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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犹豫

    三十一章

    冯妙嫦精心拟了菜单子, 忍冬带着西岭选出来学厨的钱来做了整整十二道菜,煎炒烹炸应有尽有。

    跟着七爷出去?的也要犒劳,人太多?, 忍冬也做不来大锅菜。

    冯妙嫦就叫她给那些安排了暖锅, 别的没有,肉是管够的。

    这样晚上府里开了宴一样,上上下下都吃得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后,一晚上好歇

    ,第?二日?人人都精神?头十足。

    七爷的气色也好了许多?,瞧着不再是一脸病容了。

    西岭大早上就开始劝他?这回在府里多?歇几日?再出去?。

    七爷却不肯,说歇了今天,明儿大早还要走。

    西岭就拉了玄四几个过来一起?帮着劝,给七爷烦够呛,给几个都轰了出来了。

    见西岭愁得不行?,玄四打眼色叫玄五几个先走, 他?拉着西岭凑人耳边道,“现成有能劝住的你不找,你找我们?几个笨嘴笨舌的做什么。”

    西岭听他?话里有话, “你说的哪个,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么?”

    玄四给他?拉远一些, “还能有谁,冯掌柜呀,会泽回来的路上, 要没有她管着七爷, 凭咱们?几个, 七爷现在都不定起?得来呢。”

    会泽回来那天,七爷除了看着疲累些, 和?平时差不多?,主要七爷好的时候也带些病容,西岭也没多?想,只当是为?躲乱兵赶急路累着了。

    后面他?问起?,七爷也是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所以路上经了什么,西岭还真?不知道。

    忙拉着玄四细问了,等听完了,他?叹道,“往后我还得对冯掌柜好些,我和?你讲,往后咱们?待她要不分彼此。”

    “这还用你教我,我们?玄字的在路上都讲好了的。”玄四用胳膊肘子杵了他?一下,“这会儿你就没什么想法?”

    “有话你就放!”

    “放屁就放屁,七爷都能张口就来,怎么你就开不了口,假模假式就数你了。”

    “我说呢,就是你们?外头学的粗话叫七爷听多?了,他?现在是啥都会说了。”

    “这样才显豪霸之气,没见才多?会儿,那些招上来的都愿意?给七爷卖命呢。”

    “那是七爷能叫人服气,和?说粗话关不着,你少硬往上安。”

    “我不和?白脸皮子争,咱别跑题,说冯掌柜的事呢,我觉着七爷身边得有她这么一个贴心人。”

    西岭被他?的语出惊人唬了一大跳,上手?狠捶了他?一记,“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七爷知道了都得赏你几鞭子。”

    “我拼着挨鞭子也要这么说,七爷身边就缺这么个人。”玄四拉着西岭细细分说道,“那几位都有儿子了吧,就咱七爷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虽说七爷看不上这些,可真?到临门一脚时,还真?不少拿有没有儿子说事儿的,你想想往前哪个不是这样的?”

    西岭当然知道,只是,“那也不能是冯掌柜呀,七爷的长子要是出自和?离妇人,那些的说法就多?了,将来母子都尴尬,冯掌柜是咱们?自己人,我不忍心她将来落到那样不上不下的地步。

    这话你再也别提,亏你还口口声?声?当冯掌柜是自己人,竟存了这样坑她的心思,你肠子都黑了吧。”

    玄四瞪他?道,“你少冤枉我,我这才是实打实的为?冯掌柜打算呢。

    照着如今的路子走下去?,你说她最好的下场是啥?不过是拿着大把的银子回娘家?,由娘家?子侄们?奉养到老,有七爷和?咱们?,是有大把的人围着追捧她,委屈不到她,可这就是好么?

    子侄们?能有亲儿子好?七爷又是重情念旧的,冯掌柜又是这时候跟的七爷,以后纵有别的女人,必也不会亏待她。

    母子俩将来哪怕位份上差些,实惠却少不了,我瞧着冯掌柜是个顾念娘家?的,她娘家?能因她而显,多?少人求不来呢!”

    西岭这回没有立时反驳,站那儿寻思了良久。

    玄四也不扰他?,搁那儿耐心等着他?想通。

    好一会儿后,西岭才有了动静。

    “咱俩说这些没用,七爷和?冯掌柜没想法,咱想也是白想。”西岭沉吟道,“这些年你见七爷正眼瞧过哪个女娘,我觉着他?这儿就通不过。”

    玄四大力拍着他?肩头,“冯掌柜这里七爷不但正眼瞧了,还由着她管了。

    还有黑云,回来都几日?了,见着冯掌柜还认呢。

    你几时见黑云肯吃别人递的糖和?果子了?黑云精着呢,它是见七爷认了冯掌柜,它也认的呢。”

    西岭昨儿见到黑云吃冯妙嫦喂它的蜜糖块儿就吃惊不少,后面是有事给岔过去?了,还没倒出空问呢。

    犹豫道,“七爷虽待冯掌柜不同,也不是男女之情,冯掌柜那里也不像想再嫁的,这要怎么往一处凑呢?”

    “七爷面前你最说得上话,冯掌柜也和?你最好,给他?们?说和?到一处这事儿舍你其谁?”

    “好你个玄四,说半天是让我来呢。我不成,只名份的事我就和?冯掌柜张不开口,七爷那里再给他?说上来火气,我不得里外不是人!”

    “这本就是你分内的事,却弄到现在七爷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我催着你,你还推三阻四的,像话么你?”

    “你当我没劝过,也得七爷听我的呀!”

    “那会儿不是没合适的人么,现在不是有冯掌柜了么?”

    “你觉着七爷能应许?”

    “我有七成的把握,你是没见会泽往这儿的路上,冯掌柜说七爷和?黑云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又说七爷是烧坏脑壳的,七爷都不吭声?受了。你见过七爷容过谁和?他?这样了?”

    西岭眼珠子都要脱出来了,“要这样,兴许有门儿。”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你还是不明白男人,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要是遇见个能陪着说得上话,又能给他?掌家?理事生儿育女的女子,多?是愿意?给留在身边的。

    别忘了七爷都二十有二了,那些年在寺里不好想纳娶之事,这都出来了还能不想么?

    你就是个榆木脑壳,寺里提了他?不听就算了,咋不想此一时彼一时,想法是会变的。”

    虽不满玄四拿他?说事儿,西岭还是被说动了。

    “那回头瞅着七爷高兴的时候我就提这事儿,只是冯掌柜那里要怎么办?就直不楞登找她说么?”

    “七爷这边点头了,你就找她说,不外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些,你嘴巧得很,还用着我教你么?

    两好合一好的事儿,准成!”

    “别的倒罢了,只是名份的事儿我真?张不来口。”西岭只担心这一个。

    “这会儿爷都做了沙匪头子,哪那么多?说头,爷这会儿也没别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别人,她又掌着爷的生意?,咱们?这些人也都听她的,和?正头夫人差什么?也不用特特地说出来。”

    “将来呢?回洛安呢?到时我哪还有脸对她?”

    “将来也不怕,咱们?这么些老人站到她身后,也只认她一个,就是正头的都不能和?她呲牙,咱们?在一天就护着她和?她的孩子一天,七爷也不是有新?人忘旧人的,你哪来的没脸面对。”

    西岭正色道,“这话可不是空口白牙说完了就能当没事儿的,你得了你们?玄字那些同意?了么?玄一那几个可都在外头呢!”

    玄四呸他?一口,“你当我是什么人呐,从冯掌柜肯豁出名声?给七爷擦身子去?烧起?,我们?在场的玄字就发了誓,只要不有违七爷的利益,往后冯掌柜有事我们?不问对错都要帮着她。

    你知道我们?玄字的十个从来都是共进退的,只要有一半的人应了了,剩下的就都要跟着。

    你放心,往后我们?玄字的十个齐齐整整地都站冯掌柜后头。

    将来七爷不给,我们?不会给她争最拔尖儿的那份儿,可但有个万一,我们?必能护她和?她的孩子周全。”

    西岭这才郑重点头,“如此咱们?就说好了,将来但有一个玄字的说话不算,我都要和?他?不死不休。”

    玄四干脆地发了毒誓,“我们?玄字的一诺千金,绝不食言,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两人连击三掌立下约定。

    冯妙嫦哪知道自己被别有用心的盯上了,朝食过后,她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先是送了往原安去?进货销货的洪四一行?人拉着七爷昨天带回来的货离开。

    她没想到在这样缺功夫好手?的时候,七爷会抽出玄六玄七玄八和?

    昨晚刚护送冯升回来还没歇够一天的玄九四人护送洪四这帮。

    这样七爷身边就剩玄四玄五两个和?西岭了,若再有会泽那样的兵乱,七爷好像也没养好,到时可就麻烦了。

    她的罪过也大了。

    还是听玄字几个说没几天玄一那几个她还没见的会来,冯妙嫦才安心些。

    不过心里还是有了波动,她本来打算好的,等七爷回来就找机会说五年契的事儿,这会儿却迟迟迈不出往听风院去?的那一步。

    犹豫了一会儿,她也走不脱了。

    陆续有那日?拿了货的找过来返利钱,算上她们?主仆三个,她这边统共就十四个人。

    洪四带走了六个人,这边还剩七个人,算账记账也指不上柳八那四个,只能贾大和?忍冬茯苓三个来,她在一边统总看顾着。

    这一忙就到了晌午头,七爷在,饭食不能马虎了,忍冬又去?了厨房。

    当然,看着不断返回来的利钱,忙着也都是乐呵呵的。

    送走最后一拨人,利钱已返回来一半儿了,虽还有一半儿没收回来,贾大也不愁了。

    他?这会儿也瞧明白了,只要七爷外西边儿所向披靡,再多?的利钱都收得回来。

    这边儿收了银钱,王富过去?准备锁了朝街面开的门回去?用膳时,却见一位秀雅颇有风致的老妇当门而立,“老妇想见见冯掌柜”

    刚还捂嘴笑得楚楚的柳八看清来人后,失声?娇呼道,“裴阿婆!”

    第032章 三间铺面

    三十二章

    冯妙嫦都和柳八说好了, 等这两日利钱收齐了,就同他去拜访裴阿婆。

    这下用不着了,人家先?找上门?来?了。

    冯妙婵想象的裴阿婆该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会儿见了人, 没想到是这样一位。

    老妇人不疾不徐地走?来?,裙摆不摇,腰背挺直,一点不显老态。

    虽有了年岁,老妇人面容仍显姣好,足见年轻时候必是一位姿色上佳的美人。

    冯妙嫦有些?疑惑,忽略老妇荆钗布裙一身素简,这样上好的姿容仪态,她真要以为是哪户大家的老夫人呢。

    这和柳八说的脾气暴躁会拿刀砍人的老阿婆哪对得上啊?

    忙让进来?坐了,冯妙嫦给躲她身后快缩成团的柳八扯过?来?,“傻了么?见天催我带着去找裴老娘子赔罪, 这怎么一见人都不会喊人了?”

    柳八连眼都不敢抬,扑通拜下去,“裴阿婆, 柳八给你赔罪了。”

    裴老娘子端坐在那里, “还?当你出息了, 怎还?缩手?缩脚没个?样子。你也?不用给我赔罪,我都是看你阿婆面上,我们亲姐妹一样, 她孙子没活路了投奔我, 我怎都要管的。”

    裴老娘子这样好声?好气的, 反比揪着喊打喊杀还?叫柳八无地自容。

    他羞愧得更抬不起头,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是我狼心狗肺辜负了阿婆的厚爱,阿婆全心待我,两年来?我只?知好吃懒做,从未回报过?阿婆丁点,临了还?偷拿了阿婆那许多的银子走?……”

    “罢了,也?是我前头太巴望你能顶门?立户起支应起来?,过?于急进了。”裴老娘子没叫柳八往下说。

    这样和蔼的裴老娘子,只?有他初投奔来?的时候感受过?,柳八以为她这是原宥自己了,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阿婆我现在能挣银子了,回头我拿了奉钱都给你。”

    “你可不用拿给我。”裴老娘子再次打断道,“说了是瞧你阿婆看顾你的,花的那些?银子我都记在她那里,等下去了我再花用她的一样。”

    “

    说好了我要给你养老的。”柳八期艾道。

    裴老娘子依旧笑得和蔼,“嗐,是我想岔了,血脉至亲都能翻脸无情,哪能指望半路认来?的孙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养老的事?儿就别?提了。”

    柳八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裴老娘子对着外人才?和和气气的,这样好说话?分明是不会再接纳他了。

    柳八一脸难过?地转头看向冯妙嫦,“掌柜的?”不知该如何往下了。

    冯妙嫦只?当没看见,只?看着裴老娘子,“不知裴老娘子找我何事??”

    “我听说冯掌柜正找铺面呢,我在大安坊里有挨着的几间大铺面,不知冯掌柜可有想法?”

    贾大他们寻摸了这几日,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铺面。

    好地段紧挨着的大铺面就没有空着的,暖锅铺子可以再等等,云来?货行这都开张了,再没个?铺面就太不方便了。

    如此?,才?先?给理事?的青玉院临街的排房朝街面开了门?,暂作云来?货行的买卖点儿。

    听裴老娘子说她在大安坊有大铺面,冯妙嫦忙问,“大安坊的大铺面不用瞧我都要,只?是我这边都走?了多少趟了,没见大安坊有空的铺面呢?”

    裴老娘子慢慢啜着茶,闲聊一样的语气,“跟品鲜楼一趟街上的,东首的三大间都是我的,冯掌柜敢要我都给你!”

    大安坊里的铺面贾大都画了图回来?,冯妙嫦都记熟了。

    “那不是开着吴记金银铺子和吴记当铺么?是吴记租期到了不续租了么?”

    裴老娘子放下茶瓯,直视着她,“吴记是石奎妾室娘家开的,和我既没写契书,三大间铺面的租金给的和品鲜楼一间铺面的一样,我早想收回来?,只?是没人敢接,冯掌柜敢么?”

    果然,那么好的铺面多少人盯着想要呢,凭白无故的怎么就说要给她呢。

    果然是烫嘴的。

    冯妙嫦笑道,“裴老娘子太高看我了,河西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朝廷都管不到这里,说句大胆的,石奎等于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她妾室的娘家就是河西的皇亲国戚,岂是我这样升斗小民能对上的。

    按理看柳八这里裴老娘子有事?我不好袖手?,只?是我们这一大府的人还?要在定阳城讨生活,实在得罪不起吴记,恕我爱莫能助。”

    裴老娘子也?不急,仍是慢条斯理的,“那天品鲜楼门?口,我瞧见柳八在街面上献了歌艺,还?忙前忙后帮着销货,那个?勤快踏实,要不是模样没变,我真不能信是他呢。

    我自问挺会调理人,到柳八这里也是束手无策,到末了也?没给他扳回来?。

    那会儿我就想,这世上就没谁能给好吃懒做还掐尖耍滑的柳八给教好,就是他亲阿婆从地底爬上来跳脚也一样没法子。

    所以柳八拿银子走了,我气归气,却也?松了口气,往后眼不见心不烦,我还?能多活两年。

    原以为这辈子再不用见了,没成想他回来?了,还?变成了我一心盼着他出息成的那样人,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能给柳八教成这样。

    等那天瞧完云来?货行本钱出货的场面,我就知道云来?货行的掌柜的很?不凡,见识和决断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教好柳八。

    叫我没想到的是,冯掌柜的是女子,还?是花信之龄。

    同样是女子,原我好觉着自个?儿挺能干的,见了冯掌柜才?知道天外有天,我还?差得远呢!”

    冯妙嫦没大懂裴老娘子说这么些?要做什么,还?这么夸她。

    老实说她对裴老娘子的来?历是有些?好奇的,她举手?投足间那浑然天成的大家仪态,可不是学几年就能有的,必得是打小养出来?的。

    虽只?不经意的一句半句带出来?,也?够冯妙嫦判断出裴娘子是读过?书的,还?不是只?些?许认得几个?字。

    这样的女子可不是寻常之家能养出来?的,更不是教坊那些?地方教出来?的。

    可若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又怎会流落到这样偏远的边城,还?是孤身一人,自己顶门?立户的?

    想归想,冯妙嫦面上一丝不露转了话?头,“裴老娘子谬赞了。

    虽说裴老娘子大度不想计较,柳八花了裴老娘子那许多银子心里总是不安,裴老娘子又不想他搁眼前时刻烦着,那咱们就折中?一下,叫柳八还?了大头的银子,就一百两吧,多的就像裴老娘子说的,就当贴补好姐妹的孙子了。

    只?这么会儿,我就知道裴老娘子是嘴硬心软的,说是放手?不管柳八了,冲着和他阿婆的姐妹情份还?

    是要挂念着的,如此?养老的事?咱们且走?且看,两下里你们一老一小先?当亲戚走?着,可还?行?”

    裴老娘子也?没再提铺面的事?,点头微笑道,“瞧冯掌柜面子,就这么办吧!”竟是允了。

    柳八大喜过?望,“裴阿婆,有空我就去瞧你,我们府里忍冬姐姐做的好点心,你爱吃的紫玉酥她也?会做,到时我求她做了带过?去你吃啊。”

    裴老娘子没想到他这就顺杆来?了,厚脸皮比之前还?有过?之,应了她又不想,拒了那刚应的就是假的了,一时滞在那里不能作答。

    这一老一小看着太喜兴了,冯妙嫦笑瞪着柳八,给他加了把劲儿,“你倒会慨他人之康,你忍冬姐姐这阵子忙到分身乏术呢,你这儿还?给她派活,果然姐姐是做假的,阿婆才?在你心坎里。”

    柳八咯咯娇笑着,“哪有,我也?不白使唤忍冬姐姐,她爱听我唱曲儿,她做点心的时候我就去给她唱曲儿,随她点哪个?我都唱。

    在吴郡时人拿银子来?找我都没应过?这样呢,都是我想唱什么他们听什么呢。

    不独忍冬姐姐,咱云来?货行的都在我心里装着呢,只?裴阿婆是长辈,我要多顾着些?。”

    冯妙嫦转向裴老娘子,“瞧他嘴巧的,闲来?倒可给裴老娘子解闷呢!”

    裴老娘子也?无可奈何了,只?能道,“冯掌柜教的好,我替他阿婆谢你。”

    裴老娘子也?是痛快爽利的,知道事?不可为也?不纠缠,站起来?道,“既这样我就不多留了,冯掌柜忙着吧。”

    冯妙嫦忙叫贾大称出百两银子装匣子里给柳八,柳八接过?双手?捧给裴老娘子,“裴阿婆你收着。”

    裴老娘子却不接,“这么重的物事?,老太婆拿回去就要累瘫,你给我捧回去。”

    这是允他上门?了?柳八生怕她反悔一样,捧着装银子的匣子就出门?上了等着裴老娘子的马车。

    裴老娘子也?不管他,反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冯妙嫦,“早上我瞧着云来?货行的商队拉着好些?货出了定阳城往东去了,都知道东边来?的货好卖,可没和东边那些?军镇谈拢的时候,石奎也?没本事?走?通东边的商路。

    这会儿比哪回都乱,会泽和怀兰分属了两家军镇,东边来?回就更难了,这样的时候云来?货行还?能往东走?大队的商队,石奎做不到的云来?货行想敢做,冯掌柜说自己是升斗小民,我却是不能信的。

    凭冯掌柜的本事?,我那三个?铺面经营好了必能让冯掌柜如虎添翼,更上层楼,不如冯掌柜回头再仔细琢磨琢磨?

    当然,这么久我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冯掌柜可以慢慢想这事?儿,我等你的好消息。 ”

    说完也?不等冯妙嫦回她,出门?上车走?了。

    裴老娘子连西边的势力布局都通晓,谈吐见识寻常男子都没有,冯妙嫦这会儿可以断定,裴老娘子绝对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

    想到自己,难到裴老娘子也?是被家族放弃的?

    回枕霞轩里用了哺食,正想歇个?晌,西岭却找了过?来?。

    七爷在府里,西岭不好生给他调理将?养,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冯掌柜来?了!”西岭开门?见山道。

    第033章 开始

    三?十三?章

    冯妙嫦主仆三?个这里, 虽没像柳八那样也当西岭是女?子看待,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对西岭也没当男子一样避着隔着。

    西岭来枕霞轩, 主仆三?个都习惯了。

    忍冬和茯苓也不会刻意?守着冯妙嫦, 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会因为来了外男,就?要守着冯妙

    虽然冯妙嫦现今是男子的打扮,男子的做派在外行走。

    冯妙嫦倒底不是真男子,坐卧起居之处还是不便让男子过来走动。

    满府里,也就?柳八和西岭能在枕霞轩随意?出入,主仆三?个也不都不当回事。

    这会儿也是,西岭说着话就?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主榻的东首。

    冯妙嫦狐疑地瞅着他,“这一想不都有啥说啥么?你?这样我咋怪瘆得慌呢。”

    西岭笑?容未变,“嗐,我不过那样一说, 你?咋还多想了呢。”

    也不等她再说,西岭往下说道,“七爷昨儿回来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 玄四几个也是心大的, 会泽回来哪个都没和我说七爷整了把大的, 来了回开山斧劈城门。

    使了这么大力气,又烧成那样,只路上将养那几天够什么?这要养不好?可就?伤了元气了, 将来是要坐下大病根儿的。

    将才知道我好?一个后怕, 正想着怎么给七爷养回来呢, 七爷却说明?早还要走,我说破了天也劝不住他。

    玄子那帮子都是七爷说什么是什么, 根本指不上,我实在没招了,这不就?想找你?去劝劝七爷。”

    若是前些天,冯妙嫦巴不得七爷不在府里自在些,西岭就?说成花,她也不会去劝七爷留府里养病。

    可昨天知道在七爷那里,她就?不如西岭玄字也差不了多少,有事一定会不问对错地给她撑腰时,她心里就?纷乱起来。

    今儿早上起来,她就?察觉到自己心境变了,对七爷这些人,她再不是之前的冷眼旁观,一心想着五年到了就?及时抽身了。

    原还觉着她给七爷掌五年生意?挣出个十几二十万两的银子,足以偿还七爷几回的救助之恩和于裴家?事上的搭手了。

    可昨儿回去后,她知道不是这么算的。

    情义无价,不能这样可丁可卯比量来去的。

    所以这会儿,她就?做不到置身事外,“你?都劝不动我哪成啊。”

    “你?可别谦虚,玄四他们都和我说了,就?你?说的七爷才听?呢!”

    “你?别听?他们乱说,那会儿是七爷烧迷糊了,不是我,别人也一样能行。”

    西岭站起来朝她作揖,“不管怎样先去试一遭儿吧,我真是黔驴技穷了,冯大掌柜就?帮我一回。”

    定阳城内外都看着呢,七爷要再一病不起,很多事都会变得棘手起来。

    冯妙嫦就?跟着站了起来,“我去可以,不过你?也别指望我能说成,七爷那个脾气就?不是能听?进劝的。”

    “你?别一句半句就?不劝了,多磨会儿,到时咱再见?机行事。”

    没叫忍冬和茯苓跟着,两人说着话往听?风院去了。

    七爷正懒散地歪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消食养神,见?到跟着西岭进来的冯妙嫦,“哟,表妹来了?不当这里是龙潭虎穴恨不能躲三?丈远了。”

    这样阴阳怪气的,冯妙嫦就?知道他身体该是很不舒坦了。

    还真得想法子让他留下来给身体养好?。

    想到西岭他们必是好?话说尽了,她再劝也是差不多的车轱辘话。

    “七爷既有那么大的志向就?该保重自己,不然拿命挣来的却没命花,又是何苦来哉。”

    西岭脚下打了个顿,他没想到冯妙嫦啥话都敢往外冒。

    软话都不好?使,这样说七爷怎么会容着?

    果然七爷笑?了,西岭提着心迈到冯妙嫦前头,想在七爷撵人前叫她回去。

    冯妙嫦的犟脾气他领教过多次的,七爷这要给她没脸了,两人又要僵好?阵一子了,后面?的事就?更不用想了。

    可和他想的不一样的是,七爷笑?过后却指着边上的椅子,“表妹坐吧。”

    竟是想留人说会儿话的态度。

    冯妙嫦过去坐了,“外头多少人瞧着呢,望七爷大局为重,趁你?病要你?命这样的事儿七爷该比我知道的多。”

    七爷往西岭这边扫了一眼,冷哼道,“你?倒顾着西岭,他一找你?就?来,比我面?子大呢!”

    “我们这些都指着七爷过活呢,知道七爷不珍重子自个儿当然要着急,西岭不叫我也要劝七爷的,七爷不要往别的上头扯。”

    七爷忽然笑如和煦春风,“表妹的一番苦心我领了,那明?儿我叫玄四带人出去,我就?留府里养几天。”

    这就?成

    了?西岭有些懵。

    冯妙嫦也没想到三言两语的就?给七爷劝住了,她都做好?说破嘴皮子的准备了,这就?用不上了?

    直到送冯妙嫦走了,西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想察看些日子的,这会儿用不着了。

    还真叫玄四说着了,七爷更能听?得进冯掌柜的话。

    即如此?,这会儿正好?趁热打铁赶紧促成了才好?。

    于是等七爷小?憩片刻后起来,伺候他用点心的时候,西岭试探着提起。

    “冯掌柜实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么些日子

    一心一意?跟着咱们做事,我们都当她是自己人一样,遇事都想找她商量。

    她也比我们会说话,我瞧着七爷也能听?进她的话……”

    “别给我拐弯抹角的,有屁就?放。”

    “那什么,那几位可都有儿子了,只七爷膝下空虚,我听?说冯掌柜娘家?妈是宜生养的,七爷不如叫冯掌柜常伴左右?”

    说到这儿,西岭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

    不是他胆小?,早前他只要一提这茬事儿,七爷就?要炸,骂他个灰头土脸都是轻的。

    “少拿爷和那几个相提并?论。”七爷眼神里带着警告之意?。

    西岭却松了呼吸,提着的心归了位

    七爷是真气还是假气,西岭还能看不出来。

    这样略过了冯掌柜不提的态度,倒像有门儿!

    该是不排斥和冯掌柜一起呢吧?

    西岭心里有了些底,他干脆坐到边上的马扎上,“七爷,咱现在可是离了和尚堆,得过俗世的日子了。

    撇开那几位,就?整个洛安城里咱知道的人家?里都扒拉不出来及冠还没娶妻的,七爷你?行冠礼可都有两年了呢?”

    七爷被烦得,“你?怎么越来越像唠叨婆子了,爷不就?二十二了么,老和尚不都说过爷过了大劫,后面?还有好?些年活头么,你?急个什么劲儿,这就?想扶持爷的儿子了?”

    西岭顺势从马扎上跪下来,抬手抹起了泪,“奴婢一片忠心赤胆,天地可鉴呐!

    奴婢只是想你?多沾些烟火气,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过有滋有味儿的日子啊,怎么就?被七爷说成了那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一节,“大师临去不也嘱咐你?到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么?你?也答允了。

    你?这会儿到年纪却还形单影孤的,算不算言什么无那个信?”

    “少搁那儿给我弄假,泪都没见?一滴。”七爷冷笑?,“还奴婢?有日子没听?还挺新鲜!”

    倒底躺不住,抬身靠坐起来。

    “明?知道你?家?爷听?不得提老和尚,成心给我添堵呢?”

    西岭缩着脖子做出惧怕的样子,可该说的一句没少,“那我不是没法子了么,满天下就?大师的话你?还听?些,我还想着你?要不应我,我就?去大师的塔外面?哭个三?天三?夜,没准他就?会托梦催你?生儿子呢!”

    西岭要真去找老和尚哭诉,以老和尚的能耐,托梦的事儿该是小?菜一碟吧?到时他还不得被念叨死?

    想到梦里都不得清静,七爷伸脚踹过去,却被西岭顺势抱住腿,“七爷就?踹死我吧,不然别想着我撒手。我就?死了,也要玄四他们给我抬到广济寺大师那里,到时我就?和大师天天要入你?梦里……”

    被他牛皮糖一样下死力巴着,七爷忍无

    可忍,出手如电,提着衣领给西岭甩出去。

    见?他爬起来又要巴过来,七爷虚点着他,“冯掌柜来了就?提出要做爷的本家?妹子,她什么想法还用说么?你?找老和尚托哪门子的梦,赶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搁这儿烦我!”

    西岭及时刹住了脚,“七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冯掌柜乐意?你?也就?乐意?了,我这听?得真真的,大师神通广大也一定听?着呢。”

    被西岭这样来回说着,七爷忽然就?觉着老和尚就?在边上瞅着呢。

    应了老和尚什么他自己清楚着,西岭还真没乱安。

    这会儿西岭偏拿老和尚说事儿,他还真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到底挂不住了,“你?非要丢脸也别扯上爷,敢捎带我,你?就?去广济寺给老和尚当守塔的小?和尚去吧!”

    西岭大喜过望,“爷放心,冯掌柜那里我一准儿能说通,你?俩都成一家?了,细枝末节的爷就?别计较了。”

    “不成,你?给我打住喽!”七爷就?要来薅他。

    西岭先一步抓了七爷的靴子就?跑,“大师看着呢,七爷你?不能出尔反尔!”

    七爷做不来光脚追人的事体,只能看着人跑出了院子。

    枕霞轩里,对着来第二趟的西岭,冯妙嫦直觉不好?。

    “我这就?要去青玉院理事,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就?等闲了再说。”就?要绕过他出去。

    拖过这会儿,回头七爷说不定又反悔了,西岭堵住去路,“我有头等大事想和你?说,你?有什么事都先放放。”

    冯妙嫦越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肃了脸道,“我的头等大事就?是往回收利钱,谁耽

    搁我少收一文,我都和他没完!”

    想到她过往犟劲儿上来时的样子,还真不好?招架。

    往后这位可是七爷的枕边人了,也不好?拧着她来了。

    西岭改了口, “那我和你?去青玉院,我帮你?忙活完咱再说也一样。”

    第034章 说服

    三十四章

    七爷已经同?意留下来?养病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呢?

    知道西岭既找来?了?,她不想听也得听。

    青玉院那边正好忙不过来?,西岭要跟着去?帮忙, 冯妙嫦乐不得呢, 两人说着话就去?了?青玉院。

    到青玉院的时候,贾大带着柳八和王富三个已经忙得转不开了?。

    几个人赶紧上前跟着一起忙活,直忙到申时,来?返利的人才止了?。

    统总了?下,利钱返回了?差不多八成,剩下两成至多三天该都能回来?。

    “冯掌柜好本事,到这儿?没?几天就来?了?个利落的开门红,可喜可贺呐!”

    西岭觉着时机恰好,想趁着冯妙嫦高兴好提起话头。

    冯妙嫦想得却远,“洪四他们的商队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来?月。这一个月云来?货行就要没?进账, 外头人看着不免雷声大雨点小,咱们自己?也没?意思,离可喜可贺还早呢!”

    西岭诧异道, “不是说要开暖锅铺子么?咱家暖锅多好吃, 必会客似云来?, 到时还不得日进斗金呢!”

    冯妙嫦摇头,“好铺面人都占着呢,开到犄角旮旯还得花时候攒人气, 一时半会儿?哪来?的大笔进账。”

    “这样啊?”西岭略想了?下, “不行看有快到日子的, 给个稍高些的价顶过来??你有那么些手段咋不使出来??”

    冯妙嫦没?好气道,“不是你说七爷还没?在定阳城站稳脚跟, 我哪敢轻举妄动?

    好铺面就那么些,定阳城的大户也是有数的,能在定阳城经营那么大的家业,哪个后面没?点门道?

    这回咱不过卖了?两千多两的货,那几家就纠结了?那么些人打上门来?,我打听过了?,那几家经营东边来?货的在定阳城可排不上号。

    排不上号的都能喊来?那么些人手,能排上号的不得张罗出一支人马来??

    这里水这么深,没?弄清楚就贸然出手,不是给七爷招祸么?”

    七爷和冯掌柜这样不就是夫唱妇随么?

    七爷的女人哪能憋屈度日,西岭看过来?的眼神那个柔和,“事儿?是这么一码子事儿?,却也不用小心太?过。

    在西边儿?咱们也有千来?号人了?,也就石奎,还有西边儿?的撒尔和乌戎的大部族咱还要暂避锋芒,孜羌和契金两边咱都可以?一战,定阳城里这些背靠着别?个的大户倒不必太?过顾忌。”

    “你那什么眼神?瞧得我怪发毛的。”冯妙嫦嫌弃地挪开一步,“好叫你知道,今儿?还真有上好的铺面东家找上门来?,想叫我给她的铺面顶下来?呢!

    可你知

    道现是谁经营的么?是石奎小妾的娘家,你说我怎么敢接呢!”

    “石奎小妾的娘家算哪个排面上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有什么不敢的?

    得亏你刚没?在七爷面前说,不然要被你气着了?。

    那铺面你接着就成,若连这样的小鱼小虾都要绕过去?,也忒窝火了?,我都要找块豆腐撞了?!”

    “你来?真的?别?我顶了?铺面,后面石奎的人马杀上门来?平,河西咱又呆不下了?,眼下的局面可都要拱手让人了?。”

    “来?来?来?,你不刚收拾出的大掌柜理事的屋子么,带我见识一下,正好我细细给你分说分说。”

    以?为讨论定阳城各方势力的话不好叫别?人听见,留下忍冬和茯苓帮忙,冯妙嫦只好带西岭去?了?西间她的理事屋子。

    进屋后,一方榻上分左右坐了?。

    说好来?见识一下的人,西岭只粗略打两几眼后就转了?过来?。

    “你觉着七爷咋样?”

    冯妙嫦当然要拣好话说,“七爷是罕有的英豪仗义之人。”

    “那你就没?啥想法么?”

    “我该有啥想法?”

    “就和七爷两好搁一好呗。 ”

    冯妙嫦起先好以?为听错了?,见西岭一脸郑重,瞬时凌乱在那儿?,“你脑壳被门夹了?么,管不住胡言乱语你就赶紧回去?。”

    “我好着呢,也没?胡言乱语!”既起了?头,西岭往下就不打顿了?,“我和玄字的那帮都觉着你和七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不就推了?我过来?给你们说和……”

    冯妙嫦哪肯往下听,“你快住嘴吧,赶紧回去?,我就当没?听到你说这些。”

    西岭换了?正色,“七爷路上起烧的时候,你为他做到那样,七爷就该和你做一家。”

    冯妙嫦却听不得这个,七爷因着这个躲着她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呢。

    “你又乱扯,七爷都认了?我做表妹,他根本没这样的想法!”

    “表兄妹才好做亲,这会儿?你知道七爷为啥不应你扮他的本家妹妹了?吧?”

    冯妙嫦愣了?下,很快甩开念头,“你少糊弄我,这事儿?到河西的当日不就了?了?么?七爷说他有不得以?,后面又应了?我扮他的表妹,这不很明白么?

    这事儿别说我没多想,就是我想了?也不成啊,我一个和离妇人哪配得上七爷,这事儿?再别?提了?,不然我真要呆不下了。”

    见她油盐不进的,西岭下了?榻,对着冯妙嫦这边就行起了大礼,“冯掌柜,冯娘子,我也是实?在没?招了?,你就帮七爷过了这个坎儿吧!”

    “有事就说事儿?,你这是做什么?”冯妙嫦忙避开些,“七爷多大的能为,又是有大福分的,自会事事皆顺的。”

    西岭在榻边儿?浅坐了?,苦笑道,“七爷是有大福分,可也得过了?这个坎儿?才行。

    广济寺的玄空大师你晓得吧?七爷三岁时得他批的命,说七爷只有熬过了?三灾九难才有以?后的福寿绵长。

    后面真的一丝不减的应了?验,到这会儿?七爷已历了?三灾八难了?,只剩最后一难,能不能过去?全在你了?!”

    说到这儿?西岭眼就红了?,愁容满面地看过来?。

    冯妙嫦见识过他颠倒黑白舌灿烂花的嘴功,丁点不信。

    “广济寺的玄空大师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裴尚书去?拜见都吃了?闭门羹的,想叫他批命就更不可得了?,勋贵王公之家的子弟也未必有此缘法呢。”

    “你说的是世人都知道的,却不知还有不为人知的,玄空大师见到命格稀奇的是会主动给批命的,七爷就是极稀罕的命格……”

    玄空大师给七爷批命的事,西岭说得煞有介事的,听着还像那么回事。

    冯妙嫦知道不叫西岭说完,也送不走他,只好坐那里由?着西岭往下说。

    “唉,玄空大师神通大着呢,说怕有变数,不好提前道破玄机,应着三灾九难的年份给留了?十二个锦囊,哪年哪日哪个时辰都详细写了?,叫必得按着那年那月那日那个时辰开锦囊,错一点儿?都不成。

    前面十一回就这么按着玄空大师锦囊指点的,七爷虽历了?险遭了?罪,总算平安度过去?了?。

    剩这最后一个锦囊,你想不到吧,就是我出门前一柱香的时候才打开的。”

    冯妙嫦顺着往下想,那不就是自己?才离了?听风院,七爷和西岭就开了?锦囊?

    西岭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不是见锦囊里写的避最后一难的法子竟应在你这里,要不我咋能你才走就跟着脚又去?找你呢!”

    冯妙嫦只不答腔,打定了?主意,无?论西岭说什么她不应就是了?。

    西岭也就叹道,“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就说呢,七爷一向连女人正眼也不瞧的,那回你落崖,他咋就连犹豫都没?有就跳下去?救你了?呢?

    后面路上再遇到,又是你一开口求他就应了?帮你,又叫我安排洛安那边的人手,先紧着查是谁害的你。

    桩桩件件的,哪个都大异他以?往的行事,我和玄字那帮寻思好久都没?琢磨明白呢,却是在这里等着呢!

    你不知道,拆开锦囊瞧见打头写着化?解最后一难必得二九年华的冯姓女为伴这一行字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也太?玄乎了?!”

    冯妙嫦头都要大了?,她没?想到西岭能瞎掰至此。

    前面说的还有模有样的,若不是硬给她扯进去?,她差点就信了?。

    不明白七爷无?意,她也无?心的,西岭整这一出是为了?哪般?

    只是西岭句句都在提醒她别?忘了?七爷救她帮她的那些事,她要直接说不信,也太?凉薄无?情。

    思量后,语众心长道,“还真是挺巧呢,要我说你就是急病乱投医,七爷那样走一看三的人还能没?成算?你这么急慌慌就来?找我,等回头他知道了?,你就等着吃排头吧!

    你也是,多伶俐机敏的人,咋就突然犯糊涂了??

    二八冯姓女多了?去?了?,只这定阳城里就能找出来?百八十位吧,还能挑不出位才貌兼具的聘给七爷么?”

    觉着还欠点火候,她又自贬道,“你怎么就盯着我这个和离妇人了?,这不是糟践七爷么……”

    “可不兴这么低看自己?!”西岭不赞同?道,“前朝宣帝张贵妃不也是和离后进的宫,若不是她家世差了?些,宣帝可是想她做皇后的。

    我瞧着那张贵妃哪哪都不如你,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冯妙嫦听不下去?了?,“快别?说了?,得亏就咱俩在这儿?,这要叫人听见不得以?为我想自比张贵妃,我脸没?地方搁不要紧,可别?给七爷招祸。”

    西岭哪会让她把话岔远了?,“我那是叫你别?因为和离了?就觉着低人一头,和离不是你的错,是裴家有眼无?珠,是天老爷为着给你和七爷牵线呢!”

    避无?可避,冯妙嫦只能硬着头皮拒了?,“你别?乱点鸳鸯谱了?,和离后我就绝了?嫁人的心思,也无?心于此,不好误了?七爷。

    七爷的恩我都记着,往后我一定尽心尽力给七爷的生意做起来?,叫他不用在银钱上做难。”

    “唉,你是不是觉着我在挟恩图报呢,我知道这样挺对不住你的,可我不也是没?法子了?么?

    你是不晓得,七爷前头经的那三灾八难虽都扛过去?了?,可遭的那个罪啊,过后我都不敢回想。

    你就想吧,跟着七爷我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能叫我至今心有余悸不想面对的,那得是什么?

    七爷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最是宁折勿弯的,刚见到锦囊上写的那些后,觉着不该为难你,拦着不叫我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抱了?他的靴子跑出来?,早给我薅回去?了?。

    也是他知道只要不把我关起来?,我必要找你说的,再者他心底里也犹豫,这才任我出来?了?。

    你说七爷啥时候不是由?心纵性的来?,今天却恍神叫我钻了?空子,还不是因为是你!”

    冯妙嫦如坐针毡,只能道,“我觉着七爷是惊到了?,不信你再回去?他肯定会叫你歇了?这个念头。

    你知道你心急,我也想为七爷尽心,回头我就带着贾大他们打听着二九之龄的冯姓女子

    ,定能为七爷寻出个好姻缘。”

    “你可别?,要真是别?人能行,我何至于盯着你不放呢,真就非你不可。

    我们的事儿?丁点没?瞒你,你那么灵透早该看出来?了?,七爷跑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练兵是为着什么。这样怎么敢叫不知根不知底的人靠前?

    再者七爷有多挑剔,说句不好听的,就定阳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到中原怕是乡下士绅家的小姐都比不了?,七爷怕是连眼神都不肯给,更不用提共处一室了?。

    不怕叫你知道,原先七爷就没?正眼瞧过别?的女娘。唯有你这里,他救你,帮你,教你,允你和他同?坐一车,同?席用膳,所有的破例都应在你这里,你叫我怎么不巴着你?

    我确实?就是想挟恩图报,你就说能不能应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冯妙嫦进退不能,回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西岭再道,“我知道你打算将来?依着娘家子侄们过,要我说人家有自己?的父母要孝顺,对你这个姑姑还能顾到哪里,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哪有自己?生的贴心贴肺呢!”

    冯妙嫦想反驳,可想到这些年所见,又是无?话可说。

    第035章 应下

    三?十五章

    都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西岭这会儿表明了想让她知恩图报,又是打着给七爷化解大劫难的旗号,她再找什么理?由回绝都显得苍白无力, 薄情寡义?。

    往后她也不好留下来和七爷这些人?共处了。

    冯妙嫦不爱欠人?, 更?何况被?人?特特指出来要求报答。

    原先看戏时,看到女子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时,她还觉报恩的法子何其多,很不必那样,编得也忒假了些。

    如?今轮到自己了,才知道现实比戏里还要曲折复杂,根本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被?推着走。

    就是和离前等着裴家给说法的时候,她都没?这么茫然无措。

    冯妙嫦艰涩开口,“能容我……想几日么?”

    西岭跟她推心置腹道,“我知道为难你了,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指着七爷吃饭,所以他不能有不好,身?边也不能有不托底的人?。”

    冯妙嫦低声应了, “我醒得。”

    “唉!”西岭叹了声, “是我们强求了, 以后无论是何境地,我和玄字那帮都不会弃你不顾,会和你共进退!”

    冯妙嫦木然“嗯”了一声, 没?了说话的想法。

    知道她这会儿需要静下心来想, 西岭没?再打扰, 悄没?声息的开门离开了。

    冯妙嫦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里,直到茯苓忙完过来找, 她才跟着回了枕霞轩。

    食不知味地用了夕食,冯妙嫦没?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叫两个翠打水沐浴梳洗了,说有些乏了想早些歇着,就回了内室。

    因着忍冬和茯苓白日在厨房或是青玉院各有一摊事?忙活,枕霞轩里伺候和一应的杂事?,都交给了四个翠。

    回了枕霞轩,忍冬和茯苓只管着冯妙嫦的银子和私账,再就是管着四个翠的活计分派,别的都忙不到两个。

    这会儿也是,大翠二翠跟着进来放好被?褥床幔,又燃了助眠香,服侍着冯妙嫦躺下,才轻手轻脚着退了出去。

    正在东梢间给三?翠四翠分派活计的忍冬和茯苓觉出不对,跟进来问?,“小?姐你是哪里不舒坦么,要不要叫大夫?”

    冯妙嫦笑着安抚道,“没?哪里不好,只是想琢磨些事?,不用管我,这两日都累了,你们也早些歇了吧!”

    茯苓答应着就要退出去,忍冬比她细心,知道真有事?的时候她反而和谁也不爱说,担心道,“小?姐有事?可别一个人?闷着,我们两个虽愚笨,总能给小?姐开解一二。”

    “嗯,有解不开的我会找你们商量,这会儿我先自己琢磨着。”

    知道她这会儿不想说,忍冬才拉着茯苓退出了里间。

    等人?走了,冯妙嫦卷起夏凉被?给自己裹住。

    忍冬和茯苓两个虽贴心,可终不能知自己所想,这样无处可诉的时候,她格外想念家人?。

    算着日子,升叔这会儿还在路上呢。

    升叔走时候她还满口保证说五年之后必回去的,这才过了多少日子,她这边又有了变故。

    知道她要留在河西,还是和七爷这样的人?一起,家里不定多忧心呢。

    若她真嫁了七爷,冯妙嫦都不敢想家里人?的心情。

    虽说再嫁随己,她这么贸然嫁了,家里人?的痛心失望可想而知。

    可要不嫁?七爷真有个万一,她这辈子心里都会下不去。

    只是对得起七爷就要对不起她自个儿,经了裴三?郎,又在外面呆了这些日子,尝过了自己做主的日子,冯妙嫦一点也不想再嫁人?。

    以前囿于后院,只会遵循着长辈的意愿过日子,以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活得跟木偶泥胎一样,从不会多思多想。

    这几个月她才渐渐想明白了,一辈子的盼望都系于男子身?上,可又有哪个过得圆满呢?

    不说别家,就冯家宅门里,她那些叔伯堂兄们身?边哪个又断了各色美妾艳婢,伯娘婶娘堂嫂们应允接纳后,背过身?哪个不是苦涩木然的模样。

    父亲和阿兄是少有的爱重正室的,身?边不也有母亲和阿嫂给安排的通房。

    就是那些赌咒发誓说要恩爱不移共赴白首的如?意郎君们,共赴白首倒是做到了,却是走了样的,是背弃的如?意郎君左右拥青春花容的小?娘子好不惬意,留着糟糠妻给他操持舒坦日子呢!

    看透这一切,冯妙嫦是一点不想嫁人给自己添堵。

    虽然西岭一再说七爷从未正眼瞧过别的女人?,自己也确实没?见他有找女人?的想法。

    可她家里阿兄当初不也是这样么,等阿嫂有孕给他安排通房时,还不是坦然笑纳了。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扒拉遍周遭认识的,就没?一个例外。

    七爷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且刚西岭的话里也漏出来了,那句“我和玄字的那帮不会弃你不顾”不就是那个意思么?

    想想也是,等齐王登基了,七爷就有了无边的富贵,到那会儿环肥燕瘦想要什么美人?都是唾手可得,西岭这样隐晦地先把?话说在前头,已是很磊落了。

    冯妙嫦也相信到时西岭和玄字那些会践行诺言,自始至终都会站在自己这头。

    其实就没?有西岭他们的承诺,七爷也不会慢待她。

    毕竟她是于七爷微时跟着的,这是后面任谁也比不了的。

    实话,对一个和离再嫁的女人?来说,这已是上佳的局面了。

    可惜,她早不是当初的她了!

    人?生在世多少美好,和一帮子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想要。

    嫁七爷非她所愿,可不嫁她又成了忘恩负义?,辗转了半宿,还是没?能定论。

    等第二日就起晚了,到青玉院的时候已过了巳时了。

    进门就被?喜恣恣的贾大迎上来说,“掌柜的,西大管家派人?给裴老娘子的铺面给咱们顶下来了!”

    冯妙嫦打起精神?,接过贾大递来的租铺子的契书,“那感情好,什么时候能去看铺子?”

    贾大回道,“那吴记已开始腾铺子了,估摸着明日就能交铺子。”

    说到这里,贾大没?忍住笑,“西大管家说了,铺子租金几何得掌柜的和裴老娘子去谈,他兜里穷得叮当响,去了怕露怯。

    不过在铺子那儿我见到了裴老娘子,她说了三?年铺子一百两一年的租金,概不议价。”

    冯妙嫦扯嘴笑笑,心里越发沉重。

    拿她当自己人?后,西岭什么都不瞒她,七爷离开洛安时统共只有不到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也告诉了她。

    之后又给了她五千两做生意本儿,这两个月来,七爷这边的花用都是从剩的那不到五千两的银子里出的。

    到河西后,定阳城的宅子,定阳城外养兵的大庄子,还

    有招上来的一千多号人?的花用,五千两银子就去了多半儿。

    冯妙嫦才知道那会儿她算的差大了,一年三?万两银子能养两万平民,却养不了一万的兵士。

    人?家给你出力卖命是为的什么?你不给养家糊口的军饷,哪个来投你?

    再算上马匹兵器战甲这些,养一个兵士一年咋也要六万两银子。

    七爷又是个手面大的,绝不肯亏待跟着他的人?,所以他那会儿才有“一年三?五万不少,六七八万也不多”的话出来。

    正缺银子的时候,七爷却没?叫她交银子上来,而是让她调去布局对付徐夫人?的生意。

    她也是报复心切,昨儿洪四走的时候给了他六千五百两银子,五千两用做这回进货的本钱,一千五百两会交给赵兴带去洛安会合西岭留在洛安的人?手,一起布局破坏徐夫人?的那些生意。

    这一下子就给手里的银子全清干净了!

    冯妙嫦这会儿就后悔不该那么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本就欠人?那么些,这又拿人?手短,可不就没?立场说不了。

    昨儿下午西岭帮忙的时候才说,七月前要收够五千人?才行,一个是人?少了练兵不成规模,二个是七爷这样硬杀到定阳城西边儿的乱局里,很快就会成为各方的靶子,没?有五千人?马根本支应不开。

    这会儿就算她给手里收回来,还没?捂热的一千六百两的利钱都交上去,加上西岭手里的有四千多两银子,也只够五千号人?花用一个多月。

    要是洪四他们来回路上毫无阻碍,再日夜兼程的赶路,一个月时候能回来还好说。

    若是拖长了时候回来,就是立时给暖锅铺子开起来,真如?西岭所说客似云来了,也赚不来多少。

    定阳城的人?口照古田城都差不少,有钱的大户又少,暖锅定价就不能过高,冯妙嫦估量着一个月能有百两银子的进账就不错了。

    这点儿赚头于七爷每月所需的银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几可不计。

    且她在定阳城开暖锅铺子是为了多教出些人?手,将来好随着云来货行壮大的商队出河西一路向东给暖锅铺子开起来,到那会儿日进斗金才可成真。

    可眼前的难关该怎么渡过去呢?

    不管她和七爷的事?成不成,做一天七爷的大掌柜,她就不能叫七爷手里短了银子花。

    虽西岭是玩笑一样和贾大说的,冯妙嫦却知道西岭手里该是没?银子了。

    三?间铺子一年百两银子的租金,要是手里还剩二千多两银子,又是想和自己卖好的时候,西岭和七爷学的,对自己人?一向大方,但凡银钱支应得过去,裴老娘子铺子的租金西岭该会替她这边出了。

    怎么算也不应该呀?

    压下疑虑,冯妙嫦叫茯苓点出一百两银子交给贾大,叫他拿给裴老娘子。

    才看着贾大走了,就有听?风院的仆从来请她,“冯掌柜,七爷请你过去说话。”

    “好,我这就过去。”冯掌柜心头扑腾大跳,她很怕离近了的人?能听?到,让仆从先走了,她错开了不小?的距离,远远地,一步一步慢腾腾挪着往听?风院走去。

    那仆从奇怪着一向爽利的冯掌柜今日怎么这么不痛快,走不多远就要回头看一眼。

    等被?仆从让进了听?风院的书房,望见临窗摇扇而立的七爷,冯妙嫦虽极尽全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些,可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一步错乱后,就走成了同手同脚。

    还好这两个月不是白历练的,两三?步后她就给步调顺了过来。

    等走到七爷跟前时,心口虽还一阵一阵抽紧,面上却很自然平静。

    “七爷叫我有事??”

    “坐吧!”七爷摆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对面,手一招,“呈上来吧!”

    冯妙嫦这才瞧见西岭脸上虽堆着笑,瞧着却苦巴巴的,眼神?也是躲闪着不往她这儿瞅,转身?往多宝格上捧了个尺长的檀木匣子过来。

    看匣子的雕工精美,就能知道匣子里该是很贵重的物事?。

    西岭给檀木匣子放到两人?中间摆着的几案上又退开了。

    冯妙嫦直觉不好,想说点什么岔开这个节骨眼,头里却像塞了棉絮,什么话头也想不起来。

    只能木呆呆的看着七爷给那檀木匣子推过来,“打开看可还能入眼?”

    冯妙嫦想夺路而逃,可对上七爷深幽不见底的眼神?,她连起身?都不能,手上就跟自有主张一样伸过去打开了匣子。

    立时被?满匣子的珠光宝气?晃了一脸,撇开眼,冯妙嫦压住心慌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是要我拿去换银子用作?军饷么?”

    “傻么?要换银子还用你,定阳城里你这会儿可没?西岭熟门熟路。”七爷哼笑道,“都是这阵子黑吃黑来的,虽不是什么上好的,先给你把?玩吧,等咱们有钱了再给你补好的。”

    不是说容她想几日的么?转天就来了这出!

    冯妙嫦快要疯了,顾不上七爷就在眼前,眼神?凶狠地盯住西岭,“你……你言而无信!”

    “你们两个这是有什么官司?”七爷敛了笑,眼神?发凉。

    西岭急出了一头汗,先朝冯妙嫦讨饶地笑着,“真不是,是话赶话漏出来的,我不是存心的!”

    转头对着七爷时又来了埋怨,“都说了冯掌柜脸皮薄,先由我中间来回传话递东西就好,你非说熟人?用不着这样,这下给我装里了吧?我都应了让她避几天的。”

    七爷啪的给手里的折扇合上,冷笑道,“若不是你含糊其辞的,我能如?此?”

    西岭嘿嘿陪笑着,只管看着冯妙嫦,“七爷打小?在寺里长大,俗世规矩他一概不知,冯掌柜看在你们马上合为一家的份上,体谅他一回吧?”

    他又指着檀木匣子,“你将才猜的也没?错,没?跟你要银子,可我手里也没?剩银子了,这些原本是七爷叫我留了换银子发饷再应急的。

    知道你应了,可这样的荒僻之地,置办不到像样的东西不说,礼俗上也要从简,七爷觉着委屈了你,就想拿这一匣子珠宝给你权作?聘礼……”

    “就你话多!”七爷没?叫西岭往下再说。

    冯妙嫦整个懵在那儿,以七爷的傲气?,知道她还没?应下婚事?,怕是再也不会见她了。

    再没?什么可转圜的了!

    看西岭从未有过的慌乱,冯妙嫦知道不是他故意弄鬼,应该真是话赶话的造成的误会,让七爷以为她应了。

    既然她做不到这辈子都欠着七爷的恩不还,就只能应下婚事?了。

    冯妙嫦心里口里一波波的苦意上涌,可脸上还不能露出来,更?不敢看向七爷。

    只涩声道,“正是处处用钱的时候,我手里也没?银子交上来,这些还是换了银子留在刀刃上花用吧,我也不看重这些……”

    七爷却执意给匣子推过来,“你拿着就是,明儿我就往西边儿去,现花用的总能划拉回来,还是那句话,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么?”

    见七爷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大有她不接就要给她塞过来的架势,冯妙嫦只能应了,“那我先拿着,等七爷不凑手的时候可以和我拿。”

    七爷莞尔,“要到拿你私房的地步,我还混个什么劲儿!”

    西岭抹了把?额头的汗,堆了满脸笑,“就是,就是,七爷再难也不会克扣你的。”

    虽说西岭是无心之过,冯妙嫦也还是气?。

    这会儿更?见不得他好过,“说给我顶铺子,怎么还叫我自己出租金,你怎么给七爷当的家?百两的银子都拿不出手了?”

    西岭脸跟着垮了下来,凑过来跟她道起憋了一肚子的苦水,“上有命我敢不从么?七爷都没?和我说,就和西边的孜羌人?部落买了五百匹马,一匹马五十两银子,还跟人?说好了一个月后带足银子跟人?提马呢,整整两万五千两银子,咱们什么家底儿,这要从哪里出呢?”

    冯妙嫦抽了口凉气?,给自己的苦处都抛了,“两万五千两!黑吃黑也抢不过来吧!”

    不满地转向七爷,“七爷你也太能花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刮阵风就有钱挣了?之前不是说好了等秋上给你一万两银子就好了么,这是要坐地涨价么?”

    眼神?咄咄逼人?,直问?到了七爷脸上。

    西岭张口结舌地看着,像不认得她了一样!

    第036章 有商有量

    三十六章

    看到七爷一脸理亏的坐那里, 一声不吭地由着自己说 ,被硬扣上来的婚事郁塞了一晚上的冯妙嫦忽然就觉着通透许多。

    自我?安慰地想,这婚事也不是全没坏处, 起码七爷再不能?瞧她哪儿不顺眼, 就叫她罚站一样立那儿听?训了”

    “洪四这趟回来,五千两的本?儿还能?翻出?五千两的利,拉去的那几车货也能?卖出?一千多两,五千的本?钱我?还要接着用,赚出?来的六千两我?能?交上去,加上昨儿返回来的一千六百多的利,到七月底前我?这里统共就这么些银子给七爷。

    这些连二万五千两的一半儿都没有,差的那些七爷要从哪里变出?来?”

    见她转眼就给账理清了,确实?没别?的出?银子的地方了。

    七爷给手里的折扇又甩开,“那什么,都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良马, 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根本?轮不上咱们得着。

    你不知行情,这些马拉到河西外头报百两一匹的价出?, 只那几家军镇就抢疯了。

    越往东去这些马就越值钱, 到了洛安可再翻一番, 咱五十两买真是稀烂价了。”

    西岭眼都忘眨了,只觉日头打西边出?来都没眼前的情形稀罕,伺候七爷这么些年, 他何曾见过七爷这样放低姿态说话啊!

    昨儿见冯妙嫦那样不客气的同?七爷说话, 已叫他吃惊不小了, 消化了一晚上还没下去呢。

    七爷是谁呀,那是天王老子面前都不带认错低头的!

    原先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会见到七爷软了脾气的时候, 且还不是只一遭,而是一而再的。

    眼神来回在七爷和冯妙嫦间转不过来了,照这么下去,往后府里的事儿还真不好说了呢?

    他自己都没察觉,再面对冯妙嫦的时候,不自觉也软了声气。

    “想在西边儿争得一席之地没有马可不行,就像你昨儿说的,咱这么些人指着七爷过活,他只能?往前不能?后退,银子可以想法?子挣,好马错过了就没地儿买了 ,你就体?谅下他呗。”

    “刚是谁先埋怨的?这又不是了,数你最会见风使舵!”冯妙嫦竖着眉瞪过来一眼。

    七爷呵笑出?声,“该,这下有人能?管住你了,看你还怎么跋扈!”

    “天爷啊!”西岭装模作样地拍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尖着嗓子道,“果然两口子的事儿不能?参和,我?这成了两边不讨好了,往后可得长记性了!”

    冯妙嫦脸上唰地红了,才有的主意也不想说了,“等我?回去理一理,我?先忙去了。”她迈脚就往外走?。

    最紧要的还没说呢,西岭忙上前拦住。

    “都怪我?嘴贱,再不会了,冯掌柜请安坐,你和七爷接着说话。”

    冯妙嫦走?不出?去,只能?不自在地又坐了回去。

    暗想着再往这边来,就不带忍冬和茯苓两个也要叫四个翠跟来一个。

    那边西岭抬眼瞅见七爷嘉许的眼神,心里就更有数了。

    殷勤地给两人倒茶布点心,“既都说好了,那我?就看黄历挑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在冯妙嫦受惊一样瞅过来的时候,他抓准了使着眼神儿,“也不好多拖呢……”

    “别?都你自作主张!”七爷喝止了,转向冯妙嫦商量道,“你看着定日子吧,我?这边都来得,晚几日也不妨碍。

    虽仓促了些,该有的也不能?省减了,我?叫西岭理出?章程给你瞧,你看着不足的就叫他添上。”

    西岭使眼神的时候冯妙嫦就领会到了,猜到他这么急,应该是化解七爷最后劫难的日子就得这阵子。

    明知道是这样,七爷还愿意容她些时候,冯妙嫦好受了不少?。

    应都应了,那就要做到最关键处,拖到打了折扣就没意思了。

    谁都没看,冯妙嫦只管低头摆弄着手指,“都忙忙道道那么些事儿等着,让西岭能?者多劳吧!”

    竟是允了早些挑日子办喜事。

    西岭大喜,“只管交给我?,我?保证给办得圆满喜庆了!”

    照他的意思,恨不能?今天就给张罗办了,他是真怕夜长梦多再有什么变数。

    那会儿就是跟玄四商定了,他还是冯妙嫦不乐意他也绝不勉强的想法?。

    经了这两天,他可不是了,觉着七爷身边就得有冯妙嫦这样的伴着,他就豁出?一切手段也要给这事儿促成。

    看冯妙嫦这样说了,七爷也没了二话。

    西岭心里那个感概,只为冯妙嫦能?叫七爷活得这么接地气儿了,他和玄字那帮就不能?让这事儿没下文。

    更叫他想不到的是,七爷这就和人有商有量起来。

    “你也别?愁了,我?明儿大早就往西去,能弄点儿是点。”随即发狠道,“真不行就赶两百匹马往东边儿卖了,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银子从哪出?都没影呢,七爷都要买那五百匹马,足见他对那些马多不能割舍。

    这会儿却应了没银子的时候要卖两百匹马,刚又给攒着换应急银子的珠宝一股脑给了自己,不问初衷如何,七爷对这门婚事很有诚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事,所求的也不过是夫妻彼此敬重礼让着给日子过好,那样就是双方都期许的好姻缘了。

    经了一回后,冯妙嫦反而看明白了,裴三郎和周四娘那样痴爱情缠的真要成了夫妻,反会过不好日子。

    说白了,夫妻就是合伙过日子,彼此维护着面子,你好我?也好才能?成大好。

    既七爷敬了她一尺,她回不了一丈也要回半丈。

    刚想的出?的法?子也不用拖着再说了,“那些马既是七爷着紧的就都留下来吧,走?对了路子,银子说来就来了。”

    七爷来了兴致,“什么路子?”

    冯妙嫦不答先问,“不说西边进出?的商路都在沙匪手里把着,只他们赚这独一份儿的钱么?

    七爷这阵子黑吃黑了不少?沙匪窝吧?那进出?的路是由七爷取而代?之了么?”

    “是到了我?手里,以后这独一份的钱就是咱们赚了!”七爷笑道,“刚给这漏了,这不又一个来钱的路子么?”

    “也算是门好生意了,只是解不了七爷的燃眉之急。”

    七爷听?出?点意思,轻摇起折扇,“这不就等着冯大掌柜指点么!”

    冯妙嫦别?开眼后,还是不由弯了嘴角,“后面几车货是那帮沙匪攒不少?时候的货吧,拉到东边卖高价也不过得一千多两,只咱们一路西来么没见多少?正经蕃胡的货就知道了,沙匪们一年能?攒这么三四回就不错了。

    这些赚头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沙匪是好大的一注财,对出?手豪阔的七爷就不够看了呢!

    搁我?的想头,堵不如疏,想赚大的就要让东西的商路通起来!”

    西岭兴奋地拍起大腿,“还得是冯掌柜,若是东西的商路通了,只靠着买路钱咱就赚大了!”

    冯妙嫦嫌弃地翻了一眼,“咱做了匪,也要做那个最讲究的,什么买路钱,听?着就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儿,哪配得上七爷的排面呢!

    前头沙匪收了多少?年买路钱了,胡商们却逐年变少?,还想不明白么,收买路钱只会给人吓得不敢来,不是长久之计。

    咱要赚就赚光明正大的,七爷练兵也不拘着在西边儿吧,东西来回走?着护镖不也是练么?这么难走?的商路,一份儿镖咱抽三四成的利不为过吧?

    我?想久盼着东来的胡商们会算开这笔账的。”

    “得冯大掌柜如此高看,我?心甚慰!”扔了折扇,七爷抚掌大笑,“以后我?只管攻城掠地

    ,后面的都交给你了,咱们定会无往不利!”

    西岭心服口服,于赚钱之道上,他觉着冯掌柜能?甩别?人八百里都不止,也太?有招了!

    只要说到赚钱的事,冯妙嫦别?的都能?忽略了。

    也忘了她将才还和七爷谈两人的婚期呢。

    “那七爷这阵子可要给名号扯大点传远点儿,给咱们要开商路的事儿也传出?去,只要有一个胡商找来咱们给好好护送去,后面就不愁源源不断的胡商了。”

    七爷精神大振,“明儿大早我?就走?,你等着就是!”

    冯

    妙嫦想起昨儿还劝他留府里将养两天呢,这会儿赚钱心切,只一日就让人走?,好像凉薄了些。

    “也不急于这两天吧?七爷还是将养好了再走?不迟。”

    七爷勾起嘴角,笑若怒放的春花,本?就昳丽的容色更加艳光逼人,那点病容更添了几分楚楚风流。

    “等西岭找好日子我?就回来,那会儿我?会多留些日子的。”

    花不迷人人自迷,冯妙嫦只一眼就赶紧错开眼。

    这又听?出?他话里的别?样意思,羞窘之下一刻都不能?多呆,“那七爷多保重,我?那儿还得去看铺子怎么收拾,就不坐了。”

    跟后面有凶神恶煞追一样,一阵急风似的刮出?了书房,离开了听?风院。

    回到青玉院自己理事的屋子,茯苓正好忙完她那一摊,这就送了凉得恰好的茶和点心进来。

    冯妙嫦这才觉着焦渴得厉害,身上也乏累的不行。

    径自走?到临窗的榻边,蹬掉鞋子就歪靠在那里,都等不及茯苓给托盘放下,她端过茶瓯一饮而尽。

    主仆三个做了男人的装扮行事这么久了,可也没到这等豪放不拘的做派啊!

    茯苓再是心大都觉出?不对了,“小姐是有什么事了么?”

    冯妙嫦又掂了块点心吃了,这才寻常聊天一样说了,“没什么大事,等几日我?和七爷要办婚事,西岭找过来,你和忍冬看着同?他商量吧!”

    “小姐你说真的!”茯苓失声惊呼,见她肯定点头,一下慌了神,“我?这就去找忍冬来!”跌跌撞撞着跑去厨房找能?做主的去了。

    第037章 走礼

    三?十七章

    天要下雨, 小姐要嫁人,贴身婢女又能做什么呢?

    看到冯妙嫦拿回来?的那一匣子珠宝,有金镶珊瑚珍珠镯子, 玳瑁镶金嵌宝头冠, 嵌金刚石指环等?十几样,都是西边蕃国的首饰样式,虽和?中?原首饰风格迥异,却另有异域之美。

    首饰上头镶嵌的珍珠和?各色宝石最小的也有拇指盖儿大,成色也好?,都是中?原难见的。

    这两个月来?练出的鉴货的好?眼力,只打眼一番,主仆三?个就?能估出,这一匣子首饰拿出去至少能换万把两银子。

    二嫁还能有这样高的聘礼,且还是对方倾力而出,冯妙嫦心?里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当初裴家下的聘礼, 林林种种加起?来?能值六千两,引的冯家上下交口赞叹。

    正是因为裴家聘礼给得多,冯家不想跌了脸面? , 才咬牙给她凑了差不多二千两的嫁妆。

    徐夫人于面?子功夫上是绝不会输人一等?的, 所以裴家给的聘礼就?是拿到洛安城世宦人家里, 也是上份儿的。

    也是洛安城的世宦人家里,除了糕饼茶酒外,聘礼都是怎么来?的再怎么返回去, 徐夫人所以出那么大份聘礼, 想的该是裴家也不亏, 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儿。

    何曾想到冯家会豁出脸面?给聘礼全都留下了!

    等?到她和?裴三?郎和?离的时候,虽说世人眼里是她失了妇道, 可毕竟是迫不得以下的所为,裴家要索回聘礼就?不那么好?看了,连带着名声也会有损。

    不然徐夫人那样精明不肯吃亏的,又怎会白送冯家那样一大注财。

    “小姐,这些拿了就?不好?退回去了吧?”茯苓迟疑问道。

    忍冬白她一眼,“有什么退不回去的,退了离开这儿不就?行了!”

    忍冬看着怔然坐那里不知想什么的冯妙嫦,“小姐你想好?了?真要嫁……七爷?”

    “七爷不好?么?”冯妙嫦反问道。

    忍冬直言道,“若不看门第,七爷比姓裴的要好?,可小姐是贵家出身,七爷这里……将来?也没个定数,我替小姐委屈。”

    冯妙嫦宽慰她道,“再嫁还能得万多两的聘礼,这要说委屈人该说我矫情了。”

    忍冬摇头,“小姐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茯苓也瘪嘴道,“以小姐的品貌,能管家理事,又是赚钱的好?手,想再嫁,找个家境稍差些的举人进士还不是一划拉一大把,有三?老?爷和?几位郎君在,那一家还不得看小姐脸色过日子。”

    说完又补了一句,“七爷脾气又那样,小姐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

    忍冬难得附和?她道,“是呗,七爷可不是会体贴的,还要跟着担惊受怕的,从会泽往外跑的那回,我和?茯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什么举人进士一抓一大把,可不敢外头乱说,人不得笑?我一个和?离妇人怎么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冯妙嫦苦笑?道,“且你家小姐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想想又道,“到时若哪里苗头不对,你俩就?先回父亲那里,上回是我思量不周,后面?再不会叫你们没了下场。”

    忍冬和?茯苓哪里肯,呜呜哭着发誓道,“说好?了叫我们一辈子陪着你的,小姐你不能言而无信……”

    引得冯妙嫦也掉了泪,主仆三?个拥着哭了一回后,倒觉着豁然开朗了。

    陡然升了万丈豪气,冯妙嫦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就?做个匪婆又如何,千难万难,咱们遇山开山就?是!”

    忍冬和?茯苓脆声齐应了,“小姐做匪婆,我们就?跟着做匪窝里的丫头!”

    心?忽然就?定了下来?,换个方向想,觉着也没那么糟了。

    “虽说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毕竟又隔了一层,还是自己?的家小更亲,在人屋檐下看眼色的日子不好?过,还真不如这样在外面?自在。

    这边就?七爷脾气酸些,别的哪个不是敬重着小姐,且小姐嫁了七爷,七爷总要收敛几分?吧?”说到这里,忍冬也觉着不错了。

    茯苓说了大实话,“在裴家小姐谁的脸色都要看,这边只一个七爷,瞧着他往后也不是常在家里的,银钱还都是小姐赚着把着,不总遇上兵乱,日子多自才呢,小姐这回嫁得比上回要实惠!”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冯妙嫦和?忍冬都被她逗笑?了!

    于是回枕霞轩用过哺食后,冯妙嫦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

    虽说再嫁随己?,可这样的大事她自己就决定了,心?里难免心?虚忐忑。

    和?家里当然不能说她是为着给七爷化解劫难才许的嫁,就?算是为着报救命之恩,于家人也太难以接受了。

    斟酌一番后,恰好冯升就是为躲兵乱才匆匆走的,也是事实,冯妙嫦就?添添减减写?了兵乱中?她和?七爷先共乘一骑,后又共坐一车,朝夕相对了七日才到的河西。

    按她的想法是再不准备嫁了,可如此?情形下,想留在河西不被人戳戳点点议论,只有嫁七爷一途了。

    好?在七爷也是有担当的,先求亲免了她的尴尬不说,还给了她万两的聘礼,于内于外都保全了她的脸面……

    洋洋洒洒写?完了,才发现?竟写?了十几页出来?,折起?来?很厚的一沓。

    封好?信封,冯妙嫦打发大翠拿去给西岭。

    昨儿西岭就?说了,往后要往家里寄信就?交给他,他那边有七爷专门传递消息的通路,往庐州寄信至多不超过十日。

    快了一个月还多,所以虽然会叫七爷和?西岭猜到她这是和?家里说婚事呢,冯妙嫦还是忍着臊叫送过去了。

    在洛安的时候还好?,不论是往庐州还是往凤翔,信件一个月就?来?回了。

    在裴家日子难挨,她每月全赖家里的来?信才能支撑下去。

    到了河西后,她叫贾大问了邮驿,往庐州去封信再收到回信,三?个月时候都怕不够。

    为这个,她暗自难过了几日,思亲之情更甚。

    现?在二十多日就?能和?家里互通有无,比在洛安时还方便,冯妙嫦忽然就?觉着河西也没那么荒僻了。

    信里给家里说了她要再嫁的事后,她还问了大兄和?二兄的情形。

    明年二兄要参加乡试,后年大兄要参加会试,两人埋头苦读之余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还有

    妹妹的婚事,只看徐夫人在和?离时对自己?的赶尽杀绝,冯妙嫦估摸着妹妹和?徐家的亲事徐夫人应该已经找由头给退了。

    冯家本就?没落了,三?房在冯家又不显,妹妹这样被退了婚,再谋婚事就?艰难了。

    这也是冯妙嫦最过意不去的,本想给妹妹谋个好?亲,将来?姐妹俩同在洛安也有个照应,结果

    反害苦了妹妹。

    只能寄望于后面?大兄和?二兄都中?了,父亲再更进一步,就?如茯苓刚说的那样,给妹妹找个家境稍差些的举人进士嫁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有父兄撑腰,她这边再给多贴些嫁妆,怎也要妹妹过上舒心?安稳的日子才成。

    思来?想去,冯妙嫦在信里也写?了,说妹妹才十六,好?饭不怕晚,索性等?两年再谋亲事。

    她相信家里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关于七爷应下给父亲升五品的事,冯妙嫦还是不准备应。

    虽说她和?七爷成了一家,将来?齐王要成不了事,她也要跟着七爷一损俱损。

    可她现?在对外是死人一个,她出事是牵连不到家里的。

    如此?,家里正该置身事外,富贵险中?求的事儿还是能不沾最好?。

    听风院里,西岭很快就?翻好?了黄历,圈了几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给七爷过目。

    “七爷,冯掌柜都允了早些办,不如就?六月十八日?”

    “今儿已是是十二了,还剩六日不到,走?六礼都不够,爷干不出这样事来?。”七爷往后点到,“就?二十八吧!”

    西岭也醒过来?,虽说这会儿七爷就?是明媒正娶了,将来?回去也不会做数。

    可走?了六礼的终究不同,后面?论位次的时候,他和?玄字那帮正可借着这个帮冯掌柜往前争一争。

    “那我就?按这个日子操办起?来?。”

    歇晌都省了,西岭这就?给仆役们都招集起?来?,

    府里开始忙活开来?。

    他又颠颠跑去枕霞轩和?冯妙嫦说了。

    上午看西岭着急的样子,冯妙嫦已做好?了没几日就?办的准备,她还猜着会是十八日呢。

    这会儿听着是六月二十八,意外后,心?里却熨帖的。

    现?成的机会,西岭当然要给七爷卖好?,和?冯妙嫦说了都是七爷的体贴。

    离了枕霞轩,西岭赶紧打发人去请定阳城里最有脸面?的官媒,一个下午给纳彩问名两礼走?了。

    很快府里上下都知道七爷和?冯掌柜要办喜事了。

    随着媒婆离开,没多会儿府外头也都知道了,等?傍晚的时候 ,定阳城里差不多都听说了,燕七爷要娶他那和?离归家的表妹了。

    风尘仆仆赶来?的玄一,玄二,玄十三?人,在定阳东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就?听人在说这事儿,给三?人听得一脸懵。

    再三?问了是燕汲燕七爷没错 ,三?人还是有些不大确准。

    七爷的表妹不都在洛安么?没听说他还有和?离的表妹呀!

    就?不认那门婚事,七爷什么闺秀娶不到,何至于娶个和?离的!

    三?人进了府,一照面?见到迎出来?的玄五,别的先都没问,揪着他就?问这事儿。

    玄四早和?府里这些玄字的通了气儿,玄五迎出来?就?是怕玄一三?个见七爷时多嘴说些不该的,赶在三?个见七爷前说这事儿呢。

    听玄五说完,玄字的一向共进退,玄一三?个虽还没见到冯妙嫦,已认下她了。

    见了七爷后,又拜托了西岭,玄一,玄二,玄五,玄十跟着西岭来?枕霞轩给冯妙嫦见了礼。

    至此?,西岭和?玄字跟冯妙嫦改了态度,说话行动间当她半主待的意思。

    第038章 相邀

    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用过朝食, 留下西岭和玄十守着家,七爷带着玄一,玄二和玄五准备出发。

    如此?, 玄字的十位, 只有玄三?还在外头给七爷办事,得?过阵子才能来?河西。

    听?外头走了?一圈回来?的贾大说?,定阳城里?好些人都等着瞧她和七爷的下文呢,就吴记那帮人都和贾大打?听?这事儿。

    问到外面人都议论些什么,贾大却支支吾吾说?的含混不?清的。

    冯妙嫦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不?外是?她一个和离妇人配不?上七爷这些话。

    也是?,才和外头特意表明了?她是?七爷和离后?投靠来?的表妹,表亲外两人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转头她和七爷就要办婚事了?,你说?当初费那个心思干嘛呢?就为了?给定阳城人提供谈资么?

    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闲言碎语冯妙嫦哪会放在心上,该干什么不?耽误。

    冯妙嫦发现了?, 她越是?大大方方的任人看,别人反说?不?出来?什么了?。

    所以,七爷出门时她也没?避着, 跟着西岭他们一起送出了?府门外。

    只是?从昨儿开始, 在西岭和玄字这帮的带动下, 她在的场合,这些人都要退到她后?面。

    这会儿也是?,又都给她让到为首的位置, 让她和七爷站到了?一起。

    说?是?要大方给人看, 可这样活脱脱一副送夫出门的场面, 冯妙嫦还是?有些臊了?。

    七爷今儿不?知咋了?,平时多不?耐烦这些的, 众目睽睽之下,非得?来?句“到日子我就回来?”才上马走了?。

    玄一,玄二,玄五三?个也是?,齐刷刷跟冯妙嫦拱手后?才上马追上了?七爷。

    冯妙嫦极力压着,脸上还是?起了?红云。

    还好远望着看不?出来?,她扮出的气势没?倒,外人看着她还是?那个大气疏阔的冯掌柜。

    回了?青玉院,冯妙嫦先给贾大交代?了?暖锅铺子要如何修缮布置,贾大领会明白了?就先忙这一摊子事儿了?。

    镖行得?瞧七爷能在西边儿打?出什么样的局面才能开起来?,这阵子也不?好闲着,就正?好快着些给暖锅铺子张罗开张。

    外头的事有贾大带着人忙活就行,内里?就叫忍冬茯苓带着王富在府里?挑暖锅铺子里?的厨工和伙计。

    八个人历练了?这么久,其中最精干的赵兴派去了?洛安城,暖锅铺子的掌柜的就挑了?王富。

    剩下六个,冯妙嫦后?面都有一摊子事要分派。

    人手还是?很不?够用。

    现成的有西岭这个会调理人的高手不?能白放着,冯妙就嫦拜托了?西岭帮着多选些人手教出来?。

    西岭二话没?说?就应了?,转头就去找牙行买人。

    关键处的差使,西岭都是?用签死契的,活契的再有本?事,他都不?予考虑。

    之前冯妙嫦还觉着不?必非这样,可随着买卖做大,很多门道都不?能漏出去,还真是?只有签死契的人用着安心。

    分派完,茶还没?喝上一口,柳八又找了?过来?。

    柳八从见了?裴老娘子后?,每日都要抽空往裴老娘子那边走动。

    他脸皮厚,裴老娘子撵他,他就撒娇放赖地抱着门框子,裴老娘子嫌难看,也就由着他去了?。

    待他却不?复从前。

    那会儿是?当亲孙子待,虚寒问暖关怀备至。这会儿就是?好姐妹家的孙子,客气来?往着就行。

    为这个,柳八没?少跟忍冬茯苓面前嘤嘤哭着道后?悔。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没?珍惜,现在这样也是?他该受的。

    再是?好姐妹,忍冬和茯苓也偏袒不?来?,只教他诚心所至金石为开,没?有取巧的道儿。

    见他过来?,冯妙嫦问道,“你大早上不?是?去裴老娘子那里?了?,怎么就回了??裴老娘子不?是?不?撵你了?么?”

    柳八娇媚笑着,“裴阿婆打?发我回来?请掌柜的去她那里?一叙。”

    那日见过,判定裴老娘子是?高门大户出身后?,冯妙嫦就对裴老娘子好奇得?很。

    这会儿稍有些闲暇,遂跟着柳八欣然?前往。

    裴老娘子住得?不?远,和这边隔了?两条街,马车还没?跑起来?就到了?。

    裴老娘子的宅子不?大,三?

    进的精巧小院儿,只她和几房仆人住着很宽绰。

    有柳八在也不?用通报,进门就往正?厅去了?。

    没?等坐下,裴老娘子听?着动静就过来?了?。

    仆妇上了?茶点后?轻手轻脚着退了?下去,进退间分寸拿捏的恰好,冯家的仆从比之都颇有不?如。

    “我和裴掌柜要说?些私房话,柳八也下去吧!”

    柳八多的一句没?有,脆声应了?也退了?出去。

    见到了?,自要帮柳八说?一嘴,冯妙嫦笑道,“还是守着裴老娘子能长进,这才几日,柳八都会瞧眉眼高低了!”

    “冯掌柜就别搁我这儿自谦了?,咱俩实是?一样人,你说?呢?”裴老娘子眼带深意的看过来?。

    冯妙嫦心里?微凛,面上却不?露,“裴老娘子说?笑了?,不?知找我来?是??”

    “老婆子是?直肠子,来?不?得?弯弯绕绕的,有话就直说?啦!

    昨儿下午我收到洛安那边儿的信,信上说?了?洛安前阵子出了?件叫人议论不?已的事儿,还是?位高权重的裴尚书府上的事儿,或是?因着我姓裴,对姓裴的府上的事儿就格外爱打?听?,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呢!”

    冯妙嫦眼带冷意,“那我和裴老娘子还真不一样,我从不?打?听?和我无关之事,更不?会过问。祸从口出可不?是?白说?的。”

    裴老娘子不?避不?让,“不愧是燕七爷未过门的夫人,果然?是?不?怕事儿的。”

    “我瞧着裴老娘子也没?什么事,我还忙着,得?闲了?再聊吧!”冯妙嫦就要起身。

    “冯掌柜的别恼,我找你是?说?自己的事儿,可不?是?想同你过不?去的,你不?妨仔细看下我。”裴老娘子忙道。

    听?她话里?透着蹊跷,冯妙嫦直视过去,“裴老娘子何意?”

    “冯掌柜嫁到裴家时该见过裴尚书那一辈儿的兄弟姐妹了?吧?可觉着有和我面容相仿的?”

    脑里?给裴三?郎那些叔叔姑母过了?一遍,在只见过一面的裴四姑那里?对上了?号。

    冯妙嫦忽闪着睫羽压下震惊,“我不?懂裴老娘子在说?什么。”

    “我是?如假包换的裴家人,还是?裴尚书一母同胞的姐姐呢,姊妹里?我行二,裴尚书庶出的四妹和我很像吧?”裴老娘子自嘲笑道。

    她没?再为难冯妙嫦,自顾往下说?道,“放心,我不?是?借着你的事想威胁什么,只是?猜出你的事后?,觉着和你也算同病相连,我这事压在心里?快三?十年了?,再不?找人说?就真埋棺材板里?了?,如今遇到你可不?就憋不?住了?。”

    见她意态萧索,眼神苍茫,冯妙嫦也不?免动容。

    “你那是?为着什么?”

    “每年的庙会灯会不?都有被劫拐的年轻女?子么,我万幸成了?其中一个。

    更万幸的是?,在路上我就想法逃了?出来?,又得?搭上了?好心人的车回到了?洛安,前后?不?过五日,我也毫发无损再清白不?过。

    可满心欢喜的回到家里?,亲娘倒想怜惜我,却是?我一心护着的弟弟怕我带累了?他的大好前程,根本?容不?得?我回去呢!”

    “后?来?呢?”

    “后?来?不?眼前摆着呢么?不?然?高门大户的裴家嫡出小姐怎么会在河西这样的不?毛之地讨生活。”

    “只是?撵你出来?么?那会儿的裴家倒比如今心慈手软些呢!”

    确定裴老娘子没?有恶意后?,冯妙嫦没?忍住感概了?一句。

    当然?就是?裴老娘子想要挟,她也不?怕,既定下了?要做个匪婆子,就不?怕扛事儿。

    “你过于淳厚了?,在外面还是?心硬点好。”裴老娘子心情忽然?就好了?,语气也轻快起来?,“你可猜错咯,要不?我怎么一猜就是?你。

    只是?那会儿裴尚书年轻少了?些历练,手段直接少了?些迂回,所以咱俩虽都是?死路一条,奔死的路上却是?岔了?道儿的。”

    冯妙嫦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哪里?岔了?道儿?”

    裴老娘子也笑了?,“你这里?我那好弟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借的是?徐氏和你娘家的刀。

    我这里?我那好弟弟却没?假手他人,自己带着心腹趁着月黑风高绑了?我扔到了?洛河里?,是?我命不?该绝,绑我的绳松了?,我被河水冲到了?对岸才逃得?一命。”

    果然?,裴府里?看着是?徐夫人掌家,徐夫人坚持的,裴尚书都要退让。

    实际上裴府的一切都牢牢握在裴尚书手中,他容着徐夫人当家做主,不?过是?徐夫人行事都符合他的心意罢了?。

    裴尚书待至亲之人都这么心狠手辣的,更不?会容着她一个外来?的儿媳了?,和裴老娘子一比,冯妙嫦忽然?觉着自己那个不?算啥了?。

    要是?裴尚书授意徐夫人动手料理她,在裴府里?孤立无援的,她根本?就逃脱无门,这会儿她坟头的草都长起来?了?。

    “这么些年你怎么过来?的?”冯妙嫦忍不?住问道。

    “无依无靠的,一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弱女?子在外面能有什么好路子。

    不?想堕入风尘,又没?别的出路,凭着学了?几年的琴艺,我进了?教坊司,靠着歌艺琴艺闯出了?些名号。

    如今河西的这些家底儿,都是?用那些年攒的银钱置办下来?的。”

    “柳八的亲阿婆也是?教坊司出身吧?”冯妙嫦问道。

    “冯掌柜蕙质兰心,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么些年,裴老娘子就没?想着给自己出口气么?”

    “你道我为何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河西?”

    冯妙嫦了?然?,“裴尚书树大根深,确实不?好撼动。”

    裴老娘子接着她话道,“我无力撼动,冯掌柜却有此?能力,不?如你我联手讨个说?法?”

    冯妙嫦却不?接茬儿,“裴老娘子说?笑了?。”

    裴老娘子从荷包里?摸出枚木牌放到案上,“若我能助冯掌柜开起名动天下的歌舞楼,叫冯掌柜日进斗金呢!”

    冯妙嫦看过去,那木牌上刻的精美的芙蓉花图案,看着素雅无奇,却是?上等的沉香木所制,一经拿出,淡淡的香气就丝丝缕缕散逸开来?。

    第039章 接花令

    三十?九章

    同情归同情, 冯妙嫦仍不?为所动,“烧手的银子我不?赚。”

    裴老娘子小心的摩挲着那块芙蓉花牌,眼神怅然。

    “我当年在江南颇闯出了些名号, 不?说街知巷闻, 提起琴娘子来也都知一二,富豪之家每有宴席,常捧着重金请我上门献艺。

    为此教坊里有遇上解不?开的难处都爱求到我这?里,能帮的我都帮了。

    都瞧不?上乐籍伶人?,等我入了教坊与之为伍后,才知他们是何等可亲可爱,最?是知恩图报一诺千金的。

    后来我寻裴尚书的晦气不?成反被他的人?追杀的时候,若没有我帮过的那些人?替我遮掩想法?子,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这?方木牌是同教坊的一位病弱的姐姐给我的,我不?过是于?她?病中帮了些银子,她?却始终记着, 到临终时把我叫去,把这?方木牌交给我后才肯闭眼。”

    说到这?里,裴老娘子面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 很是复杂难辨。

    “你知道么, 这?方木牌她?珍藏了那么久, 多难的时候都没动用,却心心念念留给了我,原来她?早察觉我有难了之事, 想教我在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只?是她?为等我只?吊着一口气了, 也没来得及说具体, 我算着这?木牌都经了好几辈了,当年那些人?早都化了灰了, 物是人?非,当年的约定怕早都湮没无寻了,所以我也一直没想起来动用。

    是我到了河西后,机缘巧合下才知道这?木牌可不?是摆设,那十?一方木牌只?要有后人?,是必要听芙蓉花令招唤的。

    有了影,我再顺着打?听就?有了眉目,这?才知道当年这?十?二方牌的主人?俱都是大江南北的教坊头牌,说是名动天下也不?为过。

    冯掌柜可能不?知,但做到教坊里的牌面人

    ?,就?是乐籍里的固籍了,若有后人?必得留下一支承籍才行。

    如此那十?一花令自要有后人?,必有在教坊里承籍的。

    那些后人?就?算天姿普通,可家学渊源下,在教坊里也不?会是无能之辈,就?如给我芙蓉令牌的那位姐姐,她?琴艺歌艺皆不?错,却是身弱耽误了她?。

    冯掌柜你想,若能给这?样一帮人?聚起来,该是何等声势呢!”

    一方小小的木牌背后却有这?样曲折的故事,叫人?听着不?由跟着遥想当年。

    知道柳八出自教坊后,冯妙嫦对乐籍人?再不?会看低,听裴老娘子说了这?些后,更生了好感。

    “合伙的买卖不?好做,裴老娘子还是自个儿招了这?些人?开歌舞楼更好些。

    有钱能使鬼推磨,等赚足了巨富的银子,用银钱开道,纵算撼动不?了裴尚书,给他下些绊子还是能行的。

    做一点是一点,水滴石穿的,没准哪一天裴老娘子就?如意了呢!”

    虽不?想和裴老娘子联手,冯妙嫦却乐见?裴老娘子找裴家的麻烦。

    知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她?,裴老娘子也没纠缠。

    摇铃喊人?进?来让换了热茶热点心来,“这?阵子柳八没少给我带冯掌柜那里的好点心,一直想着回请却不?得机会,今儿冯掌柜来了,虽粗陋得很,也尝尝我家里的点心吧。”

    裴老娘子这?样说了,冯妙嫦也不?好立时告辞。

    裴老娘子最?会做人?,想叫她?自在些,打?发人?去后面喊了柳八过来作陪。

    结果没等人?叫,柳八顺着热茶热点心的味儿自个儿过来了。

    进?屋他就?先往案上的点心盘子伸手,瞧到案上的芙蓉花牌后,点心也顾不?上拿了,手指着木牌,花容失色道,“芙蓉花令?”

    裴老娘子也惊了,“你怎么知道这?个?”

    柳八惊疑不?定地来回瞅着裴老娘子和冯妙嫦,“我当然知道啊,芙蓉令一出,上天入地莫敢不?从!这?是谁的啊?”

    裴老娘子和冯妙嫦同时一震。

    裴老娘子也是才知道芙蓉花令代表的是这?么霸气的招令。

    冯妙嫦问道,“柳八你是花令后人??”

    柳八眼里带了不?合他娇媚少年气的复杂难明,低声道,“多少辈了,从没见?谁拿出来过,我还当再不?会有招令呢!”

    说完,他抬手向颈项里拽出一样物事,松手后,一方挂在玄色丝绳上的木牌露了出来。

    那方木牌和几案上的木牌像一块木料所制,只?是几案上的木牌雕的是芙蓉花图案,而他挂的这?块儿是海棠花图案。

    一向稳得住的裴老娘子失态了,惊声问,“你家里是海棠花后人?和你阿婆相交那些年,我竟一点未往这上头想,够愚笨了。”

    柳八已恢复了,笑嘻嘻道,“我阿婆不也没看出来你么,你俩扯平了。”

    裴老娘子也不?瞒他,“我是半道儿得了人?交托的,不?是家里传承下来的,知道的不?很详细,你给我说说你阿婆是怎么交给你的?”

    不?管是不?是半道的,只?要拿着芙蓉花令就?是传人?,另十?一花牌的传人就要听令行事。

    柳八自然要知无不?言,于?是一五一十详细说了。

    冯妙嫦问道,“别的花令传人?会像你一样听从招令么?”

    “我承我阿婆衣钵前,我阿婆拿了海棠花牌叫我发了毒誓的,别家必也是这?样。”

    柳八赧然道,“裴阿婆你要早些拿出来,就?是叫我做牛做马我也不?敢跑啊!”

    这?下就?连冯妙嫦都要咬牙,之前说他奸滑一点没冤枉他。

    裴老娘子毕竟历了那么些年岁,大度得多。

    “是我失察误了事,怪不?到你。”

    柳八咯咯笑着,一点没体会到他家冯掌柜的糟心。

    柳八是冯妙嫦要一直握着用的,这?会儿他成了劳什子海棠花令传人?,从此裴老娘子这?个芙蓉花令令主的吩咐是要凌驾在她?这?个柳八的掌柜的之上的,那柳八她?还能用么?

    她?花了那么些心思才给留下的人?,就?这?么被截胡了,冯妙嫦越想越堵心。

    囫囵吃了两?块点心,“那我就?不?打?扰裴老娘子和柳八叙从前了。”站起来就?要走?。

    “冯掌柜且慢!”裴老娘子却拦住她?,拿过那方芙蓉花牌塞到冯妙嫦手上,“如今我为令牌择定了新主人?,还望冯掌柜不?要推辞。”

    冯妙嫦忙往回推,“裴老娘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老婆子是真心实意的,今日请冯掌柜过来我就?是存的这?个心,并不?是临时起意。”裴老娘子正色道,“实不?相瞒,只?要下一辈的传人?满了十?五,花令就?要交下去,现今拿着花令这?辈儿的都是柳八这?般年龄的,老婆子可没脸拿着花令和孙辈儿的一起做事,那真就?是为老不?尊了。”

    边上柳八插嘴道,“我阿婆当年交给我花令的时候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呢!我家就?剩我和阿婆两?个了,我阿婆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就?走?了,在我十?二岁那年交给我花令的时候还嘱咐我十?五岁之前花令只?是归我保管呢!”

    裴老娘子又道,“我知道冯掌柜的想长久着用柳八,这?样芙蓉花令就?更不?能叫别人?拿着了。

    你也别多心,刚只?是那么一说,你就?不?应我联手对付裴尚书,这?方芙蓉花令我也是要给你的。

    从知道芙蓉花令藏着这?么段约定后,我就?总想着要它重见?天日,重聚起那些人?的后人?,方不?辜负当年那番慷慨情义?。

    而你是我觉着最?合适的芙蓉花令主人?,舍你其谁!”

    裴老娘子这?番话打?动了冯妙嫦,她?竟也很想看有多少花令的后人?应诺而来。

    且她?也确实不?能叫柳八另寻了码头。

    不?过她?从不?欠人?的,冯妙嫦从裴老娘子手里接过花令,“裴老娘子这?么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裴尚书那里我已有了举措,后面就?算裴老娘子一个。”

    裴老娘子笑道,“冯掌柜肯应,我才不?会假模假样推却。”

    她?深福了一礼,“我不?求冯掌柜视我为一体,老婆子这?里,无论何时何地必与冯掌柜共进?退。”

    芙蓉花令既握到了自己?手里,不?用担心受制于?人?,招集十?一花令的事就?可以张罗开来了。

    有教坊里熟门熟路的裴老娘子和柳八在,没什么难的。

    裴老娘子给江南那边熟识的人?去了信,信里另夹几纸写着“盼故人?来聚”的纸笺,上面绘了芙蓉花,那人?收到后会张贴到教坊附近的显眼处,有心之人?自会看到。

    各地教坊的伶人?间常有联络,不?用多久就?会传扬开来,到时就?看有多少花令传人?肯和柳八一样应招了。

    冯妙嫦倒没抱太高的期望,想着能有一半的人?来,还有柳八,歌舞楼就?可以开起来了。

    她?再给经营得当了,做出个名动天下的歌舞还是可以想的。

    只?这?边往江南寄信,来回得要三四个月,江南再往外传信儿,拖到明年也未必有眉目。

    想想还得接着用西岭那边传信的通路,冯妙嫦就?拿了信回去。

    问了西岭寄这?样信妨碍不?,西岭叫冯妙嫦只?管放心,想往哪里寄信交给他就?好。

    每日忙着,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七爷走?了快十?日了。

    眼瞧着就?到二十?八了,还没见?七爷回来,西岭有些急了,没事就?过来冯妙嫦这?里转。

    冯妙嫦心里一点不?急,甚至盼着拖到过了日子再重定日子才好。

    怕西岭瞧出来,忍冬就?挡到前头,“我们小姐都信七爷,你这?打?小跟七爷伺候的怎么不?还急上了。”

    茯苓嘴也快,“这?不?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呗!”

    说完忍冬和茯苓一起笑了,却没注意到西岭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有些要说不?说的,后见?两?人?只?是随口说,也就?一笑置之了。

    二十?四日这?天刚用了哺食,西

    岭又小跑着来。

    茯苓刚要抢白他又急个什么,西岭急忙给她?扒拉开 ,冲冯妙嫦道,“七爷那边要你去帮忙,咱们得赶紧走?!”

    第040章 出城

    四十章

    冯妙嫦以为七爷又干了斧劈城门那样的壮举, 力竭之下还强撑着不回,玄字那几个?拿七爷没法子,这就想到她了呢。

    冯妙嫦心里很想七爷不回来, 婚期再延一延才好。

    想归想, 却?不能表露出来。

    这会?儿西岭找来,安慰着自己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冯妙嫦忙做出急切挂心的样子,跟着他出了枕霞轩。

    忍冬和茯苓要跟着一起,冯妙嫦都没让。

    凭着西岭玄字他们平日?所说的,就知道定阳城西边儿乱得很,今儿你抢我,明儿我劫你,根本是杀成一团乱麻了。

    上回兵乱时候两人跟着遭了多少罪,不到万不得已, 冯妙嫦不想她们再遭那个?罪。

    那样的险地,真没必要三个?人都去。

    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上回兵乱你们也不是没经过, 咱三个?都不会?骑马, 遇上险情就是拖累, 七爷个?玄字他们够辛劳了,咱帮不上忙就省心些。”

    忍冬两个?嘴上应着,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马车旁。

    西岭躬身先让着冯妙嫦上了车, 回头跟忍冬两个?不愿意了, “别?拧着眉了, 不有我呢么?!冯掌柜可不止是你们小姐,还是我们夫人呢, 我还能叫她没人伺候?不是我说大话,论起服侍人,你们俩个?捆一块儿也不如我呢!”

    全是数落的话,语气?却?比以往更见亲近。

    忍冬和茯苓当然听得出来,也知道这会?儿不能给自家小姐扯后腿。

    且西岭也没说错,论服侍人,他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忍冬扯着茯苓让开来,“就是知道,我们才怕西大总管抢了我们的活儿,往后小姐会?该不稀得用我们了。”

    给西岭说得呵呵直笑,上了马车嘴还咧得老大。

    玄五一巴掌给眼前啰嗦不休的玄十拍开,“没得商量,哪儿凉块呆哪儿去!”

    玄十还不死心,“你回都回来了,趁便歇歇呗,二十八日?前都要回来的,就三两日?,西边儿我还没去过呢,就让我替你两天呗?就当可怜我,叫我去放放风。”

    玄五挥舞着拳头,“护送夫人是何等重?要,毛孩子就甭想咯!”

    呲牙大笑着,赶着马车出了府门。

    玄十被扬了一脸灰尘,还要追上几步,“我已经十六了,不是毛孩子!”

    被西岭和玄五左一声?又一声?的“夫人”叫着,玄五的嗓门子又老大的,实?在无法忽略。

    冯妙嫦只好借着和西岭说话缓解尴尬,“七爷这回烧得厉害么??你带了药吧?”

    西岭忙摇头,“冯掌柜安心,七爷好着呢。”

    冯妙嫦愣了下,“那叫我去是什么?事?”

    西岭这才慢慢道来,“此事说来话长,这些年西边儿一直是撒尔人,孜羌人,契金人,乌戎人占着。

    虽然撒尔人和乌戎人更凶悍善战,可孜羌人擅养马,有最精良的骑兵,契金人把?着铁矿,拿着最锋锐的刀兵。

    且撒尔和乌戎人是想吞并孜羌人和契金人为他们所用,对孜羌和契金人都是拉拢怀柔主,如此才有四族人角力到现在。

    不想半年前撒尔人换了新皇帝,这位撒尔新帝不同以往,是个?铁血好战的,这不,还没站稳了脚跟,就往这边增派了兵力,摆明了想吞了孜羌和契金,再和乌戎一决胜负,想在这边一家独大。”

    冯妙嫦意识到不好,“撒尔人占了西边儿后,会?不会?反过身来进?攻大熙?”

    “夫人好见识!”西岭点头,“七爷就是这么?判定的,他说这位慕容赫野心勃勃,眼前这点地方可满足不了他的野望,他真正觊觎的是地广物丰的大熙。

    占了这边后,撒尔人必会?从北边儿和西边儿向大熙包拢,到时大熙危矣!”

    前朝就是因着挡不住南下的撒尔人铁蹄才覆灭的,大熙立朝后,撒尔人也时常扰边,还是高宗时发兵三十万杀过去,灭了撒尔二十万人,将撒尔人赶到芒山以北。

    元气?大伤下,撒尔人也要休养生?息,又有芒山的天险隔断,大熙北境才有了近四十年的安宁。

    想到现今大熙各地军镇林立,内乱频繁,齐王几个?争位,朝臣也是拉帮结派地站队,于?国事上不作为很久了。

    这样的情形下,撒尔人再攻进?来能抵挡住么??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冯妙嫦攥紧手,“七爷是怎么?个?打算?”

    西岭昂然道,“你道七爷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从知道慕容赫做了皇帝,七爷就防着他这一手呢。

    只是七爷原想着撒尔人内里各部也是各怀心思,慕容赫想要坐稳帝位咋也要一年两年的功夫,有这些时候足够七爷在这边站住脚,到时就不是慕容赫想怎样的事了。

    唉,谁能想到慕容赫胃口?这么?大,内乱还没平就往这边插足来了。”

    知道七爷竟是带了这样的差事来的河西,冯妙嫦对齐王的看法都改观了不少。

    就算七爷是为了争拥立之功,能这样兼顾家国大义,在冯妙嫦这里就值得敬重?。

    “此来七爷要我做什么??”

    “慕容赫想要大批的良马扩充撒尔铁骑,所以这会?儿首当其冲的就是孜羌人,孜羌各部族又是一盘散沙,若没有援手,孜羌各部很快就会?被撒尔人吞掉。

    七爷自不能叫慕容赫成事,他想先一步收拢孜羌各部。”

    冯妙嫦眼一亮,“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可都是咱大熙的子民呢,那会?儿他们的日?子虽没多好,也比现在处处挨打朝不保夕强些,契金那边儿暂不知道,孜羌这边不少部族是还是能使使劲儿的。

    就七爷买了五百匹马的孜羌山胡部,他这一支是孜羌部族里最擅养马的,前几日?被三千撒尔骑兵堵到家门口?,派人出来求援,他们孜羌自己人都是冷眼旁观,是七爷带着一千人帮着解了困。

    山胡部也是知恩的,杀退了撒尔人后盛情留了七爷在那里休整。

    孜羌人男人只管养马,养马外的一应事都由女人担起来,族里的大事都是族长夫妻一起掌着,这不,听说七爷这里也是夫人掌着他的钱财进?出,当着他一半的家,山胡部的族长夫妻觉着亲切,就想请七爷夫人过来一会?,往后也好常来常往。”

    听完原委后,冯妙嫦就意会?到了,七爷想趁机收拢山胡部。

    可山胡部是夫妻一起当家的,所以需要她过来配合着演一出夫妻同心,好叫山胡部心生?亲近,进?而归心。

    若是从前,还没成婚就要前同进?同出的给人看,冯妙嫦必会?觉着是看低了她,半路上也会?掉头走了。

    可眼前事关家国兴亡,个?人的这点别?扭羞恼都可先抛了。

    冯妙嫦一路细问?了西岭关于?孜羌人的喜好和禁忌,牢记在心。

    纵不能助七爷一臂之力,也要不扯他后腿。

    说着话,车子出了定阳城一路向西。

    越往西去,风貌和东边已是截然不同。

    望不到头的戈壁荒滩,大小的黑石遍地,唯有低矮的乱蓬蓬的绿柳,和一簇簇的骆驼刺缀其间,入目尽是空旷苍凉。

    好容易瞧到了水草丰茂的绿洲,却?是有主的地儿,是不容人靠近的。

    这都没得说,深入戈壁后,还有沙匪跳出来抢劫。

    不过七爷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瞧清楚赶车的玄五后,沙匪们顷刻间就逃散了。

    玄五瞧不上的呸道,“丢人现眼的,就这点胆儿还敢做沙匪!”

    戈壁的路不好走,就是玄五车赶的再好都没辙,就这么?一路颠簸着,在冯妙嫦觉着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时,赶到了山胡部的聚居地。

    这是一处背依着青山的河套草甸,是天然的养马场。

    远处大片的碧绿中,成群的马儿在吃草,近处是连绵的毡帐,已近黄昏,炊烟正袅袅升起。

    面对这样的祥和宁静,心境都跟着开阔了。

    马蹄踏踏中,冯妙嫦掀帘看去,一队人纵马而来,打头的人玉面黑袍,是那样英姿勃发,耀目到不能直视。

    恍神中,车帘被挑开,七爷伸手过来,温声?道,“下车吧?”

    忍下羞意,冯妙嫦大方的探手搭过去,就要借力下车。

    不想七爷一拉一带,根本不容人反应,冯妙嫦就被他虚揽在怀里。

    再想着表现大方,冯妙嫦也僵了一瞬。

    “这就是燕夫人吧?真是美丽不凡呢!”一道卷着舌说话的女声?响起。

    看过去,一对身着胡服锦袍的四十许的男女正热切地朝这边笑着。

    除了更健壮些,肤色黝黑些,孜羌人和汉地人也没太大的不同。

    想也是,毕竟归附了那么?些年,讲的一口?汉话外,生?活习惯上也向汉人靠拢了不少,早不是当初了。

    冯妙嫦还是行了男人的礼,“见过族长和夫人。”

    山胡的族长夫人惊喜道,“夫人猜得出是我们?”

    冯妙嫦微笑点头,“族长和夫人气?势斐然,谁都会?一眼就瞧得出呢!”

    这下就连山胡族长都眉花眼笑起来,“夫人的到来令我山胡部蓬荜生?辉,我们夫妻荣幸之至!”

    听他说话,竟是读了些书的,这就少见了。

    族长夫妻翻身上马,朝毡帐方向做出邀请的手势。

    来都来了,可不能怯了阵。

    冯妙嫦只好主动向七爷伸出手,七爷却?没握住她的手,而是托住她的腰向上一送,跟着一个?纵跃间就带着她上了马。

    明明上回兵荒马乱中已共乘过一回了,可这会?儿再坐到七爷身前,彼此呼吸可闻,又是夏天衣裳单薄,就算她向前拉开些距离,一阵阵的热意还是烧灼过来。

    她还是做不到平常心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