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这一厢的成果显著。而杨廷和那方却是举步维艰。当他
白
他说到此处连连冷笑“只诛罪魁, 你还能说是为了安定政局,连东厂和锦衣卫都要悉数放过,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
刘健一愣, 只听他说道“义侠满腔热血, 杀人如砍瓜切菜,不计后果, 亦不想将来。可您是内阁次辅, 武英殿大学士,右柱国您不能为一时痛快, 而置朝局于不顾。如因做得太激引起变故,该如何场,您有想过吗”
他说得十分恳切,他的意思虽未明说,但众人也都能明白。
刘健缓缓地合上眼,过去的时光如走马灯一样,
他突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老夫常思当今远不如先帝仁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谢迁道“你这慎言”
刘健笑着摇头“我已是大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年少时也不是不为功名利禄,家族兴衰动摇,可到了此时,早已心无旁骛、再无挂碍了。我常常思念先帝,可却不得不承认,如仍
谢迁一怔,他道“先帝仁厚,当今果毅,弘治先要正德,正德方能弘治。”
他以年号喻两主,一语双关,妙至极。
刘健的胡须抖动,他又看向杨廷和“我明白介夫的顾虑所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可杨廷和却并未变色,而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刘健道“这朝野上下,宫内宫外,无一日不
他高高地昂起头,一个须
这一番剖白,铿锵有力,如金石之声,振聋
刘健望着他,淡淡道“你错了,人的生处不能选择,可何时何地为何而死,却是能够抉择的。”
杨廷和一震,谢迁的眼中也沁出泪花,他们共事了大半辈子,他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他道“不能再这么斗下去了黄河、淮河年年决口泛滥,北边的北直隶、陕西、山西、山东、河南,南边的江淮流域,时不时就有旱灾。夏秋有蝗灾,三月至八月有雹灾动荡只是一时,只要稳住中下层就不会闹出大乱子。而这么做的代价,无非是我等的身家性命。含章都有同归于之心,何况你我皇上已然走上了正道,老夫不能眼看他,因身边小人之故,重拾权术,沉迷于揽权揽财。这是真正能扫平障碍、落实考成、上下齐心的机遇。我也是历事四朝之人,不知哪一天,也会像宾之、时雍一样,倒下去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不能因自己的软弱 ,再将这样备受掣肘的烂摊子留给后继之人。”
他们的目光灼灼,望向杨廷和。杨廷和本人亦为他们的豪气所动,他又看向了王鳌。这位文章冠绝一时的大才子,因心中思绪万千,一直缄默不言。而此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2”
杨廷和深吸一口气,他的神色不断变幻,亦归于坚毅。然而,就
月池看着这些泪眼婆娑的老者,满腹话语哽
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方道“先生们既认为皇上不肯下定决心是贪恋权位,却仍愿以性命入局,重整朝堂。这份大仁大义,学生感佩于心。可诸位却忘了一件大事。”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她,杨廷和心中一恸,却知阻拦不得。可让他万万没想到是,李越目光如炬,徐徐开口道”臣有为国效死之心,君又何尝无恩义之情呢”
刘健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月池。月池红着眼眶道“皇上五岁就入端本宫了,先帝忙于政务,又体弱多病,太后忙着照顾蔚悼王和太康公主,皇上每日都跟着先生们书。这么多年的教导辅佐之情,您叫他,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于非命”
冷漠的名利场上,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人措手不及。这些老臣这么多年,接受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教育,即便是朱厚照最一意孤行的时候,他们也从未想过放弃他,而是不断的劝说、恳求。他们要得不是金银财帛,不是权势地位,估计连朱厚照自己都没想到,只要一句顾惜之语,谈一谈回忆,就能叫这些老人震撼不已。
月池哽咽道“若打了老鼠,就要碎了玉瓶。皇上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这才难以病愈。而我,我亦不能眼看这局势如此,所以奉命出宫”
谢迁早已是泣下沾襟“可奸佞不除,新政终究是镜花水月。”
月池道“若国无栋梁,新政又靠谁来支撑呢”
王鳌的双眼早已红肿,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月池幽幽一叹“我
冷冰冰的实话,如刀子一样,扎进
刘健沉沉道“你是认为,无论如何,都是卫填海,海波难平,为此做投石,不值得吗”
月池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并非是我觉得不值,而是圣上不舍。”
刘健一窒,他的心头如遭重击“哪怕会因此放过那些冒犯天威之人”
月池垂下眼帘“皇上说,他还年轻,他可以等。”
连被暗害的苦楚都能够悉数忍下刘健低下头,他看到了自己皮包骨的手,干枯干瘪如朽木。他半晌方颤声道“可正因君恩深重,所以才当以死相报。”
月池道“死的确需要勇气,可与恶为伴,探索出一条抑恶扬善的长远道路,却需要比死还大的勇气。”
月池的话掷地有声“这才是,我们报答皇爷,最好的办法。先生们,难道不想叫随事考成长长久久地推行下去,不至于沦落到人死政消的下场吗”
沉默如洪水般蔓延开来。王鳌此时竟有些迷茫“可刘瑾府中罪证已出,正如希贤公所述,我们总不能去销毁罪证吧”
月池笑道“先生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谢迁问道“奇怪什么”
月池道“为什么我
她道“为什么,他已经做了东厂督主,早已是万人之上,还要想方设法去谋逆,谋逆也就罢了,还留下那么多证据等我们去查”
这一番说辞,太过惊人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她。月池微微一笑“不甘心的人,远不止我们。”
刘健不敢置信道“那皇上知道吗”
月池道“皇上服下解药后,就知道了真相。”
谢迁追问道“真有下毒那这么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月池道“代王和江彬。”
王鳌问道“江彬是皇上的义子,他为何要这么做”
月池苦笑一声“世上的周东,也不止一个。周东还能装疯卖傻,江彬却是退无可退。所以,当皇上病重,代王向他抛出机会时,他没犹豫多久就应了。”
直到此时,他们才感觉蒙
月池继续娓娓道来“刘瑾等人围困乾清宫,是因太医诊断不出救治之法,江彬又与内侍勾结颇密。他们虚以委蛇,是因不明对方手中有多少筹码,所以只能打入内部。后来,告诉江彬皇上已然驾崩、诱他入宫,也为了来个瓮中捉鳖,问清这奇毒的来历。可没想到,我却放了把火逃了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火是你放的”
月池无奈道“千钧一
她能活蹦乱跳地活着出来,这的确是太反常了。连谢迁都半信半疑道“难怪闵珪总说,他们神色有异,既不否认查抄的外官罪证是假,问到他们自己是如何叛逆时,又是吞吞吐吐。”
刘健道“那他们为何不直言呢反而叫我们担惊受怕这么久。”
月池苦笑一声“皇上中毒,神志不清。走漏了风声,那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不曾信过我们,我们也从未信过他们啊。”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信了六成,除了杨廷和。杨廷和没有问李越,为何
月池扯了扯嘴角,她道“玉玦既决,再不成环。苏秦无策,宁为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