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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一个字……

    楚映梦的一句话,让沈瓷和裴珩都尴尬起来,明明事情根本不是这般,被她这么一说,怎么就那么奇怪?

    “其实…”沈瓷想要开口解释,结果才说了两个字,就听见季小将军的声音。

    但楚映梦这会儿脑子里都是这件事,压根就没听见。

    她上下打量着沈瓷,好似要看出个所以然来,惹得沈瓷很是无奈,想解释的心也淡了七八分,出声提醒道,“表姐,季小将军在喊你。”

    沈瓷的声音拉回了楚映梦的思绪,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尴尬的咳嗽了起来,“对,对,他在喊我。”

    季小将军是喊楚映梦去挑花灯的,楚映梦快速的跑了过去,拿起了两盏花灯,颇有些心不在焉的。

    看的季衍疑惑不解,“出什么事了?方才见你在和一姑娘在说话,是你的好友吗?”

    “是我表妹。”楚映梦凑过去,低低的说了一句,季小将军虽不理解未婚妻为何要这么小声的说话,但他想楚映梦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便配合着压低声音,“那是表妹和表妹夫吗?”

    季衍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谁知楚映梦被唬了一跳,声音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什,什么表妹夫,那是我表哥。”

    若非裴珩和沈瓷就在不远处,楚映梦都要惊呼出声。

    但季衍根本没感觉到楚映梦的惊慌失措,反而是摸着下巴开口,“表哥和表妹,天赐良缘。”

    楚映梦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连连反驳,“表哥和我表妹不是那个关系。”

    “那,你表哥喜欢你表妹?”季衍的确不太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但今天这样的日子,一男一女单独出游,他实在是忍不住多想。

    “这…”楚映梦转过头看了裴珩和沈瓷一样,两人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态度看着也没有特别的亲昵。

    她心里头其实也有些奇怪,但实在是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楚映梦一直都觉得,她表哥是没有世俗欲望的一个人,还有阿瓷,瞧着也不像是会喜欢什么人的人,怎么好端端的,这俩人就凑在一块儿了?

    身边还没有别人,思怡裴姝她们呢?还有两个哥哥呢?

    楚映梦满脑子的疑问,想了想又忍不住的转身和未婚夫说话,这一次声音愈发的小了。

    季衍同样配合。

    二人的动作看着其实是有一些奇怪,可谁让沈瓷心虚,便没有去在意他们二人做了什么。

    她忍不住的往周围看了看,想要找寻熟悉的人。

    但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沈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裴世子,你有没有看见思怡她们?”

    裴珩也仔细的看了看,随后摇头,“没有瞧见,也许他们不在此处。”

    “一会儿表姐若是问起…”沈瓷有些为难的和裴珩一块儿窜口供,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新鲜事,对裴珩而言同样如此。

    他虽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可对于沈瓷的要求,却没反驳。

    谁知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商议细节,楚映梦和季衍就走了过来,“表哥,阿瓷,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沈瓷:“……”

    她开始回忆今日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看黄历,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季衍走近后才认出裴珩来,二人都在朝为官,自然相识,只是从前没什么机会熟悉,如今很快就要成为亲戚,自然比旁人多一份熟络。

    只是二人的熟络,也仅限于打招呼的时候,声音温和了一些。

    “裴世子。”

    “季小将军。”

    除此之外再去其他,二人打完招呼之后,就兀自的站在一旁。

    要是先前楚映梦也许还会觉得尴尬,但这会儿她压根觉察不到,只想知道沈瓷和裴珩她们俩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和表哥在一块儿?思怡和裴姝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沈瓷犹犹豫豫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很为难,但裴珩半点都不为难,扯谎的话张口就来,“思怡她们几个说要去看花灯,等不及跑了出去。”

    “思怡要出去看花灯,怎么可能会把阿瓷单独留下?”楚映梦没有那么好糊弄,很快就发现了裴珩话语里的漏洞。

    但裴珩半点不慌,从容应对,“他们出门时点的菜还没上,思怡和景澄等不及,就先行一步。”

    裴珩解释了一句,这理由虽说有一些牵强,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楚映梦又看向沈瓷,沈瓷默默的点头。

    “所以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了你们俩?“楚映梦大概知晓他们俩为何会凑在一起了,这会儿在心里埋怨哥哥和妹妹不靠谱。

    怎么就把沈瓷一个人给留下了?

    “多谢表哥照顾阿瓷。”楚映梦一句话,就将先前那暧昧的气氛消散的干干净净的。

    裴珩心中虽有些遗憾,却也明白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他微微颔首,默认了楚映梦的说法。

    楚映梦虽然想和未婚夫单独相处,但在这儿遇上沈瓷,她也很高兴,便拉着沈瓷一块儿去放河灯,“我和季衍买了许多,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沈瓷这才看见季小将军的手上提着一串的河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当真是应有尽有。

    楚映梦将那一串河灯全拿在手里,大大方方的让沈瓷挑选,怕她没有喜欢的,还想好了后续,“若是没有喜欢的,再去那边买。”

    沈瓷手上还拿着先前的花灯,有一些不方便,裴珩倒是想将那花灯拿过来,又担心会唐突,而沈瓷也不会主动这么做。

    就在此时楚映梦将沈瓷手中的花灯取下来,塞到了裴珩的手里,“表哥,麻烦你拿一下。”

    说罢,就让沈瓷专心的挑选河灯。

    裴珩则在一旁看着。

    季小将军瞧见这一幕也没有去凑热闹,二人也不是什么熟稔的性子,就是站在一旁看着。

    “表姐,会不会打扰到你们?”沈瓷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未来姐夫,心中多少是有有一些歉疚的。

    “怎么会?”楚映梦今日玩的特别开心,何况这本就是偶遇,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她虽然是和未婚夫单独出来的,却一点儿也没忘记哥哥和妹妹们,这些花灯就是给他们选的。

    “这些花灯每个人都有份,阿瓷你来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放河灯。”

    “这个花灯是个思怡选的,这个是给裴姝的,还有这个…”楚映梦高高兴兴的和沈瓷介绍花灯。

    沈瓷有一些心不在焉,她不禁想着表姐难道没有碰上思怡她们吗?

    不是立刻就追出来了?她们几个人到哪里去了?

    好在楚映梦今儿个兴奋不已,压根没发现她的心思不在上头,依旧兴致勃勃的同她介绍,“这上头还可以写字,可以将心愿写上去。”

    在表姐的介绍下,沈瓷那乱糟糟的思绪也没有持续太久,她彻底的被眼前的河灯征服,再没去管别的。

    楚映梦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沈瓷也没推脱,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捧着河灯心情甚好,但沈瓷也没忘记一旁的两人,“季小将军和裴世子,要不要一起?”

    季衍自然是愿意的,见楚映梦不反对,立刻走了过去。

    裴珩同样如此。

    写完之后,几人就将笔还了回去,找了一个地方去放河灯,秦淮河两旁乌泱泱的都是人,沈瓷和楚映梦都没有去和旁人挤的习惯。

    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处拱桥,几人便想着去桥下放灯。

    沈瓷看见裴珩手中的花灯想要拿回来,却被他淡淡拒绝,“我提着就好。”

    “等放完河灯再还给你,不必担心。”

    沈瓷:“……”

    她当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麻烦人而已。

    楚映梦牵着沈瓷的手往下走去,她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沈瓷小心些,就在姐妹俩说话的时候,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闯到了耳朵里头。

    “哥你能不能快一点?这般磨磨唧唧,怪不得我们找不到姐姐。”这是楚思怡的声音,沈瓷一抬头,就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四个人踏上了拱桥。

    “怎么就跟我有关系?还不是你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的。要不然我们早找找人了。”

    这是楚景澄反驳的声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气恼的说道,“要不是你非要去吃那小馄饨,我们就不会把人跟丢。”

    那声音由远及近。

    还夹杂着裴姝和楚修筠劝解的声音,“思怡,你走的慢一点,小心摔跤。”

    “二表哥,你别和思怡计较。”

    “哪里是我要和她计较?是她非要找我的麻烦。”楚景澄那是半点亏都不吃,两人走了一路,吵了一路。

    眼看几个人越走越近,沈瓷忍不住的想要出声提醒。

    楚映梦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躲在了一旁。

    沈瓷:“……”

    这…只能让表哥他们自求多福了。

    楚思怡和楚景澄吵的厉害,两人骂骂咧咧的,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桥那头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未来姐夫和自家表哥。

    “表哥?”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裴珩忍不住的想揉额头。

    “表哥你怎么和季小将军在一处?你们遇上了?我姐姐呢?”楚思怡飞快的开口追问。

    裴珩没有说话,季小将军也是笑而不语。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裴姝记挂着沈瓷,问了一句沈姐姐在何处。

    裴珩这才有了要回应的心思,他指了指一个角落,众人回神的看过去。

    瞧见了楚映梦和沈瓷。

    所有人:“……”

    所以他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全部都被听到了是吧?

    楚映梦拉着沈瓷走了出来,视线在众人脸上挨个扫过,“一路跟着我的?”

    楚思怡:“……”

    她忍不住的去瞪楚景澄,楚景澄也很无辜,“你看着我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是你方才说漏嘴的。”

    二人说着话又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厉害,一些楚映梦原本不知道的,全部都被她们自己给抖了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给自己挖坑。

    边上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让楚映梦听的清清楚楚,“倒也是难为你们了。”

    楚思怡&楚景澄:“……”

    大意了。

    “跟了多久了?”楚映梦气呼呼的问道,这一问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但楚映梦很快就反应过来,转身看向裴珩,“所以表哥你是因为他们几个跑出来跟踪我,才带阿瓷出来玩的,是吗?”

    裴珩:“…咳。”

    扯谎被发现,饶是裴珩也有一些尴尬,他淡淡别开眼没有应声。

    “什么?”楚思怡原本被姐姐发现在一旁装鹌鹑,听到这里立刻就不干了,冲着裴珩嚷嚷道:“表哥你居然带表姐出来玩,不带我们?”

    楚思怡此话一出,楚景澄也是一脸谴责的看过来。

    惹得裴珩忍不住的摁住额头,弟弟妹妹实在是有些不太聪明,这可如何是好?

    他又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心中多少还有点安慰,好歹不是每一个都不聪明。

    裴珩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楚映梦没法拿裴珩怎么样,便去瞪沈瓷,“你还同她们一块儿瞒着我?方才是想给她们通风报信的是吗?”

    一番话说的沈瓷也不敢开口,乖乖的站在一旁,楚思怡一人做事一人当,同姐姐说和表姐没关系,表姐才没跟着来。

    “一边待着去,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还有你们几个,跟着我是想做什么?!”楚映梦气呼呼的看着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倒也不推脱,一个个站在她面前道歉。

    楚映梦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数落了一通之后就不再计较。

    楚思怡见姐姐不生气,很快就腻歪上来,“姐姐你和表姐在做什么?是放河灯吗?这是哪儿买的呀?”

    “在另一边买的。”楚映梦没和他们生气,指了指季衍手上的花灯,“给你们都买了,自己去选。”

    楚思怡拉着裴姝的手就去选了起来,楚景澄倒是矜持,但很快就矜持不起来,因为妹妹虽然爱跟他吵架,可做什么都不会忘记他。

    只见楚思怡拿着两个花灯走了过来,递了一个给楚景澄。

    “就是这儿没有笔,写不了字。”楚映梦有些遗憾的开口,早知会遇上他们几

    个,她就将那笔也一起买下,如今全是麻烦。

    “我这里有。”楚修筠的声音响起。

    楚映梦和沈瓷都看了过去,二人颇为疑惑,都想知道楚修筠怎么出来玩还要带一支笔。

    楚修筠被她们看的有些脸红,轻轻的咳嗽了声,“是方才路过书铺的时候买的。”

    明明是出来跟踪人的,结果一个时不时要买些吃的,一个要买些好玩的。

    楚修筠也不例外,竟去逛了书铺。

    怨不得她们会跟丢了人。

    倒是裴姝正常一些,但裴姝本就是陪着思怡出来的,自然没有非要跟上去的执念,于是乎事情就变成了这般。

    “成吧。”楚映梦妥协了。

    楚修筠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块墨,原本是瞧着合适才买的,谁知竟用在了这上头。

    此处没有砚台,却有随处可见的石头。

    几人便在石板上研了墨,找了处空旷地方写下心愿。

    虽然有些狼狈,但每个人都很开心,那只笔在人群中传递着,期间还夹杂着笑闹声。

    就连原本站在一旁的季小将军和裴珩也被拉了过来,一起放河灯。

    谁也没有落下。

    沈瓷手中的河灯被她捧了许久,河灯被放到水里的时候,裴珩不经意的一瞥,瞥见了沈瓷的花灯,看见了上头的字。

    上头有她的愿望,也有她的名字。

    他发誓,自己当真不是刻意去看。可在这不经意间,他看见了沈瓷的名字。

    裴珩的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一个字。

    和他当日在纸上圈出来的那个字一模一样,瓷。

    的确很适合她。

    第32章 第32章牡丹花的发簪

    花灯顺着河水慢慢的远去。

    沈瓷看着那河灯,双手合掌虔诚的祈祷着,她的河灯上写着平安喜乐四个字,小小的又切合实际的愿望。

    那支笔最终传到了裴珩的手中,他却不知要在这上头写下什么,心中的愿望不足以为外人道,无法宣之于口,可若是什么都不写,也会被人追问,裴珩望向手中空白的河灯,凝神片刻写下了平安二字。

    随后写下落款。

    平安喜乐是更好的寓意,但裴珩心虚,不愿旁人有所联想,更不愿沈瓷为难。

    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也不愿。

    裴珩将自己的河灯放在了沈瓷的边上,河灯摇摇晃晃的顺着水流往下,跌跌撞撞的靠近,然后又飘远。

    他原本不是什么悲秋伤月的人,这河灯也代表不了什么,可裴珩就是瞅着那渐行渐远的河灯不顺眼,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只是他到底没能将自己说服,想着何日有空去青莲寺拜一拜才好。

    那支笔最后又回到楚修筠的手中,但河灯还有许多,他们也没想着浪费,就将这些河灯全部给放完了。

    上头写的心愿五花八门,楚思怡一人占了三个灯,还替沈瓷也抢了一个,“表姐,这里还有一个给你。”

    沈瓷没有拒绝楚思怡的好意,将河灯捧在手心里,写上愿望之后又放走了一个。

    楚思怡瞧见这一幕很是心满意足,果然还是表姐懂她。

    秦淮河上都是各色各样的花灯,她们几人占据一隅之地,自得其乐,久久都不愿离开。

    笑闹过后楚思怡还惦记着未曾吃上的晚膳,非要回去吃那一顿招牌菜,好在裴珩和沈瓷出来的时候留了小厮在那处,这会儿过去也不会没有位置。

    因为中途遇上,楚映梦和季小将军也被拉着一同前往,厢房够大,多两个人也能够坐的下。

    虽说大家方才都在一处放河灯,当时气氛极好,可彼此都不熟悉,季衍起初还有一些拘谨,但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全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些。

    他们几个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他,到了地方之后就各自忙碌起来,厢房里吵吵闹闹的,同先前在河边没什么区别。

    季衍家中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即便除夕夜凑一块儿也没有那么热闹。

    他觉得新鲜。

    又因为是未婚妻的家人,这会儿默默的在一旁认着人,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楚映梦见状就在一旁给他介绍着。

    “那是我妹妹和二哥。”

    楚映梦指着楚思怡和楚景澄说话,那俩就如同前世的冤家一般,好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吵了起来,明明还差个几岁,瞧着却像是一般大。

    楚映梦有时候也觉得疑惑,就连祖母和母亲也想不明白,后来还是阿瓷一语道破天机,一个未及笄,一个未及冠,都还是小孩子。

    楚映梦听见这话的时候笑得乐不可支,结果阴差阳错被思怡和景澄知晓,兄妹俩一块儿生了沈瓷的气。

    气了好几日。

    还是沈瓷赔礼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那是我大哥和表哥。”

    季衍顺着楚映梦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楚修筠和裴珩坐在一处,楚修筠的神情有一些严肃,二人定亲之后,季衍其实就清楚的知晓未婚妻家中有什么人,严格来说,楚修筠应当是楚映梦的堂哥,可她好似并没有要区分的那么明白。

    平素称呼也都是大哥。

    季衍默默的记在了心里头。

    “那两个都是表妹。”楚映梦笑着介绍过去,自此,季衍总算是将人给认全了。

    “逢年过节时,应当很热闹。”

    楚映梦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季衍,心说以后会更热闹的,只是这些话当着季衍的面说出来未免轻浮,楚映梦全部都藏在了心里。

    另一边,沈瓷和裴姝两个在看花灯,裴姝一直在夸那盏灯好看,“沈姐姐,这花灯是买的吗?”

    裴姝明知故问,据她所知,这样特殊的花灯基本都是店家当做彩头来吸引客人的,而且花灯越是漂亮,那灯谜就越难。

    沈瓷轻轻的摇头,告诉裴姝这花灯是裴珩赢来的,“那谜面太难,我猜不出来,若是没有裴世子在,只怕这花灯就要落入旁人的手中。”

    裴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哥哥他特别的厉害,沈姐姐,若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你想要什么花灯直接说,别客气。”

    “哥哥一定能够赢过来。”

    “这…”沈瓷想说不必这般麻烦,但裴姝已经想到了来年的元宵,告诉沈瓷上元灯会还有礼部举办的赛事,有一年魁首的奖品是一盏特别漂亮的花灯。

    那盏灯在裴姝的房里,同样也是裴珩赢来的。

    “哥哥特别的厉害,许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裴世子很疼爱你。”沈瓷由衷开口,岂料裴姝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哥哥他才没有什么兄妹情,那是我答应将半年的月钱给他买砚台,他才愿意去参赛。”裴姝气鼓鼓的,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哥哥给卖了干净。

    这才七夕,就已经想到了来年的元宵。

    看着沈瓷,又不经意的去看了一眼哥哥,心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她倒是要看看哥哥是不是要沈姐姐半年的月钱。

    沈瓷没有拒绝裴姝的好意,却也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说起了别的将这话题带过,今日于她而言已经是幸运,至于来日,等到来日再论也不迟。

    再热闹的日子也有结束的时候,纵使楚思怡依依不舍,她们也到了回府的时辰,裴姝和裴珩的态度一致,要送她们回府,季衍自然是要送未婚妻的。

    楚修筠本不想麻烦,但拗不过裴珩和季衍,最终妥协下来。

    待到几人回府时已经接近子时。

    裴氏派了人在外头守着,见他们都平安归来便放了心,也没去计较他们晚归,毕竟都是有分寸的孩子,用不着她日日提醒。

    沈瓷今日走了许久,累的也够呛,秋叶冬竹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她险些睡过去,结果刚躺下还没有一刻钟,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表姐,我今儿个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沈瓷没有犹豫,起身将楚思怡放了进来。

    她们俩时常喜欢过来和沈瓷一起睡,这会儿熟门熟路的窜到了床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躺好,却没曾想一抬眼就看到了那盏漂亮的花灯。

    “表姐,这个花灯好漂亮,是在什

    么地方买的?”

    沈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后阖上了眼睛回应道,“这花灯是今日猜灯谜的时候赢来的。”

    “原是如此?表姐你可真厉害,这些灯谜都特别的难,我就从来没有猜中过。”楚思怡满脸的崇拜。

    沈瓷有些不好意思,告诉楚思怡那是裴珩赢来的。

    “表哥?”楚思怡的声音冷淡了不少,那兴奋和崇拜也都消失不见,“嗯…这花灯当真漂亮。”

    沈瓷自然能听出楚思怡话语里的冷淡,开口为裴珩辩解,“那灯谜好难,看上这个花灯的人不在少数,但唯有裴世子猜出来了。”

    楚思怡这会儿对灯谜难不难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毕竟裴珩赢了并不稀奇,让她好奇的还是表哥竟然会去猜灯谜,“表哥以前从不帮我们,他说我们要学会自己思考,若是猜不出,就证明这花灯和我们没有缘分。”

    “什么?”沈瓷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思怡,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表哥好端端的怎么转性了?”楚思怡嘀嘀咕咕的开口,但沈瓷也没有多想,她见过裴珩和两位表哥之间的相处,猜测是因为他们更亲近一些的缘故。

    “许是裴世子人好。”

    楚思怡听见这话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看了一眼表姐,心说表姐到底对她表哥有多少误会?怎么会觉得表哥人好?

    “表姐,大晚上的,我们别说这么吓人的话。”楚思怡非常认真的开口,“我担心我晚上会睡不着。”

    沈瓷:“……”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一回是楚映梦的声音,“阿瓷,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沈瓷听见动静,立刻就要去开门,结果还没下床,就被楚思怡给拽住,她坏心眼的冲着沈瓷摇头,悄悄的说道,“别让她进来。”

    沈瓷看了一眼楚思怡,揉了揉她的头发哄她,“晚上还凉呢,姐姐站在外头若是染上风寒怎么办?”

    楚思怡听见这话立刻就松了手,若非表姐已经先行一步,她都要亲自去开门。

    沈瓷打开门之后楚映梦立刻就窜了进来,边走边问,“阿瓷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沈瓷错开了身,楚映梦看到了床上的另一个人,“…你怎么在这里?”

    楚思怡有一些不服气,“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

    楚映梦不太想搭理她,自顾自的找到另一个位置躺下,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留出中间的位置给沈瓷。

    沈瓷也早已经习惯,认命的睡了下去。

    结果还没等她躺好呢,楚映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瓷,这花灯好漂亮,你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沈瓷:“……”

    她看了一眼表姐和表妹,有些无奈她们为何是一前一后的过来,这一模一样的问题,她都要回答两回,“是今日猜灯谜赢来的。”

    沈瓷本以为回答完就没无事,谁知姐妹俩的想法是一样的,先是夸赞了沈瓷,在得知花灯是裴珩赢来的之后,那语气就冷淡了不少。

    沈瓷:“…其实,这灯谜真的很难。”

    但无论沈瓷怎么解释,姐妹俩都不为所动,并且一直觉得若是裴珩的话,赢不下来才是奇怪的事情。

    “不过表哥怎么忽然转性了?”

    沈瓷:“……”

    她已经不怎么想说话了,为何连这些话都一样?

    楚映梦不知沈瓷为何沉默下来,倒是楚思怡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别问了,方才我也这么问,表姐还说是因为表哥人好。”

    听到这一句“人好”,直接轮到楚映梦沉默,她看了一眼沈瓷,总觉得沈瓷是被蛊惑了,“阿瓷,这么吓人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楚映梦说的无比认真,岂料她跟刚说完,楚思怡就笑的乐不可支。

    沈瓷原本还想忍耐的,但忍耐的着实辛苦,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表姐表姐,你和表哥今日还去了何处?”

    “今日?”沈瓷也没想要瞒着表姐和表妹,见她们问起就将今日的事情和盘托出,无论是捡到了孩子,还是去看了烟火都没有任何隐瞒。

    “那孩子当真是幸运。”

    “是,裴世子也这般说。”沈瓷没由来想起裴珩戳小姑娘脸颊的事情,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裴世子还抱了他一路,委实有些辛苦。”

    她说的坦然。

    楚思怡没当一回事,但楚映梦今日可是亲眼目睹表妹和表哥一块儿出现的,原本也不会多想,因为季衍的一句“表妹和表妹夫”让她整个人心里毛毛躁躁的。

    这会儿见着沈瓷笑,便忍不住问了起来,“阿瓷。”

    “嗯?”

    “我有话要问你。”楚映梦的声音正经许多,沈瓷原本还懒懒散散的,听见表姐的话,也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怎么了?”

    “你觉得我表哥是一个怎样的人?”

    “裴世子?”沈瓷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见表姐一脸的认真,便仔细的想了起来。

    “裴世子,温和知礼,博闻广记,俊逸端方…”沈瓷找出了不少好词来夸赞裴珩,楚映梦越听越觉得熟悉,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

    “我知道别人是怎么夸他的,我就想知道阿瓷你是怎么看待的。”楚映梦很紧张,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紧张什么。

    她面上一脸的平静,可藏在被子里的手早就已经攥的紧紧的。

    “我?”沈瓷心说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着实有些疑惑,像是没弄明白表姐为何会这么问。

    对于她而言,裴珩就是自己表姐的表哥,同样的,对于裴珩来说,她也就是他表妹的表妹。

    若不然,今日何必这么照顾自己?

    “裴世子,是个温和的人。”沈瓷因为表姐的缘故,认真的想了想,最终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谁知楚映梦和楚思怡是彻底的睡不着了。

    她们俩怎么都没想到,沈瓷竟然会这么以为。

    要知道,除了沈瓷,还从未有人这般的评价过裴珩,便是裴姝都不曾觉得她哥哥是个温和的人。

    楚思怡只觉得表哥惯会骗人,这一回将表姐给骗到了,但楚映梦不一样,她心中满是纠结,看着沈瓷欲言又止。

    偏偏沈瓷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在疑惑她为何有此一问,若是再问下去唯恐表妹误会。

    这般情况之下,楚映梦自然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将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咽了下去,思索了许久后,自己同自己和解。

    她想,她总能够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

    七夕过后,她们几人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楚映梦会时不时的收到未婚夫送的东西,而季小将军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知晓楚映梦对自己的这几个妹妹们是什么态度。

    他送东西来府上时,也会准备沈瓷她们几人的。

    就连远在永宁侯府的裴姝也没落下。

    为此,季小将军在一众妹妹们的心中,风评节节攀升。

    惹得楚家兄弟频频皱眉,二人在裴珩面前抱怨,本以为表哥会嫌他们多事,殊不知裴珩也挺烦这事。

    只是裴世子到底沉得住气,没挂在脸上。

    但这只是表面而已,回到府上之后,便命人将搁置在书房里的簪子送往忠毅伯府。

    竟是连理由都不曾编造。

    沈瓷她们最近收礼物都快要收到手软,这会儿收到裴珩送来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惊讶。

    “表哥怎么忽然送我们东西了?”楚思怡有些奇怪的嘟囔着,她打开了自己的盒子瞅了一眼,发现是一支发簪,上头是牡丹花的样式。

    楚思怡看完后就想去看沈瓷的,沈瓷正在整理绣线,盒子就放在一旁,她伸手就能够打开,即便她知晓自己直接打开表姐也不会介意。

    但楚思怡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沈瓷忙完。

    沈

    瓷见状便让楚思怡帮忙打开,“你打开瞧瞧是什么。”

    楚思怡听见这话便没了顾虑,高高兴兴的拆开,“也是牡丹。”

    里头的发簪同样是牡丹的,只是款式有些许的不同。

    “牡丹?”沈瓷就着楚思怡的手仔细的看了看,发簪做的很精致,牡丹也雕刻的栩栩如生,瞧着就是价值不菲的模样。

    但沈瓷的注意力不在价值上头,她只是看着牡丹有些疑惑。

    怎么偏偏是牡丹?

    “表姐,我怎么觉得你这一支比我的好看?”

    楚思怡的声音拉回了沈瓷的思绪,她放下手中的丝线,将两支发簪摆在一起,也没看出来到底哪里好看了些,不都是牡丹吗?

    “你这见天觉得别人手中的东西更好一些的毛病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楚映梦无奈不已,她话虽如此,可瞧见楚思怡手中的发簪,也不得不承认妹妹说的没错。

    虽然都是牡丹,可怎么看都是沈瓷的那支更精致。

    楚思怡不大高兴的看着姐姐,还有些委屈,“我说的本就是事实,你看嘛。”

    楚映梦:“……”

    这事儿,要她怎么说才好?

    “表哥一个男子,怎么知道首饰好看还是不好看?随便选的吧。”楚映梦开始给裴珩找借口,说着说着又将自家哥哥给拉出来。

    “大哥和二哥送的那些首饰,有几件是好看的?”

    “说的也是。”

    楚思怡单纯,很快就被哄了过去,沈瓷完全在状况之外,她是真的觉得牡丹的首饰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秦月的缘故,沈瓷对牡丹的感观非常复杂,任谁被迫戴了一年的牡丹首饰,都会失去鉴赏能力的。

    横看竖看,不都是牡丹吗?

    楚映梦:“……”

    她要冷静,必须要冷静,也许是自己想的多了些。

    楚映梦忽然想见一见裴姝,到底是不是刻意挑选的,总能够看出来。

    裴珩并不知晓自己送出去的簪子惹出了那么多的插曲,他只是忽然间想到当初沈瓷及笄宴之前的事。

    当时的他,怎得就这般吝啬?

    到如今变成了遗憾。

    第33章 第33章娘要给阿瓷定亲,人选就是韩……

    七夕过后,她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楚映梦还没来得及去永宁侯府看一看裴姝的发簪,家中就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裴氏意欲给沈瓷定亲,也已经选好了人选,这会儿在问沈瓷的意见。

    这件事楚映梦是不知晓的,但楚思怡知道,甚至还很高兴的跑过来告诉姐姐。

    若是几个月前,楚思怡肯定不会那么高兴。

    她原本也是不待见姐夫的,但谁让季衍这个未来姐夫做的实在是太好,他让楚思怡明白,姐姐成亲之后她不是失去了姐姐,而是多了一个姐夫可以一起玩耍。

    对于楚思怡而言,这才是最要紧的。

    楚思怡见的人少,瞧见季衍如此,总以为未来的表姐夫也是如此,这才高高兴兴的过来告诉姐姐,她马上又要有一个姐夫了。

    “什么?”楚映梦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对劲起来,娘要给阿瓷议亲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都还没有成亲,为何要这么着急?

    “思怡,你跟姐姐说清楚,娘是怎么告诉你的?”楚映梦很是紧张,声音都不知不觉的大了一些,将楚思怡吓了一跳。

    “我…我…”

    楚映梦见状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她稳了稳心神,开始哄人,“你别着急,慢慢说,是姐姐不好方才太过着急。”

    楚映梦牵着妹妹的手回到住处,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才知并非是母亲告诉她的,而是她过来的时候偷听到嬷嬷和娘亲说话才知晓。

    “我去的时候表姐还没到正院。”

    楚思怡将话说的明明白白,她原本也不会撞上,只是恰好今日要去给祖母请安,她便想着顺道去给母亲请安,才这么巧遇上了。

    “姐姐,怎么了?表姐成亲不是好事吗?”楚思怡不知姐姐为何这般的烦躁,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若是从前楚映梦当然觉得这是好事,但是现在…

    她明明告诉自己,心里那虚无缥缈的念头是天方夜谭,可楚映梦总是没有办法忽略掉这个念头。

    偏偏,她谁都不能告诉,谁都不能提。

    以至于只有自己一人烦恼。

    “也不知道母亲给阿瓷选了什么人家,思怡,要不你再去墙角跟蹲着,听一听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楚映梦这会儿已经病急乱投医,什么话都脱口而出。

    结果却看见楚思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想阿瓷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吗?”楚映梦有些激动,“这嫁人总要知根知底的才好。”

    若是她表哥就更好,表哥那般的人,就很合适。

    楚映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思怡连忙安抚着快要气的语无伦次的姐姐,认认真真的告诉她,“我们也不用去蹲墙角,等会儿表姐出来,直接问不就好了?”

    楚映梦:“……”

    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楚映梦和楚思怡一块儿等了许久,原本这个时候楚映梦应该要绣嫁衣才对,但她心绪不宁,什么都做不了,楚思怡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姐姐。

    二人就坐在一处枯等。

    过了一个时辰,沈瓷才从正院出来,才刚出正院,就被早早等候的丫鬟请到了楚映梦的住处。

    沈瓷有些不明所以的走了进来,“表姐,你找我?”

    楚映梦重重的点了头,也没想着迂回而是开门见山的问她,“阿瓷,母亲找你所为何事?”

    这话问的其实有一些唐突,但楚映梦此番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何况沈瓷根本不会计较,她看着表姐和表妹,将此事和盘托出。

    “舅母给我看了不少的画像,说是要给我议亲,问我是何看法。”沈瓷语气淡淡,正如楚思怡所言,只要她们问,她就一定会回答,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事实上,舅母虽然给了她许多的画像,但舅母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沈瓷今早如同往常一样去正院给舅母请安,但见舅母并没有在算账,反而是拿出了一堆卷轴,亲切的招呼她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今日倒是听话了些,没有一大早就过来。”裴氏笑着开口。

    先前因为沈瓷总是一日不误的过来请安,裴氏还曾特意的提过,让她不用每次都来,“夏日还好,冬日也是如此那得多冷?”

    这些话,沈瓷时常都会听到,她知道舅母是真心关心她,但她也是真心侍奉。

    “舅母这儿有许多的好茶,我给舅母泡茶的时候还能尝一尝,别处可没有的。”沈瓷嘴甜的哄人。

    裴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几罐子茶叶,哪里就这般的稀罕?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好。”

    沈瓷却摇头,说姐姐妹妹都没有,若单单她一个人有也不好。

    说来说去,沈瓷都没有应下裴氏的话。

    无论裴氏怎么说,沈瓷依旧风雨无阻,裴氏没有法子,只能吩咐丫鬟好好的伺候,若是遇上刮风和下雨,便会早早差人候着。

    冬日严寒,也会命人早小半个时辰隆起火盆。

    后来裴氏就告诉沈瓷可以晚些时候过来,不用成日里那么早起,但大多数时候沈瓷都是不听话的。

    “你来金陵也已经三个年头,一转眼就长大了。”裴氏看着沈瓷,总会恍惚想起小姑子还在府上的时候,她们姑嫂相处的一直都很融洽。

    小姑子出嫁时,裴氏根本就舍不得,后来听闻噩耗,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些年她看着沈瓷长大,如今见她和母亲愈发的相似,心中又怎能不感慨。

    “承蒙舅母多番照拂。”沈瓷由衷开口,心里

    满是感激。

    裴氏却没有居功,“我时常忙碌,当真没有照拂你什么,阿瓷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我和你舅舅都很是安慰。”

    裴氏其实极少说这些伤感的话,只是她想起今日要和沈瓷说的事,有些情绪便怎么都止不住,就忍不住的多说了些。

    这情绪裴氏没有掩饰,沈瓷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同。

    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舅母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不怪她如此,到伯爵府的每一天,沈瓷都会告诉自己,要谨慎些,乖巧些,不能给舅舅舅母添麻烦,更不能恃宠生娇。

    裴氏将桌上的卷轴递给沈瓷,告诉沈瓷这些都是替她选的夫婿。

    沈瓷看着那一堆,差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裴氏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只让她将卷轴打开细细的看起,上头五花八门,无一例外都是一些适龄的男子,边上还有基本的信息。

    写着名字和年纪,还有些简单的写了身份。

    沈瓷粗略的看了过去,大致有了些数。

    “阿瓷觉得,哪一个好?”裴氏问的直白,起初也很担心自己这么直白的问话会不会不合适,但张嬷嬷告诉她一视同仁便是。

    怎么问二姑娘的,就可以怎么问沈姑娘。

    沈瓷方才粗略的看过,根本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几个姓氏,此番见舅母问起,也是一脸的茫然。

    “舅母觉得谁更合适?”

    沈瓷询问裴氏的意见,于她自己而言,对未来的夫婿当真是没有什么感觉,她不像表姐,可以自己选择。

    也不像思怡,心中有一个能够牵挂的人。

    婚事对于沈瓷而言,只不过是一种希望,曾经她的家在平江,有她的爹娘,后来爹娘没了,沈瓷的家也没了…

    在金陵,舅舅和舅母都对她极好,外祖母也对她诸多偏爱,更别提姊妹们对她的关心。

    但即便如此,沈瓷也知晓,这不是自己的家…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寄居此处。

    沈瓷的心中,也一直期待着可以成亲,那样她就能够拥有自己的家,但她也知道凡事不能强求。

    曾设想过无数回,却没曾想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舅母私心里觉得,韩嵩最合适。”裴氏将韩嵩的画像取了出来递给她,上头的人丰神俊朗,周身满是书卷气,沈瓷方才粗粗的扫了过去,对他倒是有一些印象。

    “韩公子家中唯有一个寡母,父亲于两年前去世,他原本今岁也是要去科考的,却因为守孝的缘故耽误了,舅母着人打听过,都说他文采斐然,虽比不上裴珩,但比起修筠和景澄,还是绰绰有余。”裴氏并非是刻意抬举韩嵩。

    只因事实如此。

    嫂嫂更是搜罗过他历年的功课,绝非是个花架子。

    “韩家原本也是士族,只是家道中落,又因为祖父被贬了官,才会如此…”裴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都说给沈瓷听。

    沈瓷对韩嵩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舅母说的话她却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韩夫人我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听说也是个极好的女子。”裴氏说这句话实在是太含蓄了些,哪里是接触的不多,分明是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接触不到韩嵩的母亲。

    所有的说法也不过是打听来的。

    能将孩子教育的这般优秀,想来母亲也是不会差的。

    “舅母若觉得合适,就依舅母的意思。”沈瓷回答的很认真,字字句句皆是心里话。

    但裴氏却有些愁容。

    她先前替楚映梦相看人家的时候,楚映梦那是见这个不满意,又看那个不满意的,惹得裴氏头疼不已,如今见沈瓷乖乖巧巧,她本应该欣慰。

    结果欣慰不见得有多少,反倒是生出不少的心疼。

    “阿瓷若是不喜欢,我们慢慢挑就是。”裴氏原先觉得韩嵩合适,但这会儿却怎么看都不顺眼起来,她的外甥女长得花容月貌,又这般知书达理乖巧可人。

    怎得就不能慢慢的挑了?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和成安伯府的婚约也是爹娘定下的,如今爹娘已不在,承蒙舅母愿意替我张罗,自然也请舅母做主。”沈瓷尚不能分辨喜欢和不喜欢。

    她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些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舅母是不会害她的,选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差。

    裴氏见她这般说起,心中怜惜更甚,“若是你觉得合适,那舅母就再让人仔细的去打听一番,过几日要还是不曾改变主意,我便请韩夫人出来见一见。”

    “舅母想着找个时间,让你和韩嵩见一见,若你觉得他尚可,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裴氏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沈瓷倒是不反对,说都凭舅母做主。

    等到沈瓷走了以后,裴氏才对着张嬷嬷说出自己心中担忧,“我瞧着阿瓷像是还未开窍…这会儿若贸贸然的定下婚约,待到日后她会不会…”

    “夫人,话可不能这般说,世人定亲大多都是盲婚哑嫁,二姑娘和季小将军不过是因为同在金陵,彼此曾见过,何况夫人您心善,不愿二姑娘嫁一个全然不喜的人,才会如此。”张嬷嬷分析的头头是道。

    事实也是如此,谁家定亲不是选的父母看中的人选。

    “依奴婢愚见,表姑娘若是不开窍,也许是一件好事。”张嬷嬷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事儿没有见过?

    世间男女,大多都是普通人。

    情情爱爱的事儿,皆是虚妄,实在是惹人烦恼。

    “夫人替表姑娘寻个好人家,只要对方人品过得去,家中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有您和二爷在,还有谁能欺负得了表姑娘?”

    “何况夫人不是还给表姑娘置办了不少的产业,有这些傍身,不担心姑娘未来过得艰难。”

    裴氏想的是沈瓷是否愿意,可张嬷嬷想到的却是更实际的事儿。

    “表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还有两个哥儿关系都融洽,兄弟姊妹们相互扶持,也怕不姑娘被人欺负。”张嬷嬷轻声安慰。

    这些事裴氏当然也想得到,她只是心疼沈瓷。

    这般的阴差阳错,婚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妹妹和妹夫还在,阿瓷又怎会落到这般近况?

    她想嫁给谁又嫁不得呢?

    韩嵩不差,但在裴氏和楚恒的眼中,却是将就。

    沈瓷已经清醒的接受这般落差,但不能接受的大有人在。

    往远了说有楚老夫人和楚二爷夫妻俩。

    往近了说便是楚思怡和楚映梦。

    二人听完之后,眉头一个皱的比一个厉害,“这韩嵩是什么人?怎么就没听过?”

    也没听说有哪家的青年才俊叫这个名字的。

    “我们不知道,也许哥哥他们知道。”楚思怡认真开口。

    “那我们去找哥哥他们问问?”

    姐妹俩说着说着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问,但还没走两步就被沈瓷给拦住,“表姐,思怡,这八字还没一撇,舅母说还要在打听打听的。”

    “不着急的,况且也没确定就是这一个。”

    “母亲都已经特意提起,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人,怎么能光光母亲去打听,我们也要去打听一番才行。”楚映梦这会儿压根就不淡定。

    楚思怡年纪还小,不太清楚,但楚映梦年纪可不小,她没怎么听过这名字,就代表这人压根就没有和她们出席过同一场宴会。

    这般人家…应当,应当…家境不好。

    那阿瓷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

    楚映梦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着急的不行。

    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瓷和楚思怡就去了书房,她今儿个必须要弄清楚,这韩嵩到底是个什么人。

    *

    楚修筠和楚景澄这会儿正在写功课。

    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最近就跟疯了一般,时不时的给他们布置课业,他们要应付学堂的课业已经很是吃力,回到家中还有。

    只可惜二人想抗议也抗议不成。

    家中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

    这会儿听到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心情甚是烦躁。

    “谁啊,在外头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我和大公子正在看书吗?”楚景澄骂骂咧咧。

    结果那脚步声越来

    越近,没一会儿功夫门就被撞开,楚景澄本以为这般冒失的人会是思怡,谁知定睛一看居然是楚映梦,身后还拖着两个。

    那俩估摸着是一路被拽过来的,这会让还没缓过神来,捂着胸口喘气。

    “映梦?”楚景澄傻了眼,“怎么是你?”

    不怪楚景澄失态,就连楚修筠也满是惊讶,“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那么着急过来?”

    “思怡去关门。”楚映梦自己也累得够呛,但还能撑得住,这会儿还记得吩咐妹妹。

    但楚思怡是真的没了力气,不住的摆手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修筠见状过来关了门,无奈道,“先坐下歇一歇,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用跑的?”

    “大哥二哥,你们知道韩嵩是什么人吗?”楚映梦开门见山的问道,一边问还一边喘着。

    看的楚景澄一脸担忧,连忙去倒了三杯水过来。

    “快歇一歇。”

    茶水有些凉,楚映梦一口喝干,将茶杯一放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们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先前在书院的同窗,不过我们不太熟悉。”楚景澄随意的应付了一句。

    全然没放在心上,更是不能理解楚映梦为何会问起这些。

    “倒是,学问不错。”楚修筠中肯的说了一句。

    他们对于韩嵩的所有记忆均来源于此。

    楚映梦气鼓鼓的看着他们,告诉两位哥哥,母亲打算替沈瓷择婿,而这人选就是韩嵩。

    “什么?”

    “有这回事?”

    这会儿轮到楚修筠和楚景澄不淡定了,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沈瓷看着他们几个,只想捂着自己的耳朵,她不是说了吗?

    还不确定呀。

    第34章 第34章沈姑娘应当好好的看一看眼睛……

    楚修筠和楚景澄一个比一个不淡定,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反而是吓了楚映梦一跳,她起身走到外头,吩咐人离得远些,后又派楚修筠的小厮守在外头,不准任何人过来。

    做完这一切才回到屋子里。

    看向气恼不已的两位兄长,心中冷笑不已,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受不住了?

    刚才谁劝她来着?

    这会儿怎么不劝一劝自己。

    楚二姑娘在心里腹诽完之后,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阿瓷,难道你答应了?”楚修筠沉不住气,径直跑到沈瓷的面前来问个究竟。

    沈瓷忍不住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小声抱怨,“大表哥,你轻一些。”

    楚修筠心说都到这时候了,他哪里还能够顾得上这些?可当着沈瓷的面,到底是冷静了些,“那韩嵩,那韩嵩…”

    他试图委婉的告诉沈瓷,韩嵩家中的情况,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那韩嵩家道中落,如今家中也不知是什么光景,若是和他定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楚修筠还有些犹豫,但楚景澄却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楚映梦虽然觉得二哥说话太直,但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实则她也是这么想的。

    “舅母只是同我说了这件事,尚未确定。”沈瓷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对于表哥和表姐说的话,她也没有任何的反感。

    她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

    “阿瓷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

    几个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沈瓷,看的沈瓷都有些恍惚,她看着表姐和思怡,又看了看两位表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几人正在紧张着,结果却遇上沈瓷这样的反应,一个两个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阿瓷?”

    “嗯。”沈瓷低低的应了声,看着几人又忍不住弯了弯唇,几人就更加懵了,好在沈瓷还有一些分寸,笑了没一会儿就开口解释,“寻常女子议亲,都只是同姐姐妹妹商议,可我不一样,还有哥哥们可以出谋划策。”

    “这般想着,倒是觉得我很幸运。”

    沈瓷浅浅笑起,几人听完之后却有些气恼。

    “阿瓷!”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几个人气呼呼的瞪着她,沈瓷轻轻的咳嗽了声,“舅母说韩嵩是个不错的人,虽说清贫些,但人踏实上进。家中唯有一个寡母,也不是喜欢生事的性子。”

    “你的意思是当真觉得这韩嵩不错?”楚映梦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沈瓷不知表姐的反应为何会那么大,她轻轻的点了头,“舅母选中的人,不会差的。”

    众人:“……”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母亲后面还说了什么?”楚映梦直勾勾的盯着沈瓷,其余三人也是一样的态度,若非楚映梦快了一步,他们就要自己问了。

    “舅母说再派人去打听打听,若我觉得合适,她就约韩夫人相见。”沈瓷对于他们几人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将裴氏的打算也说了出来。

    “舅母说日后有机会,便让我同韩嵩见一见。”

    如果她觉得合适,这亲事多半就成了。

    裴氏的打算沈瓷都能够明白,何况是亲生儿女和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楚修筠?

    几人的眉头皱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他们那是万分不乐意,楚修筠和楚景澄两人原本对韩嵩没有半分了解,这会子恨不得立刻找人去打听,尤其是楚景澄就想这么冲出去。

    “你不要冲动,就算要打听也不能你我二人去,万一被人撞见了呢?”

    “那怎么办?”楚景澄气呼呼的看着他,“你也知道韩嵩能和我们成为同窗是怎么回事。”

    若非他当真是才学过人,怎么也不能和他们成为同窗的。

    夫子的确夸过韩嵩,但那又如何?

    即便韩嵩是状元之才,那也只是夫子夸赞时说过的话,他如今还不知何时能够出头,难道要让阿瓷跟着他一起吃苦吗?

    沈瓷安安静静的听着,大抵明白他们究竟在反对什么。

    沈瓷的眼中渐渐浮上暖色,他们的着急担心和顾虑,沈瓷其实都清楚。

    但婚姻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们说的很直白,就连楚思怡也听懂了,她原本的喜悦已经不复存在,缓过神之后就跑过来拉着沈瓷的手不肯放,就担心放开之后表姐下一刻就会受苦,“表姐,你别答应。”

    惹得沈瓷哭笑不得,她安抚的拍了拍楚思怡的手。

    看向了屋子里说着话就快要吵起来的三人,出声唤他们,“表姐,大表哥,二表哥,与人议亲,本就要门当户对才行的。”

    “舅母选中的人,无论从哪方面都很合适。”

    若不然,就会生出诸多事端。

    沈瓷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有些无措的看着沈瓷,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姑姑和姑父已经不在。

    按照如今境况,韩嵩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但他们几人却从未这般考虑过,即便姑姑和姑父已经不在,他们依旧觉得沈瓷应该有更好的人相配。

    沈瓷的一句话,让几人都沉默下来。

    屋子里的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楚思怡一直拉着沈瓷的手,楚映梦的情绪也很低落。

    更别提另外两个,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傻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瓷其实清楚兄长和姐姐她们的心意,只是她更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也并不是一个多么坚定的人,姐姐和哥哥们这般以为不可怕。

    若她自己也这般认为,待到不得不面对现实时,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争吵到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沈瓷当真觉得裴氏选的人不错。

    楚修筠和楚景澄没办法让她改变主意,只能偷偷的去打听韩嵩,一连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们俩不仅难受,还内疚,认为都是自己的缘故,才让表妹想起伤心事。

    在学堂的时候心不在焉,连带着在裴珩面前也忍不住的发起呆来。

    裴珩皱眉,“家中出什么事了?”

    楚修筠和楚景澄这才回过神来,连连说无事。

    他二人虽和裴珩关系融洽,但始终都记得要护着沈瓷的名誉,虽然心中有数这人选十之八九是韩嵩,但他们也不会直接言明。

    何况他们俩还真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哪里愿意那么轻易的承认?万一,韩嵩不愿意呢?

    可二人想到韩嵩不愿意的可能,又气得不行。

    “既然无事,那就好好的看书。”裴珩的语气像极了严师,楚修筠和楚景澄再也没敢想入非非。

    几人分别之后,裴珩便让长鸣去查查他们俩最近在做什么。

    长鸣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后出现在了裴珩的面前,“大公子和二公子最近一直在打听韩嵩的事情。”

    裴珩心中便有了数,挥了挥手让长鸣下去。

    最近派人打听韩嵩的人不少,有母亲,也有姑姑,如今连楚修筠兄弟俩都卷了进来,是何原因不言而喻。

    裴珩早知会有这么一遭,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连一点儿立场都没有。

    楚修筠和楚景澄还能光明正大的反对。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裴珩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情如今才刚刚萌芽,他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

    那日,裴珩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处理完公务之后,他便耐心十足的在练字。

    并非他天生淡漠,而是裴珩知道若自己不做些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真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若那样做,事情只怕会愈发的复杂。

    裴珩能够沉得住气,裴姝却一点都沉不住气,从忠毅伯府离开之后,裴姝就已经在想着要怎么去母亲那边试探。

    有了前头那些事的铺垫。

    裴姝在永宁候夫人面前,倒是放开了许多。

    她闷闷不乐的看着母亲,似乎在埋怨母亲给沈瓷选了这么一个人,“阿娘,怎么你和姑姑都觉得这韩嵩好?”

    “这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永宁候夫人随口应了一句,“家世清白,踏实上进,若非要守孝,怕是早早的成亲了。”

    “可他配不上沈姐姐。”裴姝执拗的说道。

    这已经是永宁候夫人第二次听见裴姝说这样的话,头一回她也许可能不在意,但是这一回她却是正经的看着裴姝,冷静的告诫道,“这话日后就不必再说了。”

    “若是宣扬出去,对沈家丫头没有任何的好处。”

    裴姝瞧不上韩嵩,殊不知韩嵩也是许多人家看好的,年纪轻轻的才学过人,若非家道中落,也不至于如此。

    她可是知晓,协律郎有意为家中庶女择婿,人选也是韩嵩。

    沈瓷和韩嵩这事,不一定能成,但也决不能结仇,更不能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若不然沈家丫头日后还怎么议亲?

    “可是…”裴姝心中着急,说话也有些些词不达意,她固执己见,认定母亲选的人选不好,永宁候夫人无奈不已。

    只能郑重其事的和她解释,“若是从前,韩嵩的确配不上她,莫说是韩嵩,成安伯府的林书易也配不上,当初成安伯府的婚事,还是人家自己亲自登门求来的。”

    “若非沈毅夫妇想给女儿选个安稳人家,如何轮得上林书易?”永宁候夫人不屑开口,本也就是林书易运气好,是个嫡次子。

    “既如此…那您还…”裴姝急急忙忙的开口,但话还没说全,就被永宁候夫人毫不犹豫的打断,

    “可那是从前。”

    裴姝猛然睁大了眼睛。

    “姝儿,她的父母均已不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为她做主?”永宁候夫人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有多么的扎心,她也不愿裴姝这个年纪就知晓许多,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知你想说什么,你姑姑和姑父的确待她很好,但你姑姑和姑父也只是沈家丫头的舅舅舅母,并非亲爹娘。”

    裴姝尚不能明白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永宁候夫人则是把话讲的很直白,“你姑姑会无条件的护着映梦和思怡,若有余力自然也会护着沈瓷,可倘若有一日,你姑姑只能护住一个孩子的时候呢?”

    “她是会护着自己的孩子,还是会选择护着别人的孩子?”

    再多的情分,也只是情分。

    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人都会有私心的。

    只是这话对于裴姝而言实在是太残忍,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像是没有想到母亲会说这般的话。

    可偏偏永宁候夫人还没有停下,她告诉裴姝,在这世上能够无条件爱着沈瓷的人早已经没了。

    “你姑姑疼她,也许是因为她聪明,乖巧,听话,有许许多多的缘由,但她的父母爱她,只因为她是她自己。”

    “可是…可是…”裴姝心中很难受,眼泪就这么扑簌簌的掉下来。

    看的永宁候夫人心疼不已,她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那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日后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今艰难些,日后都会好起来,这么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有个很好的未来。

    她见过那个孩子几回,许多人见着沈瓷的第一面,都会被她的容颜吸引,美丽而柔弱,总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呵护。

    但永宁候夫人知晓,那不是个柔弱的孩子。

    她清醒又冷静,她和小姑子虽选中了人,但永宁候夫人其实并未想过沈瓷能够接受,或者说,她没有想过沈瓷能那么快的接受,毕竟她从前身份那般尊贵。

    说实话,沈瓷做出的决定都让永宁候夫人刮目先看。

    裴姝心中难受,但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只当听不懂母亲的话,嘟嘟囔囔的又说了不少青年才俊,这些都是先前姑母给映梦姐姐议亲时候选出来的人。

    永宁候夫人仔细的听着,却不得不告诉裴姝这些都不合适。

    世家夫人不会要一个对自己儿子仕途毫无助力的儿媳妇。

    世人逐利,人之常情。

    若不然成安伯府又怎会出了事就去退亲?

    “那,若是母亲呢?”裴姝怯生生的问道,她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母亲也和她们一样吗?”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也知晓自己说了多么冒犯的话。

    但永宁候夫人没有在意,只当裴姝这会儿心中难受,自然也没有发现她真正的意图。

    “若我是成安伯夫人,自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的事。”

    “可若不是早有婚约,母亲同样是趋利避害的人。”

    永宁候夫人认真的回应着女儿的话,前一句是她的修养,后一句是她的私心。

    裴姝知晓了母亲的意思,愈发呆呆的,离了正院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去找裴珩,今日的事情让裴姝心中难受。

    她没有别人可以倾诉,只能去找哥哥。

    裴珩写了许久的字,直到手腕酸痛才停下来,只是他冷静下来一看,才知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沈瓷的名字,他怔了怔随后无奈的笑了起来。

    墨迹已经干透,裴珩将那些纸张全部都收了起来,压在了书籍的最下头。

    才刚做完这一切,外头就传来了裴姝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哥哥,我能进来吗?”

    裴珩心中略过一丝疑惑,随即答应下来,他话音刚落,裴姝就推门而入,而这时他才看见裴姝的眼睛红红的,俨然是哭过一场,他皱起眉问道,“谁欺负你了?”

    裴姝听见这话,又忍不住的掉了泪。

    裴珩看了一眼长鸣,长鸣立刻走了出去,而他也没有去追问什么,只等裴姝自己冷静下来。

    裴姝心中痛苦,看着裴珩的时候愈发的忍不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惹得裴珩无奈不已,“好端端的看着我哭什么?旁人不清楚还以

    为是我欺负了你。”

    他说着话,拿出袖中的帕子递给裴姝,裴姝接过之后,不住的在手中搅动。

    “我今日去了姑姑家,映梦姐姐和思怡告诉我,姑姑在给沈姐姐议亲,而沈姐姐也已经答应,她们俩说,姑姑已经在想法子约韩夫人见面。”裴姝气呼呼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映梦姐姐还说,姑姑想让沈姐姐同那韩嵩见一见,若是合适,若是合适…”

    “若是合适…这亲事多半就成了,是不是?”裴珩已不知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这些话的。

    他的声音冷漠的有些可怕,裴姝见他这般的平静,愈发的不高兴,满脸不高兴的等着裴珩。

    但裴珩这会儿却无比的冷静,不动声色的套话,“母亲和姑姑选上韩嵩,有自己的考量,你怎么就哭成了这般?”

    “这亲事不是还没有成吗?”裴珩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妹妹,他虽难受沈瓷的决定,却也能够理解她的决定。

    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可沈瓷却不知道他的心意。

    只是他有些不明所以,裴姝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修筠和景澄的情况他已经知晓,那么映梦和思怡应当也是一样的反应,那裴姝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除了这件事,可还发生了别的?”

    眼看瞒不下去,裴姝便索性和盘托出,对着裴珩将今日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她语无伦次,说到后来都有些词不达意。

    但裴珩却完完全全的听明白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裴珩却知晓她在哭什么。

    她在为沈瓷心痛。

    裴姝这个年纪未必可以理解母亲的话,或许她能够理解,也是因为理解了,才会愈发难受。

    但裴珩却很感激妹妹,至少他知道母亲在顾虑和担忧什么。

    至少,让他知晓母亲并非瞧不上沈瓷。

    “莫哭了。”裴珩淡淡的安抚着妹妹,让外头的小厮去打了一盆水过来,“再哭下去明日眼睛都要肿了。”

    “哥哥?”裴姝有些疑惑的看着兄长,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般的冷静。

    不是喜欢沈姐姐吗?

    难道…这喜欢也是假的吗?

    喜欢也要权衡利弊?

    裴姝想到这里又愈发想哭,好在最后关头是忍住了,洗过脸后的裴姝总算是冷静了不少,看着兄长时也没了顾虑。

    狠狠地拿话往他心上戳,“表姐说,沈姐姐觉得韩嵩是个不错的人,她心中并不反对和韩嵩定亲。”

    裴姝哀怨的看了兄长一眼,像是嫌弃他不中用。

    裴珩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只是听着裴姝说的话,心中很是烦躁。

    不错的人?

    沈姑娘真当应该好好的找个大夫看一看眼睛,韩嵩究竟哪一点不错了?

    第35章 第35章那由远及近的人,不是画像上……

    裴珩心中私以为,沈瓷的眼神不太好,明明只是看到了一张画像,听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就觉着韩嵩不错。

    这到底不错在什么地方?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不少的郁闷,金陵城中,不也有许多人各种夸赞他,从小到大这些话裴珩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

    她难道就听不见?

    也没见她有多少听得进去。

    裴珩心中酸涩不已,但这些心思却没有办法透露一分一毫,这会儿听妹妹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即便心中不好受,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他忍耐的颇为辛苦,偏偏裴姝半点都没有体谅哥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沈姐姐还说,议亲要门当户对才是。”

    裴珩原本还能够忍耐,听见这句话时当真是忍耐不得。

    她的心中原来是这般想的吗?

    门当户对?

    “沈姐姐和那韩嵩,算什么门当户对?”裴姝气呼呼的说道,他知道妹妹这是被气狠了,平素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珩想起其余几人的态度,大抵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他不能轻举妄动,须得徐徐图之。

    裴姝看着一言不发的兄长,心中愈发的气恼起来,她当真是想不明白,哥哥如今怎么就能这么沉得住气?

    “哥哥,你觉得那韩嵩怎么样?”裴姝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裴珩自然觉得韩嵩不怎么样,但这话不该由他来说,说出口之后许多的事情都会隐藏不住,裴珩不能冒这个险。

    “母亲和姑姑选的人,总有什么过人之处。”裴珩淡淡开口。

    他神色极为冷淡,那语气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么的不情愿,只可惜裴珩的情绪一向很淡,裴姝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气恼的哼了一声。

    裴珩有些不明所以。

    “这亲事也不一定能成。”裴珩说着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去安慰裴姝,他不知旁人是怎么想的,可至少在他的心中,沈瓷就是很好。

    若他是韩嵩,他一定没法拒绝。

    甚至还会催促母亲快一些上门去提亲。

    裴姝并不知晓这是兄长在自欺欺人,还真以为兄长有什么好主意,不计前嫌的凑了过来,“哥哥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什么?”饶是裴珩这般的聪慧过人,也没有弄明白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裴姝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向他,“哥哥你说,你有什么主意能破坏沈姐姐和韩嵩的婚约?”

    “你告诉我,我肯定不说出去的。”

    裴姝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她说的这句话,是根本就不能听的。

    裴珩:“…嗯?”

    他其实当真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会儿面对裴姝的期待,裴珩发现自己很想就这么顺坡下了,裴珩认命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冲着裴姝道,“过些时日,母亲和父亲要在家中为我举办加冠礼,你下帖子,将沈姑娘请来…”

    裴珩破罐子破摔的开口,他已经没法去看妹妹的脸色和眼神。

    人总要到自己的跟前,亲眼所见,他才能判断有些事情是真是假,才能够想下一步的策略。

    “好。”裴姝问也没有问原因,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只是答应完之后,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哥哥,修筠表哥不是和你同岁,既然哥哥要举办加冠礼,那修筠表哥呢?”

    裴姝想的简单,要多多给沈姐姐和哥哥创造见面的机会。

    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只可惜她才十三,不然高低还能再办一场及笄宴。

    “加冠礼需要父亲或兄长在宗庙主持,修筠的父亲尚未回京,至于这冠礼何时办,姑姑和姑父还在商议之中。”裴珩解释了几句。

    裴姝默默的点了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想着等修筠表哥加冠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备上一份大礼。

    裴姝一直都想知道哥哥打算怎么去搞破坏,一个劲的旁敲侧击,直到裴珩再三解释他不会去搞破坏,裴姝才不死心的离去。

    裴珩:“……”

    他知晓裴姝反常,只是如今他自己也没法冷静,索性不去理会裴姝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梗在他的心中,让他很是烦躁,他没法阻止,甚至都没有立场去阻止,但裴珩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一些。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够想到对策。

    但等到长鸣归来,却撞上了意欲出门的裴珩,“世子,您要出门?”

    裴珩面不改色的点头,长鸣立刻让人去备车。

    他本以为世子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曾想裴珩目的明确的去了珍宝阁。

    长鸣:“?”

    这么火急火燎的,就是过来买首饰的吗?

    大姑娘和夫人的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

    长鸣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到底是个尽职尽责的属下,没有半句多言,裴珩自然也没有必要和人解释自己的意图。

    只不过裴世子的意图没有那么好隐藏。

    再长鸣看见世子买了什么之后,就明白了缘由。

    分明就是为了要送给沈姑娘的。

    不然,为何又选了牡丹?

    一次凑巧,难不成次次都凑巧吗?!

    长鸣怀揣着大秘密,却苦于无人倾诉,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了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

    忠毅伯府,沈瓷全然不知裴珩又给她准备了牡丹的首饰,她这几日正听舅母的话,仔细的思考着自己的

    终身大事。

    但这终身大事于沈瓷而言,当真没有什么好思考的,她连人都没有见到,又怎么能幻想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思及此,沈瓷也不为难自己,索性抛诸脑后。

    自从那日谈话之后,楚修筠的心态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派人去打听韩嵩的消息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晓韩嵩家境清贫,但她们实在是没有想到韩嵩家里能够清贫成这般。

    楚映梦和楚思怡看到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表姐若是真的嫁给了他,还能买首饰,做新衣服吗?”

    楚思怡的想法非常的简单,但这些话说出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了,楚修筠和楚景澄坐在一旁,头疼的厉害。

    楚修筠忍不住的看向楚映梦,“阿瓷当真决定好了?”

    楚映梦神色一黯,轻轻的点头,“母亲已经定好了时间,约韩夫人相见。”

    虽说不确定亲事最后能不能成,但人肯定是会去见的。

    至于沈瓷,她本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只是这几年她太随和,总让人忘记她从前的模样,“大哥你知道的,阿瓷从来都是一个坚定的人。”

    她做了决定之后,便是他们将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法改变的。

    何况这人选,还是母亲亲自选的。

    沈瓷笃定舅母不会害她。

    他们四人商议来商议去,都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无奈的妥协,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他们讨论着母亲何时会约韩夫人见面的时候,永宁侯府的帖子却先一步到来,上头说邀请他们去参加裴珩的加冠礼。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竟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加冠礼比及笄礼隆重些,阿瓷的及笄礼定在了花朝节,但是加冠礼确实要翻黄历确定吉日的,他们也知晓表哥今岁加冠。

    但最近的事儿实在是多,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把这些事情忘记到九霄云外。

    “这,我们是不是得先去买贺礼?”楚映梦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楚修筠和楚景澄默不作声的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们好像没什么银子,毕竟阿瓷及笄的时候,他们送了镯子。

    那玉镯并不便宜。

    后来两个妹妹也喜欢。

    都是妹妹,总要一视同仁才行,于是…两人又咬咬牙给备上。

    两人花钱也没个节制,这会子算得上山穷水尽。

    但一般的贺礼,他们也是拿不出手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楚思怡的神情也不太好,毕竟她和姐姐不同,她也很穷。

    “要不…今日?”楚修筠看了一眼弟弟,两人一致决定拿上印章,去钱庄取一些银两。

    “那我去喊上阿瓷一起。”楚映梦的声音兴奋不已,她看着帖子上的人名,心中的郁结总算是消散了些。

    其余三人全然不知她为什么那么高兴,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一处想着要怎么开源节流。

    楚映梦找过来的时候,沈瓷正坐在长廊下看书,要议亲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少的影响。

    她怡然自得的翻着书页,看到有趣的地方也会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楚映梦走近一看,发现沈瓷看的是一些游记,她记得这些书,是表哥送过来的,她和思怡都有,只是她们俩都不怎么喜欢看书。

    这些游记,虽然有趣却也是晦涩难懂,尤其是不知道地方和风俗传说,看起来就宛如天书似得。

    她们俩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看不懂。

    从前楚映梦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最近发生的许多事,让她没法不多想,这些游记,该不会是表哥特意送给阿瓷的吧?

    只不过担心只送给阿瓷说不过去,才顺带送给她们俩和裴姝。

    楚映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可又不敢相信自己这是自己心中那个正直的表哥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竟在沈瓷面前发起呆来。

    “表姐?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沈瓷的声音骤然响起,楚映梦才回过神来。

    “我们刚刚收到了永宁侯府的帖子,裴姝邀请我们去参加表哥的加冠礼。”楚映梦笑着开口,不等沈瓷说话就告诉她帖子上也有她的名字,“我们这会儿要去给表哥买贺礼,所以我过来找你。”

    “我?”沈瓷听见这话的时候当真是有一些惊讶的,她心说他们的关系应当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加冠礼这样的大事也要邀请她一起去吗?

    “当然啦。”楚映梦脸色平静的走到沈瓷的身边,说起端午和七夕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是能一块儿出去玩的关系。”

    “都是兄弟姐妹,当然要一起去冠礼。”

    不知为何,楚映梦说起兄弟姐妹的时候心虚的不得了。

    甚至都没有去看沈瓷。

    沈瓷觉得表姐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那我去换一身衣裳。”沈瓷从容的应下,起身去了卧房,她身上的衣裳不是出门的装扮,楚映梦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沈瓷方才的座位上,忍不住的拿起她看了一半的游记看起来。

    她方才见沈瓷看的入迷,也想瞧瞧到底什么这般有趣。

    瞅了一眼就立刻放弃,这东西果然不是自己能看的明白的。

    不多时沈瓷就走了出来,见楚映梦拿着那本游记还以为表姐喜欢,刚刚想和表姐讨论一番,就见她立刻将书放了回去。

    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彩斑斓的。

    看的她疑惑不解,“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楚映梦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心说她还问自己怎么了?

    “阿瓷,这些你都看的懂吗?”

    沈瓷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多数是可以看的懂,之前有一些不懂,但裴世子有替我解惑。”

    “还说了不少有趣的风俗传说。”

    “表哥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楚映梦睁大了眼睛,她可记得从前自己拿了奇闻怪谈去找表哥,问他是什么意思,表哥可从来都不理会她。

    他就只会问她们功课。

    偶尔心情好才会给她们讲故事。

    “裴世子一向和善。”沈瓷轻声说道,楚映梦这会儿已经不想说话,她总觉得阿瓷对表哥有什么误会。

    而且表哥对阿瓷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

    只是楚映梦不能确定,这会儿一颗心悬着,抓心挠肺的,别提有多么的难受。

    *

    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府,乘坐着马车来到珍宝阁,他们给裴珩买贺礼,按理是不应该来珍宝阁的,但谁让裴珩什么都不缺?

    还是沈瓷提议说可以买束发的簪子,于是他们就来到了珍宝阁。

    琳琅满目的簪子摆到面前的时候,楚思怡是头一个忍不住的,她看着那些男子用的发簪,忍不住的拿起来偷偷的往自己的脑袋上比划。

    看得人很是无奈。

    楚映梦和沈瓷就正常许多,往两位哥哥的头上比划。

    “表姐觉得这个怎么样?”沈瓷出声问道。

    楚映梦也在一旁看着,簪子好看是好看,但这个颜色怎么选的那么奇怪?

    “还算不错,但这个颜色是不是和大哥不太搭?”

    “为何要同大表哥搭,不是要送给裴世子的吗?”

    “说的也是。”楚映梦恍然大悟,总算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觉得奇怪。

    楚修筠&楚景澄:“……”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无奈,这些话当着他们俩的面说,真的合适吗?

    他们俩觉得心中有点儿不太痛快,但具体哪里不痛快,又实在是说不上来,他们俩倒是想要反驳,却实在是没胆子,只能任劳任怨的配合。

    沈瓷和楚映梦试了一大堆,最终沈瓷选了一支白玉的素簪,楚映梦觉得有些素淡,选了一支青竹簪。

    至于楚思怡,她就差给自己买了。

    这个看看舍不得,那个也很喜欢,还是在哥哥和姐姐们的催促之下,才依依不舍的选了一支他觉得最好看的。

    几人从珍宝阁出去之后,径直去了书斋,这是裴珩和楚修筠他们经常去的一家铺子。

    二人本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贺礼,谁知那么巧,竟然瞧见了一方新的砚台,只一眼就被吸引了视线,裴珩自然不缺砚台,但这砚台着实漂亮。

    都是读书人,自然认

    得什么是好的,他们俩看的出来那是端砚。

    端砚素来金贵,只是二人也没想过,这砚台会价值千两。

    两人看了看那砚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银子,怎么算都还是差了一点。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哥,买吗?”楚景澄蠢蠢欲动。

    楚修筠咬牙切齿,“买,买吧。”

    楚映梦和沈瓷原本在一旁看信笺,这家书铺很大,里头的东西应有尽有,沈瓷原本就想着买些信笺好给游记做批注,便仔仔细细的选了起来。

    楚映梦看着那信笺,脑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入非非起来,可当姐姐的对表妹从来都溺爱,就开始出谋划策,“这个,很适合用来写书信。”

    “为何要写书信?”沈瓷看着上头的竖线有些不大喜欢,她选中了洒金笺,虽然价格不菲,但着实漂亮。

    “不写书信?那你买这个做什么?”楚映梦傻了眼,她还以为阿瓷已经做好准备要同未婚夫书信往来。

    谁知沈瓷却告诉她,是要给游记做批注的。

    楚映梦,楚映梦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胡乱多想才好,等到她们俩买好了信笺,才发现兄长们还在一旁站立。

    她们便凑了过来,得知兄长们想买砚台却银子不够时,沈瓷便提议她们一起出银子合买。

    还拉上了楚思怡一道,虽说她只出了五两银子,也算是凑了个份。

    “这会不会不大合适?”楚景澄难得有些心虚。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一个砚台居然要三千两银子,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楚映梦初初听到价格的时候,只觉得贵的不得了。

    但几人还是一块儿出钱,将那砚台给买了下来。

    楚修筠和楚景澄也不好意思坑妹妹们,连连说回去之后就将银子还给她们。

    但两人没有要,“说好了一起买的,要你们的银子算什么意思?”

    那砚台被精心的包装好,几人高高兴兴的离了书斋。

    说说笑笑的往外走着,结果楚修筠和楚景澄却冷不丁的停下脚步,楚思怡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二哥,小姑娘被撞的眼冒金星,气呼呼的骂人,“二哥,你做什么停下来?!”

    楚修筠和楚景澄都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沈瓷和楚映梦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的看了过去,远处走来的人有一些熟悉。

    楚映梦瞪大了眼睛,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站在一旁的表妹。

    第36章 第36章世子,这是沈姑娘送你的贺礼……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奇怪,楚映梦想要去看一眼,却又没敢多看。

    沈瓷的态度倒是坦然,虽已经明白表哥们为什么停下来,但她的神色丝毫未变,倒是韩嵩,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同楚家的两位公子有没有什么交集。

    好一会儿才确定,他们并没有起过什么冲突。

    只是到底是同窗,路上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话,世家公子从不会在待人接物上出错,几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分道扬镳。

    韩嵩注意到有人的视线频频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过那目光并不算恶意,他便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急匆匆的走进书铺,朗声道,“掌柜,我来买信笺。”

    可掌柜的看见韩嵩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韩公子,今日可是不巧,您要用的信笺,被另一位客人给买走了。”

    书铺的掌柜也有点儿犯愁,韩嵩要用的信笺,本是没什么人会买的,许久以来也唯有韩嵩会买。

    谁知方才来了一位姑娘,不仅买了洒金笺,还买了其他的信笺,这买的还不少,其中就包括了韩嵩这会儿想买的,原本这信笺也并非是为了韩嵩刻意留的,有人要买掌柜的自然乐意。

    “韩公子若是要信笺,须得等几日。”掌柜的笑盈盈的开口。

    韩嵩一时间有些愣然,像是没想到他惯用的信笺,竟也会有另一人欣赏,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买走的,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旁人的呼唤声,“韩兄,你怎么就走的那么快?”

    “李兄。”韩嵩回过神来,同友人打了招呼。

    那被称为李兄的男子有一些埋怨的看着他,“我方才就瞧见你了,出声唤你谁知你像是没有听见,越走越快,我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

    “你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过来买信笺。”韩嵩淡淡道。

    “可买到了?”李一晔随口问了一句。

    他本没有在意,却看见韩嵩摇了摇头,“不曾。”

    “什么?”李一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心说就韩嵩买的那信笺,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喜欢?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有人喜欢,还全部都被人给买走了。

    “那这可怎么办?你平素不都喜欢用那纸…”李一晔抓了抓头发,真心实意的为韩嵩着急,韩嵩本人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那信笺结实耐用,有人瞧上不也是人之常情。”

    原本他也没有让掌柜的替他特意的留出。

    韩嵩因为信笺的事情,情绪有一些淡淡,倒是李一晔,瞧见昨日刚刚放上的端砚今日居然没了,瞬间睁大了双眼。

    “掌柜的,先前在这处的砚台,是被什么人给买走了吗?”

    掌柜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轻的点了头,“是忠毅伯府的两位公子给买走的。”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同韩嵩说起那信笺也是他们一块儿给买走的。

    韩嵩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倒是李一晔,看着那砚台的位置忍不住的羡慕。

    那砚台他昨日就瞧见了,只是实在太金贵。

    三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的出手的。

    韩嵩和李一晔出了书铺,李一晔还想着拿砚台,开始好奇楚修筠和楚景澄买那砚台要做什么,猜测了许久,还是被韩嵩一语道破天机,“裴世子过几日就要办加冠礼,许是送给裴世子的贺礼。”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理由最能够让人信服。

    李一晔是韩嵩为数不多的好友,平素二人在一块儿总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今日韩嵩却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即便他不怎么想承认,但信笺这件事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尤其是他回到家中,母亲告诉他忠毅伯府的裴夫人约她见面时,韩嵩的心中就愈发的疑惑。

    “母亲可知裴夫人为何要下帖子约您相见?”韩嵩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从前也不曾听闻他们府上和忠毅伯府有什么交集。

    在书院时,他和楚修筠兄弟俩也不过是见了面打一声招呼的关系。

    连寒暄都不曾会有。

    怎么好端端的竟会相邀。

    “尚不能确定,但母亲心中大抵有数。”韩夫人轻声开口。

    自从丈夫去世之后,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韩夫人也不似从前有什么事情还会瞒着韩嵩。

    如今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裴夫人大抵是要为寄居在府上的表姑娘议亲。”韩夫人轻声猜测道,这表小姐的身份,韩夫人原本是不知晓的,但韩嵩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她自然也着急。

    就在这时候忠毅伯府和协律郎府上都递来了橄榄枝。

    韩夫人才去打听了沈瓷的情况。

    韩嵩倒是比母亲更加的了解一些,无他,只因当年平江节度使那件事闹得有些大。

    “沈毅夫妇离世之后,楚二爷就将孩子接回了金陵,一直都养在伯爵府上,如今孩子到了年纪,自然是要议亲的。”

    沈瓷的情况知道的人不少。

    家道中落的孤女。

    先前还被成安伯府退过亲。

    只是退亲这件事,金陵人人都知晓和沈瓷本人无关,不过是成安伯府嫌贫爱富。

    “可儿子瞧着,桌上似有两封请柬。

    “韩嵩冷静的询问。

    韩夫人微微一愣,随后提起另一封请柬是协律郎府上送来的,“协律郎府上的夫人也约母亲相见,要为府上的四姑娘议亲。”

    “母亲作何打算?”

    韩夫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母亲自然是希望你有一门好亲事。”

    韩夫人私心里自然更属意忠毅伯府,虽说对方只是府上的表姑娘,但韩夫人打听到无论大大小小的宴会,裴氏都会带着三个姑娘一同前往。

    也有不少人说起她们姊妹三人感情极好。

    至于协律郎府上,适龄的姑娘只有庶出的四姑娘。

    两户人家各有利弊。

    可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子,“娘都应下了,总要亲自去了解一番才能定下。”

    韩嵩并没有反驳母亲的话,只是他好似明白过来,为何今日楚家兄弟见着他的时候,态度会那么的奇怪。

    也许议亲这事,楚家兄弟是不同意的。

    韩嵩并没有去刻意的了解沈瓷是什么人,自然也没有去打听协律郎府上的四姑娘又是谁,婚姻大事他自然是凭着母亲做主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书,习字。

    静待下一次科举大放异彩。

    *

    沈瓷并没有将遇见韩嵩这件事放在心上,楚修筠等人原本还是有一些在意的,可瞧见沈瓷跟个没事人一样后,他们也没有大惊小怪。

    议论上两句之后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这会儿全部聚集在沈瓷的住处,将今日买下的贺礼堆放在桌上。

    顺便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又数了一次。

    “这才堪堪月初,我要怎么活?”楚景澄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楚修筠的情况比他稍稍的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太多。

    “我也没有什么银子了。”楚思怡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位姐姐。

    这里头最有银子的就是楚映梦和沈瓷。

    楚二姑娘是因为定亲,来年就要成亲,裴氏担心她婚后就接手铺面经营会力不从心,便将她嫁妆里的几件铺子提前交给她打理。

    她慢慢教,让楚映梦慢慢学,如今几个月过去无论是分红还是盈利,都在楚映梦自己手中。

    至于沈瓷,楚恒将沈家原本的产业变卖之后,裴氏又在京中给她置办了另外的产业,虽还没有交到她自己的手里,但每年的分红也不少。

    不仅如此,她还有楚老夫人的补贴。

    可以说是几个人里头最富裕的。

    这会子姐妹俩看着另外三人哭哭啼啼的,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二位兄长日子过得若当真艰难,我和阿瓷倒也是可以借你们一些银子周转。但是先说好啊,亲兄弟明算账,要给我们俩写借据。”楚映梦见不得兄长们这般的凄惨。

    但银子这事,母亲早已经教导过不能贸贸然的给出去。

    楚景澄眼睛亮亮的,但楚修筠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倒也不至于过得特别艰难,只是没有先前好过,少下几趟馆子,度过这个月也就好了。”

    “可是…哥…”楚景澄哀怨的看着兄长,若非不合时宜,沈瓷都觉得二表哥要哭出来。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楚修筠当然知晓妹妹是好心,只不过他不愿楚景澄养成什么坏习惯,楚景澄时常喜欢在外头下馆子,花起银子来也没个节制。

    楚修筠时常补贴他。

    并非是楚修筠不悦,只是他得让弟弟明白,没银子的时候,得少花一些。

    要节制一些。

    楚景澄见哥哥这般说,倒也不敢反驳,只是默默的点了头,羡慕妹妹有那么多的银子,一时间想入非非,竟然想歪了,“难不成,成亲竟然有这么多的好处?”

    楚景澄的想法天马行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谁知他下一刻竟抓着楚修筠的手,央求哥哥快些带个嫂子回来。

    “什么?”楚修筠傻眼,不是在说月钱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扯到了成亲这件事情上头了?

    “映梦快要成亲了,所以有那么多钱,阿瓷快要议亲了,手里的银子也不少,这不就是成亲带来的吗?”楚景澄说的煞有介事,楚修筠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偏偏他还有理有据的,“你看看我们仨,没有议亲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穷?”

    楚修筠:“……”

    楚思怡:“……”

    为什么她也要跟着一块儿受伤?

    楚思怡默默的往姐姐们身边站了站,只希望二哥说自己穷的时候不要带上她。

    楚景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连连追问兄长有没有心仪之人,若是有抓紧时间去提亲,这样他说不准到年末,还能得到来自长嫂的红包。

    楚修筠:“……”

    “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让婶娘知晓,看她不罚你。”楚修筠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再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偏偏楚景澄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想方设法的要说服兄长。

    惹得楚修筠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他看着几个妹妹,流露出求助的表情,沈瓷三人只当什么都没有瞧见。

    乐不可支的笑着。

    *

    沈瓷买到了信笺,心情甚好的开始给那些游记做起了批注和笔迹,一连几日都在忙碌。

    而裴珩的加冠礼,也如期而至。

    那天一早,几人一块儿去给祖母和母亲请过安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出门去观礼,裴珩的加冠礼是在宗庙举行的。

    他们便率先去永宁侯府接上裴姝,再一块儿往裴氏的宗庙去。

    永宁候和裴珩均一大早就出门了,永宁候夫人要在府上准备午宴,原本也是要安排马车送裴姝去观礼,谁知裴姝却让母亲不用忙碌,表哥他们会来接自己。

    故而永宁候夫人也没有再过问。

    众人汇合之后,裴姝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腻在了沈瓷的身边,“哥哥一大早就出门了,爹娘今日也很忙碌,好在哥哥姐姐们还记得我。”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往宗庙走去,裴姝看着沈瓷发间的牡丹,心情愈发的好了,“沈姐姐你看,我今日戴的也是牡丹。”

    沈瓷没有注意到裴姝发间的首饰,但是楚映梦注意到了,她其实早就想问裴姝发簪的事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话赶话,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姝儿,表哥有没有送簪子给你?”

    “表姐说的是七夕节礼?”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尚未及笄,这簪子给了我也不能戴,在家中收着呢。”裴姝疑惑的看着表姐不知她为何会特意问起这些。

    “那感情好,等会儿回到府上,取出来给我们瞧瞧可好?”

    裴姝有些不明所以,倒不是她不舍得,只是有些弄不明白,那簪子不是哥哥送的吗?她们几个都有。

    “难道,哥哥给表姐的簪子,表姐不喜欢?”

    “自然不是,只是我们收到的都是牡丹,思怡非说阿瓷的最好看,所以我才想借你的看一看。”

    “我的也是牡丹。”

    裴姝看了眼沈瓷发间的首饰,比较了一番自己的簪子,也不得不承认思怡说的没错,的确就是沈姐姐的最好看。

    但这话裴姝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她笑嘻嘻的看着思怡说话,“怎么会是沈姐姐的最好看呢,肯定是我的最好看呀,你若是不信等会儿回到府上我找来给你瞧。”

    “那我可真的要好好的瞧一瞧,到底谁的更好看。”

    “好呢,我前些日子还买了不少的首饰,若非没有机会,不然也想让姐姐们一起瞧瞧。”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裴氏的宗庙。

    今日是裴珩的加冠礼,来了许多德高望重的族老,他们几个到的时候,仪式就快要开始了,他们站在角落里头,看着永宁候亲自给裴珩加冠,一重又一重。

    加冠礼办的隆重而盛大,俨然已经准备了许久,沈瓷看着这一幕,在心中由衷的祝福着。

    其余几人也是一样,在这庄严肃穆的环境中,谁都没有说话。

    其中看的最认真的当属楚景澄,他说要看看仔细,等来日哥哥加冠的时候,他不至于手忙脚乱,并且还不忘让兄长也看看仔细。

    “嗯?”

    “若是到时候父亲没有空,也可以由长兄来。”楚景澄的眼睛亮晶晶的,为自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主意而沾

    沾自喜。

    楚修筠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该觉得感动还是无奈,他高兴弟弟无时无刻都记挂着自己,但这设想大可不必。

    二叔若是知晓,估摸着又要被景澄气的火急火燎。

    加冠礼结束了之后,裴姝依旧是和楚修筠等人一块儿回去。

    永宁侯府今日也是大宴宾客,也没人顾得上他们几个,皆是裴姝在招待他们,“哥哥说他今日会很忙,让我务必好好的招待你们。”

    裴珩很是忙碌,才刚刚回到府上就被永宁候给带走了。

    几人连好好的说句话的时间都不曾有,几人都不在乎这些小事,在他们看来表哥股不顾得上他们都没有关系,只要加冠礼能够圆满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沈瓷和表姐思怡一块儿去了裴姝的院子,楚修筠和楚景澄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就去帮着裴珩一块儿挡酒。

    他们带来的贺礼也早早的交给了永宁侯府的管家。

    午宴的时候,永宁候夫人在裴姝的院子里单独给她们摆了一桌,因为今日前来的都是一些族亲,且男宾居多,永宁候夫人担心她们几人会不习惯,索性就另外安排。

    对于这样的安排,沈瓷几人很是高兴。

    谁曾想到了饭点的时候楚修筠和楚景澄也溜了过来。

    “外头实在是太过热闹,真真让人招架不住。”

    楚修筠和楚景澄过来,裴姝四人当然高兴,原本只有她们几个也很是冷清,瞧见人后立刻就招呼他们坐下。

    “二位表哥,我哥哥去何处了?”裴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兄长,适当的问候了一句。

    “表哥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说是要去换一身衣裳。”楚修筠和楚景澄替裴珩挡了不少,只是他才是今日的主角,许多长辈敬酒,他也不得不喝。

    他们分开的时候,裴珩已经喝了不少。

    “哥哥回去换衣裳了?”裴姝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让丫鬟去厨房取醒酒茶,吩咐她给兄长送去。

    裴珩不爱丫鬟近身伺候,裴姝就只吩咐她送到长鸣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心安理得的用膳。

    裴珩实则没有喝多少的酒,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离场,他本就不爱这种场合,若非今日有别的目的,他估摸着这会儿要去翰林院当值,绝不会告假。

    他坐在软榻之上揉着额头,长鸣便在这时候端着一碗醒酒茶走了进来,“世子,是大姑娘差丫鬟送过来的。”

    裴珩点了点头,示意长鸣将东西搁下。

    长鸣将醒酒茶搁在一旁的小几上,献宝似得将一个礼盒捧了出来,“世子,这是属下方才从管家那处看见的,是沈姑娘送来的贺礼。”

    长鸣说完这句话,就瞧见原本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裴珩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那么大一个盒子,想也知晓不会是沈瓷送来的,偏偏他还是着了道,一份一份的贺礼都是包好的,上头也写上了名字,这个盒子的落款是楚修筠的。

    但打开之后别有洞天,每个人都有给他单独送礼物,只是装在了一起。

    裴珩伸手打开了沈瓷送来的匣子,里头是一支白玉素簪。

    裴珩瞧见这簪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和自己那件月白色的锦服很是般配,他垂下眼,问长鸣她们几人在何处。

    “在大姑娘院子里,夫人给大姑娘单独安排了午宴。”

    裴珩随意的点了点头,长鸣本以为世子这般问过就罢了,谁知裴珩径直的将那簪子取出用以束发,并且为了配那支簪子,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虽说世子原本就是要来换衣裳的,可长鸣却觉得,世子原本是不想想换这一套的。

    这衣裳世子从前可不爱穿。

    裴珩换好衣裳之后就走了出去,长鸣本以为世子是要去正厅,谁知他竟往大姑娘的院子走去,他尚未靠近,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

    裴珩原本还有些烦闷的心情也被感染,不知不觉的弯了弯唇。

    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第37章 第37章沈姑娘,多谢你的贺礼。

    裴珩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本热热闹闹的几人瞧见他的身影之后,全部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表哥怎么过来了?是前头的宴会结束了?”

    “不用再去席上敬酒了吗?”

    此起彼伏的追问声充斥在耳,一个个都在担心裴珩。

    裴姝更是记挂着哥哥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匆匆的跑到跟前问他有没有喝醒酒茶。

    裴珩笑着点了头,“长鸣亲自端进来的,说是你的丫鬟送来的。”

    “那哥哥到底喝没喝?”裴姝关心的是结果,并非那醒酒茶的去向,裴珩微微颔首,兄妹俩将这事儿掰扯明白之后,裴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裴珩为何没有再去席上,原因也很简单,他想见一见沈瓷。

    更何况裴珩这会儿半点都不想提敬酒这件事,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倒是坦然,“想安安心心的吃顿饭。”

    毕竟从早上折腾到这会儿,裴珩当真是有些受不住。

    众人知晓裴珩要和他们一块儿用膳,自然是高兴的,也顾不上前头找不着主角会如何,忙命人添上一副碗筷,将人率先的扣下,楚思怡拉着裴珩的袖子请他坐下,“表哥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才刚刚开始。”

    表妹的好意裴珩自然不会忤逆,只不过表妹给他选的位置,当真是有些不大好。

    裴珩原本想坐沈瓷的对面,偏偏这会儿坐在她的不远处。

    倒不能说这位置不好,只是中间还隔着一个裴姝。

    裴珩淡淡的扫了妹妹一样,他自认为自己做的隐蔽,殊不知裴姝早已经发现,她也是如坐针毡,方才好不容易抢到沈姐姐边上的座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瞧见哥哥过来了。

    裴姝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有些碍事,只是坐下之后也不好刻意的换位置,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儿不挪窝。

    好在裴珩还知道分寸,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动声色的问道,“方才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在说什么?”

    面对裴珩的询问,楚景澄和楚思怡更是不假思索的同时开口。

    “在谈论表哥的加冠礼,今天可真是热闹。”

    楚景澄比她快了一步,楚思怡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就数你知道的多,这般的爱显摆。”

    若是换在平时楚景澄早就要和妹妹吵起来,但他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和楚思怡理论,反而是一本正经的看向裴珩,不大好意思的问表哥,这一回的加冠礼,准备了多少时候。

    裴珩还从未想过这些,但因为楚景澄问起,他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

    今日的加冠礼,是母亲许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似乎是从他高中之后就有提及,一直到了今日才终算圆满。

    裴珩其实一直都清楚,但他从不知道这加冠礼会那么累,简直比去早朝还要麻烦。

    至少早朝不需要全程跪拜着。

    “待到你加冠的时候,姑母一定会为你好好的操办。”裴珩轻声说道。

    但楚景澄对此浑不在意,只是又凑到裴珩的身边问了许多的话,裴珩仔细的听了听,大概听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他并非是在期待自己的加冠礼,只是想知道等到楚修筠行冠礼的时候,他可以做什么。

    “自然不需要你做什么,若有用的着你的地方,修筠自会开口。”裴珩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了,但楚景澄却偷偷的询问裴珩,他们伯父今年还能回金陵吗?

    裴珩看了看席间几人,见她们也是一脸的担心。

    “怎么忽然都露出这般的神情?”

    “眼看都要九月,再不回来岂不是又要晚一年。”楚景澄有些

    不高兴的开口,“若是再晚一些回来,那大哥的冠礼还办不办了?”

    楚景澄话音刚落,剩下三人全部都点了点头。

    话既然说到此处,楚景澄也开始厚着脸皮问裴珩知不知晓伯父今年能不能回来。

    裴珩当然是不知道的,朝廷调令一事都归吏部掌管,但裴珩和吏部的官员并没有什么直接交集。

    只是父亲同他提及过,有很大的希望。

    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知道结果的,裴珩也不想早早的将话说的太满,免得他们平白生了期待,到最后却尽是失望。

    “既有风声,自然会有结果。”裴珩劝说楚景澄不用太过着急,毕竟还不到九月,若是能调回金陵,再过些时日就会有结果。

    楚景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楚修筠给打断,“你缠着表哥问这些事情做什么?表哥是翰林院额官员,他又不管这些。”

    楚景澄这才闭了嘴。

    楚修筠知晓弟弟是为他打抱不平,毕竟他和表哥同龄,表哥的加冠礼已经办了,而他的迟迟没有下文,叔叔和婶婶有心想替他操办,可他的爹娘却尚未归家。

    能不能回来过一个团圆年,也还都是未知。

    加冠礼是大事,即便叔叔和婶婶有心,也不能越俎代庖。

    实则家中早已经开始准备,就连日子也已经选定,只是等个准话。

    这些事是祖母和婶娘单独告诉他的,只不过景澄不清楚,祖母吩咐过他不宜声张,免得被有心人挑唆,反倒生了嫌隙。

    楚修筠本也没怎么在意,谁知弟弟竟然这般的着急,思及此他心中愧疚油然而生。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倒是收到过一封家书,父亲说他有望调回金陵,加冠礼可以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办。

    楚修筠心中当然也是有所期待的,但这份期待也不知会不会落空。

    有时候他都会想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

    若爹娘一直没有时间,叔叔和婶婶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么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天是表哥的加冠礼,怎么好端端的又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楚修筠笑着将话题岔开,“表哥,可有收到我们送的贺礼?”

    说起贺礼,裴珩的脸色稍稍的有些古怪,贺礼是长鸣提前送到他的住处,但里头的东西,裴珩只看了沈瓷送的。

    其余的那些,他倒是知道是什么。

    沈瓷白玉素簪,这会儿就戴在他的身上。

    裴珩这会儿听楚修筠提及,也不知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随意的寻了一个话题,他如今的心思很奇怪,既担心被人察觉,又担心他们眼瞎。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可谁让裴世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很快就有了对策。

    “自是瞧见了。”裴珩淡淡道,“说来还要感谢沈姑娘。”

    裴珩此语一出,庭中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见裴珩面无异色便又看向沈瓷,好似想在沈瓷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但沈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无端端的一句感谢,当真让她心生疑惑。

    “裴世子…要感谢我什么?”沈瓷诧异开口,短短一瞬,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帮助过裴珩什么,需要他这么特意感谢的吗?

    “若非沈姑娘送的簪子,今日这衣裳只怕是要束之高阁。”裴珩轻声解释,连语调都没有任何改变。

    众人这才瞧见仔细的去瞧裴珩束发的簪子,正是前些日子沈瓷选中的白玉素簪,和这件月白色的锦袍很是相衬。

    沈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见是簪子的事情倒也没怎么居功,“是珍宝阁的师傅手艺过人。”

    一句话,将这感谢轻轻巧巧的化解。

    裴珩的眼中染上了点点笑意,这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沈姑娘。”裴珩又一次道谢,旁人只当裴珩多礼,但唯有裴珩自己知晓,他多说几句感谢的话,便又有了赠送回礼的机会。

    裴姝原本坐在裴珩和沈瓷的中间就觉得自己很碍事,这会儿觉得自己更碍事了,有些地方就算是硬着头皮也是没法坐的,裴姝便借着去倒酒的机会偷偷的溜走,坐在了楚映梦的身边。

    并非她不愿和沈姐姐挨着坐,只是她哥哥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她这么杵在中间,保不齐就要被兄长记恨。

    裴姝心虚,就拎着酒壶给左邻右舍倒酒。

    楚映梦今儿个一直没有说话,在偷偷的观察表哥,担心被表哥察觉便举着酒杯佯装喝酒。

    她一直都觉得表哥的态度有一些奇怪,今日一见仿佛更加奇怪了。

    楚映梦和裴姝坐在一块儿,一个比一个心虚,一个倒酒一个喝酒,配合的无比默契,等到俩人反应过来,楚映梦已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的酒。

    裴姝:“……”

    她这是把表姐给灌醉了?

    楚映梦端着一杯酒要喝不喝的,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口干了,所谓酒壮怂人胆,楚二姑娘喝了酒之后,胆子也大了不少,竟然能坐到裴珩的身边,问他同韩嵩熟不熟悉。

    她并没有问裴珩认不认识,这样的废话,楚二姑娘觉得没什么必要,只不过因为母亲就要约韩夫人见面,以至于他们几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来的路上楚映梦也曾问过沈瓷,这事儿能不能在表哥的面前提及,沈瓷信得过裴珩的为人,便没反对。

    实则按照她们的关系,这事儿本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只是沈瓷自觉和裴珩并不熟悉,才不会刻意提及。

    有了沈瓷的首肯,加上她这会儿多喝了几杯,自然胆子大得不得了。

    裴珩听见这话,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裴姝的神色不比她哥好多少,她抬眸看向表姐,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自己很快就要多一个盟友。

    裴姝抓心挠肺,差点儿惊呼出声,好歹还有些理智,让她生生的克制住了。

    尚不确定,再仔细的观察才是!

    其余三人的态度倒是好猜,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裴珩,期待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裴珩看了一眼楚映梦,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表妹究竟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他回答这么吃力不讨好的问题。

    裴珩并不想在沈瓷面前说韩嵩不好,也不想再沈瓷的面前说他的好,他得尽量的客观。

    但对于如今的裴珩而言,客观才是最难的一件事。

    “不算太了解,没有太多的交集。”裴珩轻声开口,说了一个公事公办的答案,但楚映梦好似很失望。

    嘟嘟囔囔的看向他,“是吗?”

    “自是如此。”裴珩原本是不了解的,但这些日子着人打听之后,也能说出个一二来,韩嵩的确学识不差,若一直勤勉上进,下一回科举,定能蟾宫折桂。

    只是这样的夸赞让裴珩如何说得出口?

    尤其还是当着沈瓷的面。

    多余的话裴珩没有再说,沈瓷也没有问,至于旁人问起,裴珩就会搪塞过去,楚映梦喝了几杯酒有点儿呆呆的,也不知裴珩说的话能否让她满意。

    楚修筠几人只担心她多喝了几杯酒会头晕,忙让丫鬟再去煮一些醒酒茶来。

    反而是裴姝,今儿个尤其忙碌,时不时的看看这一个,又时不时的看看另一个,她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她并不能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偏偏表姐这会儿还喝醉了,搞得她抓心挠肺。

    “表姐?你可还好?”沈瓷见楚映梦脸色陀红心中甚是担忧,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偏偏楚映梦硬气的很,冲着沈瓷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般说自己没事的人,基本都是有事的。

    “我没有喝醉。”

    一般说自己没醉的,基本都已经醉了。

    沈瓷:“……”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表姐?表姐?”沈瓷低声的唤人,楚映梦听见沈瓷的声音,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沈瓷的肩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全部都压了上去,沈瓷自然是护着她的。

    “阿瓷。”

    “嗯,我在这里。”沈瓷好脾气的应着,“表姐,我扶你去屋里歇一歇可好?”

    “没事。”楚映梦有点儿晕乎乎的,但她还能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对她而言就已经够了,“阿瓷…阿瓷…”

    沈瓷不知道表姐为

    什么要这般固执的念着自己的名字,这对于沈瓷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她觉得心中暖暖的,楚映梦一声一声的喊着,沈瓷一句一句的应着。

    姐妹俩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却酸了三个人的眼。

    楚思怡气呼呼的要过来分开两人,若非楚映梦这会儿晕乎乎的,楚思怡那是半点都不肯妥协的,裴姝也想腻歪在沈瓷的身边。

    但她心虚,谁让她方才一不小心将人给灌醉的。

    至于裴珩,自从知晓沈瓷要和韩嵩议亲以来,他的心就是酸的,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没有好过。

    沈瓷本想哄着表姐睡一会儿,偏偏表姐一点儿要歇息的迹象都没有,她不再缠着沈瓷之后,情况却也没有太好,时不时的跟这个人说话,又时不时的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被迫害了一遍。

    弄得其余几人忍不住的失笑。

    他们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楚映梦这般模样。

    永宁侯府今日热热闹闹的,他们远离了喧嚣,却也依旧热闹,裴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看着周围的几人,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幸福。

    若是…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沈瓷,心中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开始默默的期盼着重阳的到来。

    等到九月初九家中祭祖的时候,裴姝想,她一定要好好的求一求祖宗,让他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哥哥能够得偿所愿。

    午膳过后,他们来到了堂屋坐下歇息,因着是在裴姝的院子,倒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约束规矩,几人便没有太过在意。

    楚映梦的酒还没有醒,这会儿话还有一些多。

    醒酒茶已经喝下,但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效。

    楚修筠看着这样的妹妹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婶婶一直都说映梦和思怡不太像,这样看来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到底有些头疼,原本只是楚思怡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这会儿却有了两个。

    偏偏喝醉的人还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哄着。

    这一回裴珩坐在了沈瓷的边上,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裴珩早早的注意到沈瓷今日戴的是他送的发簪。

    他便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是沈瓷送的。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悄悄的蔓延,裴珩心中划过一丝喜悦,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

    裴珩的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无论说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他能够问的,能够说的,少之又少。

    到最后还是问起了游记来。

    就连裴珩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乏味可陈,每一回见面能问说的也只有这些,他明明是不想这般的。

    可谁曾想沈瓷却很高兴,她告诉裴珩她昨日看到了神龟怪谈,因为知道了许多,所以看书的时候并不觉得晦涩难懂,反而愈发的有趣。

    “可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能否与我说说?”裴珩也来了兴致,细细的问了起来。

    家中表姐和思怡都不喜欢这些,沈瓷也没能和谁讨论,如今裴珩主动问起,沈瓷只当是在交流读书心得,她高兴之余,话就多了起来。

    裴珩总是很耐心的倾听,时不时的补充几句,不仅仅是给她解惑,还告诉了她不少神话传说,但凡他自己知晓的,便毫无保留的告知。

    听的其余几人都忍不住的安静下来。

    谈话间,裴珩得知沈瓷将那些游记看完了。

    他浅浅的一笑,“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孤本,沈姑娘若是喜欢不若先借给你。”

    沈瓷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孤本…太过贵重了些,不若还是算了…”

    她并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何况那些还是孤本,要是弄坏了根本就赔不起。

    裴珩原本想说这些游记和怪谈,倒也不算稀奇,可见到沈瓷这般模样,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若沈姑娘觉得孤本不妥,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誊抄本。”裴珩说起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虚。

    至于誊抄本在什么地方?

    他一会儿回去誊抄,不就有了吗?

    沈瓷愣愣的看向裴珩,她有一些想拒绝,却实在是好奇哪些游记说的是什么故事,纠结许久还是没能忍住诱惑。

    “若裴世子方便的话…”沈瓷的声音又轻又淡,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裴珩忍不住的浅浅笑起,同沈瓷说好过几日让景澄带给她。

    沈瓷轻轻的点头,道了一声好。

    等到回府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似乎和一个人有了约定,并且还在心中隐隐的期待了起来。

    当真是,神奇的体验。

    第38章 第38章(修)她对未来的夫婿并没有……

    楚映梦在回府的途中,酒就醒了,她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头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有些哀怨的看着妹妹们,“你们俩怎么也不拦着我些?”

    沈瓷有些愧疚,但楚思怡是半点愧疚都没有,听见姐姐这么说就忍不住开口呛她,“我们怎么没拦着你?表姐都问了你好几次要不要去歇一歇,你当时六亲不认的,我们就算想要拦着也拦不住。”

    “我…”楚映梦想同楚思怡理论几句,但她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只能气恼的瞪着她。

    偏楚思怡半点不怵她。

    楚映梦这会儿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若不然她当真不知日后要怎么面对表哥他们。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楚映梦错过了去看裴姝的发簪,她根本没有机会知晓阿瓷的发簪是不是最特别的,好在楚映梦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她想着总还有机会可以确认。

    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耿耿于怀,一路上脸色几经变化,即便回到家中也没能冷静下来,一会儿想着表哥他们会怎么笑话她,一会儿又在想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模样,越想越恼,忍不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就在楚映梦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门房却送来了永宁侯府的回礼,照旧是一个首饰匣子,楚映梦认出那是珍宝阁的匣子,她接过后就毫不犹豫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金灿灿的发簪,做成镂空的工艺,华丽又漂亮…

    只是上头的样式,还是牡丹。

    楚映梦将发簪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一些奇怪。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如此,最终发现沈瓷和楚思怡的也都是牡丹。

    这是她们几人拿到的第二支牡丹发簪。

    “这回礼究竟是谁选的,大家都一样吗?”楚映梦有些纳闷。

    但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楚思怡压根没觉得这簪子有什么问题,她只要有礼物收,就都是开心的。

    沈瓷根本不知这簪子是裴珩特意送来的,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回礼,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三人里头唯有楚映梦心神不宁想入非非,她抓心挠肺的想要知晓表哥的心思,偏偏根本无从知晓,毫无头绪。

    楚映梦抓心挠肺,却还是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转眼几天过去。

    到了裴氏和韩夫人见面的日子,两位夫人见了面,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多余的话,对于一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韩夫人和裴氏相谈甚欢,约好了下月初一块儿去青莲寺烧香。

    等到韩夫人走后,楚映梦就拉着沈瓷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正院,沈瓷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根本拗不过表姐,只能随着她一起过来。

    裴氏瞧见她们俩之后亲切的招呼人到自己的身边坐,“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好想让张嬷嬷去找你们。”

    二人依次坐在了裴氏身边。

    楚映梦看向沈瓷,示意沈瓷问些什么,偏偏沈瓷不在状态,什么都没想着问。

    她只能自己上,“阿娘,韩夫人可是回府了?”

    裴氏微微颔首。

    楚映梦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表妹,支支吾吾的开始追问今日和韩夫人会面可还

    顺利。

    “自是顺利的。”裴氏见楚映梦满脸的纠结,倒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同她们俩说起下月初要去青莲寺烧香的事儿。

    “我已与韩夫人约定好了日子,到了哪一日,你们仨就随我一同去烧香。”裴氏笑着开口。

    楚映梦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她的模样却没见得有多么的高兴,同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沈瓷一块儿告辞。

    裴氏看着楚映梦那心浮气躁的模样,忍不住的同张嬷嬷一块儿看热闹,“我瞧着阿瓷和映梦的模样,只觉得分外有趣,要议亲的人全无心思,反而是映梦着急上火。”

    张嬷嬷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的笑起,“想当初我们二姑娘自个儿议亲的时候,根本就不着急,依奴婢愚见,二姑娘会这般还是因为担心表姑娘。”

    “是呀。”裴氏并非不知孩子们的感情,可当真正直面的时候依旧感慨,“她们姊妹三人的感情一向极好,我自是欣慰的。”

    “若不是因为阿瓷,映梦如何愿意操这个心?”

    裴氏乐得见她们姊妹感情和睦,但她心中隐隐还有一些担心,丈夫前几日和她透露大伯年末应当能携家眷一道回京,府上的大姑娘就要回来,也不知她们几个能不能和睦相处。

    “夫人今日见了韩夫人,心中可还算满意?”张嬷嬷明知故问,她知道裴氏一定是满意的,若不然也不会约韩夫人一道去青莲寺。

    只是张嬷嬷需要找个借口说话。

    “韩夫人倒是同众人说的那样,是个平易近人的。”裴氏同韩氏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许多的事情也不知真假,毕竟人的性情最难琢磨,唯有长长久久的相处才能够窥见一二。

    即便裴氏觉得韩夫人不错,但也不能保证她不是个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

    “且再看一看。”裴氏并没有太过于纠结,她想的是让沈瓷和韩嵩见一面,若外甥女觉得可以,她们大人再商议之后的事情。

    “倘若阿瓷对韩嵩无意,我们就另选。”裴氏对给沈瓷议亲这件事很是上心,只是架不住沈瓷淡淡的态度。

    她到底有些摸不准。

    倒是张嬷嬷半点儿不忧心,还劝主子放宽心,“表姑娘是个有成算的,夫人只管放宽心就好。”

    “表姑娘素来表里如一,既说了让夫人做主,想来心中就是那般想的,夫人若是不信岂不是辜负了表姑娘的心意?”

    “你说的是。”裴氏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又同张嬷嬷说起城东的铺子,“我瞧着地段不错,入手了几间,倒时候给三个丫头当嫁妆,让她们可以多些体己傍身。”

    “夫人用心良苦…”

    主仆俩便又细细的商议起铺子来。

    沈瓷随着表姐一块儿离开正院,楚映梦拉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折腾了几日之后,楚二姑娘终于记起自己是个待嫁新娘的事儿,开始努力的绣着嫁衣。

    但她的心依旧是不静的,绣了几针就忍不住问起沈瓷来,“阿瓷,母亲约了韩夫人下月初去青莲寺,估摸着到时候就能见着韩嵩,你心里头可有紧张?”

    沈瓷正坐在一旁绕线,听见表姐这话倒也没有敷衍,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她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便也没有要欺瞒,只是如实的开口,“我不太清楚。”

    沈瓷对男女之情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韩嵩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舅母选中的议亲对象,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张公子,李公子。

    对此并无差别。

    “不太清楚?”楚映梦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阿瓷,你就一点期待都没有吗?”

    “就算不是韩嵩,你难道也不期待未来的夫婿?”

    沈瓷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于离谱,开始给自己找补,“也许见着人之后就知道是什么感觉。”

    如今凭空的想象,实在是太为难自己。

    楚映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还没她想明白,楚思怡就跑了进来,她自然也听说了母亲的打算,但这会儿过来可不是来问韩嵩的事情,只是想问姐姐们去青莲寺的那一日要穿什么衣裳。

    在楚思怡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出去玩来的高兴。

    即便她已经知晓去青莲寺不过是一个幌子。

    她尚且年幼,并没有那么多担忧,那日听哥哥们和姐姐那般反对,心中认为这事儿多半成不了,去青莲寺不过是走个过场。

    转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还有七八日,等临近时间再决定也来得及。”沈瓷温柔的安慰着表妹,楚思怡开开心心的点头,问表姐去青莲寺烧香要多久。

    “若只需要半日,我们能不能约上裴姝一块儿去游船?好不容易天气凉爽了些,表姐,我想去坐船。”楚思怡拉着沈瓷的手不住的晃悠。

    沈瓷倒是很想答应表妹,但烧香这个事儿,她自己也不清楚。

    来金陵这几年,她除了去寺庙给父母点过长明灯,从未去烧香拜佛,对这些知之甚少。

    “母亲尚未明说,但想来半日光景足够,你若真的想去游船,将夫子前些日子布置的课业完成,我就去和母亲商议,准你出去玩。”楚映梦这会儿很有大姐姐的风范。

    三两句话就将楚思怡给安抚住。

    楚思怡听到了想要的答复也不和姐姐顶嘴,开始无端端的献殷勤,软软的腻歪过来,“姐姐真好,姐姐我和表姐帮你一块儿绕线。”

    楚映梦看着她墙头草一般的行径,忍不住的在心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将人推远了些。

    原本的话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偏了去。

    沈瓷对此并不在意,可楚映梦却没法不在意,她开始算计着时间,更是特意将此事透露给两位哥哥,指望着两位哥哥透露给表哥。

    虽说楚映梦知晓,但凡裴姝知道了,表哥十之八九也会知道。

    可楚二姑娘不想冒一点点的险。

    即便她这会儿还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家凑在一块儿,总有无数的话可以说,裴姝收到邀请之后,心中的想法也和楚思怡别无二致,一直思索着那日究竟要穿什么衣裳出门,才不会觉得突兀。

    裴姝不想太特别,也不想和姐妹们不一样。

    楚思怡总算遇到了一个懂她的人,高高兴兴的和裴姝写信讨论起来。

    沈瓷和楚映梦并未参与其中,沈瓷原本就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通常都是配合着表姐和表妹,楚映梦和沈瓷的情况不一样,若是从前她肯定也会加入讨论,甚至还会想着怎么打扮妹妹们。

    可如今大姐姐的心里只有表妹的婚事。

    这件事儿占据了楚映梦所有的思绪,其他的事儿自然顾不上,就连未婚夫都有些顾不上,为此季衍十分的哀怨。

    楚修筠和楚景澄当然是和楚映梦站在同一边,月初的时候恰好书院休沐,楚景澄和楚修筠因为买了那金贵的砚台,本想着要在家中安然度过。

    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兄弟二人一致觉得还是这件事儿更要紧些。

    至于思怡说的游船。

    兄弟俩面面相觑,想起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荷包,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但楚景澄脸皮厚,他愁了一会儿就不再发愁,“映梦和阿瓷都有钱,她们三个人,我们两个,她们人多,让她们付。”

    楚修筠:“……”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心说这样的话说出来,他难不成就半点都不心虚?

    “景澄…”楚修筠忍不住的出声喊他,试图和他讲道理,“你是哥哥…花妹妹们的银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楚景澄如今兜比脸的还要干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捂着耳朵开始掩耳盗铃,“哥,要不你就

    当不知道吧。”

    楚修筠:“……”

    他也想当做不知道,但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

    楚景澄虽然想那么做,但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哥哥,于是楚景澄就将主意打到了裴珩的身上,他打算邀请表哥一道去,好歹得找个人来付船租。

    裴珩实则早已经知晓姑母和韩夫人之间的打算,月初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便是楚景澄不相邀,他也会想法子一块儿去。

    他同样也知道协律郎府上的打算,只是韩夫人打算先和姑母见面?再去见协律郎府上的四姑娘?

    瞧瞧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合适?

    想法倒是挺好的,但凡事哪有那么想当然?

    “将韩家要和忠毅伯府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孟家。”

    “再将韩家要和孟家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季衍。”

    未来的表妹夫最近还在京城,也是要办点事儿才行,裴珩冷静吩咐着,心中冷笑不已,协律郎孟坤不是很看好这个韩嵩吗?

    既然这般看好,那就将人好好看着,莫要让他出来祸害人才是。

    吩咐完长鸣之后,裴珩书房的灯又一连几日的亮了大半宿。

    他既答应要给沈瓷誊抄本,便不能食言。

    然而做戏也要做全套,墨痕太新也容易被人看出来。

    裴珩仔细计算着书架上的这些游记数量,默默的计算着还能送几会,算完之后又开始想着是否要去皇城的藏书阁一趟。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初,沈瓷和楚映梦穿上了裴姝和楚思怡一致商议出来的同色衣裳,坐上了前往青莲寺的马车。

    因着和主持提前打过招呼,今日青莲寺的香客并没有很多。

    沈瓷即便知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但到了佛前依旧恭恭敬敬的焚香叩拜,并无半点焦急之色。

    她敬畏神佛,可心中却到底没了信仰。

    昔年她在佛前虔诚叩拜,父母依旧离她而去,她知这是意外,但到底意难平,那是留在她心底的伤痕,想不得,碰不得。

    只要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楚思怡和楚映梦去求了签,询问沈瓷要不要一起去。

    却没想到一向合群的沈瓷却笑着拒绝,“表姐,思怡,我不求签。”

    沈瓷不想被签文困扰,平添诸多的烦恼。

    楚映梦和楚思怡当然不会勉强她,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求了签去找签文。

    这时候张嬷嬷快步走到了沈瓷的身边,请她到夫人的身边去。

    裴氏和韩夫人约定今日让两个孩子见一面,裴氏的心思很简单,她不求沈瓷能多么喜欢韩嵩,可至少未来的夫婿总不能令人生厌。

    沈瓷到的时候,韩夫人和韩嵩已经在了,她跟在张嬷嬷的身后,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礼数周到的行礼。

    这是韩夫人头一回见到沈瓷,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韩夫人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容貌太甚,让人见了就移不开视线。

    只是韩夫人见沈瓷身量单薄,觉得沈瓷太过瘦弱,担心她有什么不足之症。

    裴氏招呼沈瓷坐到自己的身边,开始同沈瓷介绍起韩嵩来。

    沈瓷见过韩嵩的画像,自然能清晰的将人认出来,她的态度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冷静的打招呼。

    倒是韩嵩,有一些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沈姑娘。”

    沈瓷缓缓点头,算是回礼。

    二人坐在各自的长辈身边,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多是两位长辈说话的,他二人偶尔回应一句。

    沈瓷看似在发呆,听得倒是认真。

    可韩嵩就不一样,他瞧着认真,但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瓷的态度很平和,不见半点浮躁,韩夫人看着她忍不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好性子的孩子。

    韩嵩就愈发的安静了,只是最后的最后,他鬼使神差的问了沈瓷一句最近在念什么书。

    沈瓷有些奇怪,但这问题倒不算冒犯,她便认真的答了,“和姊妹们一块儿念书,夫子最近正在教四书。”

    实则她更喜欢看的是游记,但这些事她并不想告诉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

    今日不过初见,一切都还没有什么定数,裴氏自然不会让沈瓷和韩嵩单独相处,待目的达成之后,就带着沈瓷和韩夫人母子告辞。

    等到人走远了,韩夫人才起身,看向韩嵩淡淡道:“我们也回吧。”

    韩嵩搀扶着母亲往外走,虽瞧着同没事人一样,可知子莫若母,韩夫人如何不知儿子的态度?

    这般魂不守舍,多半是上了心。

    忠毅伯府的马车率先离开了青莲寺。

    裴氏还要回府中处理庶务,沈瓷她们三人则去了酒楼同哥哥们汇合,等着裴珩兄妹俩过来。

    她们租的游船是在午后,这会子想着先填饱肚子。

    楚景澄握着空空的荷包,同妹妹再三确认这一顿不用他出银子之后,才敢大模大样的点菜。

    楚修筠忍不住的摁住了额头,面上多是尴尬之色。

    不多时裴珩带着裴姝一起出现,原本他们俩应该早就到了,谁知临出门的时候,裴姝却想起没有带荷包又折返了回去,这才晚了些。

    人到齐之后,菜恰好也上齐。

    楚景澄当属最激动的一个,要知道他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有好好的下一次馆子,这会儿自然是要吃够本的。

    楚修筠忍不住在一旁劝。

    裴珩记挂着要送沈瓷书籍,早早的将准备好的誊抄本垒成一摞交给她,“书房里堆积着太多的书,我公务繁忙暂时没有什么时间整理书架,只找出了这些。”

    裴珩语气淡淡,却颇有些此地无银。

    那一摞书一共有七八本,实则裴世子分外努力,他书架上那些孤本游记已经誊抄好了大半,他挑挑拣拣,选了这么些,并非裴珩不舍得,只是他不想那么一股脑儿全部带出来。

    他想有更多的借口可以见到沈瓷。

    “裴世子公务这般繁忙,就不用操心这些。”沈瓷不愿麻烦裴珩,尤其是听说裴珩还为此特意的整理了书架,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裴珩原本就是找了个借口,见沈瓷误会便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描补,“架子上一直就有许多书籍,我原本也是要收拾的,却一直没有机会,长鸣笨手笨脚的交给他我也不放心,如今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沈姑娘不必介怀。”

    裴珩说的有理有据,且半点都没有为难。

    沈瓷到底是信了。

    她捧着那些书,浅浅的道了一声谢。

    裴珩从不知晓原来自己还可以这般的容易满足,只要一句道谢,一个笑容,他就能够欣喜许久。

    只是他心中有了贪念,想要和她有越来越多的交集,“这些游记是我早年看过的,如今也已记不太清,修筠和景澄都不大喜欢,我也一直没有找到同好…”

    “沈姑娘若是瞧见什么有趣的,倒也可以同我说说,也许还能有不同的感悟。”

    裴珩想,他到底还是贪心的。

    并不满足只当她表哥的表哥。

    第39章 第39章(改)但凡没有定亲,就一定……

    午膳过后,他们定好的游船也如约而至,几人登上游船后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金陵最负盛名的秦淮河,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的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千古名句。

    每逢佳节庆典,秦淮河也一定是热热闹闹的,河上处处都是好风光,随便一处的风景都是美如画,只不过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趣,只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儿欣赏沿途的风景。

    日头渐渐西沉,裴珩大多数的时候是坐在一旁听众人说话,从只言片语当中,他知晓了沈瓷今日和姑母一起去了青莲寺。

    而据裴珩所知,今日韩夫人和韩嵩也去了青莲寺。

    同样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他知晓两家长辈会面会商议何事。

    裴珩将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紧,他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明明并不

    想听到这些,可偏偏要强迫自己听。

    听到最后,愈发的不耐。

    等回到永宁侯府的时候,他便借口要处理公务去了书房,为此永宁候夫人还特意的差人来询问,被裴珩几句话给打发了。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裴珩,但他的心却一点儿也安静不了。

    他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何不悦。

    偏偏口不能言。

    裴珩摁住自己的头颅,微微的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藏于其中,许久之后才睁开眼。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便吩咐长鸣去打听协律郎府上的消息,孟坤的四女儿喜欢韩嵩,这孟四姑娘虽然是庶出,却是孟坤最疼爱的女儿,她知晓这件事之后,想来许多事就不会那么容易。

    *

    事情也正如裴珩所预料的那般,协律郎府上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孟坤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侧院孙姨娘处吃点心,这孙姨娘不是别人,正是那孟四姑娘的生母。

    这会子两人正郎情妾意的喝着茶,忽听下人禀告,说是韩家要与忠毅伯府的表姑娘定亲,今日约在青莲寺相见。

    “什么?!”孟坤怒不可遏,“韩家好大的胆子。”

    明明已经与他们有了默契,竟然还有别的想法。

    “老爷,这忠毅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也要同韩家公子定亲?”孙姨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那不是正经的伯府千金,而是前平江节度使沈毅的遗孤,沈毅的夫人楚氏是忠毅伯府的大姑奶奶,前些年夫妇俩双双遇难,楚家便将这唯一的孩子给带了回来养在身边,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孟坤对着爱妾到底还有几分真心,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孙姨娘听罢之后撇了撇嘴,不屑道:“不过一个孤女罢了,我还当是什么真凤凰呢。”

    “虽说不是真凤凰,但到底背靠忠毅伯府,只怕是…”孟坤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门房便送来了消息,说韩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得空。

    若孟家不知今日的消息,也不会将韩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此番知晓这事之后,韩夫人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不得空?”孙姨娘皱起眉头,“难不成是韩家真的想要同那孤女结亲?特意回绝了我们家?”

    孙姨娘的声音不小,恰巧被跑过来的孟靖淑听了个正着。

    “爹,姨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韩嵩要和旁人定亲?”孟靖淑失声惊叫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爹爹,您不是答应过我,会让我嫁给心仪之人的吗?”

    协律郎府上顿时乱作一团,孟靖淑吵着闹着要孟坤给她一个说法,孟坤如今连韩嵩的人都没有见着,如何给得了说法。

    至于孙姨娘,她笼统就生了那么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得,见不得那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孟靖淑眼泪都还没有掉一滴,她就开始劝起来了,“莫哭莫哭,这事儿你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即便你爹爹不给你想法子,娘也会给你想法子的。”

    孙姨娘眸光一闪,给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立刻出门寻人去了。

    孟家和韩家这件事,是韩嵩的舅母刘氏牵的线,韩嵩过了孝期之后,刘氏就知晓弟妹想要给韩嵩议亲,她本是不欲管这件事的,谁让孟家直接找上了她,让她帮忙牵线,说是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为了让刘氏安心办事,甚至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

    刘氏摸到那块银子,喜上眉梢,从此不遗余力的在弟妹的面前说起那孟家姑娘的好来。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好大的进展,更是喜不胜收,开始做起美梦来,算计着能从孟家哪儿得到多少好处,谁知银子没等着,竟等着了孟府来人。

    孙姨娘的贴身嬷嬷将这事儿说给刘氏听,让刘氏务必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刘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也顾不得快到饭点,立刻就去韩家找了弟妹。

    她一进门连水都来不及喝,直接将事问了出来,“弟妹,我怎么听说嵩儿要和旁人定亲?”

    “嫂嫂?”韩夫人闻言只觉得有些诧异,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她其实是瞒着嫂子的,竟不知嫂子是从何得知的。

    韩夫人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结果立刘氏压根不想回答,“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的确。”韩夫人不善扯谎,听嫂嫂这么一说也就认下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刘氏一听果真确有其事,立刻开口说话,“弟妹你糊涂啊,那算什么好亲事,你别瞧着人家是伯府,可那毕竟不是伯府真千金,不过一个落魄孤女,人家指不定是嫌弃她在府上吃干饭,才要将人给打发走的。”

    “应当不是这般。”韩夫人小声反驳,“今日我见过楚家二夫人,瞧着很是面善,待沈姑娘也是极好。”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晓不是她们装模作样给你看的?”刘氏说的煞有其事,韩夫人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

    “但孟家四姑娘可不一样,那是人家嫡亲的闺女,在府上备受宠爱,孟家的四姑娘,可是真心喜欢嵩哥儿的,孟大人更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嵩哥儿当了他的女婿还愁日后老丈人不提携?”

    “那孤女父母都已经不在,如今寄居在人家府上,人家发发善心给口饭吃,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他们日后能提携嵩儿?”刘氏见弟妹有所松动,便又再接再厉的劝说,“倒时候会有不少人戳嵩儿的脊梁骨,说他攀上高枝,但事实如何又有谁知晓?他们家有自己的女儿,就是要提携也提携正经女婿。”

    刘氏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进韩夫人的心里,韩夫人的脸色明显犹豫起来。

    是夜,韩夫人同韩嵩提及协律郎的四姑娘,她有意让韩嵩见一见人,韩嵩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母亲,我们白日不是已经说好了,将此事回绝。”

    韩夫人原本是要依着韩嵩的意思,可今日嫂嫂说的那番话让她犹豫起来,“还是见一见的好。”

    “母亲,我心中已经有所决定,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提。”韩嵩觉得母亲今日有些奇怪,仔细询问才知原是舅母来过了,和孟家的亲事也是舅母牵的线。

    他稍一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舅母同您说了什么?”

    韩夫人没有瞒着,将今日刘氏说的话悉数说了出来,韩嵩听罢皱起了眉头,“母亲,我原本也从未想过要依靠岳家提携。”

    韩夫人看着韩嵩,眼中闪过诸多的心疼,她知韩嵩对沈瓷上了心,对于韩嵩的想法,她虽未明说,可眼中尽是不赞同。

    “母亲可是对沈姑娘不满?”韩嵩问的小心,韩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愈颇有些无奈,明明只见过一回。

    是何缘由,韩夫人心中其实有所猜测,“吾儿,容颜易老,娶妻当娶贤。”

    “我对沈姑娘并无不满,只是你舅母说的话也极有道理。”韩夫人开口劝道,“你舅母走后,我也想了许多,她从前身份尊贵,照她从前的身份,金陵城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是因为沈家遭逢巨变,她才会和你议亲。”

    议亲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

    沈瓷如今和韩嵩自是门当户对,但过去如何能那么轻易就抹去的?

    “她昔日养尊处优的长大,如今寄人篱下,也不知心中到底有多少积怨…”韩夫人的担忧是人之常情,毕竟人人都知晓昔年的平江节度使是怎样的存在。

    沈瓷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尊贵。

    家世巨变,生活巨变,从高处跌落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平常心?

    “可是她不像…”韩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夫人给打断。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沈姑娘并不甘心和你议亲,只是没有办法?”

    “母亲,这是何意?”韩嵩愣愣的看向母亲。

    韩夫人咬了咬牙,告诉韩嵩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沈瓷没得选,才会选择他们。

    她到了最坏的打算,但是韩嵩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可以找到借口来反驳。

    韩夫人见劝不动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若是心意已决,母亲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韩夫人未必愿意妥协,可她如今左右不了韩嵩的决定。

    若是强硬反对,母子俩只能闹得两败俱伤。

    在韩嵩的坚持下,韩夫人到底答应下来,给裴氏送去了回音,择期去府上提亲,至于孟府那边,韩夫人也同嫂嫂说明缘由,让嫂嫂代为传达。

    刘氏收了孟府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她强势的等在韩家,要听韩嵩亲口说,同时也存了想要再劝一劝韩嵩的心思。

    刘氏原本信心满满,谁知这会儿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为所动,气的刘氏咬牙切齿。

    “还请舅母代为转达。”

    刘氏恼怒至极,骂骂咧咧的回到家中,这时孟府的嬷嬷又来了一回,问刘氏究竟能不能将此事办好。

    “哎呦,钱嬷嬷还请放心,我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只不过还希望贵府能配合一二。”刘氏舍不得银子,只希望能将此事促成,韩家那母子俩油盐不进,她那个弟妹耳根子软的不得了,死了丈夫之后便一心只向着儿子,偏还作不得儿子的主。

    刘氏想了想,若要成事,还是要靠自己。

    她计上心来对着钱嬷嬷耳语一番,钱嬷嬷听罢有些犹豫,刘氏立刻上前,“钱嬷嬷,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也知道我那外甥是个读书人,脾气有些倔强。”

    钱嬷嬷这才答应回府转达消息,同时又告诫了她一句,“好好办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氏喜的眉开眼笑,等人走了之后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那钱嬷嬷回到孟府之后,就将刘氏出的主意说了出来,届时刘氏会将韩嵩骗出来同她们姑娘会面,所以这事儿需要她们配合。

    孙姨娘虽有些不满,但也知晓此事没有更好的主意。

    钱嬷嬷见主子心情不好,便说了些好听话,“主子别生气,那韩家哥儿想来是没见着我们家姑娘才会如此,若是见着了我们姑娘,指不定怎么后悔。”

    “你说的是。”孙姨娘冷笑一声,“没道理不选我闺女要选个寄人篱下落魄孤女。”

    “但凡韩嵩是个有脑子的,他就知道该怎么选。”

    孟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被长鸣禀告给了裴珩知晓,“这刘氏是?”

    “那是韩公子的舅母,自从韩公子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孤儿寡母甚是艰难,韩公子的舅舅对他们母子俩帮助颇多。”长鸣立刻开口解释。

    裴珩大抵明白刘氏为何能这般信誓旦旦,有这一层恩义在,刘氏若存心欺骗,韩嵩当真还没有办法拒绝。

    “季小将军已经听到这些传言,世子,是否需要属下再做些什么?”

    “暂时不用。”裴珩语气冷静,季衍虽然听到这些传言,但他并非一个冲动的人,肯定会去探查虚实,待确定之后才会告知映梦。

    原本他还要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坐实,谁知瞌睡来了送枕头。

    刘氏当真帮了他一个大忙。

    “以孟府的名义再给刘氏一些银子,让她务必要好好的促成韩嵩和孟四的婚事。”裴珩冷淡吩咐。

    既然见钱眼开,想来为了银子也会全力以赴。

    第40章 第40章(改)阿瓷,季衍告诉我韩……

    裴珩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放在刘氏一个人的身上,说到底刘氏只是韩嵩的舅母,即便舅舅对他们母子有大恩,也到底不是他的母亲。

    韩夫人能够逼迫韩嵩,刘氏却不能。

    韩夫人一心为了儿子着想,但凡是有任何不利于韩嵩的,都会让她分外的在意,他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能让韩夫人在意的一些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沈瓷。

    裴珩并不愿沈瓷受到什么影响,即便是女眷之间的几句流言蜚语也不愿。

    故而要让韩嵩主动放弃结亲,还是要从他本人下手,“着人盯紧他。”

    人无完人,总有弱点,也总有在意的人和事。:

    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

    翌日清早,韩嵩如同往常一般的去书院上课,只是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舅母府中下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说是家中出了急事。

    韩嵩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匆匆同夫子告假,就往外走。

    韩嵩素来勤勉,夫子也没有多问缘由便准了假。

    出了课堂之后下人才开口,说是府上老爷得了急症,情况颇有些严重,“韩公子,我们夫人这会子六神无主的在家中哭,夫人让小的过来请公子过去拿个主意。”

    “可有请大夫?”韩嵩即刻问道。

    家丁连连点头,“大夫已经去请,但我们夫人还是让我们来请公子。”

    韩嵩虽疑惑舅母的做法,但此时也不便深究,跟着家丁急匆匆的赶过去。

    他心急如焚,可到了舅舅家中却并未见到人,反而是舅母在门外张望,瞧见他过来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嵩哥儿。”

    韩嵩定了定神,冷静问道,“舅母,舅舅人在何处?”

    “你舅舅这会儿出门上工去了。”刘氏笑着解释。

    “上工去了?”韩嵩皱起眉头看向舅母,“您方才是让下人过来说舅舅得了急症?”

    “那是之前,这会儿已经好了。”刘氏含含糊糊的。

    偏偏韩嵩半点不受糊弄,看着刘氏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家丁的话,“咳的声嘶力竭,都咳出了血。”

    刘氏本想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可韩嵩此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倒是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你舅舅他先前吃了一颗枣,卡在了嗓子眼一直咳不出,枣核坚硬差点儿划破了嗓子…”

    “对不住啊嵩哥儿,舅母没什么见识,倒是让你费心了。”

    刘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也不知韩嵩信没信,韩嵩不欲和长辈起冲突,便冲着她点了点头,“既然舅舅没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韩嵩转身要走。

    刘氏好不容易将人给骗了过来,如何能让人走?为了今日她可是做足了准备,见到韩嵩要走立刻将人给喊住,“嵩哥儿,那孟家四姑娘今日来家中做客,人好歹来了,你就见一见。”

    “舅母,此事我应当已经…”韩嵩皱起眉头刚要拒绝,就被刘氏给打断。

    “这好歹也是舅母牵的线,你就权当给舅母一个面子见一见,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清楚,也省的舅母里外不是人。”

    刘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韩嵩自然没法拒绝,便同意去见一见。

    他一进刘家就知晓自己今日是被舅母给骗了,只是韩嵩没拆穿他,这会儿见舅母提及孟靖淑,才知舅母意图,韩嵩便遂她的意,见了孟靖淑一面。

    孟靖淑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很是激动,按耐不住的要同他说话,什么矜持全部都抛诸脑后,“韩公子,你来啦?”

    “孟姑娘。”

    二人都知晓今日见面所为何事,孟靖淑说有要事要问他,韩嵩自然也明白她想要问什么。

    面前的姑娘固执的等着一个答复,韩嵩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过难堪,只是委婉的表示是他的缘故,“孟姑娘很好,是在下不才,配不上孟姑娘。”韩嵩说完这话,便匆匆撂下一句抱歉,说他今日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韩嵩,你这是什么意思?”孟靖淑瞪大眼睛,她只以为是韩嵩故意找的借口。

    韩嵩无奈只能解释一句,说他还要回书院上课。

    他说的虽真诚,可孟靖淑依旧觉得他是敷衍,待韩嵩走后,孟靖淑气急败坏的瞪着刘氏,“我

    都没有嫌弃他,他竟然还不愿意?”

    刘氏方才和孙姨娘就躲在里间,将外头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早已知晓韩嵩心思,只是这话却不能说,这会子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孟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嵩哥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孟靖淑也不是傻子,韩嵩方才明摆着就是拒绝的意思。

    孙姨娘见不得女儿委屈,连忙出声安慰:“韩公子还年轻,年轻气盛,冲动之下说错话总是有的,你这么好,他迟早后悔。”

    “孟夫人说的没错,孟姑娘啊,他一个读书人,面皮薄,我瞧着他也是喜欢姑娘的。”

    “是吗?”孟靖淑却有些不信,“他若真喜欢我,怎么会突然走了?”

    “那是因为嵩哥儿还在书院念书,今日因为要同姑娘见面,才匆匆赶来的,此番见了面自然是要回去上课。”刘氏颠倒黑白,什么话都往外头扯,在她看来那寄居忠毅伯府的孤女,当然比不得孟四姑娘。

    这事儿准能成。

    刘氏便向面前的母女俩夸下海口,一定会促成这件事。

    韩嵩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并不知舅母在他离开之后胡说八道了许多话,他当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见了一面之后这些事就能够圆圆满满的解决。

    刘氏向孟家母女夸下海口后,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她先是决定去说服弟妹,但韩夫人却面露为难之色,“嫂嫂,这件事之后还请莫要开口,嵩儿对孟姑娘无意,勉强二人是不会幸福的。”

    “弟妹,你如今都几岁了,还说这么天真的话?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难不成你不为了嵩儿以后考虑?我知道嵩儿是个有骨气的,他不想依靠岳家,可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错失这个机会?”刘氏说的口都干了,面前的女人还是油盐不进。

    惹得刘氏分外气恼,“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并非我不听嫂嫂的话,只是嵩儿已经大了许多事情他能自己做主。”韩夫人不过是没法做主罢了。

    实则因为刘氏每日的劝说,韩夫人的心早就开始松动起来,刘氏见状就愈发的卖力。

    孟家许是看在她辛苦的份上,特意又让人给她送了一笔银子,这一次足足有一百两,刘氏也因此阔绰了许多。

    她原本还有些顾虑,觉得孟靖淑一个庶女,在家中受宠估摸着也有限,谁知她竟然这般的受宠,那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刘氏心思愈发活泛,她小动作不断,为了稳住孟靖淑,让孟靖淑深信韩嵩是喜欢他的,拿了些银子给以韩嵩的名义买了些首饰和胭脂水粉送过去。

    她原本目的很单纯,结果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落入长鸣眼中,之后又被正在盯着韩嵩的季衍知晓。

    季衍皱起眉头,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季小将军将自己查到的这些消息尽数告诉了未婚妻,楚映梦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那韩嵩竟如此?”

    “对,我那日出门恰巧听见了有人议论韩家和孟家定亲的消息,我记着你说过,韩家是要和表妹议亲的。”季衍回忆起之前的那些事,原本这些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谁让他恰好知道韩嵩在和未婚妻的表妹议亲,季衍知晓楚映梦有多在意她这个表妹,这才会去关注。

    “我盯了他好几日,发现确有其事,而且韩嵩竟还给那孟姑娘送胭脂水粉和首饰。”

    “但是哥哥他们并未说起韩嵩近日有迟到早退的情况,他一直都在书院里。”

    “你不知道,这人可狡猾,东西都不是自己去买的,是让自己的舅母帮忙买的,他隐藏的极好,若非是我一直盯着,只怕还发现不了。”季衍心中认定韩嵩道貌岸然,明明已经在和沈瓷议亲,为何还要同那孟姑娘不清不楚的。

    “有这回事?”

    “自然。”季衍可不会随随便便乱说,无凭无据的若是贸然开口,楚映梦会如何想他?

    “这件事我得告诉哥哥他们。”楚映梦这会儿没了别的心思,为了避免解释不清楚她和季衍一块儿去找了楚修筠和楚景澄。

    得知这些事情后,楚家兄弟也很是震惊。

    “韩家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他把阿瓷当什么了?一边来我们家下聘,一边又和旁人不清不楚的。”楚景澄脾气暴躁,就要去找韩嵩理论。

    还没走两步就被楚修筠给拦下,“他既然都能让家里人出面帮忙遮掩,你如今去追问也问不出实话来。”

    “那怎么办?”楚景澄着急不已,“若他当真如此表里不一,那就根本不是什么良配。”

    “他竟能够隐藏的那么好。”

    几人因为韩嵩的表里不一而各种怒骂,唯有季衍问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这件事,是否需要让沈姑娘知道?”

    毕竟她才是要和韩嵩定亲的那个人,她是最有权力知道的人。

    吵吵嚷嚷的几人沉默下来,最终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这件事要告知沈瓷,不能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阿瓷这会儿在祖母的院子里,我去找人,你们在这里等我。”楚映梦说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她到的时候沈瓷正在陪楚老夫人说话,见楚映梦过来心中还有不少的好奇,“表姐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季小将军吗?”

    “季衍他突然有事,我没法子只能回来了。”楚映梦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她恭恭敬敬的给祖母请安,随后就和沈瓷一块儿坐着同祖母说话,直至楚老夫人乏了两人才走。

    一走出主院,楚映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沈瓷说话,“阿瓷,我有事要告诉你,季衍他同我说,韩嵩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小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一般人未必会信,但沈瓷知道表姐不是冲动的人,季小将军更不是,他们会这么说想来是有什么凭据的。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沈瓷冷静问道。

    楚映梦见她相信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着沈瓷去了楚修筠的院子,沈瓷到时才发现季小将军也在。

    季衍看了一眼楚映梦,见未婚妻点了头,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沈瓷仔细听完后便说了这么一句话,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楚映梦和楚景澄更是不满。

    “阿瓷,你再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误会?”

    “表姐,二表哥,你们别着急。”沈瓷并非是为了韩嵩开脱,说到底他与她而言,如今不过还是个陌生人,她只是就事论事。

    “若韩嵩当真要掩人耳目去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为何要让舅母出面?这不是更让人怀疑吗?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只需要让他母亲出面即可。”沈瓷冷静分析道,“韩家也不是没有亲戚的,就是被发现韩夫人也可以解释是给亲戚家的女眷。”

    无论如何都比让舅母出面来的合适。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这…”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许没有,但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总要弄清楚的。”沈瓷不愿冤枉了什么人,同样也不愿心中有所膈应。

    韩家送来的纳采礼都还在堂屋隔着,舅母还没来得及去清点。

    “那这件事?”楚映梦将目光转向季衍,季衍瞬间反应过来将这个烫手山芋接过。

    “就交给我去办,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既如此就多谢季小将军。”沈瓷轻声道谢。

    季衍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他可是未来的表姐夫,总要做些事才行。

    此事暂时告了一段落,虽还有不少疑点,可平白无故出了这样的事,几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太舒坦的。

    这消息辗转通过楚景澄传到了裴珩的耳朵里,他虽有些遗憾沈瓷并未相信,但心中其实并无多少遗憾,反而对沈瓷很是欣赏,她能这般冷静的思考问题,是一件好事。

    裴珩本也没指望着可以那么轻易的将这婚事切断。

    “沈姑娘说的也确有可能,若当真是那刘氏自作主张,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后患无穷。”裴珩简单的点了一句。

    楚景澄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回到家中之后转述给了沈瓷听。

    “韩公子和他舅舅关系可好?”

    “这…表哥没说。”楚景澄认真的回忆了一番,确定裴珩只说了那么一句,沈瓷默默的点了点头,将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而永宁侯府中,裴珩却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他派人给刘氏送银子的时候,被回家的周岩给撞见了,周岩偷了些银子去了赌坊。

    韩嵩的表弟周岩有赌博恶习,时常流连赌坊,又因为刘氏溺爱,韩嵩的舅舅尚且不知,周岩惧怕父亲,也只敢赌一些小钱,都是小打小闹。

    周岩做得很小心,家中除了刘氏都没人知晓他有这样的恶习。

    若非裴珩要求盯着刘氏,长鸣也不会发现。

    “贪婪的舅母,嗜赌的表弟,还有耳根子软的母亲。”裴珩轻嗤一声,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人家,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到时候后患无穷。

    但这些偏偏不是他说了算。

    若沈瓷是裴姝,他大可以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如今隔了好几重,他便是想要告知真相,还得绕好几道弯,不然他都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要这般上心。

    何况沈姑娘也不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

    “将周岩的事情透露给协律郎知晓,若协律郎不知道怎么办,就教他怎么办。”裴珩冷声吩咐,常言道十赌九输,这些日子周岩因为刘氏忽然有了银子,早已经飘飘然,迟早都会出事。

    而协律郎也并没有辜负裴珩,知晓周岩好赌,为了自己的女儿,便贿赂了赌坊的老板做局,设计让周岩欠下赌债。

    周岩本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幻想着就要拥有无数的金银,谁知一朝落败,输的什么都不剩,甚至欠下许多银子。

    周岩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匆匆的回家找刘氏。

    刘氏知晓周岩欠了三千两白银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眼也直了,“你,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平时小赌小闹也就罢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周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越赌越大,赢钱那一刻的感受实在是太过美妙,让他忍不住的沉溺其中。

    可他赢不了了,一直赢不了,然后他想要翻本,就告诉自己就赌最后一回,谁知道…

    “娘,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周岩跪在地上求刘氏救救自己。

    这是刘氏唯一的儿子,她自然不会放弃,可三千两白银,她又能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我去哪里给你找那么多的影子?”

    “有办法的,有办法。”周岩抬起头看向刘氏,眼中满是激动神色,“您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百两银子,孟大人有钱,孟大人肯定有钱!”

    “他们不是想要表哥做女婿吗?您让爹去和表哥说,让表哥答应做孟大人的女婿,表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周岩抓着刘氏的衣摆,手上青筋暴露,很是激动。

    刘氏看着周岩,冷不丁的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有银子的?”

    周岩低着头不敢说话,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翻箱倒柜,才发现自己匣子里的银子早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几个铜板。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刘氏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打。

    打的周岩上蹿下跳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周进下了工回家瞧见正屋鸡飞狗跳的,冷不丁的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刘氏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开始隐瞒。

    周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他知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儿个已经挨了一顿打,再多一顿也不是不行,想到这里周岩噗通一声跪下,“爹,您救一救儿子吧。”

    “出什么事了?”周进严肃的问道。

    周岩心中有些惧怕,但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父亲的恐惧,他咬咬牙便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还不忘拉母亲下水,刘氏眼看事情也瞒不住便一股脑儿都承认了。

    直把周进气的破口大骂,“你,你们,你们俩这是,真的是要气死我?”

    周进抢过刘氏手中的鸡毛掸子就往周岩身上招呼,周进的手劲儿可比刘氏要大得多,鸡毛掸子三两下就被打断,周进气不过命人去取了藤条过来。

    周岩根本就不敢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

    打到后来刘氏心疼不已,扑上来拦住,“你真的要把他给打死吗?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周进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藤条扔到一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岩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看着父亲,刘氏跪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的将事情悉数告知,说到后来刘氏就开始哭,求着周进救一救他们的儿子。

    “怎么救?那是三千两,不是三十两。”

    “当家的,有办法,有办法的。”刘氏一股脑儿将法子说了出来,惹得周进瞪大双眼。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竟要拿嵩哥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爹,爹你救救我,我可是你亲儿子啊。”周岩匍匐在地上,抓着周进的衣摆不住的晃动,刘氏也是哭哭啼啼的。

    她见周进并没有要为周岩出头的意思,心中发狠起来,“这原本就是他们韩家欠我们周家的,当初韩嵩爹死的时候,可是我们帮忙发的丧,若非我们帮助,他韩嵩能有今日?怕是连书院都上不了。”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儿子被剁手剁脚?”

    周进自然也是舍不得,但这些话他当真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