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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脊骨桥
麦田里的一战胜得出奇地顺利。可脊骨桥前的一战却像是永无头的梦魇。
脊骨桥的桥头堡中,驻扎着十四名死士。他们都是卢多将军属下最锐的兵士。
这一种感受还不全是因为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他们感到,就是拼了一死,他们也无法与强大的呼汗之旅相抗,无法保护住他们所要保护的。
但卢多将军对他们说“这是国王的命令。”他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法师的能力。但,起码有一点
没人会反对卢多将军的话。但
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傻大个儿列夫“列夫,这孩子的傻劲儿像你,是不是你前几年
旁边人都哄笑起来。
列夫是个勇敢且力大的武士,只是一向有些呆呆的。
同伴的笑也不是恶意的,只是
列夫不知别人是玩笑,他呆滞的眼里升起了悲哀,泪水就
如此高大、恨不得有别人一个半身高、壮硕得像头公熊一样的汉子被一句话惹出泪水,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但这滑稽中却有着更深的凄惨。连一向尖刻的伊法都说不出什么话了。队长罗亭闷声道“别闹了,前面就是脊骨桥,那个法师说,要
这一切都还
脊骨桥距离西里城只有七里,却是凶险的伊水河上唯一的险峻所
见到那男孩儿时,那个男孩儿背着身子伊水河流经脊骨桥时,是
而山风是如此之大,大得几乎撕衫裂帛。那男孩儿身上稍嫌宽大的衣衫就
但那男孩儿的身影只让旁人觉得诡异。
那男孩儿似乎也自知自己的仪容不足以让这些历经凶险、从诺丁汉结界外招募来的武士们信服,所以索性背过脸。
伊法皱了皱眉,他心中起了一个念头他要试试这男孩儿魔法师
他的身形一向轻便灵快,见那男孩儿始终背着身子,他就偷偷欺向前。
伊法大怒,他腰里就是快剑。
可是以他的轻快,还是被那鹰翅狠狠地扇了一下。
他是个个性促狭的人,手一抖,腰间的软剑就掣了出来,一剑长击,那鹰哀鸣一声,已被伤了翅膀,歪歪斜斜地受创而去。
队长罗亭闷声道“伊法,你要干什么”他看出伊法刚才的动向分明想把那男孩儿推落到山崖下。
伊法脸上这时红肿地鼓起一片。他心下愤怒,口里也就没有遮拦地道“我是要试试他”
“哼,说是汉子,说是爱国,可他们别想光用这两个词就套住我。老子可以死,但要死得明明白白。铁流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没有试过的话,我还不想轻易地就把命交
“天知道他是不是这天底下最无知的蠢材”
罗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的增援小队正面对着他担当队长二十余年来最艰难的时刻。
因为,敌人太强大了。那种间不容
其实,他知道,他的这些战友都是不怕死的。
可他们怕死得不值
一个忠实的战士都不怕执行命令,哪怕是必将蹈死的命令。最可怕的事是他们怀疑这个命令。
他手下的人这时就
甚至,为此都不惜对他们一向还算尊重的自己抗辩。
罗亭感到为难。
这时,那个男孩儿的声音响起了。
只听他冷肃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明”说着,他一挥手,只见他身边地上的落叶忽然飞起。那些落叶,那些无论
列夫张大了嘴这是魔法师们特有的疗伤之术,可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倒转生机的疗伤之术。
只听那个男孩儿冷肃地道“这够不够”
然后,他的手突然一挥,只见四周万物忽然都静下来,然后,山鸣谷响,只听到山谷下的急流千万倍地鸣噪起来。那谷中的激流,突然奔腾咆哮,沸然澎湃,那水流相激,突然炸响,只见空中忽涌起了滔天之河一般。满山谷的草木同静中,那水流野马似的,走兽似的,飞鸟似的,崩云摧岸,从深达十米的谷底无端地涌了上来。浪起滔流中,无数雪白的水花交激里,那男孩儿衣袂沾湿,冷肃着喉音道“这样够不够”
然后他铿然一指,那远较常人长出不知多少的食指忽如一道银灰色的禅意
那剑把山涛风响就此斩断。
激流已退,刚刚坠向谷底的苍鹰突然从谷底歪斜地飞了出来。那男孩儿的食指忽挥起一片松针,那松针猬集向那苍鹰受伤之翅,那鹰欢鸣一声,神猛一抖擞。那男孩儿手指一弹,却把那鹰定
他没有回过头,却如有一道眼风刮向伊法,冷冷地道“还是要我这样”
伊法惊呆了。他不知道那男孩儿所施的是幻术还是实例。但无论如何,都足以让他惊呆。
那男孩儿没有更多的话,接下来,他就开始颁布命令。
他颁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要十四名武士去上游三里远的去处烧毁另外一座木桥。
这个命令下得很决断与肯定。
罗亭看了那男孩儿一眼,眼中颇有尊重之意。可他问道“可伊水河上并不止这两座桥。”
那个男孩儿冷静地道“可据我对呼汗旅的判断,只要是超过十里路程的桥,以呼汗旅的凶悍,他们宁可疾攻也不愿绕远路,决不肯那么麻烦。”
“何况,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两天,两天后的晚上,你们必须回守
“脊骨桥,这里,才是我们必将面对的最艰难的决战。”
去上游烧桥的路上,一向对什么都表示不满的伊法还
可抱怨归抱怨,动起手来,他比谁都快。他又是个肯动脑子的人,比谁都更先看得出如何才能更迅速地毁掉这座桥的主架构,架起火药来也比谁都更快一点。
罗亭看着他奔忙的身影,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只有他明白,对于伊法这样的手下,不要听他嘴中说的话,而要看他执行命令时的热情与速度。

如今,他们就防守
脊骨桥,这是方圆二十里内通往西里城最近的路。
桥头堡里,一共十四个人。
那个男孩儿似乎对数字特别敏感,他只要十四个人。让罗亭感觉那男孩儿法师所修,似乎近于古老东方的“术数”一道。
他是要他们布就一个阵势。
这阵势与他早布就
风很大,水声似乎助长了风势。那风,吹得人心里空空的。连人嘴里的味蕾似乎都要被吹干了。
列夫张大了嘴贪恋地看着桥对面树枝上的绿叶。那是一株苦榆树,就是咬一口那苦森森的叶子,味道也远比这寡淡的口中没滋没味的好吧
这样的感觉,只有久经沙场的战士们才会感觉到。他们都是雇佣兵,是富裕的萨森古国从大陆上别的土地上的游侠、骑士、刺客中招募而来的。
也只有血,只有血的味道才可以刺激到现下已如此干枯的味蕾了吧
脊骨桥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桥的另一端,桥头堡内,已被大力的列夫
他们十四人中有力士列夫、快捷的刺客伊法、指挥全局的罗亭,还有九个火枪手、两匹快马。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要
近暮时分,十四人终于抢
可接下来的却是那份难耐的空。
那是一种空荡荡的空。好像时针分针都胶着
瞭望哨中,罗亭青铜雕塑一样地站着。
他这么站
他一动不动,连脖子上的肌肉都没动上一动。他一直望着桥头那边被男孩儿的魔法凝立
那只鹰全身都是定的,只有一双眼还
那机警的,可以俯瞰全局的眼。
突然,一声凄厉的鹰啼响起了。
罗亭一抬头。
列夫也停下了他正搬运沙袋的手,伊法大腿上劲的肌肉猛地绷紧,似乎引满弦似的渴望一蹿而出哪怕再稍加上一丁点儿力,就会绷断他的身体。
他们同时望向那只鹰。
只见那鹰挣破束缚,猛然振翅,突然以一种直搏长空的气概升腾而起。
呼汗旅的主力到了
呼汗旅的主力到了。
一共三百七十余骑。
所有的马儿都蒙着面。未见人,先见马。桥头堡中,一个最年轻的火枪手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他的汗一滴一滴地滴下,嘴唇苍白地哆嗦着。
伊法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队长罗亭的一只手却抚
“我我我想尿尿。”
大力士列夫突然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那笑声
伊法的表情更加鄙夷了。
罗亭队长却宽厚地笑了。
他敦厚地道“这不是你真正想说的。”
他目光温暖地望着那小伙,“说吧,说出你的真实感受,说出你的恐惧来。恐惧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你一旦说出,自己就不怕了。”
那年轻的火枪手似乎好受了一点儿,受到队长的鼓励,他艰难地开口道“队长,我想,我们十四个人是绝对抵挡不住对方那三四百铁骑的。”
罗亭微笑了。
他没有叱责,却反问了一句“那么,你说,为什么呼汗旅三四百铁骑就自信可以屠戮西里城,让整个萨森古国的首都为之颤抖呢他们为什么不说我们三四百人,是绝对无法战胜拥有十万民众的西里城呢”
他的话给人一种安慰的力量。
只见他扬起头来,镇定地自问自答道“其实,这次侵入萨森的铁流人也不过八九千人,为什么他们可以横扫整个南大陆那是因为组织。他们有组织,而萨森没有。他们有铁一样的纪律,而萨森没有。这不只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强悍的武艺、高超的骑术与坚强的意志力。”
接着,他重重地一拍那个火枪手的肩。
“但我们不同。我们与萨森国中那些安于太平的萨森人不同。要知道,我们虽只十四个,但我们是雇佣兵。我们都是这个大陆上最优秀的射手、刺客与武士。最主要的是,我们拥有先机,拥有天时,拥有地利。这三天来,我们没有坐等。而且”
他粗硬的眉毛拧了起来“我们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信心。拥有比他们更牢固的组织力与纪律。看看你的同伴们。相信我。如果三百七十名呼汗旅自信可以屠戮整个西里城十万居民的话。那么,我们十四个人也绝对有自信歼灭掉这一整个呼汗旅。让你的勇气为你年轻的头颅增添上勇者的冠冕吧。我的话完了,现
呼汗旅的旅长就是那木。
如果他站
这时,他的先头部队已来到脊骨桥上。桥面一片平静,桥那头古老的桥头堡依旧像是个废弃了的工事。那木看到沿途并没有示警的标示,觉得他的先锋旅首领粘儿罕活儿做得还不错。他掏出怀里的计时器,已开始算计他挺进西里城的时间。

那木有些惊诧地抬起头,这时他才看清了桥对面经过心伪装的工事,脸上微微动了一点波纹,沉静地道“没想到萨森原来还是有一些职的战士
他望向身边的巫师索多。
“我只奇怪,我们的先锋怎么还没扫清这处障碍。粘儿罕真是越来越手软了。如果他再这样,我可要换掉他了。”
他口里噙着笑,明知他的爱将粘儿罕并不像他口里说的那么手软,但他确实也奇怪粘儿罕目下到底
粘儿罕是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
可他目前,究竟何
那木把眼中的疑问射向索多。他的随军巫师索多也就马上开始闭着眼睛,用他的巫力搜索着粘儿罕与堂本的方位。作为随军的魔法师与巫师,他与堂本有着独特的联系方式。
可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找不到
索多惊诧地睁开眼,望向那木说“旅长,我找不到他们。他们,似乎被什么奇怪的魔法屏蔽了,
那木的脸上升腾起一点真正的怒意。
他没说什么,只是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工事。
他到时,天已黑透,脊骨桥当真瘦得像一根夜的脊骨一样的削薄如纸。
这时他一挥手,只喝了一个字“攻”
他命令手下那三百七十名兵士准备好疾攻。他不相信软弱的西里城真的能

可让那木没料到的是,先派上的三十名兵士居然被对方的火力射了下来,还阵亡了两人。那木
但那个脊骨桥上已被人布就了一个结界,
那木望着那个结界,不能不诧异于它的强大。那个结界似乎有着魔力,铁流人的马一到了那个结界附近,就嘶鸣着不肯往前走。无论怎样用皮鞭马刺催促,那些马儿似乎都突然对主人感到陌生,生生要把骑者掀下来。
铁流人被迫下马,被迫穿着他们沉重的铠甲徒步向前。
步战是最不利于他们的交战方式。而那个结界看似平常而脆弱,却偏偏可以消磨掉一个人的斗志。
那木愤怒了,命令他的巫师索多“快点儿给我破了那个见鬼的结界天杀的,萨森不是已经没有魔法师了吗只要我一突破结界,今晚我一定要
巫师索多的额头却流出了越来越多的汗。那是一个看似简单的结界,却有着他也说不出的韧劲儿。那不是多强大的法力,并不能全部阻碍那木的铁流人,可它放过的却好像故意是要把来敌暴露

索多颤声道“旅长,难道,你看不出,它
他怕的不是那个结界,而是他身边狂躁易怒的旅长。
那木向瘦脊的桥上望去,那桥上,有一块地段散
这一仗极为残酷。铁流人潮涌一样地向桥上一波一波地攻去,他们的力似乎永无止歇。
火器的威力
纵跃中,他还不忘了跟列夫开玩笑,口里边喘边骂着“妈的,头儿就会吹大气。难道我们的组织力就真的强过了铁流人倒也是,那个孬种火枪手尼可倒真的就信了他的话了,刚才表现得也还像个男人。怪不得他可以当个指挥全局的头儿,我们只能做拼命的伙计。”
列夫咧着嘴答不出来,却不停地用他的大手运来沙包与石块,修复那被铁流人与巫师索多毁坏的掩体。
他们的火力越来越弱,九名火枪手已阵亡了三人,重伤了一个,剩下的五个也只有一个全身完好的。
两匹快马
这也是西里城最后的一道防线
他们用长剑与短匕来刺杀。
罗亭的眼睛都红了。
但他不止要杀敌,他还要不停地调配。
子夜,子夜怎么还不到来
也是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了那个看似柔弱的男孩儿法师的强大。如果没有他的那个结界,他们根本不可能把这个桥头坚守到一个小时以上。
可现
一匹快马
那边那木的脸上却忽生出了一点异色,然后变成急怒,因为他终于听到了先锋部队逃回来的人的报告“旅长,粘儿罕死了,我们的先锋部队料敌不明,好像都被分而歼之了”
“敌人是谁”那木截断暴喝道。
逃回来的人一脸惶然“只有一名骑士与一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