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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单车直救娇娥
甘凉大将军的大帐和李波的帐篷绝对有很大不同,光只面积,就何止大了三四倍。甘凉大将军张武威别看是个武人,却爱陈列文绣。只见帐中,能绣上花纹的地方几乎都绣上了,而且绣艺良。当然了,这些都是太子建成的礼品。隋朝末帝杨广
别看张武威酷爱文绣,他可是个绝绝对对的武人。他起身边庭,累战立勋,今日这大将军之位可是他一刀一箭拼出来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享受这些文绣,也有资格享受太子的敬意,哪怕这敬意之中不乏拉拢之意。
让他不满的主要是朝廷。朝廷不是不该试图建立北庭都护府,但筹备、管理,不该离了他张大将军去。镇守甘凉,本有守边重任,一旦西北无忧,他张大将军的位置岂不大有动摇之理
所以他劫粮,嫁祸李波,这不是因为他很把李波放
所以他有资格满意。张武威扬着他黑炭色的头,早起,前边边庭前锋给他捉来了一个女人,听说那女子样貌美丽,打扮不俗,应该绝对是个李波身边重要的女子。张大将军很感满意,为这大帐,为这捷报,为这女人。
大帐外一里才是辕门。四万大军驻扎当然要占很大一块地,而辕门是军中重中之重,所以派了张大将军最亲信的偏将魏华龄掌理。这掌理是要监管军中出入,遇敌示警。只是魏华龄却再也没有想到居然果然有警。
是谁敢犯甘凉大将军的虎跸
来的人不多,只有一辆车,车中只有一人。那人满面风尘,长眉细目,虽风尘劳顿,却仍掩不住那双细目中灼亮的神采。魏华龄一接警报,就走向辕门,倒要看看谁居然熊心豹胆,胆敢光天化日冲撞辕门。他一双小眼向远处望去,就见那车子飞驰而来,车前掌鞭的是个好把式,只见他鞭鞘连挥,车子已飞驰而近。魏华龄喝道“备箭。”手下军校就已弯弓搭箭,然后魏华龄叫道“通名。”一百余小校就一起高喊道“来者通名”
来人依旧
魏华龄心内冷哼了一声你就是唐皇特使,到了这大军之中,只怕也由不得你威风。他一摆手,喝令旗下小校弓,打开辕门,他自己却站
陈澌似颇心急,冷淡地一示腰牌。他的牌可是李渊特赐,那牌上龙飞于天,正面阴文刻了“如天子”三字,他一抖缰,就待前行,魏华龄已一伸手拉住缰绳,口中怒道“不得乱闯。”
陈澌已森然道“耽误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魏华龄从军十五年,杀人过千,倒很少看到有人敢面对他的怒气喝转回来的。当下小眼一瞪,怒道“就是军机也要禀报,就是八百里紧急快递也要我先转呈上去。你纵是唐皇特使,岂不闻周亚夫细柳营故事。”
周亚夫是汉代名将,平定七王之乱他有大功。当年汉景帝曾亲至军中慰军,但冲撞辕门,还是被他斩了马首示众陈澌心中冷冷一笑,就他武威将军还要与周亚夫相比,他不怕正要闹出个王储之乱来只听他嘿然道“如今天下已定,皇上起身于兵马,你倒休提那汉家故事,如今时势不比当日,当今圣上也不比那文弱皇帝。你一意相拦,当我这腰牌斩不得你吗”
说着,他一提缰绳,就欲冲入。魏华龄伸手一握辔头,就要牵那马匹。陈澌鞭子一挥,就向他腕上抽去。他虽年轻,已艺成多年,当此乱世,久经磨砺,这一鞭风声呼呼,竟是痛手。魏华龄也没想到这面相斯文的年轻人果敢如此,不由得一缩手。陈澌已一振鞭,单车直向前方冲去。
就这一会儿耽搁,已有报信的小校先到中军大帐禀了上去。陈澌与那小校几乎前脚后脚进的帐。他一路疾驰,已连换三骑。从野马井到张掖直有四百余里,他连驰三昼夜,脾气越
张武威虽
陈澌双目向四周一望,张武威一挥手,左右侍立的美人便已退了下去。陈澌摇了摇头,把一头散乱的
张武威心中微一沉吟。从陈澌入甘,他就已先得知,还特派帐下威武十卫追蹑而去。可这几日,威武十卫一直未有消息呈送上来,他一直颇为奇怪,更不知这厮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他虽有太子建成
陈澌没有说话,他已就坐案前,从怀里静静掏出了十个铁牌一一平整地放
张武威面色一变,那十个牌子不是别物,正是他帐下派出的威武十卫的贴身腰牌。威武十卫
陈澌轻轻啜了一口面前的茶,他已好多天没有好好喝一口茶了,看他神色,似是为这一口热茶很感开心。然后他
说着,他用指轻轻叩着面前铁牌,清声道“小弟手中证据,不止于此。张大将军,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张武威面上一愕,又是一怔,然后才哈哈一笑。陈澌知他此时心中狐疑百端、犹豫难定,自己要抓住的就是这短短之机。但他面上神色不露,淡淡道“其实以皇上之圣明,对此事早有猜疑,不然,也不会请兄弟前来重做调查了。兄弟这近一月来,可也没闲着。张大将军,据兄弟查访,哥家沙窝那十五万担粮草果是他派人所劫,他也已供认不讳,只是红柳园那十万担粮草与压车的二百军士之事张大将军怎么说嘿嘿,还有这威武十卫,大将军可也对兄弟我太照顾了些吧”
他话里不卑不亢,面上却轻露揶揄之意,看得张武威心中怒火一滞,却叫张武威一时开不得口。他实也不知威武十卫到底是被这小子擒了还是杀了。杀了倒也罢了,他帐下虎士多有,不见得心痛,若是擒了解回长安去,这密刺朝廷密使的勾当可是见不得光的,上面纵有太子建成相护,这事只怕也大有麻烦。想着,他一转眼珠,先避重就轻打个哈哈道“陈兄,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查了这么多事,果然不负皇上期望。陈兄之名,兄弟久仰,惜一向无一面之缘。左右还不快给陈兄备酒”他双目一嗔,向身边小校责难下来,然后又面露微笑道,“陈兄,边庭小地,招待不周,请别见怪。”
然后他长叹一声道“这件事,兄弟确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只是,陈兄,你一向未临边陲,也不知我们这些驻边将士的烦难。唉,一言难呀,一言难。陈兄劳累多日,只怕现
陈澌察言观色,见他顾左右而言其他,已知他心中有些惧意,打蛇随棍上,口里加紧,面上却更是淡淡道“多谢大将军了。陈某这次前来,察这个无头案子,皇上也曾暗嘱”
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暗示李渊心中的为难状况“要说甘凉大将军,也是为朝廷立过大功的人。不过,他是武人,不明关窍,好多事只怕做得大欠思量。无论如何,他实是不该卷进我二子相争的事里。对这件事,你能查明是一定要查明,这关系朝廷尊严与边防大局。但只要还不太过分,不至于干扰甘凉大局,能过去的我这做皇帝的也情愿就让它过去吧。张将军如有一时糊涂,我还可见谅,这件事,万望陈公子能体朕之意妥善处理。”
他转述的是李渊的原话。他说李渊称他为陈公子,倒并不是自抬身价,当时朝廷初立,原有不少江湖逸士、草野豪杰未入唐家网罗,李渊父子还颇有敬贤礼士之意,陈澌这次也是受李渊私下相托而来。张武威听到这儿面上神色也是一缓。陈澌心中也是一叹,他也知当今圣上的难处,二子相争,为谋皇位,太子建成以长得立,而次子世民却居功厥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大有难处。他叹的还不是他们的李家家事,而是想,天下初定,百业待兴,本有一太平之机,可这嫡子之争只怕会成为朝廷乃至天下的一大暗伏危机,其间关联,也足以酝酿一场巨大变局。这变局要只是他李家之事,倒也罢了,他也不愿横加伸手。但这变局分明已关系到天下祸乱,陈澌艺成之日,就自视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己任的人,如此情况,他就不能不管了。
张武威也听出皇上也不愿意把太子与秦王之争真正示人,闹到不可拾之地,心下一宽。这时却见陈澌却一拍案,继续转述李渊话道“可他们兄弟我一时虽然还无法劝拢,可若有小人一意
他这话极重,一言既出,双目就泛出光,直视张大将军。别看他
他也知轻重,这话也就一语点到即止。张武威虽然威武,一时不由得也手心出汗。然后陈澌就正眼望向张武威,静静道“皇上特派兄弟来此,就是想要挽回这个可能让大家都为难的局面。张将军粗中有细,向为国家柱石,当知此中轻重。大家也不要以为当今圣上只是一味厚德载物、事事都可原谅的。如
张武威一愕,再没想到他这一言里分明已有威胁之意。他陈澌是谁居然敢
陈澌面露微笑,知道自己一番说辞已触动了这镇守边庭的一方大将。他啜了一口新斟上的茶,一时也是无话,要酝酿点时间与张武威压力,也给他一个思考之机。
张武威心中念头果然
张武威还没及反应,只见陈澌忽一跃而起,他左手挟箫,右手忽从箫中掣出一物,光芒暗淡,也看不出是什么,正是那日李小妹所见的奇门兵刃“一抹线”,

这场筵席从午前直吃到申时。席间美人歌舞,颇为绝色,想来又是太子建成送给这张大将军的礼物。陈澌面上与时俯仰、与人谐适,心中却不乏感慨,却也并不作声。张武威只讲酒道菜,两人再未提心中正事。张武威正不知这狂生自己到底该如何打
说着,他似有意似无意地提到“兄弟来此之前,听说张大将军帐下小校捉了李波身边的一个女子如果有,小弟倒想一见,看看是不是还是让兄弟领了去,直接与李波他们接洽。皇上之意,这次劫粮之事,当然不能作罢,但示之以威武之后,还是能兵不血刃地平息就先平息下去。”
张武威一愕,没想到这小子消息这么快,当下哈哈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兄弟还没来得问呢,陈兄都知道了。”
说着,故意问左右道“果有此事”
一员参将就趋前禀道“是有此事。”
张武威就一拍掌,笑道“把那女子提上来,给陈兄看看带了去,陈兄可是皇上特使。”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既然自己此时不便翻脸,那么索性好人做到底,满满意意地打
陈澌面上神色不露,心里却不知为何忽忽一乱。面对坐拥四万大军的统帅,他也不曾心乱过,可是,为什么想到要见到那被捉的女子,他的心中会有这一乱。那一乱好怪,似有惊有喜,有怯有惧,是他这二十几年的生中所从未曾经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陈澌手心出汗那女子如果真是李小妹,以她的脾气,他真不知该怎么见她这一面,这一面她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而以她的骄傲,这一见会对彼此都相当尴尬吧
他微微垂着眼,想及李小妹的表情,脑中就似重现了当日她
陈澌一抬头,就见那女子已经带来,低垂着头,鬓
那女子低声道“我是九月儿。”
李小妹当日奔马出走,叫人担心,她身边马队的几乎所有人都出来寻找了,九月儿虽然娇弱了些,不娴鞍马,但李小妹待她那么好,她也就不肯后人,没想纵蹄才出数十里,就会为人所捉,带来了这里。这两天连日忧惧,正不知自己会又遭到什么噩运,没想,那个小妹想要射中的男子会突然出现。
陈澌想了想,似是对这女子也有些印象,好像
他说时,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张武威,不容他轻易推辞。
张武威一愕,半晌狠心道“好”
陈澌一抱拳“多谢张将军款待之谊。”说着一携九月儿,并不避嫌疑,带着她向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