很清楚了,你们打了人,这自然是不成的,这样吧,我做官向来宽容,谁打的谁杖责二十,再把钱凑够交上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他嘴上说着宽容,眼里却露出了藏也藏不住的贪婪之色。

    林青风下意识揉了把自己的老腰,他这么大年纪了要是被杖责二十,那整个人不都得废了。

    “谁打得谁就上前领罚,别耽误时辰,我还等着回去睡觉。”

    县老爷的帽子都是歪着的,他抬起手,左右两边拿着刑杖的下属闻言出列,将那拇指厚的木板子往地上一磕。

    林青风登时看了眼拓跋苍木,首领,您倒是说句话啊!我这不会还真得挨上这么一遭吧?伪装也不是这么装的!

    “干什么?怎么没人出来领罚?难道是想让我全都罚一遍?”

    县老爷不耐烦了,若不是他有意在外乡人面前维护点形象,他早就将人全都拖出去了,结果这群人还这么不识好歹。

    “只交钱不行么?多少钱能免了这杖责二十。”

    拓跋苍木给林青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沈玉竹朗声开口问道。

    这杖责二十本就是非死即残的酷刑,沈玉竹所知的律法中没有只是针对矛盾摩擦就有如此严苛的条例。

    县老爷坐直了身子,他像是有了点兴趣,“你这外乡人倒是会来事,你能拿出多少?这个数成吗?”

    他伸手,五指张开。

    沈玉竹见状,自然知道县老爷这个意思不会只是五两白银,“草民愚钝,可否请大人说明白些?”

    县老爷轻啧一声,“本官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这样吧,只要你们能拿出五十两白银,此事就算一笔勾销。”

    五十两白银,沈玉竹垂眸,眼神晦涩,这县老爷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见他沉默,县老爷以为他们拿不出来,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若是拿不出,那杖责二十还是免不了,且因你们与本官讨价还价,罪加一等,改为杖责三十吧。”

    杖责三十,沈玉竹他们一行人纷纷拧眉,这狗官就是故意想要害人性命。

    “既然没人愿意出来认罪,那就挨个打吧。”县老爷累了,不想再跟他们掰扯,示意左右的下属赶紧动手。

    那下属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当即朝着距离最近,看起来最为文弱的沈玉竹走去。

    哈日朗双目圆睁,好啊,一挑就挑了个最不能惹得主。

    可惜还没等他们靠近,其中一个拿着刑杖的人就被那人身边的高大男人给踹飞了。

    在众人还没回神的时候,就这么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县老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你们这群贱民!反了天了!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眉姝与乌日娜早就忍够了,她们一拳打倒一个人,拓跋苍木护着沈玉竹站在一边,沈玉竹叹了口气,“原本是不想闹成这样的。”

    拓跋苍木安慰他,“无事,他们查不出我们。”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沈玉竹看着堂内很快倒下一片的护卫,表情很是无奈,“闹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大不了直接打出去,让青姚他们过来善后。”

    拓跋苍木的语气满不在乎,他的殿下都差点被杖责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身份暴露引起了太后那边的注意也无妨,总能杀出去。

    在玄弈打倒了最后一个人后,县老爷两股战战,想要钻桌子底下溜走。

    玄弈拔剑砍了他的长案,陈泽站在他身旁,一剑挑飞了县老爷的乌纱帽,“我说你这官,就当到这吧。”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县老爷张志清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那剑上的寒芒映在他的脸上,他一时间腿软得竟是站都站不起来。

    拓跋苍木与沈玉竹上前,“我们是谁不重要,但你这官确实当得不好,别跑啊。”

    拓跋苍木一脚踩在张志清的衣摆上,“我们找来这里的百姓过来与你聊聊,你这些年是怎么当地方父母官的如何?比如最东边的那处镇子的百姓,他们可是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你猜他们是会让我们放过你,还是恨得等不及就想要了你的命?”

    第76章 世道

    张志清当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父母官, 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好惹的人和事。

    志清志清,他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便是想要他做个志向远大、清明正直的人。

    张志清出身不好,出生在山坳坳里,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他父亲不是农民, 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在乡里也是香饽饽,张志清从小就敬佩受着大家爱戴的父亲, 立志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好人。

    这使得他从小就勤学刻苦, 没和周围的孩子一样撒欢玩泥巴, 而是正儿八经地学着读书写字。

    好在他有点读书的天赋,一篇文章读几遍就能背下来。

    这天赋使得张志清的父母也有了盼头, 他从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儿啊,你以后一定要金榜题名, 走出这山坳坳。”

    寒窗苦读十几载,张志清当真考中了。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那又怎么样呢?欣喜若狂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怅然失若。

    他无权无势, 被他仰头也看不见的大官们分配到没人愿意去的偏远地方做县老爷,终究还是又回到了山坳坳。

    那时候年轻的张志清心想, 这也不错了,好歹是个官身, 既然做了官, 那就得好好做。

    他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来了这里做了县老爷以后, 当地有名望的大家族和商人们都拿着礼物踏破门槛了拜会。

    这是张志清从没有经历过的, 在京城考试的时候都是他对着别人点头哈腰。

    那些个世家有钱同为考生的子弟, 不也是拿着鼻孔看人的么?

    如今风水轮流转,嘿!他这山野小子也有人巴结了, 当真是有意思!

    读书当真是好事!

    可这些人阿谀奉承、恭恭敬敬对他的样子,张志清也说不上有多欢喜。

    他看着面前用双手托举着的各式礼盒,心想做官的哪能拿百姓的东西呢?这不是贪吗?

    贪是不行的。

    他连连摆手,朗声道,“我以后就是这的父母官了,这些东西我不要,你们拿走。”

    张志清这么一说,那些送礼的人可不敢真听进心里。

    要知道,当官的收不收是一回事,你不送那可就是你不懂事哩!

    他们嘴上连连夸赞着张大人为官清正,转头就想,这是不是在提醒他们送礼不要送得如此明显,怕落人话柄?

    原来如此,这张大人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他们险些就真的相信了。

    张志清以为自己的意思很明白了,谁曾想,晚上就要休息时,后院里传来一声响动,他披上衣服去看。

    就瞧见院子里摆上了几个大箱子,一打开,全是今天没收下的礼盒。

    张志清纳闷地看着,怎么回事?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清楚么?怎么那些人又给他送来了,还是偷偷送的。

    罢了罢了,先放在这,等明日再问问都是谁送来的,让人拿回去。

    第二日清早,他的下属就来提醒他了。

    “大人,您刚来可能不太清楚,容小的说几句,这下月知府的人可就要来巡视了,要是路过了此处,我们照理可要好好招待啊。”

    张志清不太明白,“知府不就是来看看这地方是否整治得好吗?怎么还要招待?”

    “哎哟我的大人,这知府可是大官啊,来这里巡视,是大人多难得的一个与之结交的机会,若是能得了对方的青睐,以后可不就是平步青云了,大人懂否?”

    看下属真心实意急切的模样,刚做官的张志清犹豫片刻后点头。

    “那你说,这要怎么招待?”

    “这城里最好的酒楼得安排一桌吧,若是知府大人累了,这不还得安排点戏曲娱乐和可心的人?最要紧的是,这衙门也得修一修,否则这灰扑扑的多不好看呐!”

    张志清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做官的门道还挺多。

    “可你说得这些,不都得花钱么?我的月例可不够。”

    下属一副体贴的模样,低声在他耳边道,“那哪能让大人破费,大人昨晚上不是在后院里捡了些吗?”

    张志清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在说那些人送得礼,可这不成啊,他是打算今日就还回去的,如果动了这笔钱,那不就成了他贪的吗?

    但知府大人又即将来访

    张志清刚到这里来的时候,觉得有大屋子住,有软榻睡,哪哪都好。

    可现在一瞧,身上穿着的是粗布,桌子腿还破了一角,就连榻上也是一股子陈木的难闻气息,这如何能拿来招待知府?

    张志清沉默不语,下属见他心思动了,又劝道。

    “小人知道大人是个好官,可这只是借用,日后大人实在过意不去用自己的月例补给他们不就成了。”

    借,这个字点醒了张志清,对啊他只是借用一下百姓的钱财来应急,这怎么能算得上贪呢?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置办下去吧,可不能我新官上位就让别人看了笑话。”

    说是这么说,可一旦动工起来,那就是大工程,百姓先前送来的钱财很快就落了空。

    张志清愁啊,这又如何是好?

    正所谓下雨有人递伞,就在张志清为了钱财的事发愁的时候,当地的一个大商找上了他,开口就是求大人做主。

    张志清让他赶紧起身,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富商连忙告诉他,自己的儿子欺男霸女,被他欺负的人就要来衙门告状了。

    张志清一听,纳闷了,“这不就是你儿子做错了吗?”

    富商神色一僵,紧接着就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银两,借着张志清敞开的宽袖塞了进去。

    “县老爷,小人知道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儿的错,可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害人性命的事啊!我回去好好教训他,他以后定然是不敢的,可这若是下了大狱,那我们家这脸往哪搁?”

    张志清沉默,并不出声,这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是要让他胡乱断案,这怎么成!

    富商见他脸色不对劲,连忙又从另一个袖中拿出袋银钱,再次递进张志清的宽袖中。

    自觉不够,这个富商还将腰间的玉佩和手上的金扳指取下,通通塞了进去。

    张志清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袖口却是没有挪动半分,“你这是在做什么?公然行贿?”

    富商被吓得跪地,“小人岂敢!这是知道麻烦了大人,想给大人做点补偿啊!”

    张志清心想这都是些个什么事,他抬手正要将袖口中塞得东西拿出来的时候。

    富商继续道,“小人自知这点东西很难弥补,小人家中还放着好些个上等的物件,到时候都送来给大人赏玩。”

    张志清手指一顿,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最近不是正在忧愁银钱不够的事吗?

    若是收下这富商送来的东西,兴许就够了。

    他总算正眼看向富商,犹豫着问道,“你儿子当真未害人性命?”

    那富商眼见有戏,连连点头,“当真当真!”

    好嘛,既然并未害人性命,那判轻点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张志清就想通了,笑着让跪在地上磕头的富商起身,“行了,本官知道了,会看着办。”

    “好好好,多谢大人,小人现在就去将家里的物件装上板车给大人送来!”

    在张志清身后,正挂着一张牌匾,题名“两袖清风”四个字。

    如今袖中装着沉甸甸的银两,可是再扬不起清风了。

    富商喜气洋洋地抬步走出衙门之后,那对诉苦的寻常人家夫妇就和那个富商儿子走了进来。

    张志清规规整整地穿着他的官府,戴着他的乌纱帽坐在堂上,来审这一场已经定了结果的案子。

    他听着那对夫妻诉苦的时候,早在心里想到了该如何罚那富商之子。

    但当他听到因为富商之子的戏弄与刁难,导致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张志清的脑子里轰然一声。

    这不还是害了人的性命!好啊,那富商没有对他说这事啊!这可如何是好?

    张志清为难起来,他看着堂下望着他的夫妇,眼神分明带着希冀,想要他这个父母官为他们做主。

    就在这时,沉甸甸地夹板车轮子的声音滚落在后院的石砖上,传进了张志清的耳中。

    他心知肚明,这是富商给他送“物件”来了。

    这滚动声壮了他的气势,他张志清才是官,他说怎么判就该怎么判,又不是不罚富商之子了。

    他一拍惊堂木,三言两语就定了富商之子的罪名——打十个板子,补偿夫妇钱财就算了。

    那对夫妇自是不甘心,可当看见富商给他们送来的一箱白银当做赔偿的时候,脸上的愤恨都像凝住了。

    张志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钱果真是个好东西啊。

    至于他,别人自愿送来的,那哪能叫贪呢?他也没花在自己的身上,他张志清可是个好官。

    人心欲望无穷,得了甜头哪还能止住。

    就这样,不管是张志清有意无意还是顺水推舟,他当官这么多年,逐渐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众人听着他心灰意冷下的絮絮叨叨。

    沈玉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你始终还是违背了你的本心,我就问你,你为官多年,可有断过一次真正公正的案子?”

    张志清脸色灰败,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嗫嚅着道,“若是当真坐上了这个位置,很多事便是身不由己了。”

    好一个身不由己!

    陈泽听笑了,“怎么?难道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现在不仅是贪,你还抄起百姓的家,逼得他们落草为寇起来了。”

    “我就问你,每年的赋税按理来说都是由着天灾人祸改动的,难不成你这地方如此严苛的赋税是你自己定的?”

    张志清赶忙摇头摆手,“这我可不敢自己擅自决定,我只是个县老爷,也是按着别人的吩咐办事啊!”

    说到这个他还自觉委屈,“真正能到我手上的,不足一成,其余的我可不敢说,也不知道被谁拿了。”

    沈玉竹与陈泽这两个了解京城与皇宫些许内情的中原人对视一眼。

    国库历年空虚,百姓却是年年都交着重税,这钱被一层层的剥削,最后回到国库,也就那一点了。

    沈玉竹冷笑一声,他道是为什么中原的兵马怠惰,原来压根就是没钱养兵。

    那朝堂上的所谓将军,个个油水吃得肚子都大了,谁还有心思整顿兵马?

    这就是千疮百孔的偌大中原。

    从上到下,都烂到根里了。

    沈玉竹气得胸口起伏,拓跋苍木看出他情绪不对,连忙抬手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陈泽踹了张志清一脚就便让玄奕将他捆起来,“先将他捆着,之后再议。”

    张志清在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百姓,这下他落难了,估计身上都能被烂菜叶子砸青。

    拓跋苍木揽着沈玉竹的肩膀将他带出大堂,“殿下别气,这张志清也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是啊,那些大角色想必更是有恃无恐,也不知这中原都被虫蛀成什么样了。”

    沈玉竹闭眼,再睁眼时,眼中清明一片。

    “拓跋苍木,我想从根上开始整顿,我想改了它。”

    “好,不管殿下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沈玉竹眼神晦涩地看着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哪怕是大逆不道的事也陪着?”

    拓跋苍木用手指抚过沈玉竹脸颊旁的发丝,动作轻柔地顺到耳后。

    “嗯,殿下只管去做,别怕,骂名皆由我来背着。”

    殿下既不喜这世道,那就改了这天地便是。

    这又有何难?

    费点功夫罢了。

    第77章 闭嘴

    青姚赶到的时候, 就看见张志清被人绑在柱子上,百姓正围着他谩骂。

    她观望了一会儿,在心里啧啧称奇,也就是那些不怕惹事的人能做出来了。

    “殿下、首领。”青姚看着沈玉竹他们道。

    沈玉竹闻声看去, “倒是没有想到还会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不麻烦, 先前在西戎的潜伏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清闲得很, 更何况你们身份特殊, 四皇子让我来才放心。”

    青姚摆摆手, 又打量了眼不远处的张志清。

    “只是殿下,这个人我倒是可以带走, 让百姓写封血书再加上这些从他宅子里搜刮出的金银珠宝就能算作证据。”青姚话语一顿,又道, “但您要知道,不止有他一个,这么捉是捉不完的。”

    沈玉竹自然知道,“这些我都明白, 只是我们在此处闹了这么一翻,若不遮掩一二, 想必我们的行迹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青姚笑着点头,“殿下心里明白就好, 我此番就是过来善后的, ‘百姓积压怨恨已久, 终究再也忍不住群起暴动, 将县官拖下堂, 并起了封血书呈递冤情’。”

    “至于我,不过是一个路过的江湖仗义人士罢了, 见此冤情心有不忍,将血书带去京城。”

    她头头是道的说完,陈泽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就是将他们这一行人完全摘出去了。

    青姚办事麻利,在她的语言煽动下,外加给百姓均分了从张志清宅子里搜刮出的钱财,百姓很快就听她所言,让会写字的人手写血书,最后一个个地按上手印。

    “这边的事都有我,殿下你们还是尽快赶路为好,京城中目前的局势并不明朗,四殿下让我给您带话,行事当小心为上。”

    青姚收起那封血书藏在衣襟,对拓跋苍木他们一行人道。

    “此处往东,是水患的重灾区,殿下需得绕过那处往北走。”

    青姚交代完后与他们告别。

    “好,多谢。”拓跋苍木沉声道。

    因着青姚的提醒,他们一行人便往北边绕路而行。

    沈玉竹坐在马车上,发现每行至一段距离就会在路边看见杵着木棍背着包袱赶路的百姓。

    他们皆风尘仆仆,看起来疲惫万分,其中不乏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走着走着就要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麻木无光的眼瞳望着远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们是什么人?是从水患地方逃难来的百姓吗?”

    沈玉竹看着车帘外的情景,忍不住蹙起眉头。

    路途遥远,这群百姓仅靠一双腿,得走多久才能走到北方的那个小城。

    拓跋苍木将脸靠过去,打量着他们的衣着和神态。

    “看起来应当是,天灾避无可避,只能去往别的地方,东夷的大多数百姓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话虽如此,可”沈玉竹又将未尽的话语的咽下,他原本想说难道朝廷就对这些百姓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么?

    后来一想,那些人不搜刮百姓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行善?

    拓跋苍木一看殿下垂眸的神色,就知道殿下定然是又想到了那些令人心情不虞的人和事。

    他抬手,将手覆在沈玉竹的手背上,“殿下,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为了旁人的过错而难受。”

    “话虽如此,我总是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天真太过,被养在深宫里什么也不知晓。”

    前世的那些暗潮涌动不知,朝廷内的诡谲不知,外面的情形也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当真和废人无疑。

    可现在,他走出了京城,这一路看来,他知晓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一部分人事,但好像依旧是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沈玉竹抬眼看向拓跋苍木,他虽是为了对方而来,但若天下不平,一人又如何安身?

    只是他那时候想得太过简单,觉得只需竭尽所能保住拓跋苍木的性命即可。

    但之后发生的种种,背后却是太后早已盯上了拓跋苍木的性命。

    面对如此角色,他真的能救拓跋苍木吗?

    他明明弱小至此,就连一把剑都不会用,而且说起来他是为了保护拓跋苍木而来,但分明是他一直在受对方的庇护。

    沈玉竹沮丧的抬眼看向拓跋苍木,“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拓跋苍木用手指掐住他的脸颊两侧,往里一挤,沈玉竹的嘴巴就被迫嘟了起来。

    正在暗自伤感的沈玉竹:

    “殿下为何会说这种话?这世间的人本就做不了多少事,有些人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但如果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去做到了一些实事,这就算不上无用。”

    拓跋苍木捏着沈玉竹的脸颊手指不松,沈玉竹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瞪他。

    “就比如从前的我,如果我没有胆大妄为杀了前任首领,那么现在的我也依旧不过是草原上一个骑马的寻常北狄人,面对大势所趋时我空有不满却什么也做不到,现在自然也就不会和殿下坐在这里前往京城。”

    “殿下莫要对自己太过苛责,有些事做不到便做不到罢,一切都还有我。”

    拓跋苍木松开手后,没忍住又手欠地捏了捏。

    沈玉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道理我都知道,但是难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生出些气馁和感伤。”

    “殿下不仅是皇子,还是我的妻子,若是连殿下都生出这样的感伤,那其余人怎么办?”

    拓跋苍木表情夸张,想要逗沈玉竹笑。

    沈玉竹提了提唇角,又将脸垮了下去,“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拓跋苍木笑眯眯地揽住沈玉竹的腰身,“放心吧,不会有事。”

    沈玉竹真是佩服他这天然乐观地心态,“话虽如此,我始终不知太后为何当年会给你下蛊,她恐怕就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你身世之人。”

    拓跋苍木满不在乎地将下巴抵在沈玉竹的肩上,“身世一事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在北狄长大,那就是北狄人。”

    “从前年少的时候我偶尔还会因为自己是被赛罕捡来的野孩子而耿耿于怀,但这么些年,我在北狄也并未受到过苛待,那些在意无非是觉得自己没有家人的爱护罢了。”

    拓跋苍木用额头将沈玉竹的脖颈处蹭得乱七八糟,就连衣襟都被他蹭开了许多。

    沈玉竹被他蹭得痒,忍不住用手指将他作怪的脑袋抵开,浅笑道,“原来你没有将赛罕他们当做家人啊。”

    “那当然不是,只是以前总爱钻牛角尖,非要觉得用血脉关系的才算,现在想想,也亏得赛罕的脾气好,否则我小时候烦人成那样,寻常人早就揍我了。”

    拓跋苍木的脑袋被他手指抵开后又挨了过去。

    沈玉竹刚整理好的衣襟又被拓跋苍木蹭乱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他一句。

    “你现在也挺烦人的。”

    拓跋苍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连点头,“是啊,可殿下不就喜欢我这么烦你么?”

    “谁喜欢了?”沈玉竹偏过头,直接往一旁坐过去,离拓跋苍木远了些。

    拓跋苍木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过去,“殿下现在也是我的家人了。”

    沈玉竹心尖发烫,拓跋苍木如今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家人?

    不过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动容表现出来,否则拓跋苍木又会顺杆子往上爬,不知道还会发什么疯。

    “殿下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可惜哪怕他不说话,拓跋苍木也不会放过他。

    沈玉竹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刚一躲开,拓跋苍木就笑了起来。

    “殿下听了这话心里是开心的,对不对?”

    沈玉竹最恼拓跋苍木这点,有些事看破不说破,非要说出来做什么,烦人。

    沈玉竹绷着脸,心想着可不能顺着拓跋苍木的话,头却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

    在看见拓跋苍木陡然发亮的眼神后,沈玉竹心想坏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用食指虚虚地点了他一下。

    “这是在马车上,你可别胡乱发疯。”

    沈玉竹这话显然已经是说晚了。

    拓跋苍木忍不住将人按在马车的车厢里,沈玉竹的后脑袋抵在厢壁上,随后又被拓跋苍木用掌心掂住。

    沈玉竹在他欺身上前的时候徒劳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你别”

    拓跋苍木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只亲一下都不行吗?”

    沈玉竹无语地看着他,做出这么一副可怜样给谁看?当然不行了!因为这人从来没有哪次真正做到了“只亲一下”。

    “不行,”沈玉竹被他赤裸裸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试图让他清醒点,“他们还在外面。”

    “可我们是在马车里,没人会看见。”

    拓跋苍木徐徐善诱,趁着沈玉竹不注意又凑近了几分。

    脖颈是殿下的敏感部位,每次他的指尖掠过时,不一会儿,殿下的眼里总会雾蒙蒙的一片,欲说还休地望着他。

    现在也一样。

    沈玉竹坚决的意志被他哄得一点点瓦解,“好吧,但是要轻一点”

    其余的话语散在了交缠的唇齿间。

    这一次拓跋苍木说到做到,果然轻得要命,但也温柔得要命。

    沈玉竹被他含咬得动作让脖子止不住地往后仰,眼角湿红,“够了”

    可他刚退一点,眼前人就会继续缠上。

    最后他退无可退,只能接纳承受。

    嘴唇麻得没了知觉,太过漫长的亲吻让沈玉竹意识都昏沉起来。

    直到最后被抱着起身坐在拓跋苍木的怀里,用手为他整理散开的发丝时,沈玉竹的表情都还有些懵。

    “回神了,殿下。”拓跋苍木在他耳边轻笑,咬了一口。

    沈玉竹捂着耳朵斜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只亲一下?”

    “没错,”拓跋苍木点头承认,“只亲吻而不做别的,便是只亲一下。”

    沈玉竹不想和他说话了,从他怀里挣扎起身,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让拓跋苍木再坐过来。

    “殿下,”拓跋苍木拉长了声音,他知道沈玉竹就吃这一套,“这次我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难道不值得殿下奖励吗?”

    沈玉竹额角一抽,没留下痕迹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这人还敢讨要上奖励了?

    “闭嘴,没有。”

    沈玉竹堵住耳朵,用这种幼稚的举动来向拓跋苍木表达对方真的很过分,他真的生气了的决心。

    *

    马车外,默默赶车的玄奕直视前方。

    他武功一绝,耳目颇佳,该听的不该听的不管他想不想,全都能听到。

    玄奕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耳朵,他不如聋了。

    第78章 看上

    他们的马车紧赶慢赶, 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北方的那个小城。

    城门外,坐在马车里的沈玉竹听到了几句嫌恶的吆喝声。

    “走走走!这里面的流民已经够多了!真当我们这是避难所啊?”

    沈玉竹看向拓跋苍木,对方会意地掀开马车窗口的布帘。

    拓跋苍木看了一眼,“是那些从闹水患的地方而来的百姓, 城门口的守卫不让他们进去。”

    沈玉竹忍不住蹙眉, “不让那些百姓进城,难道就让他们继续流落在外吗?若是此地离东夷近也就罢了, 可相距甚远, 百姓除了来这里暂避又能去哪?”

    拓跋苍木与沈玉竹让马车停下后走出, 他们身后的马车内,陈泽与林青风他们也走了下来。

    “怎么回事?”

    陈泽看着前面靠着城门墙角坐着的一个个百姓, “为何不让他们进城?”

    “瞧这情形,是那些守卫得了谁的命令不让他们进去。”林青风抱臂站在一旁。

    “那我们能带他们进去么?现在天气变凉, 若是夜间刮风下雨,那定是会病倒一片人,这些百姓又没法吃药,和害人性命无疑。”

    陈泽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些人, 转头看向沈玉竹问道。

    沈玉竹沉吟片刻,“先让人上前去打听一下为何不让他们进去。”

    打听这种事非林青风莫属, 他自觉走上前,拿着一块银锭满脸笑容地走到一个守卫的身边打听消息。

    “这位大人。”林青风动作飞快地给朝他看来的守卫手里塞上银锭。

    “这些在外面坐着的人是怎么回事啊?是不让进去吗?我们一家人做生意路过此地, 还望大人通融一二。”

    收了银子的守卫笑得见牙不见眼, “害, 你放心, 寻常过路人是能进城去的, 我们拦的,只是这些从水患地方赶来的流民。”

    “这些流民莫非是有什么不妥?”

    林青风又拿出了个碎银递过去。

    守卫左右看了眼, 见没人注意这边就顺势收下。

    “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你也瞧见了,这些赶路而来的流民身上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和乞丐无疑,这段时日我们城中都在为知府大人的到来操办着,要是让这群流民进去了,那再齐整的街市都白搭。”

    原来就只是这个原因!

    林青风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表情,在心里已经将这里面的人痛骂了一通。

    一个地方的官还真有一个地方的不作为。

    已经打听到消息的林青风回到马车旁,将自己听到的说与他们听。

    “总之就是这样,只是因为这些百姓进城去了不好看,就不让他们进去了。”

    这都什么人啊?

    在场众人齐齐在心里吐槽。

    “怎么又是什么知府?”

    眉姝对中原的官场情形并不了解,她只觉得在南蛮,族长都没有这么夸张的做派,怎么一个在她眼里是小官的角色就能如此傲慢?

    “难道这人气派就这么足,怎么走到哪都是恭恭敬敬,好生奇怪。”

    “在中原,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对方比你的官职高,你就得恭恭敬敬,否则在官场上给你穿小鞋的法子可多了去了,有些人年年品级都提不上去,就是这个原因。”

    陈泽为她解释道。

    眉姝摇摇头,表情疑惑,“不对,当官不是应该论才学品行和政绩来提拔吗?为何还要讨好上司?”

    是啊,为什么?

    但眉姝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了解中原的陈泽能怎么说呢,无非是说一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我之前始终没有入仕的原因吧。”

    沈玉竹也沉默了片刻,对于官场的情形从前他只是略有耳闻,对于很多细节也并不了解。

    现在倒是亲眼看到了阴影下的一角,哪怕只是一角,却也足够令人心惊了。

    拓跋苍木见沈玉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对陈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几句。

    陈泽不再开口,只是眼神示意周围人,所以现在是该怎么办?

    别说他们目前的身份管不了,就算是真实身份,也无非是施压,既暴露了行踪不说,还会被人落下话柄说插手中原的事务。

    “不如我们用目前的商人身份行善如何?我们去与这边的县官交涉,让他给流民划出一片空地,我们再搭几处棚子为他们避雨,将银钱交给县官让他每日分发两顿粥食,这是白来的政绩,他不会不答应。”

    沈玉竹思索后抬眸看向他们,“目前我也只能想到这么个法子了,不如先试试?”

    “怕就怕那县官会狮子大开口。”林青风轻哼一声,这种只是为了显得街市整洁就将流民挡在城外的人能是什么好官?

    “若是他不愿,那我们就威逼。”

    拓跋苍木补充道,他将长刀架在县官脑袋上,就不信对方敢不听从。

    又来了。沈玉竹拍了拍拓跋苍木的胳膊,“非必要时刻切莫动手,最好还是用言语解决。”

    在一行人商议后走进城门,打听后直奔县官的家宅。

    刘子肖正在桌前用着晚膳,左右的侍女为他布菜。

    他兴致缺缺地吃着,最近要操办的事情多,他吃什么都没胃口。

    忽然,一旁为他盛汤的侍女手一滑,打翻了汤碗,那掺着葱花的鸡汤顺着桌子流到了刘子肖的衣袖边。

    心神不宁的他没来得及躲,就这么粘上了。

    “大人饶命!”

    那打翻汤碗的侍女见状,吓得面色惨白,连忙跪地。

    刘子肖正在心里想着要紧事,忽然被这么一打岔,再加上那袖口被油腻腻的汤水浸湿,他一下子心情就更加不虞起来。

    “粗手笨脚的东西。”刘子肖嫌恶地看了地上的侍女一眼。

    他眉眼阴沉地看着桌上漫开的汤水,“你弄的洒的,你来一点点舔干净。”

    侍女身形一颤,慢慢站起身,弯腰去舔桌上的鸡汤。

    刘子肖欣赏了片刻她眼中的惊惧,在侍女将地上的最后一滴鸡汤舔尽后,他才装模作样地挥挥衣袖。

    “行了,你把这桌子菜都收拾了,桌子擦干净,好好的胃口都被你搞没了,真晦气。”

    一个模样奸滑的下属走了过来,躬身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都这么晚了,什么人来见我。”刘子肖嘀咕几句,起身走到前厅。

    刘子肖走后,侍女瘫坐在地,她的舌头已经被鸡汤烫出了燎泡,但至少她保住了性命。

    *

    刘子肖看着站在大厅里的几个人,打量了几眼后坐在主位上。

    “你们是什么人?此番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林青风现在是富商的打扮,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他们扮作他的侍从,眉姝与乌日娜则扮作他的侍女。

    林青风努力挺着他的肚子装出富态的模样,又假装不经意地亮出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将他的来意告诉了刘子肖。

    刘子肖接过下属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心里纳闷,这天底下怎么还有来送钱做好事还不图回报的傻子?

    偏偏这傻子还让他刘子肖给碰上了。

    刘子肖眼珠子一转,想到不知何时就会到来巡视的知府,又想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更上一层了,这不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机会?

    若是他真能将这些流民妥善安置后得了知府的夸赞,平步青云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刘子肖脸色明显温和了许多。

    “林老爷是吧?你请坐,本官为官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善人,这实乃善举,我岂会不同意?不如我们这就详谈细责,明日就安排上。”

    见他满脸笑意地同意后,沈玉竹他们都松了口气,果然,要想对方答应还是得让所做之事与对方的利益挂钩。

    剩下的便是林青风与刘子肖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各方面细节敲定。

    刘子肖说起正事来有条理的模样让沈玉竹多看了一眼,奇怪,这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头脑昏庸之辈,可为何会做出拦路百姓的事?

    恰好林青风也想到知道这是为何,便不经意间开口道。

    “小人可担不起大人一句老爷,小人路过此处,看见城门外挤着坐在一起的百姓,心觉凄凉便有了此种想法。”

    刘子肖闻言面不改色,“林老爷,你有所不知啊,这些流民可轻易管不得,城中粮食有限,若是放了大批流民进来,那我城中寻常百姓的口粮又能支撑多少时日?”

    “再者,水患地方常见疫病,若是将染病了的流民放进来,岂不是害了别人?”

    刘子肖说起话来的确头头是道,口口声声为了城中百姓。

    可他所说也不过都是自己的猜想罢了,皆是为自己不作为的行为找的借口,当真是圆滑伪善。

    林青风也不欲与刘子肖多言,既然谈妥后就准备离去。

    谁料这时,刘子肖突然抬头看向了林青风身后站着的陈泽。

    “林老爷,你这侍从相貌端正,看着是个机灵的,我府中的人都笨手笨脚,时常将人气的头疼,不知你愿不愿意将他放在我这府中做事?”

    刘子肖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搜集各类俊男美女,他也不做什么,就是让人当干活的侍从伺候他。

    干的不好了他就会惩罚。

    陈泽面容扭曲,忍了又忍这才没有上前谩骂,这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林青风笑容一僵,“不瞒大人,此子是我故人生前所托,我可不敢背信弃义,这孩子只得在我跟前才能让我那已故友人安心。”

    哦,刘子肖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的,既然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伸手点了点,指到了沈玉竹的头上,这人虽然相貌普通,但周身气质却仿若被蒙尘的璞玉,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他可以么?”

    沈玉竹茫然地看着刘子肖,这人是怎么回事?府中就这么缺伺候的人吗?

    更何况他的脸已经被易容术遮掩成了这样,怎么还能瞧中他?

    就在拓跋苍木要暴起时,林青风连忙起身,“这人哪能入得了大人的眼,我那里还有更机灵的侍从,大人若是府中缺了使唤的人手,明日我就将人带过来让大人挑选。”

    刘子肖接二连三的被拒,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外加他晚膳的时候才心情不虞,这会儿也不愿意再让步。

    “林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本官以为你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想到如今连个侍从都要不得了?”

    要要要,你要得起吗你?

    林青风咬牙切齿地暗骂,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脑袋都不一定能保住!

    第79章 良药

    刘子肖显然不知林青风的良苦用心。

    他为官多年, 早见识过不少在他面前阿谀奉承、有求必应的百姓,这还是第一次他想要个侍从却接连被拒。

    在他眼里,侍从就像是奴隶,根本都算不上是个人, 只是要了这么个东西就被拒绝两次

    刘子肖是真的不满了。

    眼前这情形可就苦了林青风, 他看着前面竖眉冷眼的刘子肖。

    对方这点毛毛雨的威压对林青风这个老江湖算不得什么,可是他身后, 拓跋苍木身上散发出的震怒让林青风竭力起身挡住。

    哎呀哎呀, 怎么就功亏一篑了?刘子肖这人怎么回事, 这收集侍从的癖好怎么好死不死的这会儿发作了。

    殿下您可拦着点首领啊!

    林青风急忙开口,“大人啊, 您误会了,小人万万不敢有这种不敬的心思, 实乃此子相貌普通,手脚也不利索,小人这不是怕将他送来与大人结仇!”

    林青风脑子急转,言辞恳切。

    听见手脚不利索后, 刘子肖歇了心思,罢了, 他院子里的侍从侍女们都是个顶个的貌美,凭着这份样貌, 有时候干活笨点就算了。

    可若是长得不美干活也不利索, 那他还是不要了。

    他刘子肖天生长相平庸, 曾嫉妒过同窗因样貌好就得了不少优待的学子。

    是以他做官之后, 最大的乐趣就是将貌美的人收在院子里, 给他端水煮茶打扫庭院的伺候他。

    这会让他心里升起极大的满足感来。

    哼,样貌好又如何?若是没有权势、身份与地位, 不也只能跪在他面前伺候。

    *

    见林青风如此说,刘子肖心里那股子觉得自己被人怠慢了的郁气就散开了不少。

    这人是个难得有善心的大傻子,可遇不可求,他与这商贾之流计较什么。

    这么一想,刘子肖忍不住在心里赞了自己一声大度,实乃有容人之量。

    “行了,我也只是兴致来了随口一提。”刘子肖想通后,脸上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明日就依着我们方才所言,我给他们靠着城郊的地方圈一片地,你就开始动工搭建棚子吧。”

    刘子肖说完,挥了挥手,这是让林青风他们离开的意思了。

    “好,小人多谢大人体恤百姓。”

    林青风说了几句漂亮话后就赶紧带着身后这几个人离开。

    刘子肖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在沈玉竹的身上绕了一圈,心里纳闷。

    奇了怪了,凭他看人的眼光,这人合该是个美人才对,怎么会有如此平平的样貌?

    *

    直到离开刘府走了很远之后,林青风才松了口气,“失策失策,没想到这刘子肖竟然还有这癖好。”

    说起这个,林青风赶紧打量了一眼拓跋苍木的脸色,还好还好,看起来没有生气。

    而后眼神掠过拓跋苍木背上的长刀后,嚯,那刀柄上缠绕的布条分明已经松开了。

    陈泽也有些无语,“怎么回事?先前的张志清爱财,现在的刘子肖喜欢奴役美人,他们当官的难道都只将权利用在了自己的私欲上?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不懂得为百姓谋福,实在是不堪任用。”

    沈玉竹始终拽着拓跋苍木的手腕,闻言笑道。

    “好在也算帮了城外的百姓,只是我们在这里的时日待不长久,恐怕还是得麻烦神医去下个毒了。”

    “好说好说。”林青风摸着胡须,下毒这种事他最是擅长。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拓跋苍木始终一言不发,沈玉竹看了他一眼,“你在摆脸色给谁看?”

    陈泽等人听见这话,都赶紧悄悄回到客栈休息,这种情形若是吵起来了,他们可不敢被波及到。

    “没有。”

    拓跋苍木眉心蹙了一下。

    “那方才我若是不死命拽着你,你会如何?”

    沈玉竹松开拓跋苍木的手腕,揉捏着手指,刚才拽得太用力,手都给他拽疼了。

    拓跋苍木又不说话了,还能如何,敢觊觎他的人,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但这心思拓跋苍木料想也能知道殿下不会喜欢,只能松下眉眼,用手揽住沈玉竹的肩膀。

    “夜风凉,我们回屋再说。”

    拓跋苍木揽着沈玉竹回客栈的时候,楼上的窗户悄悄关上了几道。

    陈泽与林青风等人鬼鬼祟祟地蹲在窗户下面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了?是吵架了吗?”

    眉姝思索片刻,“可是以往殿下与首领不也总是吵吗?”

    “那不一样,以往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林青风老神在在地道,“这回是有了更深处的矛盾。”

    林青风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陈泽就恨恨地一拍手。

    “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前殿下与首领他们来到东夷的时候,我只是问了句殿下若是自由身的话以后想去哪,首领就一副恨不得将我灭口的模样。”

    “他将殿下看得太重,重到都快要失了人常了,今日就只是几句关于殿下的言语就能将首领刺激的想要杀人,那以后殿下要是有点什么事,首领可不得发疯?”

    剩下的话陈泽没再说,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若是寻常人生气发疯,无非就是摔椅子砸桌子最多再揍个人。

    可拓跋苍木是北狄首领,如今的北狄骑兵能踏破任何一处地方,若他发疯,那可是会血流成河的!

    赛罕在了解完他们之前在刘子肖那里发生的事后叹了口气。

    “是啊,都说成大事者不可有私情,首领这都成逆鳞了,偏偏这小子向来行事还算稳重,但如今却总在关于殿下的事上偏激。”

    “如此下去可不行,尤其此番去往京城,首领必须要比平常更为冷静,否则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这么一说,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如此我们只能竭力将殿下护好,稳住首领的心性。”

    林青风叹了口气,只希望此行大家都一切顺利吧。

    *

    “拓跋苍木,你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小事,但你却想要拔刀杀人。”

    沈玉竹不想与对方说杀了朝廷命官的后果,想也知道拓跋苍木并不关心。

    “因为他对殿下出言不逊。”

    拓跋苍木不认为自己有错,一个废物而已,想杀便杀了,他杀性向来极重,只是往常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之时发泄了而已。

    “可是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沈玉竹势必要将拓跋苍木的想法给掰正,不管什么原因,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心情不满想要杀人,就是不对!

    拓跋苍木看出了沈玉竹眉眼间的认真,他沉默片刻,“可是殿下拉住我的手腕时,我便没再动了。”

    没动个屁!沈玉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若是没动,他的手指又怎么会因为拽拓跋苍木而用力到发疼?

    “拓跋苍木,他只是说了句话而已,没有实质地伤害到我,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沈玉竹思来想去,这件事也不值得杀人,当然,也不值得他这么和拓跋苍木争执。

    显然,拓跋苍木也是这么想的,他原本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殿下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在帮旁人说话。”

    拓跋苍木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又想拿着刀去将刘子肖给砍了。

    “没有,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做的很好。”沈玉竹摊开手心,露出泛红的手指。

    “以你的力气,若是想,早就将刀抽出来了,又怎么会还让我拉着你。”

    沈玉竹站起身,走向拓跋苍木,在对方盯着他的视线中,伸出胳膊抱住他。

    “拓跋苍木,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你有没有发现,你时常在关于我的事上格外不冷静?哪怕我没有受伤。”

    拓跋苍木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嗯”了一声。

    沈玉竹听见他承认,忍不住笑了笑,“你看,你也知道,可就是不打算改。”

    “为何要改,我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从离开北狄之后,他们两个人很少会有如此安静相拥的时候。

    沈玉竹在他胸前摇着头,“你这不是保护了,你这是对我生了癔症。”

    “这样不好吗?”拓跋苍木不解地问道。

    “不好,拓跋苍木,我不是你心爱的物件,我是一个人,我有双腿,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去往任何地方。”

    在沈玉竹说道“离开”二字时,拓跋苍木原本放松的呼吸声陡然沉下,拥在沈玉竹腰间的胳膊也瞬间收紧。

    “我不准。”

    “你看。”沈玉竹仰头看向他,在看到拓跋苍木赤红的眼角时,无奈地任由着他紧抱着。

    “我只是说了一句可能会离开去走走看看的话语,你就如此神态,寻常的夫妻之间可不会这样,妻子想要出门,丈夫可不会将他禁锢在家里。”

    拓跋苍木拧紧了眉头,他潜意识里知道沈玉竹说得是对的,他对殿下的占有欲太强,已经到了癔症的程度。

    但他不愿意承认,只是声音小了些,“我没有把殿下禁锢起来。”

    “那我可以一个人出行游玩吗?”沈玉竹早知他会如此说,便问道。

    拓跋苍木眼里的情绪几经变幻,最后挤出一句。

    “殿下就一定要是一个人吗?外面很危险,最好由我陪着。”

    他垂眸触及到沈玉竹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时,又忍不住辩解几句。

    “我并非是想禁锢殿下的自由,是因为我”

    剩下的话语被轻柔的吻堵住。

    沈玉竹踮脚吻了他一下,“没关系,我都知道,拓跋苍木,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没能给你想要的安心。”

    沈玉竹双眸明亮,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确不是你心爱的物件,我有双腿,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去往任何地方,但是我始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因为我爱你。”

    第80章 牙印

    拓跋苍木浑身僵硬, 仿佛血液都已经凝住。

    沈玉竹看着他还没有回神的呆样,忍不住又笑了笑。

    “你听见了吗?你若是想装没听见让我再说一次,那我可做不到。”

    沈玉竹收回胳膊,与拓跋苍木直愣愣的眼神对视, 有些发愁地看着他。

    “怎么?这是傻了?我可不会要一个傻子做夫君……”

    沈玉竹突然被拓跋苍木重重搂住, 这力道就像是想要将他嵌进身体里一般。

    “殿下,我……”拓跋苍木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 说到一半就顿住。

    好在沈玉竹总是对他很有耐心, 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什么?”

    “我知道有些念头对殿下而言是不好的,但是我总是控制不住。”

    拓跋苍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沮丧, 沈玉竹抿唇,安静地靠在他怀中, “嗯?是什么念头?”

    “殿下身子不好,虽然因为王蛊的原因比从前好了不少,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总想将殿下锁在我的身边。”

    “最好是就关在北狄的帐篷里面, 这样殿下除了我以外见不到任何人,也不会去外面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或是生病。”

    拓跋苍木说的时候声音很平, 没什么情绪起伏,听起来还算正经。

    沈玉竹眉头一挑, “把我关在帐篷里面做什么?”

    拓跋苍木脖颈发烫, 当然是做……

    他又不说话了, 只是将抵在沈玉竹肩上的脑袋蹭了两下。

    沈玉竹被他蹭得脸颊发痒, “可你不是没有这么做吗?”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样。”

    拓跋苍木不再乱动, 只是与沈玉竹脸颊相贴。

    他的殿下从前一直待在深宫之中,他当然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是自由,是随心所欲的活着,他又怎么舍得将殿下关起来?

    而且拓跋苍木也知道,沈玉竹从小生长的环境与他不同,殿下所处的地方讲究委婉、讲究言有尽而意无穷,从不会将直白的话语挂在嘴边,包括自己的心意。

    所以殿下总是容易因为在外面与他有亲密的举动而害羞或者不自在。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这样的人,今日却对他说了爱这个字。

    拓跋苍木的唇角弧度上扬,情绪激荡之下忍不住侧头咬了对方脖颈一口。

    就像兽类对于心爱猎物的标记。

    “啊!”沈玉竹低呼一声,这人怎么突然就咬上来了?

    虽然不疼,但他用手一摸,分明有枚明显的牙印。

    沈玉竹忍不住推了拓跋苍木一把,“你咬在这里做什么,明日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点力道自然是推不动拓跋苍木,他满意地看了眼那枚牙印,“就是要让别人都看见。”

    “发什么疯。”沈玉竹无语地思索着明日可能又要用上先前柳青给他的脂粉盒时,就听见拓跋苍木哑声道。

    “殿下,我能亲一下吗?”

    沈玉竹嘴角抽搐,哦不是发疯,是发|情了。

    “我能说不行吗?”

    拓跋苍木嘴里的一下永远都是很多下!

    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沈玉竹说不了,在拓跋苍木问过之后,细密的吻就伴随着他的兴奋劲儿传递给沈玉竹。

    沈玉竹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环住他的脖颈,以身饲狼。

    *

    “听不清,不过应该没吵架吧。”

    陈泽鬼鬼祟祟地蹲在门边,听着对面房里的响动。

    听得一清二楚的玄奕表情痛苦地走到房间的最里面,但哪怕这样他也能听见些微动静。

    玄奕:第二次痛恨自己有如此好的耳力,两次都是因为他们!

    “公子,你不用担心,殿下和首领没事。”

    玄奕看着蹲在门边姿势不雅的陈泽,只觉得头更疼了。

    “那就好。”陈泽蹲久了腿都蹲麻了,他扶着门站起身。

    玄奕见他对那俩人如此重视,有些不解,“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公子对什么人如此在意,他们是有什么不同吗?”

    陈泽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以前就让你多读书,这下好了吧,瞧什么都瞧不明白。”

    他揉着双腿转身看向玄奕。

    “你觉得如今的局势如何?”

    玄奕抱着剑靠在墙边,“中原式微,管束不住四境,而这一路走来,中原覆灭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日后会如何。”

    毕竟中原简直就是在作死,从上到下都在贪图安逸享乐,全然不顾之后的事。

    陈泽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但你觉得,中原皇室日后还在那个位置上吗?”

    “若是维持现状,自然还在,不过也不超过十年,因为迟早有人会反。”

    玄奕跟在陈泽的这些年,也被迫在脑子里灌输了不少内容。

    长期的劳役与压榨之下,当百姓彻底没有了生存的办法,那势必会为了活着而拼命。

    “你说得不错,但你只说了中原,还没有说四境。”

    陈泽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来倾倒在桌面上,用手指画了张简易的地图。

    “西戎之前的利益一直与中原捆绑着,现在被南蛮闹上这么一通后朝廷却不敢为它讨要说法,西戎定然会与朝廷离心,但它也不敢擅自妄动。”

    “因为中原虽兵力不济,但是有先前与之和亲的北狄在,在西戎不清楚北狄的态度之前,它有任何想法都只能在暗处。”

    陈泽三言两语简单为玄奕解释。

    “再说我们东夷,你也知道,现在东夷各方面都刚开始发展,而东夷能有今天全靠北狄骑兵的守护,再加上现在能让东夷赚钱的黎家两兄弟也是北狄从西戎给我们带来的。”

    “北狄于东夷有恩,这恩情我们不能不报,我个人原因对中原观感不好,是以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东夷支持的始终只有北狄一个。”

    玄奕颔首,表示对陈泽话语的赞同,若是没有北狄,早在公子成为东夷首领之前恐怕就没命了。

    “现在再说南蛮,南蛮的族长虽然是我最近才认识与接触,但这个女子行事果决、手腕强硬,是个很能看清形势的领头人,再加上西戎与中原的渊源,南蛮注定不会与它们交好,目前看来是中立态度。”

    “而且目前北狄与南蛮的关系尚可,听说上次殿下与首领沦陷西戎城时,就是南蛮族长将他们带回来的。”

    陈泽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你看明白了吗?现在在局势中心的,是北狄。”

    玄奕理解地点头,“可是中原与北狄已经和亲结盟,而且首领对殿下也是情根深种,若是朝廷有什么不妙,北狄真的不会帮朝廷吗?”

    陈泽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这,就要看殿下的态度了。”

    *

    拓跋苍木将沈玉竹欺负得眼泪汪汪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对方睡觉。

    殿下被折腾得困了,靠在他怀中双眼紧闭,呼吸绵长。

    但拓跋苍木却是兴奋地睡不着,若不是担心殿下的身子,他定是要将对方唤醒再来。

    他悄悄抬手,用指尖碰了碰沈玉竹的睫毛,惹得对方在梦里蹙了眉头。

    见状,拓跋苍木不敢再动,可别将殿下给闹醒了。

    拓跋苍木克制地移开眼神,只盯着床上的帷帐,他在心里一遍遍回忆先前所发生之事。

    到现在都有恍若不真实之感。

    虽然在平日里就能看出殿下对他的在意,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清楚直白地说出。

    拓跋苍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忍不住笑后勉强将嘴角绷直。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个字。

    赛罕虽是他的养父,但却从不以这个身份自居,他辈分高不过为人慈祥,很多时候都让人觉得他们只是平辈。

    想到赛罕,拓跋苍木狂跳的心脏冷静了几分。

    赛罕至今未婚,虽然对方从来不说,但从前小的时候拓跋苍木就猜到了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哪个年轻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子?

    更何况那时候赛罕的年纪也不小了。

    拓跋苍木的幼年时间里,有两位对他影响深远的长辈,一个是赛罕,另一个就是都兰。

    拓跋苍木的一身武艺便是都兰教的,那时候北狄族中很是排外,大家都很警惕拓跋苍木这个从外面捡来的狼崽。

    只有都兰对他视以平常,尤其在之后看出他的天赋后,对他的要求更为严格。

    如果说小儿的眼中总是会有类似于父母的角色,那么对于无父无母的拓跋苍木来说。

    赛罕与都兰便是分别占据了这两个角色。

    不过拓跋苍木总是会长大,而他们有各自的事要做,也不总是陪在他的身边。

    但……殿下是不同的。

    拓跋苍木忍不住再次偏头,看向怀中的睡颜。

    这是他的妻子,只是他一个人的。

    拓跋苍木将额头抵在他的发顶上,听着沈玉竹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闭上眼。

    临睡前还听见了怀中人睡梦中的呓语,“别咬了,烦人……”

    拓跋苍木忍不住笑起来,轻声回应,“好,下次一定再轻些。”

    总之还是没有答应不再咬。

    第二日清早。

    沈玉竹缓缓睁开眼,拓跋苍木还在睡觉。

    他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怀里退出,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指腹碰到还未消散的牙印后一顿。

    昨日这人实在太兴奋,他怎么拦也拦不住,索性随着对方去了。

    下次果真不能再纵着。

    不纵着的时候这人就已经会发疯,一纵着就像是疯狗一样怎么骂也没用。

    沈玉竹起身坐在窗前,看着铜镜里青紫交错的脖颈,而颈侧那枚泛红的咬痕尤为显眼。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握紧又松开。

    最后他单手握紧成拳头,忍不住暴喝一声。

    抄起铜镜就砸在拓跋苍木的身上,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睡觉了。

    “混账!起来看看你干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