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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刹那缘
那具人骨忽然说话了“你终于看到了。”
这一声把彭碗儿一直夹
“你想问,我是人还是鬼是吧”
彭碗儿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人道“
说着,眼前忽有轻纱飘荡,是那床边的素幔忽然被放了下来。彭碗儿的目光被吸引得一转。然后,幔子一卷,人影重露,那一张凳上,这次,已活生生地坐着一个人。那样的五官,依稀宛然夜雨落如洗,眉眼峻似初还是那日彭碗儿
灯儿姑娘一身男装打扮,穿的就是那具人骨身上的袍子。她的声音几乎也像一个少年男子,只听她低笑道“我学他的声音学得还像吧三年了,三年下来,连桑老人也以为我只是受了伤,
灯儿姑娘,是她只见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烛光之下,神情又恢复了一个女子的神态。只听她悠然出神道“江湖颔之名,
彭碗儿惊绝道“他怎么会死了谁谁又能杀得了他”
灯儿姑娘一转眼,眼睛忽对上了彭碗儿的眼。只听她低叹道“别人是不能,连布一袍只怕也不能。可他,自己能。”
彭碗儿张口结舌,当场怔住难道,难道燕涵真的死了,而且还是自杀他如此声名,如此清华,如此门第,还有什么理由自杀
却听那灯儿姑娘凄然一笑道“其实,他本不必死的。但他既是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世家子弟出身,从出生起,就承家门清华之誉,只是旁人怕万万也想不到所有世家中隐
她轻轻一抬眼“今天,他的死讯最终还是为人所知了。桑老人是最先知道的。我知道他一直就有心中怀疑,只是不愿相信。直到昨天,甘五姑闯进园来,燕涵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老人家就更怀疑了。他当年为燕涵所救,
彭碗儿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却听那灯儿姑娘低低叹道“算一算,认识他已有多少年了十三年,还是十四年乍雨乍晴春亦老,缘去缘来不曾圆。我这一生,是欠他的了。我从小
彭碗儿听着她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当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她忽低低唱起,面上露出画卷般的神色,怅然垂涕道“真是,何况到如今啊”顿了顿,她眼波宛然流转,忽然侧望向斜对面的彭碗儿“你说,当时那一面,我记下他了;他会,记下我吗”
彭碗儿望着她的侧脸他本不懂男女情事,可听这灯儿姑娘错杂说来,猛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缭缭绕绕地缠进自己的心里,不由得不一晌心酸。
他狠狠地点着头,生怕表现得还不够的样子,低声补道“会的,他一定会的只要是个男人,见到你,就一定会记住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
彭碗儿摇摇头,这一点他也一直好奇。却见那灯儿姑娘微微一笑,目现睥睨道“这世上的世家旧族,外表清华,其实,有哪一个又真是表里如一那么好的了你只怕也不知古藤庵与醉花荫的来历。这两件事,却是一直纠结
彭碗儿先还没听懂,明白过来后,眼神里不由划过一道怒光。只听灯儿姑娘叹道“可惜,我当年却全不知情。识得燕涵时,也只见到他那风光无限、爽落潇洒的表面,不知道他内心为这件事所一直遭受到的折磨与悲哀。他也就是十七岁左右知道的这事吧,我不知道他当时一个弱冠少年,
“如果这件事也就到此了结,未尝不是一件幸事。燕颔之所以成名江湖,实是为,他实
“可以他的脾气,偏偏又不能装作不知道。我与他真正的相识该是
“直到几个月后,他才终于对我吐露了一句实话。当时,是我情急之下,逼问他是否嫌我门第低微,不堪匹配时,他才说了这么一句可南昌燕,也已衰落了。我那时才想起当时盛传于南昌的这场事,没想他接下来会是这么一句而这场衰落,是毁
灯儿姑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说不清楚当时他那惨痛的表情。事后我想,他本不必要跟我说这一切的。但他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有给我讲过他不能接受我的理由,但他分明用这一场陈述来暗示了他将永生不能逃脱出这场杀戮的阴影,不能逃出诛戮父执的罪恶感,也不能重新开始快乐地活。那时的他,还记挂着让我不必自恨,不用自己觉得自己不好,才换不来他对自己的好。他想告诉我的是一切是因为他的不好”
灯儿姑娘的睫毛一垂,掩住了她心底一声低低的叹息“燕仲举之所以这么恨他,也就是为了那一件事。长房长门,燕仲举的父执,几乎遭燕颔所废。只是,他不知道,远
她极轻极快地叹了一口气,回转身,走到榻后,折起那扇屏风,露出了后面那具披着丝袍的骨头“他只给我留下了这个,他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是灯儿,请你帮我看 ,我的骨子里还是不是干净的。”
彭碗儿只觉胸中憋闷原来会是这样,一切居然是这样
却听灯儿姑娘苦笑道“可是,我怎么会当他不干净呢他本不必证明给我看的。他的毛病,我一向以为,就是太好洁了,太干净了。太过好洁的人,本是不宜于活
她的眼忽盯住了彭碗儿的眼“你说,是吗”
彭碗儿从她眼里深深地望了进去,他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只知道,那座他曾看见过她
只听灯儿姑娘低声道“但我,不要让他死去。这是一点痴想,这么些年,我就是不想让他死去。起码,我可以做的是不让他的声名死去。这三年来,我一直
彭碗儿眼中的泪终于流下,可灯儿姑娘的眼却是干的,干得像一个水涸之潭。“要是以前,为出的那一点小事故,以我的功夫,加上些巧智,还应付得了。可这次,燕仲举请来的人,是七月十三。他们来头这么大。七月十三,七月十三,只差两天七月半,就算我倾全力,也是扛不住的了。”
彭碗儿只觉胸中一股热血涌起,他忽然什么都忘了,忽然只想帮助这一个女人。这一次却无关义愤,无关侠气,只觉得天大的事,他也要帮她。只听他冲动道“我来帮你一起扛”
灯儿姑娘忽侧转脸“真的吗”
彭碗儿一生都没有那么坚定地点过头,只见他狠狠地点头道“真的”
灯儿姑娘一眼直向他心里深望进去,半晌道“那好,我正有事要你帮忙。”她忽颦眉一笑“你那时一直
彭碗儿的脸忽红了。
“可为什么我早不年轻了。脸上,也断没有苹儿丫头那样青春的气息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彭碗儿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答,但觉得对这个女子的问话,像注定会成为他命中的“圣谕”一样,不能不答地道“因为风情。你有她们所有我见过的女人都没有的那种风情。”
他费了好大力才找到这样一个词。那女子忽然笑了,她笑得有些怪异,有些有趣,也有些风情。她盯了彭碗儿一眼“那好,你爱风情,那这也就不算我迫你了。起码以后、多年之后你再回想,为此风情一脉,大概也就不会自嗟自怨了。”
彭碗儿不明白她
彭碗儿被催了眠似的跟她走去,走了几步一抬眼,才
彭碗儿迷迷糊糊地点头,只觉,凡是她说的话,他就不好违背似的。他脱去了上衣,露出他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体。灯儿姑娘扫了他一眼,回看向那具骨殖,眼中却不知是怎样一种表情。然后,她温柔的手像触摸情人肌肤一样轻轻地褪去了那具骨殖身上的衣服。彭碗儿正
他还
这是什么秘法磨砂楼中奇技果然骇异直有两盏茶的工夫,彭碗儿亲眼见到,眼前那具冰玉剔透骨就
他忽然看到灯儿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温柔得一时让他把所有的惊诧都忘了。冰玉一样的舍利种入了他骨中,春水一样的眼波却拂动
却听灯儿姑娘呢喃地道“这一生,我都不曾拥有你。但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可以以另一种方式,与你同
她的手,忽然划过了彭碗儿的肩头,轻轻褪着他的皮肤一样的,往下、往下
这一夜,后来的后来,如风如雾一切的一切,绮红瑰丽得让彭碗儿多年后虽回思如梦,却终其一生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