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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纵马踏沙涉雪
李小妹站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葬礼上,还有陈澌派来的吊孝的人,可乔华没等他们到门口就把他们赶走了。李波给四个兄弟都留了信,没有人知道他信中都说了什么,李小妹也没问。她的弓还
李波的葬礼完后,施榛就又赴长安了,他还有许多未了的事
大哥,我会用永生的游牧来纪念你,李小妹心中说。
武威城外,数万军马都
他的大帐中,除了一案,什么都没有,甚至比徐绩布置得还要寒素。他倾力一搏,给这塞上赢得了他想要的宁静。可宁静之中,他只觉得心中好空。他不知小妹现
帐外鼙鼓声起,是军士们
汉家千余年来累积的生存与制度是如此琐屑与沉闷,有早帐,有晨练,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没有游荡,没有放牧,没有自由。陈澌是爱自由的,他是个武者,可他这个自由的武者拼力构建捍卫的,原来只是这一场沉闷闷的生。
卫兵忽然夜惊,然后
其实,只要屈一屈膝,跪下来,接受祖宗传下的生活礼法,一切就都会好了吧但他李波不能,他陈澌也不能。
案上有酒,浊酒。浊酒一杯家万里。陈澌虽能豪饮无惧,但本来,他是不爱饮的。可近来,他爱上了酒。酒是男儿友,可那本活生生的,言笑晏晏,对这生命有自己承负与确定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为什么没有机会和他成为朋友
陈澌忽觉,如果李波活着,其实,他们该很有机会成为好友的,一种真正的朋友。
这时,他忽觉得背上一凉,这是他习武人的直觉,他觉得有一样冰寒寒的、属于金属的凉意对准了自己,那凉意集中于一点,他的后心。他的寒毛一竖,剔了剔眉,再次确定后,他就把手挪向他身侧的箫。十几年来,箫是他的友,他的胆,他的抚慰,他的信念,还从不曾远离过他身畔。那箫中有他的奇门兵刃“一抹线”,这“一抹线”至今还从没让他失望过。陈澌兽的本能被催起,他剔着眉想太子的人终于来了。但他,绝不会给他们有机可乘。

缝外无声,静了一刻,然后又是一支箭射来,陈澌一避,但避过之后就是后悔,他想起了那日李雍容误射他后的种种温情。这一生的情怀,是不是就是那一箭所种第三箭又来,陈澌吸了口气,他甚至看到箭羽

然后刀光一闪,那牛皮大帐就被一刀劈开,一个人卷
无疑,是小妹的裙里刀。陈澌一闪,他每一闪都似
但另一个更强的声音说“陈澌,你不能死。你现
陈澌的心里很苦,所以他闪得也勉强。那如雪光般袭来的一刀一刀他都是险险避过,那一刀刀直划破了他的袍子,袍子
如果无情,为何相遇;既属有情,无缘何奈陈澌耳中忽听一个带着爱、恨、痴、怒,种种交杂的声音道“你不是很会功夫吗,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还手”
陈澌还是无话,两人就
李小妹哑声道“你怎么不还手,你也心中有愧,是不是是汉子的话,你就还手。你既为了那该死的天下杀得了我哥,就别心软,也杀得我李雍容。”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揽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陈澌心中忽想起他才入边塞就听到的歌。歌声遥远,仿佛一生那么远。虽然人
帐外的人终于惊动,一人道“有刺客”
营中大惊。这不到三月,怎么就闹了两次刺客。大家对上次刺客逃走还心有遗恨,只见百余名军士一起涌了进来,高呼“抓刺客”,李小妹却并不逃,只一味狂砍陈澌,渐渐她的力也倦了,终于被人用绳索绊倒,马上就有人扑上将之捆起。那人揭起她面布,惊道“是个娘们儿”
陈澌吸了一口气,坐回案前,兵士当前,他不能失了气度。只见李小妹浑身绳索,傲立不跪。虽然陈澌坐着,可看向她目光,只觉,站着的她强大如命运,而自己,才是瑟缩着正被审判的可怜虫。
陈澌静了下心,一挥手“好好先押下去,不得虐辱,派个女子好好看着,违我者必斩”
说着,他重重掷下一枚令箭,可他脸色
李小妹确实没受到虐待,没人敢违这稀奇遭刺的陈澌的军令。她被单独关押
她听脚步声也判知,来人是马扬。他有他独特的那种轻猱般的脚步声。马扬道“噤声”然后道,“陈将军让我来提这女犯。”
军士便不作声。马扬走了进来,他面色沉定,伸手就解了李小妹的捆绑,沉声道“跟我走。”
李小妹也没作声,跟着他直向帐外行去。马扬的去向却不是中军大帐,他一直向大营之外走去。李小妹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出了大营,马扬才道“你的黑子
李小妹下巴一扬,指向左边,他们向左手行了有三里许,
李小妹又是低微一笑,半晌冷冷道“如果他不让,你都不会来是不”
马扬的一张脸就此涨红。他平时不爱说话,李雍容一直对他也尊重有加,他责备似的望着她的脸,可见到她紧咬着唇的神色,就什么也再不忍说。他该知道这女孩儿心里的苦。他只似自语般地道“小妹,他不告诉我我还不会知道呀。”吸了口气,才道,“其实陈兄,他的心里,也真的好苦。”
他一语方出,见小妹已侧转了脸,分明不要听。他的心中不由得就叹了口气。他
李小妹却不要听这些,只
马扬喉中一阵蠕动,哽了半天,想说什么终于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李小妹褰裙上马,就飞驰起来。她
黑子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呼哨。黑子也低鸣了一声,如逢故人。李小妹一愕时,黑子已然停步。前方路旁,正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依稀还是当初让她一见心动的身影。那身影孤峭而寂寞,寂寞得让李小妹从心中都痛了起来。不她
那一声是如此轻软低柔,带着求谅,带着怯缩,带着对生命无常世事翻覆的苦恼与无奈。李小妹定眼望去,只见那个黑影好瘦好瘦。她割
但没有如果,李小妹的泪
不知过了好久好久,时间
陈澌由着她把自己的袍子剥落,他那瘦健的身躯又一次
陈澌轻轻握着李小妹的脚腕,如一生一世不肯撒手。李小妹的眼盯着他的唇,盯着那她要他吐出的改变他们命运的几个字,盯着两个人这场同样倥偬的生中偶遇深恋的生命。陈澌抬起头,他的眼眸依旧璀璨如星光,他喉头一动,他要开口了,他要开口了。
只听陈澌低柔地说“小妹,你杀我打我我都不怨,我只想跟你赔付我的生命为你所被我带来的噩运。无论你要我怎样偿付。”
李小妹轻舒了一口气,她就要他这句话。可陈澌接下来却说“可是,我现
李小妹最恨他的什么重担与大事,何谓国家,何谓天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难道你不明白,你所需承担的只是自己的生命陈澌却不解她此时的心意“几万大军未定,我还一时脱不得身。我
李小妹狂怒
李小妹心伤绝望。她忽一夹马腹,黑子知道主人之意,一扬蹄,疾奔起来。一团黑影就蹿向百步之外。陈澌心中冰炭摧折,他想像当日一样以他的千里庭步拔足奋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可几万大军的存
说着,她弯弓搭箫,那一箫直向陈澌射去,陈澌心中摧裂,这次他没有躲,如果是命运注定的,就让它来吧。那箫准准地贯入了他的肩膀,箫孔饮着他主人的血,主人的爱、幸福、希望、绝望,也随着血
一扬鞭,李小妹狂奔去远,却留下那“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