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谢之怀等了半天等不到胡秘书的后半句,心里难受得要命。
正巧这时候遇到红灯,不知道说什么的谢之怀又接着刚才的话问赵泯才:“赵先生之前也去其他系统员工家吗?”
赵泯才这才说话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去他们家?”
谢之怀疑惑地问:“你不是说要了解服务人员的情况吗?”
赵泯才声音缓缓的:“……他们是他们,跟你不一样。”
谢之怀指着自己问:“我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赵泯才:“他们都怕我。”
谢之怀:“……那倒是。”
赵泯才用好看的眸子深深盯着他看,话锋一转,问的问题那叫一个突如其来:“你喜欢什么?”
搞笑的是,偏偏这个问题是谢之怀下意识就能回答的:“钱。”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在这位人面前谈“钱”,谢之怀觉得自己有点没见过世面。
赵泯才倒是没有笑话他,反而认真地点头,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电话铃声响了。
“泯总,韩管家的电话。”胡秘书说。
“开扬声器。”赵泯才松下身子,背靠座椅,偏头望向窗外。
音响停止音乐,播出语音声音:“少爷,您现在回来吗?今天是您遛小虎还是托人……”
赵泯才手指点着嘴唇,平淡地回答:“现在不回来,你们帮忙吧,晚餐也都放进冰箱里好了。”
“好的少爷。”
电话干净地挂断,音响重新播放爵士小调。
谢之怀眼睛霍亮,身子往赵泯才这里探了一点,好奇问道:“赵先生还养狗吗?”
赵泯才瞥了他一眼,回答:“是猫。”
谢之怀没养过猫,不理解:“猫……也要散步吗?”
“泯总的猫社会化训练很好,每天都要散步。”胡秘书在恰当的时机回答。
“这样啊,”谢之怀没想到赵泯才还会照顾小动物,还以为他是只乐意自己待在一处的人,“我也想养动物,但我现在还是租房子,房东不让养。”
“这里的地段租房子,价格不低。”赵泯才淡淡地说。
“我的户型比较奇怪,所以房东给了很多折扣,价格比较便宜。”谢之怀说着,车子已经拐进他家门前的小胡同了。
谢之怀的家离公司骑电瓶车只需要20分钟,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更是10分钟就能到。
现在算下班高峰后半段,他们大约15分钟到达社区门口。
由于这辆是外来车辆,得先交三小时押金才能进去,这里是谢之怀付的钱。
谢之怀先下车,走到赵泯才这边拉开车门,反手撑着车门顶,温声询问赵泯才和胡秘书:“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我做的晚饭。”
胡秘书握着方向盘说:“我去停车,你们先上去吧。”
赵泯才从车里下来,脑袋正好碰到谢之怀的手心。
赵泯才一愣,冲谢之怀点头,“谢谢。”
谢之怀微微一笑。
二人离开车子后,胡秘书驾车离去。
天色已经暗下,一时分不清天上是纠葛的雁群,还是没散干净的乌云。
“我们先走吧。”赵泯才说。
“要不我去看看?”谢之怀望着车辆离去的尾灯,有些忧虑,“这里不好停车。”
赵泯才淡淡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说:“她车技很好。”
谢之怀:“那她知道过来的路吗?”
赵泯才:“她知道路。”
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谢之怀只好先带赵泯才上楼了。
谢之怀的家在十二楼,这里的楼房布局十分诡谲,长长的露天走廊,一行五户人家,标准的公寓楼盘。
唯一一点好的就是出门就是小吃一条街,谢之怀经常在哪里跟翟智空一起吃烤串。
现在还能看见远远亮起的招牌。
谢之怀掏出钥匙,开门开灯。
房子不大,总共六十平方,一客一卧一卫一厨房,外加一间小小的储物室,现在被谢之怀改成了电脑房。
谢之怀舍弃了茶几,直接摆上一座可以拉伸成大床的沙发,餐桌靠墙对着电视机,平时边吃饭边放电视剧。厨房是半开放式,冰箱也在客厅里,这个布局说不上奇怪,但也不正常。
客厅的窗帘还是百叶窗,没拉上去前房间有些许闷,拉上去后也只有两扇窗户,也没见得好多少。
“你一个人住?”赵泯才问。
“是啊,你应该第一次进这么小的房子吧。”谢之怀把包丢在沙发上。
“频道里见过,”赵泯才四下打量,走到百叶窗前问,“你没有阳台?”
“有,在这里。”谢之怀推开卧室门,“我正好收拾一下衣服。”
谢之怀这个房子的阳台在卧室,平时晒衣服都在这里晒。
卧室的被褥乃至衣柜都是偏暖橘色,时而有几处为了和谐而添加的油黄色。
赵泯才在门口扫视室内,等谢之怀收完衣服,他才问:“你喜欢橘色吗?”
“嗯,喜欢啊,”谢之怀收拾着衣服,边聊天,“你喜欢……哦,你接受什么颜色?”
“蓝色。”赵泯才回答的很果断。
谢之怀抬头,望着赵泯才身上的衣服,顺嘴夸赞道:“蓝色确实很适合你。”
他匆匆低头理衣服,没注意门口的人的表情。
“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不缺钱,可以找到更好的房子。”门口的人又在说话。
“可能是穷怕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到时候钱攒的差不多了,就去离市中心近的地方买一套房子。”谢之怀说。
赵泯才抱臂倚门,粗粗算道:“你是说朱霖区?现在那边一平二十七万。”
谢之怀:“……?!”
什么?又涨了?!前几个月不还是十九万一平吗?!
谢之怀如晴天霹雳,心脏突突的,双手没拿稳衣服,啪嗒掉在地上。
赵泯才的视线跟着衣服下落,语气平淡:“最近股市风向不好,特别是实体经营有关的各个东家集体跳水跑路,市中心的那些实体店商场经营亏损,于是水涨船高,平层区价格涨了三个点,公寓看似价格暴跌,实际就为了让你们买烂尾楼。近几年自媒体向荣,已经有集团想开放网红商区,那个时候房地产为了吸引网红们租约,会降低整套价格,那个时候你再买也来得急。”
谢之怀第一次听赵泯才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为了他买房,心里一时泛起暖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小少爷对平民的怜悯之心吧?
谢之怀暗记心中,缓缓捡起衣服,对赵泯才露出喜悦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
赵泯才哼哼两声,离开了门口。
谢之怀理完衣服,洗了几颗梨子还有一碗砂糖橘放在小桌子上,招呼参观电脑房的赵泯才过来:“我还要一会儿功夫,你看电影等着吧。”
赵泯才慢慢悠悠地走过来,靠着沙发边坐下,谢之怀去灶台忙活了。
因为谢之怀一进门就开了空调,现在房间很暖和,赵泯才早把外套脱了,挂在衣帽架上,只留下里面的针织衫。
他腰背垫着枕头,姿态端正,毫不拖沓萎靡。
赵泯才打开电视,剥了一颗砂糖橘。他左手拿餐巾纸垫着下巴,右手送橘子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东西到他手里就会更贵一样。
这砂糖橘都镶金边了吧。
搞得谢之怀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家常晚饭还是米其林评选,怪正式怪紧张的。
谢之怀早上出门前在电饭锅里热了米饭,下午五点自动蒸饭,现在已经好了。
谢之怀拿出冰箱上层的鱼肉和牛柳。他先切了青椒和红椒,明火炒了一通青椒牛柳,炒个牛柳被油浆了一层亮透的糊;再调了一碗红辣汁,配上昨天买的酸菜,跟鱼肉一炒,简易的干炒酸菜鱼好了。
赵泯才怎么可能会乖乖听他说的坐在那里?
从他切牛肉的时候,赵泯才就溜到旁边围观他做菜了。
电视在播中法合拍的黑/道电影《于是那一天》第一部,谢之怀看过那部片子,讲的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某天意外得到黑/帮大佬的栽培,成为得力干将,最后继承黑/帮。
全篇的氛围阴暗潮湿,总是在黑暗中打上一束顶光灯,烘托着杀人不偿命的黑/帮倒像是救世主。
现在电视机里播着男主在谈判,言辞激进,却是高/潮部分。
“你还是回去看吧,”谢之怀停下切菜的手,“小心待会儿油溅到你。”
“没关系。”赵泯才不为所动,反而伸手帮他挽袖子。
长发拂过谢之怀的鼻尖,他赶紧抬头,手都不知道该不该动了。
等赵泯才挽好袖子后,他才放松地轻呼一口气。
赵泯才张望锅里的菜,声音清脆:“你很会做菜。”
谢之怀弯着笑眼说:“肯定没有你家厨师们做的好,不要对我的厨艺太过期待了。”
赵泯才摇头,长发随肩而落。
“不会,闻着就很香。”
谢之怀的心情被赵泯才清清淡淡的语气调制得鲜香浓郁。
他再是切了一些娃娃菜,煮熟了捞出,舀一勺之前熬的蒜蓉酱,再撒上盐和葱花,最后淋上一层热油。
“哗啦啦——”
香喷喷的菜就这样全做完了。
谢之怀脱下围裙,端着菜上桌。
他没听到门铃响过,于是问赵泯才:“胡秘书还没有来吗?”
赵泯才:“她不来了。”
谢之怀的手悬在空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泯才拿来两副餐具,一副摆在他的面前,一副摆在对面,随后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谢之怀走过去瞥了一眼。
手机屏幕显示对方名为“胡清雅”的聊天框,时间是18点20分。
[赵泯才]:你把车开回去,然后下班,加班三十分钟算你一小时,明天单子给我。
[胡清雅]:好的泯总【ok表情】
谢之怀:“……”
时间是四十分钟前,也就是刚下车的那时候。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谢之怀再一看,赵泯才已经坐下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收回手机。
“那你待会怎么回去?”谢之怀比较好奇这个。
赵泯才没回答问题,反而眉头一蹙,语气僵硬:“你赶我走?”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谢之怀哑然失笑,拉着赵泯才的手腕,让他坐下,又指着桌上的菜说:“我要是想赶你走,我做那么多菜干什么?我平时晚饭也就一菜一汤。”
谢之怀感觉自己跟赵泯才说话的音调跟哄表妹时一模一样,就差把常说的“我的大小姐啊”改成“我的小少爷啊”了。
赵泯才不说话了,夹筷子吃娃娃菜。
“小少爷你……”谢之怀急忙掐断这个心里嘀咕的称呼,瞅了眼赵泯才表情没多少变化,才接着说,“赵先生感觉还行吧?”
赵泯才道:“味道刚好,我能接受。”
谢之怀好意询问:“你这句话中的能接受,是跟我这里的喜欢一个意思吗?”
赵泯才轻轻点头:“嗯。”
谢之怀向来对认可他厨艺的人有优待,更别说是吃惯山珍海味的“真”少爷,一时喜上眉梢,疯狂给赵泯才夹鱼肉:“那多吃点肉。”
十来下后,赵泯才的碗都堆满了。
“我吃不完。”赵泯才默默地夹出一块,放进谢之怀的碗里。
这顿饭吃得快,谢之怀收拾完餐桌,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泯才早已负手站在百叶帘下,不知在看什么。
谢之怀倒了两杯水,走过去递给赵泯才,另一杯自己捧着,扬头查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这小雨沿着灯光追下,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细丝,路灯照得小水洼闪闪发光。
“下小雨了啊,”谢之怀问赵泯才,“他们什么时候来接你?”
赵泯才:“他们应该都在吃饭。”
谢之怀瞪大眼睛,喝下水问:“那你怎么办?”
赵泯才盯着窗外,良久,客厅飘飘荡荡着他的回答:“没办法了,我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谢之怀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差点吐出来:“……??”
不是,怎么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