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是狗哦
眼前人气得双颊绯红缩在床里边,和上辈子她咬虞舟的情景相似个七七八八,岑世闻想起那之后发生的事,沉默片刻,接着干脆利落地道歉:“没忍住,对不起。”
“要不你也咬我一下?”
“……”虞舟抿紧嘴唇,好一会儿才道,“师姐让开,我要下床。”
岑世闻撇嘴,果然,就知道会这样。
她自知没理,也不想和虞舟吵架,便磨磨蹭蹭地让开了路。
虞舟坐在床边穿鞋,窄袖中衣下隐隐可见流畅的腰线,岑世闻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牙齿。
咬几下怎么了?她又没使劲。
下半夜她也没再闹,相安无事到了早上。
和虞舟一同去讲堂的路上,遇上了岑雨眠和虞启玉,岑世闻想了想,拉过岑雨眠,问了一个她思考了一整晚的问题。
“你和虞启玉,会互相咬对方吗?”
昨日半夜她才突然想起来要和虞舟保持距离,可是……朋友之间互相咬咬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咬她干嘛?我又不是狗。”岑雨眠莫名其妙。
岑世闻:“……废话,我也不是。”
听到两人谈话,绷着脸的虞舟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岑世闻瞪她一眼,正想让岑雨眠好好想想,虞启玉啃着灵果忽然插嘴道:“我会我会!如果眠眠要抢我东西我就会作势要咬她!嘿嘿,她就会松手了!”
岑雨眠骂她:“你还有脸说!那朱砂明明是我先要换的,你连妖币都没凑齐!”
虞启玉嘻嘻笑道:“凑齐了会还给你的,再说了,你要它有什么用,不如给我。”
两人又闹了几句,岑世闻没再注意听,她选择性得出一个结论: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咬。
放心多了。
“哦对了。”岑雨眠和虞启玉呛了几句,突然道,“姐姐,昨晚你和舟舟姐走了之后,念锦拿了封信出来,说是融雪死前留下的。”
“大致意思就是,她说她知道姐姐会是下任人主之一,她不想因自己惹怒姐姐给狐族和她少主招致大祸,只好以死谢罪,只求姐姐别因此迁怒狐族。她说她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既然姐姐喜欢她脸上莲花,她便把莲花摘下来送给你。”
岑世闻闻言冷笑:“秽气东西,看了都脏眼睛。”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因为你欺压她她才迫不得已以死换狐族生,对你是不太有利,而且岑潋也在那和念锦一唱一和,好多师姐师妹都因此对你有意见呢。”
岑世闻不以为意:“管她们去说,与我何干?”
刀枪棍棒伤不了她,闲言碎语亦伤不了她。
到了讲堂,岑世闻自然地坐在虞舟旁边,虞启玉很有眼力地跟上岑雨眠,坐上了原先岑世闻的位置。
讲堂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四人来之前本还有些讨论的声音,四人坐定之后,一下陷入了寂静,只留下一股微妙的敌意在空气中。
岑世闻毫不在意,撑着脸问虞舟:“今晚还去我那吗?”
虞舟正要摇头,忽听得有人在后方喊她,转头去看,一位师姐小心地瞧着她身旁的岑世闻,对她招了招手,做口语示意她过去。
她对岑世闻道:“我先去看看,兴许那位师姐找我有什么事。”
岑世闻回头也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又转回去:“去吧。”
虞舟走到后面,那师姐拉住她,小小声问道:“虞舟师妹,你昨夜没什么事吧?”
昨夜?虞舟脑海里冒出岑世闻咬她的那一下,表情顿了一瞬,才摇头:“并没有,劳师姐挂心了。”
可几人都看见了她的不自然,那师姐身旁人忍不住道:“我们都知虞舟师妹最是正直,愿意委身约束岑世闻,岑世闻虽没亲手杀了融雪,却是百般欺压致她寻死。今日之后,师妹还是少与她来往,若她再来滋事,我们一齐向宗主禀报,宗主虽袒护她,可也重视你,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虞舟蹙起眉头:“师姐们,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那是融雪亲自写下的控诉,何况那日是师妹你挡住岑世闻的枪头,岑世闻对融雪有没有杀意,师妹还不清楚?可怜融雪忠心护主,一心为本族,却落个客死她乡,死无全尸!”
虞舟无言,结拜那日,她确实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岑世闻对融雪的杀意。
可岑世闻虽不讲理,却并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因几句冲突便想杀了对方,她与对方争了数年,也算了解她的为人。
因此尽管有时恼她蛮横,却从来没有厌恶过她。
不然她也不会答应和她做朋友。
定是有其它原因,才叫她对融雪怀有杀意。
虞舟望向岑世闻的方向,心中猜测:她师姐以前莫非见过融雪?
“师姐们所说,我都明白了。”她向几位师姐微微颔首,“我会看着办的。”
几位师姐无奈,只好叮嘱道:“师妹定当小心。”
虞舟谢过几位师姐的关心,回到了座位上,岑世闻无聊地敲着手指头,抬眼看她:“又说我坏话。”
虞舟坐下:“我自然是信得过师姐你的。”
“是么?”岑世闻轻哼,“那你今晚是不是要像她们所说,不与我来往,也不去我那了?”
虞舟犹豫:“这……师姐既已洗清杀害融雪的嫌疑,我理应不用去了。”
她本就没打算去,可岑世闻这般说法,好像是因为她听信谣言,要疏远她一样。
“哼,我就知道。”岑世闻别过脸去,“还说信得过我?”
“……”虞舟无法,只好道,“我可以再去师姐那里,但师姐要答应我一件事。”
岑世闻立刻把头转回来,抢答道:“我今晚不会咬你。”
她发现了,只要示个弱,虞舟就会心软。
“…
…不是这事。“虞舟凑近她,小声问道,“师姐先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融雪?”
见她表情愣了一下,虞舟心下了然,果然见过。
若是没见过,她师姐定会用很嫌弃的语气否认。
“如果师姐想让我去,那么今晚就要告诉我……师姐是何时、何地见过的融雪,她又做了什么?以及……”虞舟附耳轻声道,“师姐又为何对融雪抱有杀意呢?”
温暖的气流在耳边盘旋,像在给耳朵挠痒痒,岑世闻下意识捂住耳朵揉了揉,眉毛微拧,没有回话。
虞舟怎么突然这么问?
这叫她怎么答?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眼见温长老进了门准备讲学,岑世闻哐地站起身向外走。
虞舟忙问道:“师姐去哪?”
岑世闻头也不回:“去找母亲。”
她不会瞒,母亲总会替她瞒吧?
现在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在大殿。
很快来到大殿门口,岑世闻几步跨上台阶,迎面遇上一人正从另一面拾阶而上。岑世闻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躬身行上一礼:“虞前辈。”
虞家现任家主,虞向晴。
名虽向晴,人却冷若冰霜。
她瞥了眼岑世闻:“几年不见,知礼不少。”
岑世闻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换作原本的她,大概确实不会向她行礼,指不定都记不得她是哪位。上一世托虞舟的福,她倒和虞向晴经常来往,这会儿见到下意识就行礼了。
只是眼前的虞向晴和她印象中的,好似有些不一样,气势上,更锋利几分。
又熟悉又陌生。
岑世闻落后半步,对她道:“前辈先请吧。”
虞舟自幼逝母,算是由虞向晴一手带大,看在虞舟的份上,她就假装没听懂是在骂她好了。
进入大殿,岑世闻一眼便望见岑徵,将人喊出去,把自己的问题尽数告诉了她。
岑徵听完,沉默片刻,道:“虞舟聪慧,自然能猜出你对融雪的杀心没有缘由,你既不想告诉她,不让她晚上去你那便好,找我做什么?”
岑世闻自然是想找一个既不说实话,又能留下虞舟的办法,可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魔族问题当前,她居然却只想着怎么在晚上留下虞舟?于是硬是掰出其它理由出来。
“岑雨眠说,念锦不是傻子,她把狐皮送给我肯定有其它原因,我对融雪起了杀心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怕是要拿这个做文章,比如……”她想起四起的谣言,灵光一现,“比如……不让我继任家主?”
岑徵明明知道她说的牵强附会,还是问道:“你想如何?”
“我需要一个对融雪起杀心的理由。”
岑徵只觉头疼:“我上哪给你找去?”
“若是那么简单我也不会找母亲你。”
“知道了。”岑徵就要把她赶走,忽然想起什么,对她道,“从那白鸟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都认领完了吗?你去看一下,将没被认领走的以及领走后登记的名簿拿来大殿,给各世家家主们看一看。”
岑世闻领了任务,到事务堂的失物认领处将剩下东西打包带来大殿,哗啦啦全都倒在了长桌上。
忽然,一枚狐狸状的玉雕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玉雕和念锦送虞舟的玉雕有七分相像,只是这狐狸身后有六条尾巴,整个大小也要小上一圈,不像挂在身上,反倒是挂在某件饰品上的。
岑世闻用力一捏,没有捏碎。
普通和次等的玉在修者手中宛若豆腐,一捏就碎,像这样她使劲都捏不碎的玉,世间都少有。
她喊来岑徵:“母亲见过这种玉么?”
岑徵眯起眼睛:“这是妖族特有的‘生长玉’,滴血认主助妖修行,与先前念锦给虞舟的是同一种玉。”
只是这玉只对妖族有助修行之效,对人族,就只是一个坚硬的饰品。
狐狸的眉心有一红点,这玉雕已经认主了。
她问:“这是从妖兽山带回来的那一堆里面的?”
岑世闻点头,拎起玉雕看了又看,自语道:“这白鸟倒是敌我不分,人的东西偷,妖的东西也偷,怎么没被妖打?”
岑徵思索良久,道:“先把这妖的身份弄清楚吧。”
她有预感,这将是一个重大发现。
第25章 比试(x)联络感情!主动邀约。……
妖兽山的事,自然要交给银胧去办。
见岑世闻闲人一个,岑徵便打发她去找银胧。把事情交待完后,岑世闻正要离开,银胧突然喊住了她。
“你们宗门有妖么?”
妖?岑世闻答她:“那两只狐狸不是么?”
“除了她俩。”
“那没了。”岑世闻尽着地主之谊的耐心,问她,“你找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银胧掩唇一笑,眼波流转尽显风情,俏皮地向她眨了下眼睛,“做。爱呀~”
“……”岑世闻后退一步,面无表情,“不知羞耻。”
说完转身就走。
见人真走远了,银胧只好遗憾地关上门。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她又笑盈盈地打开门:“怎么?给我送妖来……了?”
看清来人,她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这位阁下,有何贵干?”
来人脸色阴沉,似乎来者不善,听她提问,缓缓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
“岛主大人,我家少主有请。”
银胧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念锦找她做什么?
她应了下来,正欲关门,忽然瞧见墨岱依旧保持着十分僵硬的微笑,忍不住道:“狐狸阁下,若你不想笑,不必勉强自己。”
墨岱愣了一下,嘴角缓缓落下,好一会儿才道:“少主说,要向人族展现狐族的亲和,向她学学,多微笑。”
只是她学得似乎不太好,少主看完后依旧让她少在人前出现。
“是吗?”银胧挑起眼尾看她,“你还挺听你少主的话。”
“那是自然。”提起念锦,墨岱的神色似乎都柔和几分,低语道,“少主于我二妖有恩,少主一句话,融雪能去死,我自然也义不容辞。”
银胧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大震!
融雪的死是念锦指使的?
她昨晚便听到了风声,还真当是岑世闻欺压致融雪寻死,本还有些为同族伤怀,可这竟是念锦陷害岑世闻的计划!
她想起那张温和的、如沐春风的脸,只觉得寒心。
原来都是装的。
银胧稳住表情,呼出一口气。
“带路吧,去找你少主。”
……
午时过后,世家之长们几乎都聚集在议事大殿中,观察着悬浮在半空的魔族令牌不住地交谈。
岑世闻心中想着那狐狸玉雕,没留意一人悄悄地坐在了她身边。直到一丝淡淡的茶叶香飘进鼻腔,岑世闻才猛然转头去看,目露惊讶:“虞舟?你怎么来了?”
虞舟对她一笑:“自然是岑长老让我来的,倒是师姐,为何半路逃跑?”
这话岑世闻不爱听,她那叫逃跑么?
她那叫搬救兵。
不想回虞舟的问题,岑世闻朝虞向晴的方向道:“不去见见你家家主?”
虞舟没动:“已经向家主大人问候过了,宗主许我来旁听。”
岑世闻心中了然,何卿有意培养虞舟接任云隐宗下任宗主,自然许她旁听。
两人谈话间,何卿与银胧也步入大殿。待银胧在三位人主下位坐好,何卿布好结界,接着微微抬手,大殿霎时间安静下来。
悬在大殿正中的魔族令牌也飘到何卿手中,待她说完事情始末后,略微提高声音道:
“诸位,距魔尊被斩已过去一百六十五年,百年间,魔族虽未再进犯人族,却也小动作不断,如今,竟把手伸到了西岛去!”
各世家早先便有种种猜测,如今猜测得到验证,不免议论纷纷,一时间,大殿又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西岛与极东之境相隔甚远,魔族为何独独绕个大圈绕过人族去往西岛?”
“听说这令牌是从一鸟妖肚子里找出来的,那鸟妖竟不识货至此,连魔族令牌都认不得?”
“西岛虽划给妖族,但把关严格,上岛的各妖都应有登记,缘何有魔族偷偷上岛却没被发现?”
“西岛曾归属人族千年,可从未发生过此类事,不知岛主是如何管理的呢?”
随着各世家的明枪暗箭纷纷放出,银胧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西岛让魔族潜入,她自然难辞其咎,可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谁听了心里好受?不就是后悔把西岛给她们妖族了么?可这百年她们人族该管的还不是照样在管!
她也不看任何人,一言不发生着闷气。
何卿从上面瞥见她微微垂下了头,看不清神情,以为是敲打她敲打的差不多了,便再次抬手压下众人议论声。
“诸位,追责的事暂且搁置,此次更重要的是,魔族令牌是否是魔族遗留的,若是,她又是如何潜入,目的是什么?若不是,令牌又是由谁带进西岛的妖兽山?她又有何目的?”
“诸位皆知,妖兽山在每年元日前夕对我宗开放,为宗门小辈们提供与妖兽训练的机会,若魔族真能潜入妖兽山,也同样有能力附身在她们身上。”
“因此,为防止魔族潜入宗门,我与各位长老于昨日商讨后,决定近几日在宗门内为宗门小辈洗筋伐髓、净化丹田,先在此征求各位意见。若有意见,不妨提出来,大家探讨新的方式。”
若草率地要对宗门所有人检查丹田,只怕会打草惊蛇引起怀疑,若是洗筋为主,丹田为辅,只当做是平常的宗门奖励,便会自然许多。
云隐宗宗大业大,为宗门小辈提供些修行帮助再平常不过了。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各世家都有家族小辈在云隐宗的修炼,她们没有道理不同意。
说完排查魔族潜入的问题,岑徵又将从白鸟肚中搜罗出来的物品清单给众人一一过目,单独提了一嘴已经认主的妖族生长玉,对银胧道:“找出玉雕主人一事,还请岛主多多上心。”
精致小巧的玉雕绕大殿飘了一圈,最后飘到银胧面前。银胧伸手接下,应声道:“那是自然,只是我先将话说在前头,西岛毕竟归属了妖族,有妖再正常不过。那白鸟虽修为不精,速度却是奇快无比,从妖手中偷走玉雕也无甚稀奇。”
“再来生长玉滴血认主,西岛妖数众多,排查起来也十分耗费时间,若是最终找到的妖于此事无关,希望诸位别怨我耽误大家时间。”
话里话外,还是对前面的指责有所不满。
世家之长皆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一人道:“机会难得,岛主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约束手下的妖,也算不浪费那些时日。”
这是在暗地里说她管教无方、纵容手下。
银胧心中火大,忍住没有发作,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上座的何卿。
这家伙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讨伐她的是吧?
可何卿却没有注意到她瞪过去的眼神,转而跟岑徵说了些什么。
就见岑徵似乎沉思片刻,向她道:“请问岛主,若是将西岛上所有的妖排查完,大概需要多久?”
银胧轻瞥一眼何卿:“西岛崎岖,不像人族地势平坦,小妖们就是山洞草丛地洞都住过,若是一个个排查,怎么也要一年半载吧?”
一年?
岑徵目光转向何卿。
何卿摇头:“太久。没有快一点的办法么?”
“人主若是有,我自然洗耳恭听。”
这时大殿中有人问道:“岑家主,那玉雕当真如此重要么?即便找出玉雕主人,又能说明什么呢?”
岑徵淡淡道:“诸位有所不知,西岛罕有生长玉,定然是由岛外妖带上岛。这玉质地细腻做工精美,它的主人非富即贵,这般妖上岛我们怎会不知?可几个时辰前我们便依次排除了十年间所有登岛大妖,这才拜托岛主协助。”
那人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话。
见没人再出声反对,岑徵慢慢放下心。好在西岛远离妖族的地界,上岛的妖安定下来后极少会离岛,也算让搜查方便不少。
只是如此规模的搜查,若是拖得久,怕是要生出意外来。百年前她虽取下了魔尊首级,却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于是她又道:“也请各世家加大对人魔边境的巡查,务必不让魔族之人踏进一步。
众人应声,何卿又说了加强防御一系列措施,讨论了约两个时辰,走出大殿时,岑世闻只觉得脑袋混混涨涨的。
上辈子她最讨厌的便是开会,没想到连回到少年时期都逃不过去。
虞舟笑她:“师姐坐了这么久想必是很累了吧?要不要和我过过招?”
岑世闻本来靠在她身上没个正形,闻言支起脑袋,眼睛微微放光:“当真?”
虞舟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听到她的反问唇角微勾:“我何时骗过师姐?”
岑世闻立马拽上她:“走!去演武场!”
于是三位人主刚出大殿看到的便是两个少年手挽手笑着往远处跑的场景。
何卿先是欣慰地点头微笑,余光见岑徵也一副满意的笑容,猛然想起岑世闻好像喜欢虞舟这档事,迟疑地又盯着两人背影看了又看。
不会出什么事吧?
看虞舟也没什么不乐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又见虞向晴也沉默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有意给她预个警:“这二人关系是越来越好了,前几年还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如今反倒成好朋友了,不打不相识真是不假,哈哈哈哈!”
岑徵瞧她一眼,心说她俩打一块还不是你撺掇的。
至于她俩成了好朋友,自然有她的功劳一份。
虞向晴收回视线,神情淡漠:“议事重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闻言岑徵有些不悦。
什么意思?觉得她家女儿把虞舟带坏了?
虞向晴果然还是这副德行。
年轻人有些活力多好,非要把人性子压得那样死,早晚得出问题。
虞家的事她管不了,但虞向晴若是阻碍两人,她可不会坐视不管。
无非是再与她打上个几百回合直到打服她,让她不敢再阻止。
想到这,岑徵心情舒缓一些,简单同何卿说了几句,转身向演武场走去。
跟她二人待着没劲,看她两个女儿联络感情去。
第26章 来和我住约好了。
随着岑徵离开,虞向晴对何卿微微点一下头,也走了,何卿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银胧还在大殿中还没离开,似乎在等谁。
何卿稍微犹豫一下,正欲转身回大殿,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远处。
下一秒,一身玄衣的黑发之人出现在她眼前。
一只黑蛟大妖。
那黑蛟向她颔首:“人主,我来接我们家岛主。”
哦,何卿心里明白了,是银胧的手下。
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可不记得银胧身边有这样一个手下。
那黑蛟向前走了几步,何卿看清了她的样貌,尤其留意了一下对方的眼下。
果然,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漂亮的泪痣。
银胧的审美怪癖,几乎所有相好都有这样一颗或大或小的泪痣。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角,她右眼下也有一颗。
真是奇怪的癖好。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那黑蛟停住脚步,问她:“人主还有何事?”
何卿回过神,笑眯眯道:“没事,只是怕认错了人,上一回我记得是个小青龙。”
黑蛟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卿仿佛没有看到,依旧慢悠悠拱火:“性格与你不大相似,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姐,嘴甜得很。”
说完她哈哈笑了一下,抬手拍拍对方的肩道:“既是往事,不必再提!我这师妹性子急、脾气坏,主意变得也快,
还请阁下多多担待。”
黑蛟嘴唇紧抿,点了下头。
两人说话间,银胧也从大殿中走出来,见一人一妖有说有笑,竖瞳一缩,瞬间移至两人中间,啪地打下何卿的手。
“人主这是何意?”银胧本就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不客气,“挖我的墙脚?”
“师妹怎么说话这般生疏。”何卿笑着退了一步。
“谁是你师妹?你大殿上联合众人讨伐时念过师姐妹情么?”银胧冷笑一声,“还有,你是师妹,我才是师姐。”
早在何卿入师门前,她便是师尊座下的灵蛇,不过是化形后才拜的师,要论资历,她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何卿不跟她争,只向她身后瞟了一眼,道:“我若真不顾念师姐妹情,早便把你和她在小辈们与妖兽打斗时做的事抖出来了。”
“莫要玩忽职守啊,岛主大人。”
银胧神色一顿,她倒是把这事忘了。
见对方不说话了,何卿朝她招招手:“对了,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一下。”
银胧自知理亏,给了黑蛟一个安静候着的眼神,随何卿走至一旁:“什么事?”
何卿拉起一个小结界,对她道:“关于那个小玉雕,阿徵希望你能想办法调查一下狐族。”
“特别是——念锦。”
银胧看她一眼:“你觉得那小玉雕是她的?”
何卿道:“和她给小舟的玉雕做工有七八分相像。”
随即又眯起眼睛笑道:“劳烦师妹了。”
银胧目光扫过她眼角的泪痣,别过眼:“叫声师姐就帮你。”
何卿偏不如她的意,反而撤下结界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劳烦岛主大人了。”
大殿周围零星几人纷纷看过来,银胧只好应了下来。
狡诈的何卿!
犹豫再三,到底没向对方说融雪的事。
魔族的事已经够她烦心了,狐族这边……她勉强帮忙看着好了。
回岛的路上,黑蛟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人主眼角的泪痣……很美。”
银胧闻言回头,就着这个姿势踮脚在她的泪痣上亲了一下。
“我不喜欢人族。”
黑蛟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放开问道:“为何?”
银胧转身缠上她的脖子,微喘着重新吻上她。
“她们……技术不好。”
……
霞光满天,落日渐沉。
两道身影从演武场走出来,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却都十分有精神。
路过的几人一看,这不是一向看不对眼的岑世闻和虞舟么?
果然又打到一起去了。
联想到今日的一些传闻,个别几位不免多看几眼虞舟。
虞舟师妹不会受欺负吧?
却见对方眉眼带笑,似乎心情很不错,反观岑世闻,脸色不大好看。
她们心觉惊奇,还想再看,却看到岑长老从两人身后走出,不敢再逗留,全都脚底抹油开溜。
那边岑徵走到虞舟身旁,很是满意地点头:“这两年进步很大。”居然和岑世闻打了个平手。
虞舟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长老过誉了。”
两年来她一直记着被岑世闻压着打的几个场景,一心想超过对方,修炼起来更是有动力。
真说起来,还有岑世闻的一份功劳。
只是大功臣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虞舟执起她的手,认真道:“师姐为何如此丧气?不过是平手而已,若是真叫我赢了师姐,师姐又当如何?”
岑世闻反握住她,眼中锋芒毕露:“赢我?还真敢想。”
虞舟轻声笑了一下,语气却不甘示弱:“敢不敢想可不是师姐说了算。”
“你赢不赢得了由我说了算。”
“那敢问师姐……你觉得我能赢过你么?”
岑世闻呵一声:“想都不许想。”
虞舟手上使了些力气,身体慢慢前倾,靠近她几分。
眼底带着少年人掩不住的胜负欲:“什么时候再试试?”
岑世闻将她向自己这边拉:“半月后。”
“若我赢了,你就得和我住一起。”
虞舟一愣,没有跟上她的思维。
和她住一起?
她没明白岑世闻怎么有这种要求,虽然她从未和别人同住过,但是……
她可未必会输。
“好,我答应师姐。”虞舟道,“我也有要求,若我赢了,就请师姐将今日在讲堂上没回答的问题,尽数告诉我。”
她师姐不愿说的事,定然有鬼。
岑世闻想都不想便同意下来:“成交。”
她不可能会输!
岑徵见两人发展得非常顺利,心中欣慰,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里,云隐宗各位长老在杏林院陆续给小辈们洗筋伐髓、净化丹田。一日午后,岑世闻正在院里练枪,岑雨眠忽然上门,告诉她一个大消息。
“岑潋入魔了。”
岑世闻只是甩了甩枪头,不甚在意:“然后呢?”
宗门对于入魔的门生,只给两条路:
要么进静心院,直到心魔消失。
要么废去修为,赶下山。
“岑潋不愿进静心院,被长老废去修为,赶下山了。”
岑世闻撩起眼皮看她:“说重点。”
半天没听出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岑雨眠有什么必要急匆匆上门找她。
岑雨眠哦了一声:“但是她在宗门门口没有走,现在在那里骂你,说都是因为你才入的魔,又把融雪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因为你害得融雪身死,也是因为你害岑潋入魔,都有些不满。”
“不过我已经让岑家人把当年你揭露岑潋比试服丹药作弊一事传了出去,母亲让我同你说,这几日安心修炼,别管其它。”
不用岑徵说,岑世闻也没工夫管这事,她忙着修炼然后打败虞舟呢。
岑雨眠走后,虞舟也上门来找她。
岑世闻见到她来,孔雀开屏般舞了几下枪,接着收枪负手而立,得意地瞧着她:“怎样?来提前认输了么?”
虞舟自然也是因岑潋的事来找她。
她刚在外面遇见了岑雨眠,知道对方把事情都告诉了岑世闻,见她师姐依旧不受影响,心里松了口气。
她师姐心性强大,自然不惧流言蜚语。
于是她道:“师姐的枪使得漂亮,只是刚刚那几下不过是花架子,师姐若想凭此赢我,怕是难。”
岑世闻微恼:她不知道是花架子么?多嘴!
这不是舞得足够好看么?
长枪变作素簪被她随意插在头发上,她邀请虞舟道:“进来喝杯茶?”
虞舟欣然同意:“师姐还学会了泡茶?”
岑世闻自然不会泡茶,她拿出各类茶具,让客人自给自足。
她就坐在桌边,看虞舟行云流水般地泡茶。
冲淋茶具、放置茶叶、冲泡,最后倒茶。
四溢的茶香飘到鼻边,岑世闻伸手便要端起尝尝,虞舟按下她的手。
“师姐别心急,稍微等等。”
她看着桌上一应俱全的崭新茶具以及她平日喜欢喝的茶叶,问岑世闻:“这些是师姐前几日才准备的?”
岑世闻理所当然地点头:“既然你要到我这里住,自然要准备你喜欢的东西。”
虞舟忍不住笑了:“心意我收到了,可惜师姐只怕是白准备了。”
“不如师姐现在想想该如何向我说明融雪的事,省得到时编出漏洞百出的谎言被我戳穿。”
岑世闻扬起眉毛,一双眸子神采奕奕:“又说大话,咱们走着瞧。”
两人聊了许久,岑世闻心里念着虞舟泡茶泡得漂亮,也要学,学了一下午,终于放弃。
虞舟看了眼天色,对她道:“今晚轮到我们去杏林院,时间差不多正好,师姐不如与我同去吧。”
她们都知晓这是为了排查魔族,不好开不去这个头。
岑世闻和她一起收拾好惨不忍睹的桌面后,便向杏林院走去,还未到门口,便听见里面闹哄哄的。
两人心里奇怪,对视一眼后快步走近,迎面碰上岑雨眠匆匆走出,脸色苍白又难以置信。
看到她们两人,她连忙上前拽住岑世闻。
“姐姐你别进去!”
“虞瑛师姐……她有心魔了……”
岑雨眠的声音发颤。
“她的心魔……是你!”
第27章 见家长家长邀请我去她们家挨鞭子……
云隐宗作为天下第一宗,群英荟萃,这一代更是天才云集,尤以岑家与虞家小辈为甚。
明面上岑家岑世闻与虞家虞舟争锋相对、斗的不分你我,暗地里大家难免将目光投向虞家未来的继任者——虞瑛。
将之暗暗与岑世闻比较。
却失望地发现,虞瑛不如岑世闻、虞舟便罢,与邱白比竟也略逊一筹。
失望之余,私底下有人好奇打听:那虞舟是何来历?虞家家主怎么不培养她做家主?
少部分的知情人便告诉她:虞舟的母亲是虞砚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记住她的名字了,但在当年,名头也是响当当,不比岑世闻和虞舟差。
据说当年虞砚冰身死留下遗愿,希望她的女儿能登上云隐宗宗主之位,护天下和平。虞向晴和她是同族姐妹,自然尊重她的遗愿。
而虞瑛,作为家主之女,便成了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家主。
虞向晴对她远比对其余人要严格。
若她在云隐宗修行期间生了心魔……莫说虞向晴不会善罢甘休,即便她真不追究此事,宗主也要给出个说法。
更别说……虞瑛的心魔是岑世闻。
想到这,岑雨眠所有的疑惑瞬间想通了,像被一根线串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虞瑛的消失、邱白对念锦的敌意,以及,邱白对她问及此事的遮遮掩掩。
而她姐姐正巧在虞瑛生心魔前后回来,得罪念锦被记恨在心。
恰好念锦知道虞瑛心魔的事,便想利用此事,报复回去。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对她姐姐造成什么影响,除非……
像虞家家主和宗主那样身份地位的人。
融雪的死只是一个引子,埋下了她姐姐仗势欺人的祸根,岑潋入魔又为此事打足了声势。
而这些,全都是为了今日。
虞瑛的心魔迟早会被发现,若没有前两件事,众人反倒会当她是心志不坚。
整个过程中,念锦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送狐狸皮也只是融雪的“遗言”。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心思缜密,让人不寒而栗。
岑雨眠将岑世闻不断地向外推:“我先和你去找母亲,这事只有她能说得上话。”
岑世闻没动:“心魔?意志不坚的人才生那玩意……啧,岑雨眠你别推我,我找母亲做什么?又不是我生了心魔。”
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岑雨眠几句话也说不完,只好央求一旁的虞舟:“舟舟姐,你带姐姐先离开这里。如果见到虞家主一定要躲着点!”
她又叮嘱岑世闻:“姐姐你也千万不要乱说话惹她生气!”
听她提到虞向晴,虞舟也逐渐反应过来:“虞瑛师姐的心魔是……师姐?”
她看向岑世闻,牵上她便要离开,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
“有融雪、岑潋的事在前,大家怕是会认为是师姐你做了什么才让虞瑛师姐生心魔,师姐暂时不宜出现在那里。”
岑世闻跟着走几步又停下,皱着眉道:“说了不怕那几句闲话,我倒还要问问虞瑛,她的心魔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转身就要进杏林院,岑雨眠连忙拦住她:“众口铄金!你不怕有什么用?”
“姐姐,此事不比岑潋融雪,虞瑛可是虞家主看好的继承人,虞家若失了继承人,她能让岑家好过、让母亲好过么?”
见岑世闻眉头紧锁,似乎有所动摇,岑雨眠也不管一个虞家人就在旁边,继续劝道:“姐姐你别逞一时之勇,暂避锋芒才是上策!等我们问清虞瑛师姐情况,再将岑潋为人讲清楚,至于融雪、融雪……”
岑雨眠咬牙:“融雪愚忠,曲解了你的意思,这才赴死,总之与你毫无关系!”
“她虞家再如何,难道要凭几句流言就断你的罪么?!”
“姐姐,千万不要冲动!”
岑世闻脸色变换再三,终于甩开岑雨眠转身离开。
她自然不惧流言,可她好歹是做过家主的人,若是牵扯到岑家,也不得不掂量几分。
三人前脚才到岑徵的住处,虞向晴后脚便踏上大门,将院门的门槛踏个粉碎。
“岑世闻,出来。”
金光泛起,一道结界笼罩在屋上,挡住四散的余波。岑徵简单听完岑雨眠说事情经过,神色不变,走出结界。
她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怎么?虞家主是听信谣言,认为虞家小辈的心魔是由我女儿引起的了?”
“谣言?”虞向晴神情冰冷,气势逼人,“欺压外族、欺辱本家,桩桩件件,确有其事,还想抵赖?”
“不必废话,交出岑世闻,受我虞家一百零八下戒鞭,再在虞家祠堂跪上半年,我便不再追究此事。否则……”
灵剑出鞘,在半空化出无数剑影,直指岑徵。
“今日谁都别想离开。”
屋内虞舟听到这话猛然抓紧岑世闻,脸色发白。
一百零八下戒鞭!
金丹期都难以熬住,她师姐怎么可能受得下去!
家主大人是认真的么?
岑徵很久没见虞向晴这般失态,上一次……还是在虞砚冰身陨的那一天。
仿佛没看见眼前利剑,她依旧神情淡淡:“虞家主此番论断实在牵强,若我没记错,两年前我女儿舍命救了你虞家三人,其中便包括虞瑛。”
“今日只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便要向昔日救命恩人刀刃相向,虞家主未免太过凉薄。”
“说出去,岂非当你虞家尽是忘恩负义之人?”
停住片刻,她又缓了语气道:“再来,融雪、岑潋之事诸多误会,世闻性子虽傲,却非恃强凌弱之人,更不会随意欺人,虞家主不如先放下刀剑,仔细计议。”
虞向晴似乎听进去几分,却依旧不退一步:“若非瑛儿亲口所说,我也不会做此猜想。”
她的目光越过岑徵,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你不妨去问岑世闻,她到底对瑛儿做过什么。”
四人听到此话皆是一愣。
虞瑛亲口说的?
岑雨眠忍不住问岑世闻:“姐姐,你真的没有对虞瑛师姐做什么吧?”
岑世闻凉凉看她一眼:“我闲的?”
她和虞瑛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能对她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虞舟神情担忧:“既然如此,虞瑛师姐……到底为何会那样说?”
三人均沉默下来。
岑雨眠头疼得很,怎么都没想到最难办的是虞瑛。她姐姐既然说了没做,那就是没做,可虞瑛与她姐姐素来无冤无仇,为何会构陷她姐姐呢?
“会不会是有人扮作姐姐的样子……不对。”她自顾自否定了这个猜测,“谁敢扮成姐姐做这事……”
本来以为只要虞瑛那边说清楚,哪怕有前面两件事打底,对她姐姐也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谁知本该最有利的证人反倒成了最有力的指控。
怎么会这么巧……
不对……是巧合吗?
岑雨眠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若虞瑛的心魔在念锦的计划里,有没有可能,虞瑛说出她姐姐的事,也在她的预料中?
或者说……让虞瑛构陷她姐姐,就是念锦的意思。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虞瑛一定有把柄在念锦手里。
在岑雨眠垂头沉思时,虞舟向外看了一眼,暗自摇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给岑世闻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接着打开房门,向对峙的二人均行了一礼:“家主大人,岑长老。”
她抬起头,面对气势凌人的两人也没有退意:“我与虞瑛师姐自小一同修行,知她恪守本心,一心向道,此番到底为何生心魔,不如由我去问一问虞瑛师姐,问清缘由,再做打算。”
看到她,虞向晴的脸色微微缓和几分,却没回她的话,反而看眼她身后半掩的门冷哼一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教你的,都忘哪去了?”
明显不满她和岑世闻走得近。
虞舟没想到会遭此问责,一时间愣在了原
地。
岑徵正欲替她解围,掩上的门砰地打开,岑世闻踏着大步走到虞舟身侧,眼底隐隐有怒意:“什么意思?我岑世闻怎么不好了?!”
她平白被冤枉,还只能缩在屋里不能出去,又憋屈又烦心,虞向晴这话就像点燃炮仗的火引子,把她心里的烦躁全都点着,连带着语气也十分得冲。
虞向晴神色不悦地微眯起眼,在虞家,还没人敢这般态度和她说话。
“目无尊长,不守法纪。”她冷冷道,“若在虞家,早便家法伺候,岂能容你放肆。”
“在我面前尚且如此,想来传闻所说,并无夸大。”
“瑛儿生出心魔,也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半空中的剑影骤然下压,虞向晴目光牢牢锁在岑世闻身上:“你若知错,便随我回虞家领罚,看在你于我虞家有恩,只让你受十八戒鞭,在虞家祠堂跪上一年,好好治治这桀骜的性子!”
哪怕结界挡住绝大部分威压,结界内依然叫人喘不过气来。岑世闻却丝毫不惧,直直与她对视,一双眸子仿佛烧着火:“知错?我何错之有!”
“她虞瑛生心魔与我何干?心志不坚倒会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
无视岑徵警告的眼神,也不去看虞舟担忧的脸,岑世闻又向前踏上一步,踏至结界边缘。
气刃划过她的侧脸留下一道血痕,似乎也在警告她别再向前。
岑世闻仿若未觉,又踏一步,走出结界。
霎时间,压迫感铺天盖地。
像沉重的大山,狠压上来,压在肩上、背上,压低头颅、压弯傲骨,最后猛地下沉,将人碾碎!
扑通。
屋内传来跌倒在地的声音,虞舟连忙进屋,扶起腿软摔倒的岑雨眠。
结界内尚且如此。
可岑世闻只抽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盯着虞向晴,一字一顿,清晰有力:
“她虞瑛若能在这站上一瞬,我便随你去虞家。”
“她,敢么?”
第28章 背我背着更好咬
无风无尘。
连细小的尘土也只敢匍匐在地。
仿佛有一万年那么久,半空的无数剑影终于动了。
锃!
灵剑入鞘,虚影也尽数收回。
绷紧的气氛渐渐放松。
虞向晴瞥上一眼岑徵,扔了个令牌给她。
“瑛儿在面壁,执此令牌,方可进入。”
“只给你们半日时间。”
说完又扫一眼强撑着没有倒地的岑世闻,转身走了。
待虞向晴走远,三人团团围住岑世闻,就见她晃了晃身子,然后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七窍也随之溢出鲜血。
岑徵点上她的几个穴位,又喂上几颗丹药,忍不住骂道:“化神期的威压也敢随便接,我看你是活腻了。”
岑世闻脑瓜子嗡嗡的,眼前一时黑一时白,听不清她的话,只下意识搂住一道熟悉的身影,将脑袋埋到那人胸口。
清新的茶香驱赶掉一些血腥味,叫她好受不少。
对方揽住她的腰,低声问道:“师姐,需要我抱你走吗?”
岑世闻又蹭到她的颈间,贴着她的脖颈胡乱点了点头。
“哎呦”岑雨眠在一旁小声嘀咕,“乱蹭,蹭一脖子都是血。”
她舟舟姐不是不喜欢和人太亲密吗?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虞舟手伸下去正要抱起她,岑世闻忽然咬她脖颈一口,含糊道:“虞舟,你背我吧。”
背着更好咬。
岑雨眠揉揉眼睛,满脸震惊:她姐姐干什么呢?
难怪上次问她会不会咬虞启玉,原来是她想咬虞舟啊!
等等她姐为什么要咬虞舟?
岑家向来家风宽松,岑雨眠涉猎广泛无所不看,闲暇之余,话本也看过几百来本,这会儿怎么看她俩都不对劲。
她又偷偷瞟了眼她母亲的表情,似乎很正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岑雨眠悄悄打消了自己的疑虑,母亲见多识广都不觉得都什么不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边虞舟无奈地转过半个身子,弯下双膝好让岑世闻趴着,手穿过对方膝弯,轻轻一站,背起了她。
她尽力忽视被濡湿的颈间传来的异样触感,在岑徵的示意下,踏着稳稳的步子向屋里走。
她这师姐,真会胡来。
将自己暴露在那般威压下,稍有不慎,便会道心破碎,终生再难精进。
真是太胡来了。
虞舟心里莫名地不高兴,没忍住在对方小腿上轻轻拧了下,便感觉脖间的脑袋拱了拱,微哑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
“摸我腿做什么?”
虞舟:谁摸你腿了。
她使了些劲又拧了一下。
轻微的疼意让岑世闻大脑逐渐清明,鼻尖蹭到不知道谁的发丝,有些痒痒的。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虞舟也有这样背过她。
那时她和虞舟在秘境中走丢,她为了找虞舟,特意找了一只强大妖兽打架,闹出很大动静,终于把虞舟吸引过来了。
只是这妖兽实在难打,她负伤不少,虞舟到时,她虽然打败了妖兽,却也筋疲力尽。
虞舟当时半蹲在地上,笑着和她说:
“阿闻,我来背你吧?”
多新奇的提议,她岑世闻长这么大,还没谁敢说要背她。
明明只需要休息片刻便能恢复,她还是跳上对方的背。
然后在虞舟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着急赶来不小心划伤的侧脸、不知为何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藏着笑意的双眸,以及一颗小小的,藏在耳垂上的漂亮丹砂。
一般还真发现不了。
当时的她没有多想,手绕过对方脖子直接捏了上去,吓了虞舟一大跳。
她虽看不到对方表情,却从那红透的耳朵品出点趣味来。
于是在下次一起修炼时,趁虞舟不备,她偷偷咬了上去。
便被冷战了好几天。
岑世闻盯着如今浸上些许鲜血的丹砂,心道:还是小虞舟好,一夜过后就不生气了。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功夫,虞舟已经背着她进了屋内,靠在床边小心地放下她。
岑徵和岑雨眠也跟了进来。
“姐姐你先歇一会,我们去找虞瑛师姐问清楚情况。”
岑雨眠拿过令牌揣好,对虞舟道:“舟舟姐,我们走吧?”
虞舟点头,又转过去对岑世闻叮嘱道:“师姐好好休息,莫再胡来了。”
她身上还沾着岑世闻的血,却只随意地擦了两下便匆匆出门,直奔禁闭室而去。
……
同一时间,禁闭室内。
一个挺拔的身影跪得端端正正,她身着素衣,却在手腕上戴串玉珠,流光溢彩,叫人一眼就能看到。
若非这彩珠是专用来锁住丹田,配上那修长白皙的手,倒确实是赏心悦目。
已是戌时,天色渐暗,屋内亮起明珠,照得她的身影有些孤寂。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和门口守着的人交谈几句,接着门被推开,空气安静片刻,好一会才有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虞瑛师姐。”
虞瑛背对着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这个声音,是虞舟。
又听见另一道声音小心地喊了她一声,她心想,原来眠眠也在。
她问:“你们怎么来了。”
虽是问句,却听不出好奇之意。
她们能进来,自然是有了母亲的允许,对她而言,无论怎样都称不上是好事。
若是眠眠,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至于虞舟她倒希望对方是来替岑世闻讨公道,也不想自己这般狼狈还要应付那些多余的关心。
“虞瑛师姐。”岑雨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你为何向虞家主说,是因为姐姐才生的心魔?”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虞瑛闭上眼睛,沉默以对。
果然如此。
只可惜,没有误会。
虽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说服母亲进来的,但只要她什么都不说,她们也无计可施。
“虞瑛师姐……”岑雨眠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你理理我们呀……”
脚步声慢慢靠近,对方走至她的身边一并跪下,牵起带着玉珠的手,情绪低落。
“师姐怎么会生心魔呢”
虞瑛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带着些许苦涩。
是啊,她怎么会生心魔呢?
她是家主之女,母亲、家族、修仙界,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怎么能生心魔呢?
手腕上的玉珠闪着光,替她压住丹田的躁动不安。
虞瑛没去管它。
这是她生心魔以来,少有的不用费劲去抵抗心魔。
难得的轻松。
若能一辈子带着仙器,也未尝不可。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家主之女,她真想像岑潋那般一走了之。
“虞瑛师姐!”
耳边如惊雷般炸响,虞瑛猛然惊醒!
岑雨眠拉着她满脸担忧:“师姐刚刚怎么了?”
心口仿佛劫后余生般剧烈跳动,虞瑛一手握住手串,下意识摇了摇头。
玉珠只能抑制心魔出现,却无法左右她的思想,刚刚那些,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退缩了。
她是一个胆小鬼。
虞瑛拂开岑雨眠的手,语气冷硬起来:“你们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调整好跪姿,继续闭目。
见对方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岑雨眠无法,只好与随之走上前的虞舟交换下眼神,暗暗点了下头,悄悄出了门去。
虞舟接到她给的暗号,待她掩好房门,慢慢开口道:“虞瑛师姐,我和眠眠来时,在门口遇见了邱白师姐。”
虞瑛没有反应。
虞舟继续道:“我们本想让她一同前来,她却说,是师姐你不想见她。”
“阿瑛师姐,我们四人自小一起修炼、一同长大,阿瑛师姐如同长姐,事事挂心,我们都铭记在心。”
熟悉的称呼让虞瑛缓缓睁开眼,语气难免落寞:“往事何必再提。”
“……你也走吧。”
虞舟似乎被这话刺了一下,心底泛出一阵苦意,想好的说辞怎么也说不出口。
来的路上,岑雨眠已经同她说了自己的猜想——虞瑛的隐瞒可能与邱白有关。
虞舟赞同她的想法,她与虞瑛相识多年,知道她并非出卖她人苟且自己之人,若她的隐瞒是想保护谁,最大的可能,便是邱白了。
正巧两人在门口遇到邱白,从她口中得知虞瑛不愿见她,猜想更笃定几分。
她本该按照与岑雨眠事先说好的那样,由她先软化虞瑛的态度,再让邱白进来,晓之以情劝虞瑛说出真相,事情便能得到解决。
可看到虞瑛这般,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虞瑛长她六岁,在邱白和虞启玉还未拜入家主门下时,两人便一同修行了六年。
虞瑛寡言,她亦少语,大多数是各练各的,直到家主让两人互相切磋,输者要在寒冷的三九天里站上一整天。
她第一次切磋便毫无悬念地输了,天寒地冻,还飘着大雪,她在院中扎着马步,虞瑛便站她身边,撑着伞,运转内力替她驱寒。
她站一整天,虞瑛也站一整天。
那天之后,虞瑛向家主要求,只要她能坚持下一炷香,便可不用受罚。
家主念她年纪小,便同意了。
于是在天气最寒冷的日子里,她便再也没有受过罚。
她刚才那番话……又岂是虚言。
一时间,虞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沉默地站在一旁,好半天才道:
“师姐若有苦衷……讲与家主大人听,她定然可以理解的。”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师姐,执念不除,心魔不消,无论如何,总要……”
“师妹。”虞瑛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上元那日,躲在柜中的人,是你么?”
“什么……?”虞舟愣在原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虞瑛低笑一声:“师妹果然不擅撒谎。”
“既然师妹知晓了那日发生的事,又何必来问我呢?”
她再一次开始逐客:“言尽于此,师妹请回吧。”
虞舟只好默默离开。
上元那日,虞瑛和邱白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还与今日有关么?
虞舟揉了揉眉心,看来,只能再去问问邱白了。
第29章 棒打鸳鸯(其实不是棒打是鞭子打)
“你是说,当时你和姐姐都躲在柜里,只能听到有‘啾啾’声?”
禁闭室外已不见邱白身影,虞舟便将经过全都告诉岑雨眠,听对方这样问,她点下头,想了想又犹豫着补充道:“大概是……唤小动物那般声音?”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声音了。
岑雨眠神情复杂地瞧了她一眼,左右望望没有人,才悄声问她:“舟舟姐,她们……是不是在接吻啊?”
“接吻?”虞舟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岑雨眠瞪圆眼睛:“就是亲嘴儿!”
“亲……?虞瑛师姐和邱白师姐?”虞舟吓得后退一步,脑里一片混乱,“……绝无可能!”
连说话都打起了磕绊:“眠眠你、你再好好想想,她们、她们怎么可能……”
“但是我看话本里是这么写的嘛……”岑雨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话本,“喏,我有随身带着呢,待我找给你看!”
虞舟连忙阻止她:“不必!眠眠你快些收起来,若是家主看到,该要罚我了。”
岑雨眠撇嘴,依言收起话本:“你们虞家规矩就是多。”
“总之照舟舟姐你这样描述,她俩准是亲嘴儿了。”
虞舟眉心紧锁,频频回望禁闭室,几度张口又闭上,最后颓然地叹口气。
“若是家主知晓此事……”
就不可能是面壁那么简单了。
幼时一位师姐只是没有拒绝她人示爱,便直接被逐出虞家,她们二人都已经到亲……嘴这一步了……
“这不简单,不让虞家主知道不就好了?”岑雨眠道。
虞家家风严她早有耳闻,两人想瞒着也情有可原。
难怪最近虞家主来后,虞启玉都不去找她看话本了,原来是怕被抓到。
这几日没人和她聊天,憋得很,都怪虞家乱七八糟的家规,喜怒哀惧欲都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避讳的?
不过……这些与今日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中冒出,岑雨眠迅速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问道:“舟舟姐,你觉得……若是虞瑛师姐她们被发现,虞家主会如何处理?”
“……”虞舟道,“家法定是逃不过。即便是虞瑛师姐,家主也不会留情,至于邱白师姐……”
“……可能会被赶出虞家。”
岑雨眠闻言点头,虞家主不会给两人见面的机会,邱白不可能再有机会留在虞家。
“那我再问你,若你是念锦,你知晓此事,你会怎么做?”
答案已呼之欲出。
虞舟微愣:“你的意思是……”
岑雨眠笃定点头:“若我是念锦……”
“我定然会拿此事威胁她们,让她们指认心魔就是因姐姐产生的!”
她低头思索:“只是不清楚,邱白姐是否知情。不管知情与否,她都是最好的突破口!”
但岑雨眠依旧没有想好,若虞瑛确实因此栽赃姐姐,她们又该如何破局?
向虞家主告发两人?
若如此做,就如虞舟所说,两位师姐绝不会好过。
她于心不忍。
可不如此做,去找邱白,邱白又能做什么?
虞瑛心魔与岑世闻无关,便是她意志不坚,又试图推脱责任,罪加一等。
邱白忍心让虞瑛受罚么?
左右为难之际,虞舟拍上她的肩,低声道:“眠眠,冷静些,我们先去找邱白师姐问一问,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岑雨眠想的什么,她自然清楚,虽然这样安慰岑雨眠,可她也不知道此事的“转机”,到底在哪里。
弯月爬上树梢,距离她们出来,已经过去约一个时辰了。
时间不等人。
岑雨眠点头,
走前忽然拽住虞舟的衣袖,低着头不敢看她:“舟舟姐,若是……若是我向你们家主……告发她们,你、你们会怨我么?”
到底还是十六岁的孩子,还会因她人的过错难为自己。
虞舟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做错事便要受罚,这是应当的,不是你的错。”
“若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那自然最好,若没有,真相便是最好的选择。”
岑雨眠似乎懂了,拍几下自己的脸重新振奋起精神。
“事不宜迟,我们去找邱白姐!”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时间点邱白居然不在住处,两人找了一圈,又去躺禁闭室,依旧没找到人。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岑雨眠在禁闭室附近急地跺脚。
“邱白姐到底上哪去了?!”
“邱白姐?”恰好来看虞瑛的虞启玉听到后站住了,“家主大人要带虞瑛师姐回虞家,邱白姐在她的住处帮收拾东西呢,你们现在去兴许还在……”
话音刚落,就见岑雨眠风一样跑了,虞舟丢下一句“谢谢”立刻跟上对方。
虞启玉看得莫名,她虞舟师妹一向沉稳,怎么跟眠眠一块也变得急匆匆的?
“急急忙忙做什么呢?”她嘀咕着,本迈出去的脚步转了个圈,远远跟在两人身后,自言自语,“看看去。”
两人赶到时,邱白正拿着乾坤袋向外走,见到两人愣了一瞬。
“虞舟师妹,眠眠?你们……”
岑雨眠没空和她寒暄,上前拽住她,将脑中早便打好的草稿一口气全说出来:
“虞瑛师姐的心魔跟姐姐没有关系,是念锦威胁她要她这样说,若不照做她就会把你俩的事捅到虞家主那!”
缓上一口气,她继续道:“邱白姐,你若能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你与虞瑛师姐的事我们便当不知道,不然、不然……”
岑雨眠咬牙:“不然就别怪我把真相告诉虞家主,还姐姐的清白!”
明明是在放狠话,她的声音却微微发抖。
如同先前不敢看虞舟一般,她也躲闪着不与邱白对视。
道理她都懂,实际做起来,依旧需要很大的勇气。
“原来是这样……”她听见邱白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眠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知道家主大人找岑师妹问罪时,我便猜是阿瑛说了什么,但阿瑛不肯见我……”
她顿了一下,然后对岑雨眠微微一笑:“我会去向家主大人说明情况。”
“别担心,你姐姐会没事的。”
她又转向虞舟:“师妹,她们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邱白绕过愣在原地的两人,径直往议事大殿走去。
这几日在宗门逗留的世家之长,都住在那附近的客房,虞向晴只会在那两个地方。
虞舟回过神,下意识向着她的方向问道:“师姐,你与虞瑛师姐……”
邱白的声音穿过风从寂静的夜色中传来——
“我一直,心悦阿瑛。”
啪!
响亮的一巴掌回荡在大殿中。
虞向晴冷冷道:“不成体统。”
邱白的脸歪至一边,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家主大人教训的是。”
她跪在大殿中央,微微垂首。
“阿瑛心魔皆由我生,是我蛊惑了她,她对情事一片空白,若非我主动引诱,她不会如此。”
“也是我让她同家主大人说谎,妄图脱罪。”
“如今我良心难安,恐对日后修行不利,特来向家主大人请罪。”
她伏在地上,重重磕上一头:“邱白知错,甘愿受罚。”
“知错?”虞向晴的语气冰到了极点,“你当我看不出来?”
她命令殿外的护卫:“把虞瑛带过来!”
很快,面壁中的虞瑛被带过来,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邱白,脸上霎时间没了血色。
虞向晴将她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
“跪下。”
虞瑛跪下,缓缓抓紧身侧的衣料。
在虞向晴的示意下,护卫退下并关上了大殿门,整座大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虞向晴缓步走至虞瑛身前,居高临下看她:
“难怪修为停滞不前,原是道心不正。”
她扬起手,准确无误地扇在虞瑛的脸上。
“家门不幸。”
邱白见状眼眶微微泛红,颤声道:“家主大人……”
虞向晴瞥她一眼。
“跪好。”
“既然你认下罪名,我便与你好好算算。”
在她身后悄然出现一条墨黑长鞭,约有一指粗,两条手臂长,从半空垂到地上,接着绕至邱白身后。
“心志不坚,为情所困,是为罪一,当鞭笞九下。”
鞭子狠狠甩上邱白的背,破开皮肉直直抽到筋骨上,一下接连一下,没有丝毫停顿。
待到第七下,邱白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
虞瑛眼圈发红,就要站起:“母亲,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与邱白无关!”
一道威压狠压上来,压得她被迫趴跪在地上,只能艰难地看向她们的方向。
放在往日,这点威压她可以轻易挣脱,可如今她的丹田被锁,竟是半点也挣扎不了。
第九下鞭完,鞭子停在半空,滴滴答答向下滴血。
虞向晴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蛊惑同族,误其仙途,是罪二,当鞭笞十五。”
虞瑛声音带上了哭腔:“母亲!”
啪!啪!啪!
鞭声清晰而残忍,十五鞭毕,邱白原本挺直的腰已然弯下,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地上,早便洇出一大片水渍。
虞向晴依旧没停。
“鼠目寸光,为己私利,是罪三,当鞭笞二十。”
“欺上瞒下,不思悔改,是罪四,当鞭笞三十。”
“母亲!母亲!”虞瑛疯了一般哀求她,“求你了,别再打了!邱白会死的!”
筑基期鞭到二十下便顶了天,加上第一次的九下,邱白已经硬生生受了二十四鞭!
“剩下的我替她受,求您了!日后我不会再与她来往,您想怎样都好!母亲!”
鞭子不听她言,依旧高高举起,却在半空,生生止住。
虞瑛竟不知什么时间挣掉威压,跑到了邱白身后。
只顿住片刻,鞭子依旧毫不留情地抽上她。
“你以为你能逃掉?罚完邱白,少不了你!”
啪!啪!啪!
虞瑛的丹田无法运转,只是十鞭,便晃着身子要倒地。
虞向晴仿佛没有看见,沾血的长鞭再次狠狠落下!
嘭!
大门猛地被撞开,匆匆赶来的何卿精准抓住落下的长鞭,瞪她一眼:“没看到孩子们要不行了吗?惩罚人也要有个度!”
紧随其后的一众医修,在何卿的示意下迅速地将两人抬走医治。
灵力将鞭子往回扯,虞向晴冷眼看她:“放开。再不放开,连你也抽。”
“行行行,抽我,抽我行了吧?”何卿知道她在气头上,压根不肯放,“我看你也是几十多年没打架手痒了,走走走,我陪你打,尽兴为止!”
两人拉扯着出了大殿,虞向晴余光瞥见虞舟的身影跟着一众医修后面,出声喊住她:
“虞舟。”
听到声音虞舟连忙回头:“家主大人。”
“收拾东西,随我回虞家。”
虞舟懵在原地:“回虞家?”她回去干什么?
何卿也问:“小舟回去做什么?”
虞向晴冷笑一声:“我虞家的继承人,我亲自培养。”
何卿还没来得及问她云隐宗的继承人怎么成虞家继承人了,就听虞向晴沉声宣布:
“从今日起,虞舟,便是虞家下一任家主。待她突破至化神那一日,便是我让位之时!”
第30章 叫声,好听岑世闻的心跳被她唤地有些……
“姐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岑世闻撩开眼皮,不紧不慢地斜她一眼。
“都不想听。”
岑雨眠惯爱大惊
小怪,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在她眼里都一个样。
她的目光越过对方落到她身后:“怎么就你,虞舟呢?”
“我正要说呢。”岑雨眠早便习惯她的态度,自顾自继续道,“好消息是你洗清冤屈了,坏消息是舟舟姐要回家了。”
闻言岑世闻从床上坐起身。
“回家?回哪?”
“虞家呗,难不成是我们家?”
岑世闻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她回虞家干什么?”
“是这样的……”岑雨眠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明白,就见她姐姐利索地下床穿鞋,便问道,“姐姐你要去找舟舟姐吗?”
回答她的是咬牙切齿的二字——
“废话!”
凶她做什么?岑雨眠心想,又不是她让虞舟回家的。
于是她悄悄使了个坏:“那你得快些了,舟舟姐正收拾东西呢,指不定半夜就走了,都不来跟你告别呢。”
“什么?”
岑世闻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衣服都来不及披就大踏步朝外走。
“她敢!”
余音消散在风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再不见她的身影。
岑雨眠追出房门,却只能看到空荡的小道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哎呦,跑得真快……”她摇着头小声嘀咕,“怎么急成这样……”
虽然她也舍不得虞舟,可她姐姐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
再这样下去,她真要怀疑她姐姐是不是喜欢虞舟了。
“虞舟——!!”
一道怒吼划破夜空,远远传到虞舟耳中。
听起来……像是她师姐的声音。
虞舟心中奇怪,她这师姐不好好卧床休息,大半夜的在宗门叫她名字做什么?
才走出房门想要一看究竟,迎面便被一道白色身影撞上,她被撞地向后踉跄,堪堪稳住身形,对方却又是猛地一扑,二人双双被门槛绊倒在地。
这般莽撞无礼,除了她那岑世闻师姐还能有谁?
倒地前,岑世闻搂着她的腰及时转弯,先一步垫到地上。
下一秒,她便撞到了岑世闻的怀里。
接着便听见对方没忍住咳嗽一声。
虞舟连忙撑起手臂就要起身:“师姐没事吧?”
她师姐本就有伤在身,又被刚刚那下撞得不轻,她可不能再压到她。
谁知对方的手臂紧紧箍在腰间,不放她离开。
“想走哪去?”
岑世闻目光灼灼盯着她,手下发力将人按回身上:“好好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虞舟不解,可这姿势实在不适合说话,又担心加重岑世闻伤势不敢强行挣脱,只好虚虚地撑在上方:“师姐,你先放我起来。”
她留意到岑世闻只穿了中衣便跑了出来,微蹙起眉:“夜深寒重,师姐穿成这般,怕是不利于恢复,师姐快些起来,我找身衣服给你换……”
她忽然短促地叫一声,又栽到对方怀里。
岑世闻勾住她的脖子,将人牢牢锁在怀里,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偏执:
“不许走!”
“师姐?”
手臂渐渐收紧,她将脸埋至对方颈侧,固执地重复着:
“……不许走。”
“我才回来几日你就要走?不行。”
“还不去和我告别。”
“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一只手扣上对方脖颈,岑世闻低语,“不行,我要罚你。”
没等虞舟有所反应,她倏地含住近在眼前的小巧耳垂,抵着牙齿吸了一下。
这一吸仿佛吸空了虞舟的力气,原本半撑的身体陡然软了下来。
“师姐……”虞舟趴在她身上,只觉后背酥酥麻麻异常难受,尾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别……”
对方的鼻息就在耳边,有些烫。
……好奇怪。
岑世闻也觉得好奇怪。
她只想咬一下虞舟好惩罚她,可是……虞舟叫她的声音很好听。
她还想听。
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她低头,轻轻咬上虞舟的颈侧。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接着便如愿以偿地察觉身上人轻微地瑟缩一下,虞舟似求饶一般喊她:“师姐……师姐别闹了……”
岑世闻的心跳被她唤地有些乱了。
好听。
让她想,再过分一些。
没等她再向下去咬,一只手从她腰下穿过,搂住她一个翻身,眼前一转,换成虞舟被她压在身下。
岑世闻抽出手撑在地上,稍微起身,低头看她。
虞舟正轻喘着气,见她看过来,以为对方又要咬她,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红着脸瞪她:“不准再咬我了!”
岑世闻眨眨眼,她确实有此意。
毕竟这个姿势比刚才好咬多了。
不仅可以咬耳朵,还可以咬身上其它的……所有地方。
想到这,岑世闻心跳快了几分。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虞舟腰线的触感,可惜当时隔了层衣物,摸不出什么来。
虞舟见她不说话,目光却直勾勾盯在她身上,预感她这师姐定然没打什么好主意,恼她道:“师姐,起来!”
她师姐何时养成的坏习惯?怎么会喜欢咬人?
世间都少有!
岑世闻握住她捂住自己嘴的手腕,闷闷的声音从被捂住的嘴里传来:“你还生气?我还没生气呢。”
虞舟被她气笑了,她没生气?那她刚刚都在做什么?
“师姐生什么气?还在大半夜的上门来扰人清静。”虞舟忽然想起岑世闻先前说的话,停住片刻,问她,“师姐知道我要走了?”
岑世闻拿下她的手,哼了一下,平白无故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岑雨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要一走了之,不想回来了?”
“就因为你们家主不让你跟我走得近,你就真听她的话远离我?”
“居然都不来和我告别,亏我……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岑世闻越想越生气,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虞舟,低下头放狠话:“你要是敢一走了之不回来,我就是把虞家翻个底朝天也把你揪出来!”
“我岑世闻的朋友岂是你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
虞舟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我何时说不回来了?”
“况且我还没走,告什么别?”
“师姐。”虞舟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误解眠眠的意思了?”
岑世闻:“……是么?”
经过一番简短交流,虞舟终于确定——
原来是岑雨眠给她师姐开了个玩笑。
虽然看起来她师姐似乎笑不出来。
岑世闻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岑雨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明日有她好受的。
虞舟随之站起身,一边整理略微凌乱的衣裳一边道:“家主大人只让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没说何时走,虞瑛师姐还在养伤,想必不会急于一时。”
“我只是回来换件衣服,原本的衣服沾了许多血迹,实在不能再穿了。”
她本就爱干净,事情解决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换身干净衣服。
拍完身上尘土,见岑世闻一身白衣俱沾上尘土,虞舟拉着她往屋里走。
“师姐也是心急,你若是多问眠眠几句,她不就如实告诉你了么?”
“师姐也不想想,谁会在大半夜的收拾东西离开,又不是逃命去,竟连袍子都不穿便跑来。师姐伤势未愈,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她从柜中找出一套干净中衣,递给岑世闻:“师姐若不嫌弃,便先换上吧?我与师姐身形相近,想必是穿得上的。”
岑世闻接过,轻轻嗅了嗅,果然闻到了浅浅的茶香味。
虞舟的味道。
不穿白不穿。
她利索地解开绳子脱掉中衣,露出浅白色的小衣出来。小衣不包手臂,常年使枪练出的流畅线条既有力又英气。
虞舟连忙避开目光转过身去,听着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悄悄红了耳朵。
她师姐可真不把她当外人,这般私密的事情都不避着她。
自小没人与她亲密到可以在对方面前更衣,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岑世闻很快换好衣服,才注意到虞舟背着她低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
她伸手扯了下对方的腰带,被反应过来的虞舟用力打掉手。
虞舟简直大开眼界:“师姐、你、你拉我腰带做什么?”
“上床修炼呗,不然睡觉也行。”岑世闻理所当然道,“这个时候了,你不会想赶我走吧?”
虞舟稳住情绪:“……自然不会,师姐想留便留吧,我去外面榻上便好。”
她想向外走,岑世闻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也去床上,我们说说话。”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朋友之间聊聊天不是很正常?”
虞舟有些怀疑地看她一眼,回忆起上次情形,依旧谨慎地摇头:“师姐说话在外面我也听得见。”
岑世闻不干:“你都要走了不能让我几日?”
虞舟不让步:“师姐若真只想说说话,我在外面也是一样,若不只是想说话,我自然更不能答应。”
至于除了说话还想干嘛,两人都心知肚明。
虞舟想,她可不能放任岑世闻这个坏习惯。
岑世闻舔舔牙齿,忍不住磨了两下。
真难办。
虞舟绕过她,头也不回:“师姐好好歇息,别再乱来了。”
眼见对方毫不留情地离开,岑世闻忽然计上心头,弯着腰作势咳了两声,一副虚弱的样子。
硬的不行,她来软的。
果然,就见虞舟走一半又折回来,神情隐隐有些担忧:“师姐怎么了?”
岑世闻压着声音道:“撞得狠了,气顺不上来。”
“你来……帮我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