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没有吧。”
也不是说苏以安对孩子漠不关心, 只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老一辈人主张操持,年轻人没到人生这个阶段,也不可能专门去关注这些。
没有经验可谈。
再加上苏以安基本接触不到小孩子, 没有朋友结婚生子请他去婚礼或者满月酒, 谢不辞要是不告诉他, 他都不知道还有抓周这个流程。
说到这个, 也让苏以安第一次意识到, 生了个孩子是件需要专门让家长知道的大事。
就是——
他该带雪团去看看他爸的意思。
以前想法挺幼稚的,觉得要是真的会出什么事,孩子这条人命是谢不辞背的,或者运气好还能直接一劳永逸的让谢不辞背两条人命。
几乎与当年他爸生下他时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他爸被算计背上几千万的债,也没想过用报复性的行为把他扔进钟家。
苏以安一直觉得,这是他爸不愿意示人的伤疤, 所以他从来没问过。
真的到了现在这份上,他好像也明白了,这不光是责任不责任的问题。
雪团也算是彻底磨平了他对谢不辞的怨气。
“那个……我又说错话了?”
“要不把抓周这个流程省掉?咱儿子总不能一周岁了连办都不办一下吧?”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也行。”
谢不辞对怎么给孩子办周岁宴其实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只是想起之前他妈说他抓周的时候闹笑话才回忆起还有这么个流程。
而且亲儿子一周岁, 苏以安就算不是很愿意, 他也还是要办的。
因为有一定办给豪门圈子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人看的成分在。
无论如何面子上都不能过不去。
在跟苏以安开口之前,谢不辞也专门思考过,如果他运气特别好,苏以安愿意把走得亲近一些的人喊过来,他要怎么表现一番。
所以流程还是要专门商量。
“我以为你会直接交给管家呢,也没什么必要特意来告诉我。”
“这咋能一样呢。”
虽然确实绝大部分都是管家在操持, 但谢不辞也依旧没少操没用的心。
“你要是觉得我不够上心,我自己安排也行, 就是没法跟你保证效果。”
话是实话,除了说的时候有点子心虚。
“嗯……好像确实不需要你上心到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份上。”
现在离雪团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确实没那么着急。
只是年下了,各方各面的事情都堆到一起,重要的事情就需要专门提上日程。
吃过早饭谢不辞就被派到楼下去办出院手续,留沈伊在病房里跟苏以安交代些注意事项。
综合考虑过后,还是决定什么药都不开。
楼下窗口办手续的人很多,谢不辞光是排队就排了将近半个小时。
趁着排队的间隙,他还专门联系了一下之前就查到过电话号码的他家对门那间房的房主。
客套了两句,得知对方在国外有一段时间了,便开始跟人家商量要把那房子也买下来。
蒋泽这两天才专门教过他的,人和人之间要有一定的距离感。
小别胜新婚这句话能传下来就说明是有一定道理的。
谢不辞思考过后觉得这话简直至理名言。
长时间凑在一起住在一起早晚会厌倦,隔得太远,他又不放心,毕竟苏以安不相信他,距离上逃出他可以只要有心就能见到的范围,又总会让他有一种老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的不确定感。
对门就刚刚好。
而打电话跟房主商量把房子买下来的过程中,谢不辞还打听到,苏以安没有跟人家签租房合同。
房租倒是没少交,直接就是一年的。
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以后,谢不辞便得知,房主的男朋友,是方明之。
那苏以安最开始知道他住对门也没立马搬走的原因不就出来了吗。
多给房租是不想因为这个欠人情,短时间内又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更安全的住所。
顺带着,还不小心戳破了谢不辞想悄悄变成苏以安房东的幻想。
手续办好以后,谢不辞还专门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让人家在住院部楼底下等着,他乘电梯上楼去帮苏以安拎行李抱孩子。
他没太注意自己排了多长时间的队,等在走廊里听见病房内传来说话声先是一愣。
随后在门口清晰的听见了沈伊跟苏以安的交谈:“反正你就算今天去迁户口,年前也不可能拿到签证,过年这种靠热闹撑起来的节日,我也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显得那么凄惨。”
“我爸妈对你没有意见,带你过去的话,可以少喊点人,再不济,我单独跟你过也行。”
没听见苏以安的回应,谢不辞就要坐不住了。
他以为沈伊那么忙,最多也就是嘱咐几句,再跟苏以安唠两分钟。
毕竟沈伊是主任,后面还有一大堆病人等着呢。
这样谢不辞才敢慢慢悠悠的排队。
结果一个没注意,家差点被偷了。
他走进病房,把手里拿的一大堆缴费凭证的纸质单子随便扔在床头柜上,朝沈伊开口:“都自己过自己的了,沈医生什么立场邀请我孩子爸跟你过年啊,这多冒昧。”
“孩子爸肯定要跟孩子一块过,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哈。”
说完他还凑到沈伊跟前,特别自来熟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要是真想跟你过,何至于掰扯半个小时也没答应你。”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道理,我不讲沈医生也明白的对吧?”
谢不辞还专门在医生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好像生怕沈伊听不出他在阴阳怪气一般。
沈伊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苏以安,随后谢不辞也象征性的回头往病床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我又不是不会找地方过年,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苏以安把雪团递给谢不辞抱,然后自己起来找厚外套穿。
紧接着谢不辞特别有眼色的把把沈伊推出了病房外,自己也抱着孩子出去,还顺手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你再说他就要急了,这不还没到过年日子呢吗,他不想谈就先别说。”
谢不辞觉得他们吵吵嚷嚷了这么多年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起码苏以安要跟沈伊保持礼貌,有的话不能说太直白,跟他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苏以安是不是想骂他,谢不辞都不用细看就能猜到。
沈伊确实很忙,没时间跟谢不辞拌嘴就被走廊里的护士喊走。
可能惦记着走廊里没那么暖和,苏以安也没让谢不辞带着孩子等很长时间,换了个外套就出来了,什么也没拿。
因为病房里的日用品什么的,基本都是从他就住院开始,谢不辞重新给买的。
没有意义重大一定要带走的东西,连两件随身的衣服都没有。
后面回去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雪团在谢不辞怀里也安安静静的。
今天天气不算很好,虽然没到阴沉沉那份上,却也看不见太阳。
到了小区以后,两人就在走廊里分道扬镳。
孩子被留在了谢不辞手里。
想着苏以安可能是需要自己安静一会,谢不辞也没再打扰。
回过头关上自己家门,谢不辞就给蒋泽打了个电话过去。
本意是想问问这种情况,他应该怎么做才能不招人烦的拉进一下他俩之间的关系,结果蒋泽以为他是查到了之前A国地下药厂想杀了苏以安那老板是谁,专门过来质问。
所以谢不辞打的第一个电话直接被挂掉。
他发问号过去,然后收到蒋泽的回复:[这种事情我也很难办,你给我打电话没用。]
谢不辞反问是什么事,蒋泽才重新把电话拨回来。
但开口也避重就轻,只问谢不辞原本找他是想说点什么。
“本来没什么正经事,但你这个反常的行为让我觉得,咱俩可能需要好好说道说道。”
蒋泽犹豫了半天,然后告诉谢不辞,什么事情都等先过个好年再说。
知道谢不辞极有可能拿凭什么坏人能过好年这套说辞来反驳,所以蒋泽在谢不辞张嘴之前解释:“跟苏以安有关的事,你也不能不问他不跟他商量。”
“你当然可以私下悄悄办点什么,再挂上替苏以安出口气的名头,但是你确定你摸清他所有乱七八糟的圈子吗。”
“你能保证不会再给他造成伤害吗。”
谢不辞没法反驳。
蒋泽很了解他,知道他听见这种消息一定会脾气上头冲动办事。
背后想害死苏以安的人嚣张,都嚣张好几年了,现在才说等不了这几天吗。
其实说到底,也无非是连蒋泽都看不过去,想让苏以安先消停几天过个好年。
而且雪团的生日在年后,差不了几个月。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都对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半天。
谢不辞叹了口气,继续下一个话题:“那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让我说服他来跟我们一块过年?”
他问完了以后,蒋泽给了他一个特别简单直白的办法:“把嘴闭上。”
除了一两句可有可无的嘱咐,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
然后谢不辞不理解,反问道:“哪有追人不靠嘴的?”
“你家雪团不会说话,跟你表达情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能接受你就让你抱,不能就不让碰,你过去就哭。”
“你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加上孩子挑食,然后你一张嘴,就是孩子又没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他不告诉你,你就看他饿死呗?”
谢不辞没迟钝到听不出来这话是反话的程度,然后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确定的回问:“我没说呀,他不会说话,那我就挨个试嘛。”
“那么多种蔬菜水果,那么多的零食品牌,再不济,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厨子,总有一个能对得了孩子的口味吧?”
说到这,蒋泽还以为他开窍了,沉默了几秒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反倒他没开口谢不辞还有点怀疑自己:“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应该怎么做?”
……
“就是这个意思。”
苏以安不相信他不愿意跟他说话,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他不说,谢不辞就去看。
都住对门了,隔得那么近。
看苏以安有没有点外卖,有没有出去买吃的,看他自己选吃什么的时候买什么买的比较多,也不算多困难的事情。
要是觉得这种不靠谱,那就谢不辞带着孩子吃什么,到了饭点也去给苏以安送什么。
男人一张嘴,光说不做的多了去了。
换个思路想想,谢不辞老老实实的做点什么,把嘴闭上,不就超越了百分之八十的竞争者了吗。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不辞也还是不明白:“那我去送饭他也不会接受啊。”
“……接不接受是他的事,送不送是你的事。”
其实蒋泽没好意思直接埋汰,要真嘴快一点,估计就该直接让他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有点数了。
追人总得拿出点追人的诚意来吧。
挂掉电话,谢不辞看了眼时间。
刚好快到午饭点。
他立马给雪团冲了奶粉,然后在孩子吃饭的时候,凑到旁边。
开口就是忽悠:“宝宝,你肯定想见你爸爸对不对?”
“咱一会到对门去,你把提前准备好的吃的递给他,然后抱着他脖子替我哄哄他行不行。”
雪团抬头看了谢不辞一眼,搓了搓手里抱着的奶瓶,思考了几秒才搭理他:“带我找爸爸。”
“对,一会就带你找你爸去。”
觉得孩子很上道不需要刻意教,谢不辞也没跟雪团多唠叨。
在转过身准备去安排一下给苏以安送什么饭吃的那一瞬间,谢不辞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凑回孩子身边。
“儿子哥,咱做事能有点分寸吗?”
“你应该是不讨厌我这个爸爸的对吧?那你可别抱着你亲爸就不撒手,咱提前说好,我都折腾这么大一圈了,不能让我老婆孩子都落不到吧?”
这种时候,太有可能苏以安一高兴就把孩子抱走了。
然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可以存在但没啥用的打款机。
除了每个月固定打钱的日子,苏以安都不会跟他说话。
或许最坏的打算应该是,到了打钱的日子他非要手动档,苏以安不跟他说话他俩就一直较劲。
于是两个月以后,他就可以直接接到苏以安委托律师的电话,听见律师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他,再不给苏先生打孩子的抚养费,他们就会采取一些法律手段来维护权益。
“你别不说话啊。”
“你跟我保证。”
这会雪团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想嫌他吵一般转过身子去,拒绝跟他交流。
“不是哥们?你可以跟我整表里不一的渣男那一套,你好歹骗我一下子啊。”
雪团还是不搭理谢不辞。
也好像根本不怕谢不辞不让他见苏以安一样,依旧看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真的,咱俩商量商量。”
“你看我也不是对你不好或者虐待你了,换那些乱七八糟的后爸,还不如我呢对吧?”
这下谢不辞知道变通了,孩子不看他,他就围着椅子转一圈,转到孩子面朝的方向去。
只是后面的规划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不辞就听见走廊里转来关门的声音。
这两天天气都不好。
回来的时候是阴天,但天气预报说有暴雪,指不定什么时候下。
谢不辞毫不犹豫的抓起挂在门口鞋柜子上的外套的,又给雪团拿了套上了厚衣服,然后追出房门。
只是这属于意外情况,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没赶上跟苏以安坐同一趟电梯。
有暴雪,谢不辞肯定是不放心苏以安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但他更不放心苏以安随便喊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二愣子说要陪着苏以安一起去。
谢不辞抱着孩子着急忙慌的走到楼下,结果在单元楼门口看见手里拿着烟好像专门在等他的苏以安。
烟不是点着的,见谢不辞出来,苏以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把烟收进口袋里。
见他欲言又止的,谢不辞率先开口:“想去哪,我带你。”
谨记着蒋泽跟他讲过的那句闭嘴,谢不辞什么都没问,只把雪团交给苏以安,然后自己上楼找车钥匙。
苏以安没拒绝他,但也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最主要的是,连目的地都没直接跟他讲,只在车子驶出小区时拿左拐右拐给谢不辞指路。
路途不近,谢不辞主观上觉得,起码走了四十多分钟。
而且越走越偏僻。
觉得可能是苏以安想回以前的老家看看,谢不辞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地方,苏以安还专门喊谢不辞下车,抱着孩子坐后排待着。
不说去干什么,也不让谢不辞跟着。
第52章 第 52 章
这地方看起来挺普通的, 算不得荒得很有标志性,却也找不出什么建筑。
甚至连个小卖部的牌子的平房都看不见。
而且苏以安下车连一分钟都没有就消失在了谢不辞的视线范围内。
怕这里不太安全,谢不辞专门给方明之发了定位过去问这是什么地方。
然后觉得外面有点冷, 不方便把雪团带下去找人, 谢不辞就又打电话问方明之能不能也过来一趟。
得到的回复是, 苏以安他爸葬在这里。
谢不辞仔细观望了一下, 这算不上墓园, 也不是那种荒郊野外的坟地,没有隆起的土堆。
刚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过,方明之离这里不近,起码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可能跟运气也带点关系,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差。
上午他们从医院回家,还只是看不见太阳,这会呼啸的寒风像是卷着刀片一样, 刮在脸上生疼。
现在没开车窗,风声被隔绝在外不少,但卷起来的沙尘和碎石砸在车窗上, 那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是让人难以忽视。
雪团可能还没这么直观的感受过恶劣天气, 抓着谢不辞的袖子不松手, 低着头缩进谢不辞大衣里不敢往车窗外看。
饶是如此也还是小声拽着谢不辞问:“我爸爸呢?”
“我也有点想知道他在哪。”
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待一个小时,铁打的人也得冻出点毛病。
而且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来点雪浇下来。
这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了一些,但还不算离开他们那座城市。
对谢不辞来讲,喊点人过来算不得什么难事,只不过解决不了问题。
苏以安是去看他爸的,不愿意人打扰, 雪团怕这种六级大风的天气,身边不能没有熟人, 不能两个爸爸都不在。
谢不辞一边哄着雪团,一边给苏以安发消息。
有心理准备对方一条都不会看不会回,干等着却也还是坐立难安。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谢不辞刷新了无数遍手机上的天气信息,看什么时候会下雪。
可越是这种时候,天气预报准不准越得看命。
雪比方明之先到。
刚看见糊到车窗上的小雪花时,雪团还问谢不辞那是什么。
问可不可以给爸爸看看,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已经是谢不辞印象里,雪团跟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雪团问他的每个问题,他都很耐心的回答,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孩子说着话,商量着等方明之来了,让雪团和方明之待在车上。
车上有暖风,有之前专门给雪团准备的小毯子,也有前阵子怕忽然降温而专门留下的厚衣服。
他不用担心会冻到孩子。
但苏以安穿得不算厚。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刮着六七级的风,穿什么谢不辞都觉得他肯定会冷。
而且雪越下越大。
方明之比最开始说的一个小时能到还早了些,可能是郊区本来人就不多,又怕谢不辞跟苏以安乱说话发生什么矛盾。
谢不辞都没注意到方明之是什么时候到的,他这辆车的后座车门就已经被拉开了。
“他什么时候下车的,过去有多久了?”
“就给你打电话那会出去的。”
方明之带了伞,还拿了灌满热水的保温杯,厚衣服和暖手袋之类的东西。
他听见谢不辞的回答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应该是觉得跟谢不辞说纯属浪费时间,于是把保温杯和暖手袋留下,嘱咐了一句好好看着孩子,就要拉开车门走下去。
谢不辞在他下车之前把人拽住,紧接着开口:“我都跟雪团商量好了,让你带他,我过去看看。”
见方明之犹豫,他又继续道:“你要是不来,那这车上不是也只有我跟孩子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难道想不到我会进去瞅瞅吗。”
苏以安住院的那段时间里,陪床的只有谢不辞,而且苏以安不愿意任何人探望,方明之是有印象的。
虽然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这好歹也算是个他们开口解决问题的机会。
所以方明之也就没多说什么,接过孩子,然后给谢不辞指了路。
从车上下去,谢不辞立马就感觉到了里外的温差。
寒风吹过来,冷得他都打了个哆嗦。
大片大片的雪花吹到脸上,瞬间被体温融化。
这样的雪路寸步难行,哪怕不是在山上。
顺着方明之指的方向东拐西拐了好几个弯,谢不辞才看见苏以安那单薄的身影。
苏以安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雪花覆盖在他深色的衣服上,走近了看就能发现,头发上的雪花融化了以后又重新冻成冰碴。
这么大的风,举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用途。
谢不辞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带过来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还专门站在了能帮他挡风的方向。
原本是想开口劝他带他回去的。
可真的见到人了,谢不辞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医院那几天,于苏以安而言一定是压抑的,而且他俩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翻译一下就是,苏以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且谢不辞能感觉到,苏以安很不开心。
因为连谢不辞下来找他,孩子是谁在带都没有问。
谢不辞记得,很多年以前,他们还没闹得那么僵的时候,苏以安喝醉的时候跟他说过。
如果重病一场可以彻底摆脱某个阶段无论如何都排解不掉的坏情绪,那病得也挺值的。
谢不辞虽然不太理解,但他知道,安慰不了什么的时候,能给一些陪伴也是有作用的。
只是今天的风,真的很大。
大到就算谢不辞专门扶着,那金属制的伞骨也在坚持一小段时间以后,光荣的被刮断。
谢不辞知道这种天气没法打伞,却还是固执的觉得,他起码应该给苏以安挡挡雪。
他刚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准备把伞扔掉拿自己的衣服盖在苏以安身上,就听见苏以安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跟他开口:“不用了,走吧。”
谢不辞伸手把人拽起来,拖着已经被冻到有些僵硬的身体扶着苏以安往后走。
见苏以安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的意思,还不太放心的询问:“你还好吗。”
“雪团不是不能待在两个爸爸都不在的密闭空间吗,你怎么说服他的?”
其实也没怎么说服,等方明之的时候,谢不辞一直在对着孩子碎碎念,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很想下车去看看苏以安。
还在挂掉电话等人过来的时候,跟雪团保证,一定会把他亲爸爸带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哭闹没有,是方明之在看着他。”
顶着风雪的路真的很难走,再加上在这样的温度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四肢都会不太听指挥。
以至于回车上的那段路他们走了很久。
“在楼下单元门那里,你是专门在等着我吗。”
苏以安偏过头去看了谢不辞一眼。
可能这种气氛,就不太适合开玩笑,所以谢不辞难得得到了正经回答:“我没觉得你会跟下来。”
“我原想着,应该带雪团来看看我爸,但是我知道天气不好。”
“主观上很想来这一趟,却又不太想一个人过来。”
然后想在楼下抽支烟冷静冷静再决定要不要去,结果烟刚拿出来,一回头就看见谢不辞抱着雪团出现在他身后。
他想问谢不辞要带孩子去哪。
却还没等他问出来,谢不辞便率先开口问他想去哪,说他可以带他过去。
嗯,正好。
那会苏以安没顾上跟谢不辞解释,也没准备让雪团跟他一起下车。
他知道风很大,知道很有可能下雪。
但是年下了,那种无家可归的焦虑他没法跟任何人讲,于是就都演变成了他非要来看他爸这一趟的执念。
“年前会有晴天的,我们还可以再来一趟,带着雪团。”
谢不辞抓住的重点是,苏以安想带孩子来看看他爸,所以这算是他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因为在他的观念里,这是件很轻松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却没想苏以安把这个当成了承诺。
谢不辞说的是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也许人在情绪敏感的时候就是会拿着显微镜去放大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就这一瞬间,苏以安甚至觉得,谢不辞会说人话的时候,也没那么招人讨厌。
回到车上,雪团刚看见苏以安就哭着要他抱。
本身孩子在方明之手里也还算听话,却一看见苏以安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苏以安没立马把雪团接过来,孩子就哭得更凶。
“把沾了雪的外套脱掉。”
方明之把提前准备好的小毯子盖到苏以安身上,又给他重新拿了衣服,还不忘嘱咐着:“雪团有点怕恶劣天气,刚开始哄哄还有用,看见你就谁说话都不好使了。”
雪团抱住苏以安的脖子就不撒手,小孩一直待在车里,全身上下都是暖和的,他把脸埋在苏以安颈窝那一瞬间,苏以安的眼泪就立马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以前的爱都明码标价,次抛月抛。
所以苏以安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么热烈纯粹的爱,存在于小孩子身上。
谢不辞想伸手替他擦擦眼泪,又顾及到刚回来他手上也是凉的,只得悻悻收回,再无可奈何的补充一句:“雪团很担心你。”
也不知道这句担心雪团听懂了没有,苏以安不说话,他就拿小脸蹭了蹭苏以安。
方明之拍了拍苏以安的肩膀,觉得他不会开口,才朝谢不辞嘱咐:“回去再说吧。”
第53章 第 53 章
擦不干净的雪在车内融化后又会打湿新换上的衣服, 冻在苏以安头发上的冰碴化成水以后顺着五官轮廓流下来,又滴到雪团的衣服上。
所幸这会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车了,返程比过来的时候快一些。
雪依旧在下, 只是风小了些。
可能有经常这样崩溃的因素在, 苏以安没用多长时间就平复好了情绪。
几十分钟缓不过来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所以回了家以后, 苏以安还是整个人都是冷的。
这次从电梯出来, 谢不辞先是到对门给苏以安烧了洗澡用的热水,把苏以安推进浴室以后,一边给孩子换被打湿的衣服,一边忽悠着孩子他亲爸绝对不会走。
然后趁着苏以安洗澡的间隙,打电话喊了他家保姆送饭过来,又专门让人家给熬了姜汤。
觉得需要做两手准备,谢不辞还给沈伊打了电话, 让沈伊给送点感冒药退烧药什么的。
吃不吃单说,反正不能没有。
自从雪团被送到他手上以后,谢不辞都觉得自己行动能力强了不少。
后面苏以安穿着厚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雪团还是只让他抱。
但谢不辞能看出他无精打采的, 伸手试了一下他额头温度, 不出所料的感觉到比自己额温高了不少。
于是谢不辞把保姆过来熬好的姜汤端到苏以安面前,又连哄带骗的劝着他吃了点东西,才放他回卧室睡觉。
只是苏以安自己也知道肯定会生病,一开始就不是很愿意抱雪团。
他俩之间不知道为啥,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相敬如宾。
苏以安连跟他说话都变得客客气气:“我睡会,你看着点孩子, 不行就带着他看会动画片。”
谢不辞闻言,举在半空中准备把雪团接过来的手先是一僵, 随后意识到苏以安可能发烧有点神志不清也就没多计较。
不就是显得不太熟吗。
往好处想想,至少苏以安还能认得他。
“哦,那你别关卧室门了,我一会过去看看你。”
他有心理准备苏以安身体不好,这么冻一下肯定会病得很严重。
所以带雪团在客厅看电视的这段时间里,谢不辞也是隔十分钟就往卧室跑一趟。
刚开始确实只是发烧而已,也没显得病得很严重,以至于苏以安说怀着小孩不想吃药,谢不辞也没多说什么。
但天一黑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不明白这算是什么原理,好像和雪团最开始生病的时候是一样的,白天看起来都还好,一到晚上就忽然加重。
起初苏以安刚摇摇晃晃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谢不辞只当他是要上厕所,特意过去扶了一把,然后很有分寸感的守在外面。
直到卫生间内传来呕吐声,谢不辞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进去看的时候,苏以安就算什么都吐不出来,也还是对着洗手台干呕了半天。
怕苏以安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没法支撑身体重量,谢不辞还专门伸手扶了一把。
但触碰到苏以安撑在墙边那只手的一瞬间立马慌了神。
他们这小区暖气很足,苏以安说睡觉之前,他还专门给换了厚被子,也洗了热水澡不会出现再被冻到的情况。
结果到了现在还是浑身滚烫。
卫生间的灯是暖黄色的,导致苏以安整个人都因为发烧烧成红的,谢不辞最初也完全没有察觉。
“你需要我给你叫个救护车过来吗。”
谢不辞从没见谁发高烧到这种程度的。
这完全不是吃不吃药的问题,后面也许还会有更严重的症状,他都怕现在不送人去医院,再晚点就得直接送去抢救了。
“不用吧,我睡会就好了。”
“嗯,再睡就睁不开眼了吧?”
苏以安盯着谢不辞看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像是思考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般,认真的开口反驳:“睁不开眼那不就是死了吗。”
“你咋不盼人好呢。”
说这两句话的生活异常沙哑,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不过都已经到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的份上了,不用想就知道病得一定不轻。
谢不辞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救护车电话,然后半拖半拽的把苏以安带到客厅,给他套上了厚外套。
觉得救护车上不能没人跟着,他还专门把离开没多远的方明之又打电话叫了回来。
雪团可能也察觉到了苏以安状态很差,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没吵着让苏以安抱,只安安静静的攥着苏以安温度不太正常的手指。
见谢不辞看向他,还抓着苏以安的手朝谢不辞晃了晃。
因为语言比较匮乏,孩子着急的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三个字:“烫烫的。”
“咋办?”
第54章 第 54 章
这能咋办啊?
其实谢不辞也有点慌神, 手忙脚乱的,这会他也不太清楚要怎么跟雪团解释。
他自认为他已经很有常识了。
没脑子一抽就跟有病的是他一样搞公主抱那一套,把人抱到楼下, 一脚油门踩八十迈的往医院跑。
起码他知道救护车会比他开车快, 沈伊或者沈伊的同事比他专业比他靠谱。
还贼善解人意的没搞开车左拐右拐给病人造成二次伤害那一套。
“嗯……”
谢不辞还没开始忽悠, 雪团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立马语无伦次的反驳:“我要爸爸。”
“不跟叔叔。”
这会苏以安也扒拉了一下谢不辞, 跟着附和:“他说他不想跟叔叔,你这爸爸怎么当的,孩子都告诉你了你还不听。”
“他……算了你说得有道理。”
谢不辞也觉得把雪团留在家里或者交到别人手里不太安心,况且雪团对他俩依赖性挺强的,索性也就没再坚持。
救护车来得很快,去医院的路途没有多长。
雪团确实不哭不闹的,没给谢不辞添麻烦, 甚至话都不说。
因为信息素功能障碍这种病特殊,所以苏以安被带到医院的时候,直接就交到了沈伊手里。
紧接着谢不辞就抱着孩子, 在医院走廊里看着一堆护士在病房里进进出出的, 不知道在忙什么。
谢不辞能感觉到雪团也比较焦躁, 一直攥着他大衣的袖子揉来揉去。
虽然孩子没说话也没闹,但苏以安这个状态,再不懂也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反正抬头看见沈伊举着病历本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谢不辞紧张得半天没敢先开口。
他觉得沈伊肯定得骂他两句。
“烧到将近四十度?你给他扔冰窖子里去了?”
“……”
谢不辞没好意思说,冰窖子好歹还有个棚能挡挡雪呢,他这直接露天。
“我长话短说, 病得这么严重,肯定要先退烧。”
“再牛的医生, 也没法保证一定能方方面面都兼顾到,所以我只能挑成分比较安全不会导致信息素功能障碍病程加速的药用。”
“也就是,你们家老二,不一定健康的意思。”
谢不辞听见这话心情还挺复杂的。
他知道苏以安在家不吃药是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
苏以安觉得,他的跟孩子的,需要单算。
可能怀雪团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不会特意注意到,他身体状况差孩子也落不到什么好。
沈伊已经是很负责又专业的医生了。
又听了几句嘱咐以后,谢不辞便带着雪团进了病房。
还是原来那间。
刚出去一天就又回来了。
后面苏以安一直昏昏沉沉的,总是白天退烧,临到傍晚又忽然严重,反复了好几次。
一天当中也没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还因为有孕反吃不下什么东西,输液瓶挂在旁边一挂就是一大串。
等苏以安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九了。
马上就到新年。
医院里人少了很多,走廊里也安静。
没病到特别严重那份上的,都不会选择在医院过年。
苏以安和雪团都是安静的性格,谁都不说话,就显得更冷清。
谢不辞觉得,要是把他扔在这里,只有一台吵闹还没什么意思的电视叽叽喳喳的陪着他,他会被憋的发疯。
而且病房里那盏小窗户看什么视角都不好。
就导致雪团只能听见放烟花的声音。
没见过这场面,还被吓哭了好几次。
本来最好是要等情况稳定一点以后再考虑出院的,但谢不辞很清楚,如果苏以安留在医院过年,那他不会走,沈伊同样也不会。
紧接着就会出现,他跟沈伊暗戳戳较劲的场面,只要表面上稍微出现了一丢丢不和谐,话术就只有一个——
大过年的,没必要这样。
也不说怂,主要是,跟情敌一起过年,很破坏三口之家的气氛。
后在谢不辞据理力争的掰扯了半天,终于把苏以安骗回去过年。
他们的关系还没进展到那一步,谢不辞就没强求苏以安跟他回家过年,没想着见家长。
办好了出院手续,谢不辞专门喊了司机过来把他们从医院送回小区,途中一直没让雪团离开自己肢体能接触到的范围。
因为只有孩子跟着他,才能防止苏以安把他从1501轰出去。
虽然知道苏以安喊一句雪团就会跑亲爸那头去,这么做的意义不太大,但谢不辞也还是固执的想找一点心理安慰。
年三十的晚饭肯定要准备得隆重一些。
谢不辞不会做饭,细问一下,苏以安厨艺也就那么回事,最多只能烤个蛋糕,还好多年没碰过了,手艺退化得也差不多了。
原计划去买点熟食,再两个人一起努力的炒两盘看起来能端上桌的菜,把年夜饭该有的都走个流程摆出来。
但因为介怀着之前头牌哥跟苏以安一块逛过超市,买熟食这流程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去,最好还是把孩子也带着。
美其名曰,没坐过超市购物车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出院以后天色还早,街上挺热闹的,路边挂了不少灯笼,超市外面专门拎出来卖的对联那块围了不少人。
以前谢不辞从来没进到过这么有烟火气的场合,随着人流都走到了超市门口,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见他东张西望的,苏以安拍上谢不辞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你觉不觉得,咱们两家显得冷冷清清的,还看不见过年气息呢?”
谢不辞听得懂他的暗示。
过年气息,那不就是得见点红色吗,眼前这有现成的。
他往距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卖对联那小摊贩那边望了一眼,随后看向苏以安:“你跟我说句实话。”
“你是真觉得我们需要对联,还是只单纯的想看我跟菜市场大妈砍价或者抢最后一副?”
苏以安一点也不见心虚:“这种没有意义又不重要的问题,一定要问吗。”
其实谢不辞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都已经是追老婆的状态了,那老婆想要什么节目上就完了呗。
但是他这种架他吵不赢啊,而且当街,他都不敢想会有多丢人。
就算很清楚见不到熟人,谢不辞也还是怯场。
于是便开始找借口暂时推脱:“我是想说,对联这种不那么必需的东西,一定要在进超市之前买吗。”
“一定。”
“等你从超市出来,人家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因为家家户户都知道提前准备,所以年三十当天的对联不一定是抢手的东西,只是苏以安知道谢不辞拉不下脸来,想故意难为他一下。
“哦这样。”
“那我……尽力?”
第55章 第 55 章
“我觉得, 区区两幅对联,没有拿不下来的道理。”
“谢哥你说呢?”
谢不辞干笑两声,没敢接这一看就是苏以安专门为了把他架起来才讲的话。
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的, 还满不在乎的开口反驳:“不就是买个对联, 又不是没钱, 这有什么好拿不下的, 看好了啊。”
“做人还是要大大方方的。”
苏以安没拆穿他。
然后谢不辞紧张得攥着手机的手都冒出了不少汗, 走这几步路的过程中心里还一直重复默念着他觉得正常买东西流程里要说的话——
你好阿姨,我要两幅对联,请问我应该付多少钱。
以前几乎没干过自己买东西这种事情,谢不辞磨磨蹭蹭的走到摊位,结果刚开头的那句你好都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小孩给挤到了一遍。
随后谢不辞就听见了旁边小孩清脆的声音:“阿姨我妈又让我过来,这回我要三幅。”
谢不辞看着那只剩薄薄一层的包着塑料膜的红纸, 刚想再开口,又听见有刚从超市出来,看起来是摊主熟人的人过来搭话。
打断别人说话是不太礼貌的行为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于是他就像块木头一样现在旁边等。
街上吵吵闹闹的, 等摊主注意到谢不辞搁那站着, 已经是几分钟以后的事了。
刚招呼着问谢不辞要买什么,旁边就又有新来的插队。
大妈嗓门挺大的。
不是谢不辞没敢开口,是他那点音量,在大街上实在是不够看的。
眼看着摊位上的对联越来越少,再来俩插队的他就买不上了,谢不辞急得差点喊阿姨都嘴瓢。
直到顺利抢到最后两幅, 谢不辞的脑子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复盘。
幸好,那小孩没把他开口买东西的勇气撞散。
然而在苏以安的角度看就是, 谢不辞紧张得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让他买个东西像是要给他上刑一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挪过去,还被一莽莽撞撞的小孩抢先。
随后谢不辞欲言又止了半天,都快急了也还要等人家说完了再说。
每一步行动都完全在苏以安意料之外。
就在苏以安觉得他说不出来什么了,思考着要不要过去帮他一把的时候,谢不辞用能吸引街上百分之八十人的音量,对着摆摊的那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喊了一句阿姨。
人家摊主看见他以后,那眉毛皱的,都快系上了。
买完了拿着对联回来的时候,谢不辞那个走路的劲,高兴得恨不得就差蹦起来了。
“怎么样我就说吧,买个对联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苏以安还没说话,雪团先抬头看了一眼谢不辞,然后对着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阿姨。”
谢不辞:?
“你背后跟孩子说我什么呢?”
他觉得雪团不会无缘无故学他,况且隔了那么远,能听见又能听明白的只有苏以安。
“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我不信。”
在谢不辞的印象里,雪团还不到一周岁呢,话都说不利索,再咋聪明也不可能无师自通学会阴阳怪气。
肯定是苏以安提前教的。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头来,谢不辞立马变得理直气壮:“亲生的也不知道教点好。”
因为确实还没来得及吐槽什么,苏以安也不甘示弱:“你也知道喊阿姨不对劲啊?”
“还把自个当小孩呢?啥辈啊。”
苏以安不清楚情商是不是天生的,他也理解不了谢不辞怎么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能对着人家喊出阿姨来。
谢不辞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称呼不太对劲,支支吾吾道:“那我……?”
“你平常犯错都怎么解决?”
说到这个谢不辞就比较有经验了。
作为众所周知不怎么服管教的熊孩子,教多了谢不辞也听不进去,以至于他从小到大犯错误的解决方法都只有一个:给钱。
给钱不好用的话,那就多给点。
谢不辞他爸教育他,不能犯用钱解决不了的错。
后面他妈又专门补充过,不能做丧良心的事情。
所以谢不辞就变成了那种,把钱撒出去才能渣得理所应当的孩子。
然后就着苏以安这个问题,谢不辞还专门好好思考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这种街边大姨……”
话说一半意识到称呼不对又立马改口:“街边大姐,给个五百块?”
说完谢不辞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苏以安的表情。
见苏以安神色复杂,谢不辞又试探性的加价:“那就一千?”
苏以安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商场里面走。
谢不辞跟着进去,动作麻利的存包,然后追着苏以安进商场。
虽然他不清楚苏以安是觉得无语还是怎么样,但他很聪明的猜到,苏以安不认可他的处事风格。
两人沉默着走过一排排的货架,全程没像任何一起结伴逛超市的人一样有任何商量。
谢不辞这种有问题当时就要解决的性格,忍受不了这种诡异气氛。
这会他也顾不上周围是不是人很多,凑到苏以安身边低声讲话:“你哪里不认可我的处事态度你明示一下呢?”
“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你怎么解决问题,这有什么好说的。”
苏以安没想跟他较真,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和的。
因为很明白都是成年人,看不惯的东西,要么强迫自己接受,要么就远离这个人。
没什么好较真的。
“那你因为什么不开心?”
苏以安反问:“你也要这么教育雪团吗?”
这下换谢不辞沉默。
他对怎么教育孩子这一点还没思考过怎么规划,总觉得孩子还小,这种事情不着急。
而且谢不辞很清楚自己全身上下一堆臭毛病,很难保证他自己教育孩子,会把孩子带成什么样。
苏以安继续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用钱摆平,我都不敢想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谢不辞并不是个负责任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苏以安也没法确定他现在对雪团好,是不是因为没见过小孩子三分钟热度。
再或者,也许还有一直被他拒绝,拿不下他永远不死心的因素在。
往坏了想想,以后雪团得不到谢不辞的注意,被随便扔给为了钱事事顺着孩子的保姆,周围人都奉承着孩子。
再加上不管遇上什么都用钱解决的处事风格。
那不早晚养成社会败类吗。
谢不辞也许没太强烈的概念,但苏以安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底层人。
除了在重大疾病与天灾人祸面前,钱显得不是那么万能以外,剩下的,没有什么是多给点解决不了的。
到时候学得像谢不辞一样乱搞,也许还会比谢不辞更恶劣一些,拿有多少个人为他生过孩子当做炫耀的资本……
苏以安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眼下是开心的,他不会乱想一大堆有的没的。
但气氛都到这了。
“怎么教育孩子,可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说这话时,谢不辞想表达的是,雪团是苏以安生的,怎么教育孩子苏以安也是有话语权的。
而且谢不辞从来没想过还会到了他俩需要考虑孩子教育问题的时间点,他还追不回来他老婆。
不过苏以安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以至于他俩现在像是在吵架一样。
苏以安那话刚说完,就吸引了一大群八卦的目光。
“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再给找个半吊子没一点正型的后爸,孩子一辈子都看见头了。”
“这啥逻辑啊?”
觉得他俩思想多少带点差异,谢不辞再说话之前,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去思考要怎么才能解释明白。
这会这会还招来了热心的大姨劝架。
从蔬菜区那边穿过一大群人的大姨目标特别明确的小跑着过来,将谢不辞和苏以安拉开,然后苦口婆心的规劝:“行了行了,小两口有什么架非得在这大过年的关头吵。”
“你看看,你有这么漂亮又听话的孩子,怎么不知道知足呢?”
“人家小伙子也一看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alpha不能那么没有良心,对老婆好一点,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哪有什么真过不去的坎。”
好心大姨一过来劝架,就像给其他听着八卦一直没敢过来说话的人打了个冲锋枪一样。
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我离得近我也听见了,你这是想用钱把老婆打发走啊。”
“孩子还不给留,人家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还给你生孩子,是为了图你的钱吗?”
“谁看得上你那俩钱啊,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张嘴就是钱,有你后悔的。”
别的都还好,最后一句直接实打实的戳谢不辞心窝子上了。
他以前跟苏以安睡过,自以为是补偿,留下了钱,却从没问过苏以安的想法。
所以,在这种时候提钱,显得他太自以为是了。
谢不辞有些慌张的想开口解释,但越是着急越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我不是,我没有……”
他刚说完,最开始那过来劝架的大姨就朝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咋的,你面子比老婆还重要啊?男子汉大丈夫,憋半天就说这么一句出来?”
“拉拉个脸给谁看呢?说点软话还不会啊?”
这会雪团见人有点多,也不懂发生了什么,抱着苏以安脖子回过头看谢不辞。
就在大家都安静了等着谢不辞的时候,雪团先晃着小脑袋在两个人之间看了好几圈,然后对着谢不辞重复了一遍大姨刚对她的评价:“拉拉个脸。”
谢不辞一愣。
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随后得出结论:“这不挺正常的表情吗。”
劝架的大姨恨铁不成钢:“那是重点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再说不出正经的来,我看人家小伙子挺不错的,一会我介绍给我儿子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谢不辞想跟苏以安说点什么,但他视线刚落到苏以安身上,只见对方扭头就走。
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匆匆忙忙的去追,还能听见后面对他七嘴八舌的嘱咐:“记得说点好听话。”
“大过年的别给找不痛快,不然来年财运都不好。”
“家里有老婆就好好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少整那虚头巴脑的。”
谢不辞拖长音回了一句知道,就追到了苏以安屁股后面。
然后他眼看着苏以安称了不少种类的熟食,还买了各种五颜六色看起来就很新鲜的蔬菜。
极速版的采购完所有需要采购的东西,苏以安把购物车推到谢不辞面前,示意他过去结账。
因为是目的性很强的活动,所以解决完问题就可以立马回家。
虽然看起来都是蔬菜酸奶这种食品类东西,但什么都拿一点东西也不少。
现在是傍晚,天已经开始擦黑了。
他们回家的路上,刚好透过车窗看见第一波放的最早的烟花。
车停到小区楼下,两人并排走进单元门,又进了电梯。
苏以安没明确表示不让谢不辞进他家家门,谢不辞也特别懂事的没乱说话,接下了这台阶。
打开家里的灯,苏以安先是把雪团放在沙发上,给找了玩具让他自己先玩。
然后在冰箱里翻出了好几盒速冻饺子递给谢不辞:“没有能招待你的东西,我也不会包,你要是觉得委屈你可以回家。”
“不回的话,要吃就自己去煮。”
苏以安自己一个人的话,很少走形式主义。
以前自己过年,他都是家里囤好了吃的,手机扔到一边,电视也不打开,待在阳台上自己平时最喜欢的角落,蹭别人放的烟花看。
再用那一瞬间的灵感,画一幅画。
就不显得过得有多孤独。
谢不辞倒是不太在意这些,还特别粗神经的问:“我煮的话,你吃几个?一起煮了算了,炒两个菜,一会到饭点了再煮。”
“那就三个吧,不喜欢速冻饺子,随便吃两口就行。”
谢不辞把多拿的饺子重新放回冰箱,给雪团找了动画片,把苏以安拖进厨房,然后翻手机里提前找好的菜谱。
这会他还有点后悔,在医院就顾着焦虑了,也没想着给整个烟花秀什么的浪漫表演。
白白浪费了个这么好的在老婆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俩一个人在水池那边洗菜,另一个对着菜谱找调料,除去没什么话可说,表面上异常和谐。
“咱俩唠两句?”
“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打算雪团和咱俩老二的呗?”
谢不辞觉得苏以安也很纠结,他不会在雪团办周岁宴之前离开,但他总觉得苏以安其实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什么都没让他知道而已。
“你要是不想要雪团,我可以随时带走。”
他知道苏以安一直摇摆不定,所以特别善解人意:“那你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第56章 第 56 章
“不是很想。”
谢不辞本来都酝酿好了一大堆的煽情语录, 结果苏以安短短四个字就打断施法。
“你要是不说,我还能将把雪团留给你当做是条后路,你说完了没准咱俩今天晚上就得干一架, 再接下来就是我把你轰出去, 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
他俩之间有明显的思想差异, 所以苏以安这个设想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只要谢不辞一个用词不准确, 就可以导致这种场面的发生。
在谢不辞的观念里,之前苏以安受了那么多的苦,见他没跟见仇人一样,也没恨不得躲他八百米远,那就是感情复杂,不至于到要拼个你死我活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可能词汇比较匮乏,他就只能用一句又爱又恨来概括。
“你……我有点想知道, 你恨我到什么程度。”
苏以安接过谢不辞递来的胡萝卜,放到菜板子上,拿出旁边厨具架子上的刀, 接话时头都不抬:“恨你倒是谈不上。”
“我不恨任何人, 包括我爸重病, 我出不起他透析的钱的那会,钟家人对我落井下石的各种做法在你们看来都玄幻到有些难以接受,在我这里也依旧没到恨谁这个阶段。”
在苏以安的思想里,其实就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人都是会死的。
无论是谁出现在他身边,都早晚会走到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步。
包括阶段性的朋友,酒醒就消失于人海的床伴, 和腻了就再也不会有说话机会的老板。
各有各的目的才凑在一起。
所以遇到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除了谢不辞。
谢不辞就跟因为苏以安上辈子造孽而缠上他的厉鬼一样, 见色起意说喜欢他,高中拉拉扯扯了三年还不算完,出去上大学了两个人不在一个学校也依旧不安生。
其实细算起来,他俩这都算磁场不合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连真的讨厌都算不上。
但苏以安就是不服。
他自认心态很好,起码没有因为各种旁人听起来就两眼一黑的遭遇报复社会。
可只要是人,就都有卑劣的一面。
不管谢不辞是不是真的无心又不知情,对他造成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而且谢不辞本人也知道自己脱不开干系。
就导致苏以安特别不平衡。
在知道怀了雪团又打不掉的时候,萌生出了装出一副爱谢不辞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所有人看,然后扔下孩子这烂摊子让谢不辞糟心一辈子的想法。
他觉得他该勇敢一把。
活下来了他不憋屈,没活下来虽然没报复成,但起码他也不在了。
不亏。
于是他这么想,也就理所当然的这么做了。
“那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苏以安手上切胡萝卜片的动作还停顿了一下。
“自私自大,人傻钱多,又暴躁又嚣张,脑子还不太正常。”
“我脑子哪里不太正常了?”
原本谢不辞想反驳你脑子才不正常这种话,话都到了嘴边,又想起蒋泽让他有事没事把嘴闭上的劝告,只能生生咽回去。
“那我总得有点优点吧?”
“比如……”
“哦,你不说这个我还没想起来,你这人还自恋得让人很无语。”
嗯,也行吧。
苏以安没乱说。
趁着沉默的间隙,谢不辞沉思片刻,随后才把所有洗好的菜都放到面板上,自己站到苏以安身侧。
“其实,雪团也并不一定非得留给你或者留给我。”
话音刚落下,苏以安手中的刀就重重拍在面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谢不辞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的,紧接着他就听见苏以安的声音:“你他妈要是敢送孤儿院或者把我儿子卖给人贩子,我就跟你拼命。”
“不要他你也去死。”
“不是,我是说……”
越急越容易语无伦次,谢不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表明心意的场面,画风忽然就要变成抛妻弃子的家庭伦理大戏。
“这个孩子不能咱俩一起养吗。”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跟任何人暧昧不清了,凌望那是以前乱七八糟的桃花债,那不算。”
苏以安没再看他。
低下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菜板子上。
豪门的婚姻,从不由自己做主。
苏以安自己承认,他找不到任何各方各面都很合适的伴侣,长期关系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他确实可以不要,但雪团和他家老二的亲爹都是谢不辞,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就算谢不辞幸运,有些人生大事还没完全与利益挂钩,他有自己做主的能力与权利。
但那又怎么样。
他们两个人本身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跟我解释干什么。”
他来能凑到一起,烂也不是一个人烂。
年轻的时候虽然各玩各的,可一起玩的那段时间大家都看得见。
谁又比谁好到哪去了。
今天一高兴说今天不喝了,明天指不定谁来一句你心心念念那小头牌又缺钱了,就又夜不归宿。
他们两个不合适。
生搬硬凑只会两败俱伤。
“我会处理好所有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我不给雪团找任何后爸。”
这下苏以安正色,他偏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谢不辞:“你的承诺无非就是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
“带着劣根性的海王收心,你相信吗。”
“我要不是怀着孩子玩不了,我说我再也不玩了,你信吗。”
“我信。”
谢不辞这话说得异常郑重。
似乎是觉得程度不够,他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我信。”
总被奉承也是有好处的。
像此时此刻,谢不辞一点漂亮话都不会说。
他知道苏以安不是那样的人,知道苏以安只是无法完全在这个圈子里抽身。
身不由己而已。
烂人遇见得太多了,就很难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了。
这会又对上了蒋泽跟他讲过的另一句话:行动远比承诺有用。
“哦,那随便你。”
“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谢不辞没立马接话,脑子里飞速回忆着蒋老师的知识点:
大多数omega都是口是心非的,尤其像苏以安这种人死了嘴还硬着的。
谢不辞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只是苦于不知该怎么跟苏以安开口。
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不管商量什么都会导致气氛很奇怪。
“我很认真的跟你讲,你先别急,我就说两句。”
今天大年三十,初一那是要走亲戚的,豪门也不例外,只不过家里有钱的更多的是搞形式主义。
很久之前谢不辞他妈就告诉过他,因为之前他总乱搞弄出来一大堆烂摊子,这个孩子他必须想办法给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解释清楚。
“就是……雪团户口在我名下,圈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好一阵子,我原想着,明天带他去串个亲戚,收点压岁钱。”
“完事给他新开个卡,把钱存进去,到时候等他成年了就给他,不管是他想创业还是怎么样,我都会尊重他。”
苏以安没有发表意见。
他们两个人就算身体距离这么近,也依旧像是隔了很远。
谢不辞见他没什么表示,觉得没有提前跟他商量,现在通知也不太礼貌,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毕竟你也是孩子爸,你不太放心的话,就也跟着一起去?”
“你在问我吗?”
“啊?那不然呢?”
以前过年走流程这种事情他们家管家都会提前安排好,不需要谢不辞操心,包括朋友之间相处,大家都会因为他家有钱对他各种包容,就导致他是真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
他本意是想告诉苏以安,跟着去最好,不愿意的话,那就再安排。
“你要是真的想让我去,在刚定下来的时候就应该跟我讲,而且你来邀请我,你不应该拿出诚意来吗。”
“见着点熟人不尴尬吗,我空着手去啊?”
“既然没有这个打算,为什么说这种话的时候要把我带上?”
谢不辞真的很直脑筋,苏以安话里的刺就差怼到他脸上扎了,他也才刚看出来苏以安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情绪不对。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不明白这种情况做什么才是对的。
所以脑子和嘴各干各的活。
脑子再回忆蒋泽跟他讲过的各种技巧,嘴却开口就是一句:“其实你要是没那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跟你求婚。”
见到苏以安有些震惊有些疑惑的表情,谢不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马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对,也不是跟你闹着玩,就……”
这会谢不辞根本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但说都说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想说什么都要一次性讲完了。
反正头都打了,苏以安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跟他有更深的隔阂,还不如趁着机会把话说开。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再想用什么下作的手段逼迫你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孩子,这有什么可三分钟热度的,你爱雪团我就不爱了吗。”
“要是真的对他不上心,我就该在保姆那件事情里就撒手不管,生病的孩子最麻烦了。”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但谢不辞根本抓不住重点,他都做好准备要等苏以安来骂他,再顺着苏以安的话往下解释了,结果苏以安什么都不说。
两人又开始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直到苏以安开口打破僵局:“你要是准备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跟你有关的,我心情好懒得搭理就算了,心情不好能说出点什么来,你自己寻思着。”
他答应得有些突然,以至于谢不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没等谢不辞再说什么,苏以安就径自走出了厨房。
事情顺利得有些不太对劲。
谢不辞有种不出意外就一定得出点意外的直觉。
第57章 第 57 章
后面晚饭也吃得马马虎虎。
看起来是挺丰盛的, 标准的北方年夜饭,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还有各种炖菜。
卖相都挺不错的。
因为做了一半谢不辞就发现, 这玩意自己整, 那简直是毫无悬念的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然后在经过了他俩瞎忙活半天的努力之后, 两人一致决定, 趁着外面还有饭店没关门, 赶紧点外卖。
所幸他们运气也不算差,找了附近好几家饭店,拼拼凑凑的倒是也把菜品凑齐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
选的这几家饭店,都不那么好吃。
没有到难以下咽的份上,却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喜欢不起来。
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卡在那里,最让人难受。
吃得很痛苦,倒掉还觉得浪费。
电视里放着春晚节目, 笑笑闹闹的确实不会显得房间寂静,两个大人加个孩子挤在同一个沙发上,真的很有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
可能雪团从来没见过两个爸爸这么和谐的挨在一起的场面, 有些新奇的凑在两人中间东看看西看看。
连手里的玩具啥时候掉的都没注意。
谢不辞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视节目上。
这会窗外断断续续有人放烟花, 屋里开着大灯, 他偏过头就可以看见苏以安的侧脸。
知道十二点家家户户都放烟花,小区里也会热闹个十几分钟,谢不辞想着反正要早起,还不如通宵。
但孩子不到十点就已经困得自己在沙发上坐不住了。
苏以安没把谢不辞轰到对门,只虚掩上卧室门带着雪团回了卧室。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谢不辞觉得要带苏以安回家至少要拿出些诚意来,不说要准备得多隆重, 至少不能让苏以安站在他旁边名不正言不顺的被那些看不惯他的亲戚戳脊梁骨。
因为未婚先育,真的不怎么好听。
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暗戳戳埋汰几句, 只要苏以安不离开他身边,他都能解决掉、
问题是——
凌望。
这种活动,说好听了叫串串亲戚办个宴会,说不好听了就又是小型联谊。
别人家谢不辞不清楚。
他们家几辈人传下来,那有战友情谊的只会越来越多。
这也是过年的节目。
所以,大家网状关系一撒下去,人是一定少不了的。
说不准哪家一听见点风声,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凌望给请过来了呢。
谢不辞虽然乱玩,但至少很有原则的为了避免尴尬不会碰圈里人。
凌望是个意外。
就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俩要是再撞上,保不齐又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按照谢不辞最近追老婆遇上的一系列抓马事件来看,他根本不需要去问凌望有没有被邀请。
问了也没用。
就算没有,也没人敢说凌望就一定不会来砸场子来截胡。
十二点整。
就算卧室关了灯,谢不辞也能从门缝里看到从窗户那边透过来的光亮,
他们住在十五层,看烟花的视角极好。
雪团被这噼里啪啦的放爆竹的声音吵醒就开始哭,谢不辞怕苏以安一个人哄不过来,就自觉走进卧室帮忙。
但苏以安只让他去把窗帘拉开。
雪团看见烟花的彩色光亮便止住了哭声,只是依旧因为害怕紧紧搂着苏以安的脖子。
热闹了一阵就重新恢复了寂静。
不出意外,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还会有好心的邻居断断续续的再放一波来喊他们起床。
高档小区也不例外。
谢不辞说,以前他回家过年,哪怕不确定这个小区里有没有人住,也会专门在自己早起的时候,来这边放俩炮仗。
就怕住在这的人听不见声响显得可怜。
这小区有专门放烟花的地方。
他这么想,肯定也得有幼稚的老板这么想。
谁早起不带怨气啊,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个日子口不挨骂,那不得多放点?
第二天一早,确实天还没亮,卧室里便三个人都醒了。
特殊的日子,完全不需要闹钟。
谢不辞提前去对门找给雪团准备好的衣服,然后又换上了高定西装。
苏以安不需要谢不辞提前给准备衣服什么的,做小情人的,根本不缺像样的衣服穿。
而且苏以安囤起来的衣服都是很经典的款式,放了几年也不算过时,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张很抗打的脸,只会显得衣服更高级。
外面的天还是全黑的。
越长大,就越对过年没有概念。
尤其是在对亲戚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只有在这种日子才能吃到的东西,和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见到的人的情况下。
谢不辞和苏以安特别有默契的没有提做造型的事情。
还带着雪团一起,上了车就睡。
只是人只要离开了舒适环境,就很难再睡得着。
尤其是冬天这种穿多少都冷的状态下。
以至于谢不辞还有点悲春伤秋。
途中还看着前面一直都没说过话的司机那背影,带着那要跟路边的狗都喝两杯的劲搭话:“兄弟你大过年的还要过来上班,你烦不?”
他这话一说完,苏以安就明显感觉到司机坐着的姿势僵硬了些许。
随后司机吞了口口水,有些不自然的接话:“您不用这么问,这是我的工作。”
谢不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以安拉住:“你要是睡不着,你就抱孩子,我能睡。”
“少整那没有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有多大意见,想找茬给人家辞了呢。”
不好说是谢不辞脑回路清奇,还是有阶级差距思想确实不太一样。
这司机苏以安认识,很久之前是给高中学校开校车的,后来因为儿子上大学,才来这边城市发展。
家境一般,家里供着两个孩子上学,标准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温饱家庭。
后面来谢不辞家干司机,除了离家远了一些,比以前开校车挣的多多了。
而且谢家从来不亏待员工,不管是公司里的还是保洁厨师一类的,开的工资比其他豪门高很多。
所以跑这一趟,没准人家一天挣了一个月的钱。
大年初一,还只跑早晚。
开心都来不及呢,有啥好烦的。
谢不辞把雪团接过来,才想起好像出门之前没给孩子冲点奶粉。
这车是从他家别墅开过来的,不是谢不辞最常开的那辆,车上也没有给孩子准备的零食。
饭都没让孩子吃上。
只是起的太早了,车上有暖气,雪团也昏昏欲睡的,很听话很老实的谁抱就跟着谁。
到了谢不辞家别墅,他们还没从车上下来,谢不辞就看见他爸妈专门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这会他才想起,这不是他的车。
带着苏以安来见他爸妈,也没想着给苏以安准备点什么。
空着手过来,他家人虽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情理之中好像有点过不去。
不过知子莫若母,谢夫人就像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于是在苏以下车以后,立马热情的拉住他的手。
“这是阿姨第一次正式见你,也没什么好给你准备的,大过年的,这就算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跟谢不辞没什么关系,你别多想。”
苏以安收到红包还有点手足无措,先愣愣的喊了一句阿姨好,然后就开始组织语言想着把红包退回去。
说是红包,可人家的红包都是纸包的。
谢夫人给的这个,真的是沉甸甸的一个包。
像是那种,老式纸包糕点的包法,只是估计提前就准备了,样式弄得很精巧,也一看就包了十好几万进去。
而且苏以安接过来的时候第一下差点没捧住,然后就从包装外面摸到了藏在中间的银行卡。
是真的给了好大一笔钱。
谢夫人也知道苏以安不太好意思收下,在对方拒绝之前,率先把人带进屋,然后让谢不辞接过红包替苏以安带着。
进屋以后也不忘给雪团一个,当做是新年的压岁钱。
但雪团会喊爷爷奶奶,不会说新年快乐或者过年好之类的,苏以安现场教也没教明白。
一家人都聚在客厅,桌上摆着各种干果水果和糖。
苏以安还在那专门招待客人的摆盘里,看见了话梅和葡萄干。
他知道谢不辞家没人喜欢这些东西,以往这两种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家桌子上。
这是专门用来招待他的。
从他答应跟谢不辞回来到现在,连十个小时都没有。
谢夫人也注意到了苏以安的目光,专门把话梅和葡萄干那小盘放到苏以安面前,还朝他笑了笑。
“确实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但不是匆匆忙忙。”
“之前就觉得该见一见你,所以朝你朋友问了你的口味喜好,想专门请你来家里吃饭。”
“不过我去找你的话,既会让你觉得不自在,又会像是为了处理雪团的事情专门逼迫你。”
苏以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夫人比谢不辞有情商多了,还温柔细腻,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
而且跟他交流,不揭他任何伤疤,可以恰到好处的将气氛维持在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尴尬,又不会冷场的状态。
很符合苏以安对大家闺秀豪门太太的刻板印象。
聊了几句以后,家里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进来一些过来串门的亲戚。
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而所有人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都是谢不辞怀里的孩子和几乎没出现见过的苏以安。
来得最早的是谢不辞的姑姑一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
小孩从一进门就开始盯着苏以安看,在身旁的家长催促着他喊人打招呼的时候,他才向苏以安开口:“你是谁呀?”
第58章 第 58 章
虽然知道童言无忌, 但这话还是很难回答。
苏以安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之前要跟沈伊联姻闹得沸沸扬扬以后,圈子里的人几乎就都知道了苏以安是钟家的私生子。
而同样众所周知的, 还有谢家跟钟家不对付。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无论说什么, 都能被外面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好巧不巧的, 苏以安不敢说话, 谢不辞还怕自己又哪句话没说对冒犯苏以安, 也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介绍。
理论上来讲,姑姑是爸爸的亲妹妹,已经属于很近的亲戚了,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很好,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但小孩这话一问出来,连带着谢不辞姑姑一家都把视线聚集到了苏以安身上。
姑姑是个温婉的女人,注意到谢夫人给谢不辞使了好几个眼色, 谢不辞都没get到,便主动走到苏以安面前。
“你是雪团亲爸爸对吧?”
“我大侄子是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他从来不带人回家。”
紧接着就又是时间仓促没什么好准备的, 然后再往苏以安手里塞个红包的流程。
而且谢不辞的亲戚, 给红包都挺大方的。
除了谢夫人觉得给张银行卡或者支票轻飘飘的显得没有分量取了不少现金以外, 大家给的都是大额支票,或者空白支票。
串亲戚的过程中,因为跟谢不辞同龄的都还抱不上孩子,老一辈的人又都喜欢孩子,雪团就显得异常受欢迎。
不知道是极少进这样的场合不太自在还是起得太早没休息好,苏以安从头到尾都给谢不辞一种在强打精神的感觉。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各种行为都得体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谢不辞能从信息素中明显感觉到他很烦躁。
不过好在,这一天过得挺顺利的。
没有极品远亲话里话外的看不上苏以安处处刁难, 也没有发生什么看起来就很让谢不辞头疼的意外。
而且雪团也挺给面子的。
不管谁逗都能咿咿呀呀的跟人家聊两句,收到红包的时候,不会说新年快乐也会朝着人家喊谢谢。
再加上长得可爱,给谢不辞那群从小就认识却没经常见面的老哥们搞得五迷三道的。
然后谢不辞带着雪团和苏以安准备自己开车回小区的时候,发现好儿子别的没学会,就记住了一句偷小孩。
这是谢不辞头一次酒都摆面前了,还一滴都不沾。
他简直觉得自己忍耐力堪比和尚。
在回家路上,苏以安还抱着孩子在车后座替谢不辞算了算今天一共收了多少钱。
今天见到的每个亲戚都很大方,估计有谢夫人提前打过招呼要把雪团带给大家看的原因。
各种类型的高端玩具和红包没少收。
但给雪团的和给苏以安的是单算的。
“给雪团的压岁钱我算过了,加上你爸妈的,有个大几百万。”
“看得出来挺重视的,我再给添一点,然后压岁钱单独存起来。”
“还有你让我收下的那些说是给我的,一会我都给你送到对门,大概算了算,应该也有个几百万。”
本来过年这个时间街上车就很少,再加上到了晚上,这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因为中午没什么时间休息,雪团上了车就开始睡,这一天下来把孩子累得,连外面有放烟花的声音都没被吵醒。
谢不辞在等红灯的间隙听着苏以安算的账,前面都挺正常的,他也没什么意见,直到听见苏以安要把今天收下的钱给他送到对门,才专门回应。
“给你的你就拿着呗,还专门给我送到对门干嘛。”
他以前从来不带任何人回家,身边谁跟着他,他都不会让除了特别亲近的那几个朋友以外的人知道。
所以哪怕今天谢不辞都把苏以安当成是自己男朋友介绍,该给的见面钱也没一个人少给。
因为苏以安是雪团亲爸爸。
似乎是怕前一句话没什么说服力,谢不辞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我不缺这点,雪团还不到一岁,也没必要那么着急给他存钱。”
“况且,给都给你了,你就拿着呗。”
后座许久没传来回答。
就在谢不辞以为苏以安跟孩子一块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苏以安重新开口:“我不缺钱了。”
谢不辞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只知道苏以安的语气里透着他光是听起来就觉得沉闷的疲惫。
他不想气氛变得更压抑,于是故作轻松的安慰:“那谁会嫌钱多呢,大不了就留着养咱俩二宝用呗。”
“孩子要喝奶粉要玩具,衣服也需要买得很勤,再大一点要上学,后面还会有补课班兴趣班,孩子需要社交,社交就得花钱。”
虽然没养过孩子,但谢不辞还没忘自己是孩子的时候到底能有多费钱。
“一定需要那么高的生活质量吗。”
今天收到的这大几百万,存到银行里,足够一个不嫖不赌的普通人,在二三线城市买套房子,然后生活富裕,可以不工作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
可能阶级差距一辈子都无法跨越。
哪怕苏以安已经在富人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法理解谢不辞思考问题的方式。
“算了先不说了,有点累,一会你带雪团去对门睡,明天见。”
路上花费的时间不算多。
到了小区单元门楼下,除了比较重要的随身物品,剩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扔在了车上。
因为怕车里的温度和外面差得太多,苏以安给雪团又多裹了两条小毯子才把孩子递到谢不辞怀里。
今天晚上就没有那么吵了。
回到家谢不辞轻手轻脚的把孩子送进卧室,换下西装,简单洗了个澡,然后轻手轻脚的去对门看了一眼。
今天一整天都感觉苏以安脸色不太好,加上怀孕初期都比较辛苦,他身体底子还差。
放他一个人住,谢不辞实在放心不下。
谢不辞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
摸黑走进去,苏以安已经换好睡衣在卧室睡着了。
他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见没什么异常才回自己家卧室和孩子一起睡。
第二天一大早。
谢不辞是被他妈的电话铃声喊起来的。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听见他妈喊他带上孩子赶紧回家。
重点是带上孩子。
意思就是把孩子留下,他就可以走了。
刚起床人也不是很清醒,谢不辞还以为他妈喊他回家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匆匆忙忙都起身收拾东西,雪团也在还顶着有些迷茫的表情看向谢不辞的时候,被稀里糊涂的套上新衣服抱出家门。
谢不辞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手机和车钥匙。
电梯都按了,他才恍惚意识到了什么,而后一直罢工的脑子才终于开始转弯。
因为——
谢不辞在两家中间的这条走廊里,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苏以安的。
味道很浓,不是平时正常社交距离的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他还不太好形容。
让他猜的话……大概又是……发情期?
第59章 第 59 章
因为对信息素功能障碍这种病了解很少, 所以谢不辞下意识紧张。
他趁着电梯上楼的空隙打电话给沈伊,然后在电话还没接通的这几秒钟里,跟雪团商量先进对门看一眼爸爸, 然后今天就等着跟爷爷奶奶过。
雪团对苏以安的依赖性很强, 基本谢不辞刚开口就得到了拒绝的回复。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
很尴尬的时间。
大过年的, 串亲戚已经开始了, 唠上以后看手机会显得特别不礼貌, 所以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
谢不辞几乎没什么处理意外情况的经验,每次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手忙脚乱。
整个人都发蒙。
他输密码进了苏以安家,然后把孩子放在客厅沙发上,自己去卧室。
卧室的门本身就是虚掩着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正冒热气的水,应该是苏以安在他进门之前就起来过。
水边还有瓶包装上印了一大串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药,没开瓶, 谢不辞觉得苏以安是想等水凉一点再吃。
床上只有缩成一团的被子,和枕头上露出来的几缕头发。
谢不辞拍了拍被子,然后坐到床边。
“怎么了这是?”
“你不舒服怎么不知道打电话把我从对门喊过来?”
回应谢不辞的, 是苏以安带着被子往床内侧缩了缩的动作。
觉得可能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让他更难受, 谢不辞还主动翻了翻床头柜, 给自己整了个信息素抑制贴。
还没等他伸手去把被子掀开一点,手机屏幕就重新亮起。
谢不辞低头看了一眼。
是沈伊打回来的电话。
接通以后谢不辞还没开口,就能从电话那头的语气中听出沈伊的焦急:“他怎么了?你俩现在在哪?”
“在小区里,我在他家。”
紧接着谢不辞又急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但理论上来讲,信息素功能障碍这种病,在初期确实是没什么明显症状的, 也从来没人说过会没有发情期,只不过是抑制剂的效果越来越差, 直到被完全免疫。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得到沈伊的答复以后两人都对着手机沉默了几秒。
沈伊最多只能跟谢不辞讲,不要让苏以安用带抑制成分的药物。
但让人没有抑制剂生生扛过发情期好像也挺残忍的。
然后谢不辞就开始乱问:“这种病就真的完全不能治吗?把腺体切除也不行吗?”
医学文献上记载,腺体切除以后寿命会减少百分之四十。
只是减少寿命,没说切除后活不下来。
“你好聪明啊兄弟。”
“你觉得你能想到的,那帮坐在实验室里对着细菌病毒研究大半辈子的教授考虑不到吗?”
“有用的话,还至于这么多人对着这一种病头疼吗。”
“我学了那么多年,我比你还着急呢,你快少说两句吧。”
沈伊后面跟谢不辞讲,病情还没恶化到那个程度,还不至于完全没法接触信息素。
就算他俩是情敌,沈伊也还是很理智的告诉谢不辞,如果苏以安不抗拒的话,可以拿信息素尝试着安抚一下。
谢不辞知道沈伊专门学这个学了很多年,病例稀少,也没什么参考文献,再加上沈伊对苏以安有点不太单纯的心思,苏以安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沈伊比任何人都急。
而且说话的这会功夫,沈伊已经在筹备往回走了。
只不过出了城走得比较远,最快也得四五个小时才能回来。
挂掉电话,谢不辞又皱着眉给他妈打电话,让她找人过来接孩子。
老婆孩子都是需要照顾的,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还是会力不从心。
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以后,谢不辞放下手机,喊了苏以安两声。
见对方没给自己回应,才试探性的拽了两下被子。
但他的手刚碰到被子,苏以安就往床内侧缩,躲他远一点。
“你躲着我,是因为我在这,我的信息素会让你不舒服吗?”
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还答非所问:“你把孩子带到哪去了?”
“孩子在客厅,一会我妈会亲自过来接他,你不用担心他。”
从最近的相处来看,谢不辞发现,雪团其实算不得粘人小孩。
谁带他其实没多大区别,只是他跟苏以安比较亲近,能察觉到苏以安有想抛弃他的想法,他才一定要其中一个爸爸带着他。
“你先去看孩子,等有人把他接走再回来,我没什么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信息素浓度真的很高。
谢不辞一伸手,就摸到了被子上的潮湿感,不难猜到捂在被子里要出多少汗,且苏以安扒拉他的那只手皮肤都泛着微粉色,就让这句没什么事显得异常苍白。
“你真的可以不用守在我这。”、
话是这么说,可谢不辞还是不太愿意离开。
哪怕知道他留在卧室他也做不了什么。
打破僵持的,是雪团在客厅喊爸爸都声音。
孩子本来懵懵懂懂的自己坐在沙发上玩玩具,不知道两人在卧室里干什么才没人管他,却也依旧很懂事的不专门喊人。
直到听见敲门声。
谢不辞出去开门,见他妈站在门口,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还像早就料到了他会很震惊一般,主动解释:“我就知道你不靠谱,本来想让你把孩子送过来,但挂了电话越想越不对劲。”
“你肯定磨磨蹭蹭的,所以从挂掉我给你打的电话开始,我跟你爸就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谢夫人主动进屋抱起雪团,还对着谢不辞嘱咐:“我知道现在去看小苏有点不太方便,你把人照顾好了。”
“还有,管好你那张烂嘴,你要是敢在这种时候乱说话给人家添堵,你就等回来挨抽吧。”
她消息很灵通,也觉得谢不辞知道顾及老二不会随便乱来,就只强调了让他说话注意分寸。
送走了谢夫人,谢不辞又重新折回卧室。
他先是伸手试了试床头柜上那杯水的温度,随后才打开旁边那瓶药看了看。
“你放床头的水晾得差不多了,这什么药?一次吃几个?”
药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来,是那种瓶装的胶囊,青灰色衔接的,瓶子一打开就让谢不辞觉得这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谁好人家胶囊用青灰色的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毒药呢。
颜色太鲜艳可能会让人有种毒蘑菇感,可太灰暗还是会让谢不辞不放心他吃。
苏以安从被子里爬出来。
被子里有些闷,加上屋里暖气很足,苏以安爬出来的时候,被额头上汗水打湿的头发都有些贴在脸上,因为姿势原因,皮肤上有好几道被睡衣压出来的那一条一条的痕迹。
宽松的衣服还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领口处露出好大一片皮肤,顺着谢不辞的角度往下看,可以看见他完美的锁骨线条。
这会谢不辞还蛮正人君子的,不光给苏以安拉好了睡衣领口,还特别认真的替他把扣子一颗一颗的系好。
“那就是之前吃过的药。”
这话一出,谢不辞脑子里立马开始冒出无数个想法。
他试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认为,只需要苏以安否定他一个念头就可以了,于是只开口问了一句:“之前吃过的,也不止这一种吧?这治什么的?”
“抑制剂滥用后遗症。”
这个名词他俩都不太陌生。
市面上常见的抑制剂都不太可以孕期使用,虽然有孕期特制抑制剂,但拿药特别麻烦,药店禁止售卖。
必须要专门的医生开过处方,办好几道手续,才能取得到。
拿不到,还必须要用,就会有黑产业链随之产生。
也不算是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谢不辞之前从来没敢细想过,忽然把血淋淋的口子撕开摆到他面前,他还挺心情复杂的。
而且抑制剂里的通用成分长期使用会损伤神经,留下一系列失眠偏头痛和精神紊乱等会影响正常生活的问题。
但他们这边抑制剂管控力度很大,A国那边也因为治后遗症这种药不好卖而走预定制。
药品在出厂时就标上了名字,那谁想动点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谢不辞有些说不出话来,喉咙干涩,对着苏以安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只觉得心里更五味杂陈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谁稍微往前凑一点,就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气息。
谁都没有再说话。
两道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苏以安伸手揽住了谢不辞的脖子。
随后在谢不辞毫无防备时,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凑上前去,给了谢不辞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吻。
那清新的信息素的味道忽然凑的极近,冲击着谢不辞各项感官。
他身体有些僵硬的把苏以安圈进怀里。
一吻结束,还安抚性的拍了拍苏以安的后背。
玩了这么多年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至于谢不辞到现在才猛然意识到在高中那会蒋泽就跟他说过的,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希望苏以安好好的,希望他无病无灾,不再因为钱乱入乱七八糟的圈子里受苦,不愿意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的身体欲望关系。
但谢不辞低下头,恰好撞见苏以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就那么认真的看向他,不带着什么情欲,却让谢不辞莫名觉得他好委屈。
谢不辞单方面认为,这个吻里,不带一点苏以安想跟他做的意思。
最多最多,只能算作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抗疾病的无奈之举。
所以,如果谢不辞不来,最后苏以安自己抗不过去,也还是会选择抑制剂。
他没看到针管的包装,所以没往那方面思考,但苏以安抗拒让他们知道是什么药导致他生这么难以研究的疾病,也不太可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
谢不辞揉了揉苏以安的头发。
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也苦于不是专业医生,没什么可以为苏以安做的。
于是只能安静坐在床边,起一点点聊胜于无的陪伴作用。
苏以安没有强求他,也没跟他说话。
但抓着他衣服的手给西装攥出了好几道很难熨平的褶皱。
谢不辞不清楚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冷静一些,连安抚性的信息素都要收敛着。
他觉得苏以安可能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
因为床头的手机刚亮屏提示提示电量低,恰巧谢不辞刚进门的时候,看到充电器放在客厅电视柜上面。
而且苏以安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都是潮湿的,就算睡着了肯定也睡得不踏实。
所以哪怕谢不辞只是抱着他在床边坐了一会,他就安静了不少,还趴在谢不辞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
怕换了衣服和床单再把人折腾感冒了,谢不辞脱下外套,跟着苏以安一起钻进被子里。
见现在也没发生什么意外,谢不辞就又给沈伊发了消息。
但紧接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把床上他觉得还没睡着的人又重新喊起来:“你上次发情期用了多少抑制剂?”
“就刚回来把雪团送到我手上的那一阵,染蓝色头发的时候。”
本来身体上不舒服时间久了,情绪就比较难控制,都要睡着了再被喊起来只会更暴躁。
但苏以安没什么力气开口骂他,只敷衍的回应:“不记得了,不要喊我。”
谢不辞还想再问点什么,不过还是很识时务的保持安静,直到收到沈伊的新消息才放下心来:[他还能睡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你别乱跑,等我回去再说。]
发完这条消息没过多久,沈伊又跟特别不放心他似的,又补了一条过来:[你需不需要我喊个没那么门外汉的人过去?]
这下谢不辞会的很快:[不用。]
没多大问题可是主任医师亲口说的,那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别整一大堆外人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他俩不打嘴架的宁静时光有多难得,只有谢不辞自己知道。
后面还有蒋泽给他发的消息,跟他讲季文璟明天就回来,问他要不要一块出来吃个饭,他们顺带给雪团塞点压岁钱。
以前知道季文璟要回来的时候,都是谢不辞和蒋泽一起开车去接,然后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顿好的,再喝个大酒。
虽然蒋泽喊他,他也没法离开苏以安这,但他拒绝和根本没问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本来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矫情,玩了这么多年了,还整得像认为人家俩人搞小团体孤立他似的。
谢不辞问他俩定的是什么时候。
大过年的,大家看起来都很忙。
后面他们在小群里一起商量,定的是三天以后的晚上一起吃饭。
定好以后,见苏以安睡得还算安稳,谢不辞就点开蒋泽的小窗,打几个字还疯狂加感叹号,像生怕蒋泽不知道他有多激动一般:[我跟你讲,他亲我了!!!!]
[他之前自己说过的,大家都是出来玩的,睡了就睡了,亲嘴就太暧昧了。]
[这次是他主动亲我的!]
不管是在什么状态下亲的,不管苏以安是不是清醒的,反正能有这个行为,就够谢不辞开心好几天。
毕竟,他们第一次滚到一起的时候,苏以安就算是被人下过药,也带着要跟他打架的气势,不可能亲他。
还有喝得不省人事那次,也除了真做之外,没有任何亲密举动。
所以在苏以安的认知里,睡了就睡了,但拥抱和亲嘴都是亲密度拉满的禁区。
这可是他追老婆路上的飞跃性进展。
毕竟之前的那些老板,就算出了大价钱,也最高只能获得不痛不痒亲一下脸的待遇。
聊天框备注那一栏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好几次,都没见蒋泽发来新消息。
于是谢不辞又开始对着聊天窗口一顿输出:[怎么样,是不是很为我高兴,我就说我们是有感情基础的。]
蒋泽想着他算不得当事人,可能也给不了太多有用的建议,就只平静的回应了一句:[有进度就好,但别太主观了。]
这种情况,最容易当局者迷了。
偏偏谢不辞还是个死性不改的。
就在蒋泽以为,连这种开局都能转向顺风,谢不辞肯定得有很大改进的时候,蒋泽没泼他冷水,他转头就泼蒋泽冷水:[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
[周岁宴行吗,我怕他周岁宴以后就走了。]
众所周知,苏以安是个主意很正的。
前面表现得越顺从,谢不辞越怕他盘算着要搞个大的。
富人圈里鱼龙混杂,苏以安能切断跟所有老板的联系,自己一个人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还不让任何人提前知道。
一定盘算了很久很久。
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里,不管苏以安有多困难多无奈,雪团都是健康又听话的小孩。
反正,谢不辞不太相信雪团是不掺任何主观感情的,报复他的工具。
然后谢不辞正自信着呢,就收到蒋泽的回复:[什么时候能追到人你不问他你问我?我说话这么好使呢?]
这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无语,随后紧接着谢不辞又收到第二条消息:[那哥们我宠你一把,年后民政局有人上班你俩立马就金婚,然后百年好合,二宝出生父子平安,直接幸福一辈子就完了。]
知道是抽象,可谢不辞还是觉得挺感动的,连着道谢都说得真情实感的。
蒋泽的回复也一点都没让他失望,一个大牡丹上朝着加油和感叹号的表情包,和三个看起来就阴阳怪气的玫瑰。
好土,还贱得好有个人风格。
放下手机,谢不辞还准备仔细思考一下后面应该做点什么,或者干脆制定一个详细的追老婆计划表。
可因为冬天屋里暖和就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谢不辞没躺几分钟就又睡着了,宏图大计连个雏形都没看见,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是沈伊回来以后的敲门声把谢不辞喊起来的。
谢不辞睁眼的那会还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且苏以安睡觉很老实,只有他把人当抱枕,摆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起床以后身上的衬衫全是褶皱。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离开卧室给沈伊开门。
他俩见面也是相顾无言。
不穿白大褂的沈伊气场就柔和了很多,就算谢不辞能感觉到他挺着急的,也没有在医院看见人那会那么强的压迫感。
沈伊进了卧室以后先是给苏以安测了体温,看见数值正常才松了口气。
“他有没有乱吃什么药?”
“没用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抑制剂吧?在发情期碰到信息素是什么反应,有没有明显的抗拒行为?”
“发情期初始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显现的?具体都有什么症状?”
本来刚睡醒脑子就不太能转的过来,沈伊这一大长串问题甩过来谢不辞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打断。
“哥……我没你那么专业,我不知道。”
谢不辞感觉到了沈伊可能有点不知道槽他点什么好。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沈伊才又重新开口:“那你跟我讲讲,你知道什么。”
说到这个,谢不辞立马就请出了那一直摆在床头柜上的药瓶。
“他说这是治疗抑制剂滥用后遗症的药,之前市场上就有人说这是一块好大的肥肉,有不少人在研究这个。”
“但抑制剂本身就是管控药,在咱们这查的特别严,别的国家也没有放开过,所以你先看看药有什么问题。”
“也许拿这个找人应该挺好找的?”
因为不想学外语,出门玩不想带翻译,所以谢不辞真的不太能认出来写着药品说明的是哪国文字。
沈伊却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如果这说明写的是真实且完整的成分内容的话,这绝对是能把人吃死的东西。”
“你查吧,我大概已经猜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是谁在故意卖给他了。”
“谁啊?”
谢不辞完全没意识到他俩不熟且富人圈里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问题直接脱口而出。
“你直接告诉我,我有目的的去查不是更快吗。”
沈伊也不惯着他:“那你跟蒋泽关系那么好,他也许都查完了,为啥也没告诉你是谁。”
说起这个,谢不辞才意识到到底哪里不太对劲。
隔着这么大的事情出去吃饭,真的能吃好吗……
而且蒋泽说的是年后等雪团生日以后再告诉他,为了防止他冲动做事再给苏以安带来什么麻烦。
可是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蒋泽让沈伊都不敢跟他开口?
圈子里几乎没有谁势力大到能让蒋泽不敢背后议论,或是沈伊家抗衡不了。
那都对他支支吾吾难道是因为……
“你们都不开口,该不会是我身边哪个特别熟的人搞背刺吧?”
第60章 第 60 章
沈伊没回答他。
但最主要的是, 谢不辞连模棱两可的否定答案都没得到,那基本就可以理解成他猜的大差不差了。
跟他关系很好或者很熟的老板……
他前阵子谈生意确实遇见了不少。
那些合作对象,就算没熟到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个程度, 也起码可以称作是他爸的老朋友。
从这里面找, 要是真让他找到了, 怎么处理这大麻烦, 就够谢不辞头疼很久。
“其实我只要知道是什么药, 药里有什么成分就可以了。”
“是谁见不得他活着,目前来讲没那么重要。”
谢不辞能感觉到沈伊是在变着法的安慰他,但他一点都没被这话安慰到。
“行了别想了,蒋泽不告诉你自有他的道理。”
“寻思点有用的,之前零零散散的用了不少药,我说过这孩子不一定健康,产检最好做勤一点。”
万一有什么意外导致这孩子留不下, 也好提前有点准备,把风险留在可控的范围。
很多话,沈伊站在国内唯一一个能给苏以安看病的医生的立场, 都没法直说。
苏以安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沈伊也没在他俩面前多留, 跟谢不辞讲清楚要委婉一点告诉苏以安。
毕竟看起来,不说是不是想留下孩子,起码不会过分介怀孩子没法打掉这码事。
沈伊离开之前,谢不辞还出去送了送他。
临关门时,谢不辞眼看着沈伊按了电梯,才犹豫着询问:“兄弟你跟我讲句实话, 你还喜欢他吗。”
沈伊根本没回头看谢不辞,视线一直注意着不断闪烁的电梯楼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明明我们都喜欢他, 为什么我不争不抢的让你跟他单独住在一起。”
“我是个医生,我要保证他活着,我要想办法让他恢复健康,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我不会像你那么幼稚,在这种时候谈喜不喜欢。”
沈伊在A国留学的时候就知道,苏以安爸爸去世以后,他就一直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只有方明之一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对方还一门心思追求理想。
大多数时候都远在另一个国家的朋友,比不上对门邻居。
结果对门还是谢不辞这么个不靠谱的。
所以在A国,沈伊就各方各面都想着帮苏以安一把。
最开始是觉得他很可怜,后面相处下来发现,也挺喜欢他的。
电梯门打开,沈伊就径直走了进去,临下楼,还对着谢不辞嘱咐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你看起来都比他能点得到的男模靠谱。”
“这种病发情期不规律,记得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太长。”
沈伊不想唠叨谢不辞。
因为谢不辞真的仅仅只是比男模靠谱了一点。
矬子里面拔将军的选择罢了。
电梯都已经快到一层了,谢不辞还在对着那已经关上的门愣神。
沈伊说的:你看起来比男模靠谱。
谢不辞听见的:苏以安连男模都没点的在等着他,苏以安觉得他能甩男模十万八千里。
而且这个观点,还得到了沈伊肯定。
回了卧室,谢不辞发现苏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见谢不辞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不跟他说话。
像个被抛弃在街边的小动物。
谢不辞走进去,坐到床边,怕苏以安会冷还专门伸手试了试他手指尖的温度。
还好,是温热的。
“先吃点东西再继续睡吗?”
“不是很想吃……胃疼。”
苏以安说话的声音无精打采的。
其实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但他懒得跟谢不辞形容。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后颈处的腺体传来阵阵酸胀,连带着小腹也一直隐隐作痛。
而且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本来就睡不好,离了alpha信息素就更睡不踏实。
他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是特殊时期需要alpha信息素还是单纯因为情绪状态不好,最近这段时间谢不辞又看起来像个人,而依赖谢不辞。
所以始终有他难以控制的负面情绪。
谢不辞出门倒了杯热水进来,因为觉得热水加凉水会有奇怪味道,所以就倒刚烧好的水放到床头柜上晾着。
“你还有哪不舒服吗,要不要跟沈伊讲一下?”
“我觉得他还没走远,叫回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苏以安没直接回答他,反而反问道:“你们在外面聊什么了。”
倒不是说有什么好避讳苏以安的,谢不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苏以安谈论沈伊。
因为真算起来,他跟沈伊比,几乎没有任何竞争力。
他也不想听苏以安给沈伊比较高的评价。
“有秘密?”
“那倒也不是。”
“就交代了一大堆的医嘱,然后说要去化验一下那瓶胶囊的具体成分。”
苏以安没接话。
那胶囊本身是他翻行李箱的时候找出来的,抑制剂上次已经用完了,也没剩什么存药,翻了半天也就找出来一瓶这个。
最后放弃了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谢不辞不问,他也就没解释。
但谢不辞向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尤其是没什么可聊的还硬要唠这一块。
“你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不睡觉不吃饭的。”
“能不能讲讲你为啥拒绝沈伊?”
谢不辞和沈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应该怎么选。
就冲沈伊不渣不乱玩这一点,谁好谁坏就已经一目了然了。
觉得一直得不到答案谢不辞肯定就一直不会死心,苏以安还大发慈悲的给他解释了两句:“沈伊本身是很好的人,可是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真的嫁给他他会善待我,但我也明白他其实没有多喜欢我。”
谢不辞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说好订婚,苏以安又来回来去的反悔。
沈伊知道苏以安生过孩子,也知道在商量订婚宴之前他俩就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搞出了第二个孩子。
就到这份上,也没见沈伊放弃。
所以谢不辞就一直觉得,沈伊特喜欢苏以安。
“不信?”
“我说了呀,他本身是很好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好,我不否认他很成熟,他能分清自己的感情,可他对我,一定是可怜多于喜欢。”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可怜,不管有没有把这个态度带到我面前来。”
“我理解不了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意识到,我根本不需要你们可怜。”
说来可笑,苏以安一直都知道,他想要的是爱。
是那种不需要他刻意去讨要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全部的爱。
沈伊给不了。
从刚认识那会苏以安就意识到了。
有的人,真的只能一辈子都做朋友,再往前一步都只能换来互相束缚互相伤害。
不过不光是沈伊给不了,可能他就注定得不到所求。
之前说订婚那会,苏以安也不是没有动摇过。
只是觉得人不能太缺德,没有祸害好人家孩子的道理,所以拒绝的立场从来没变过。
谢不辞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但他抓重点的方式就是很不一样。
他觉得苏以安是在表达,沈伊可怜他被他感觉出来了,所以他对沈伊永远有芥蒂,也根本不可能再接受沈伊。
于是开始疯狂复盘自己有没有什么让苏以安给他判死刑的行为。
谢不辞还特意粗略的计算了一下。
太多了,数不过来。
他不想破罐子破摔,可也绝对不会没有眼色的主动去问,让苏以安重新翻一遍他的旧账。
后面为了防止聊到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急眼的话题,谢不辞特意翻出之前管家发给他那份雪团周岁宴的流程给苏以安看。
从邀请宾客名单开始。
这种活动,谢不辞不想让苏以安缺席,所以最开始就强调过只请一些不发邀请函于情于理都过不去的人。
剩下可有可无的氛围组都不让来。
还把名单都给苏以安看了一遍。
苏以安只瞥了一眼,都没把手机接过去,就开口回复:“没什么问题,该请就请,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
这话一出来,谢不辞心里立马警铃大作,立马低下头看名单里有没有什么老早之前就跟苏以安有什么瓜传出来的人。
苏以安要是怼他骂他,那还好说。
不搭理他也只能说明是心情不好或者是身体状态不太好。
雪团的周岁宴,亲爸不可能一点都不上心。
那张嘴就是没问题,意见都懒得带一嘴……
又踩到红线了?
“那你想请谁?”
“方明之,我老师,就没了。”
没有提起什么学长或者同门,连长辈都只能请老师过来。
谢不辞有些替他心酸、
苏以安之前跟他讲,手里有钱的omega混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人是群居动物,没了家,就像无根浮萍一样。
他忽然就不想小心翼翼了,与其自己私下去查到底是谁跟苏以安不太对付,还不如他现在就直接问:“这名单里面,你不喜欢谁?”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还没有发邀请函,不需要你顾忌什么。”
“我都不认识,我能看不惯谁?”
“你能不能别跟有病似的,这话让你说的,恨不得全世界都是我仇人。”
谢不辞一愣。
……哦,原来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落下谢不辞立马松了口气。
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没作死就挨骂了。
这下苏以安正常多了。
“那你对抓周有没有什么意见,比如放上些什么,搞点子承父业的流程这样?”
苏以安闻言皱着眉看向谢不辞:“你要是抓周的时候敢往我儿子面前放酒瓶,你就他妈有多远滚多远,孩子我带走自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