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恋爱喜剧还是来了
沈兰棠迷迷糊糊出了门, 被清晨带着几丝清凉的风一吹,才算清醒了过来。
她是怎么?了,她是被谢瑾美□□惑了么?可见人到了一定年纪, 就会开始“色欲熏心”。
沈兰棠到了约定地点,婉宁公主和戚桐君也已到了, 阿依朵从齐王府出来。四人早已熟知接下来的流程,抛弃繁琐的寒暄环节, 直接往闹市去了。
阿依朵昨日被街上的小馄饨味给诱惑了, 今个儿第一个走向的就是路边的早餐摊子, 又从隔壁买来了一笼小笼包和一个葱油饼,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沈兰棠前两日就发现了, 阿依朵胃口很?好,别看?她人不大,在她们的族人面前还是“小巧玲珑”类型,但饭量约是婉宁公主的三倍, 沈兰棠和戚桐君的两倍, 而且她吃了还不胖,沈兰棠估计热量都到她腹肌里去了。
阿依朵前两日都在城里,今天想?去郊外, 她们那儿没有江河, 湖水是圣地,只有最纯洁的马儿可以下水, 或者是小舟用于特殊情况, 平时根本?感受不了湖上泛舟的快乐,所以今日她打算半个下午都在船上度过。
沈兰棠她们给她准备了一堆零嘴还是游戏, 供她舟上玩耍,玩闹了好一阵子, 众人歇了下来。
沈兰棠看?着站在船头兴致高昂地举着一竿鱼竿垂钓的阿依朵,空闲下来的脑袋又想?起?了早上的问题。
“公主,你会武功么??”
“会啊。”阿依朵不在意?地回答:“我们那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点。”
哇,果?然如此,沈兰棠从一堆零嘴中?爬着走出船舱,日光之下,跃动着浮金的金丝纱裙遮住她纤细的脚踝,桃红的披帛衬得她娇肤赛雪,她倚在一个靠枕上,乌发流泻,好奇地问:
“公主,我听闻你来兆京是来找夫婿的,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戚桐君和婉宁公主也好奇侧耳过来听。
阿依朵歪着脑袋思考:“要当我们汉克族的女婿,首先?得能独当一面,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面对族人的挑衅为难,要能够骑马射箭,既然是你们汉人,还要会吟唱几句闲诗,无聊的时候能逗我开心……哎呀这个事情我也说不好的,汉克族人相?信缘分,缘分到了哈喀莎会指引我的。”
遇事不决,相?信神的指引。
沈兰棠点点头。
阿依朵反客为主,她看?着婉宁公主说:“我听说婉宁公主也还没有定亲,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啊?”
“我?”婉宁脸上露出慌乱,她脸蛋泛着红晕,小声地说:“一切但凭父皇母后做主。”
“那你自己没有心怡的对象么??”
“我……”
戚桐君补充道:“不说对象,就说什?么?样的。”
“……我喜欢温柔的,英俊的,说话慢条斯理不会和我争吵的。”
婉宁说的类型就是时下大众审美了,阿依朵点点头:“的确,你这么?胆小乖巧,要是夫婿太粗鲁,你会被欺负的。以后你若是受了谁的气就报我的名字,就算我不在,阿姐也会给你做主!”
婉宁公主真心实意?地道:“谢谢公主。”
阿依朵怎么?也钓不来鱼,把鱼竿往边上一扔:“不钓了不钓了,我要划船,这个桨怎么?划啊……”
……
……
今日是众人陪伴阿依朵的最后一天,倒不是她要回去了,而是此后几日有官方?活动,也就是谢瑾提到的两军比试活动。
这天结束,阿依朵如常回了齐王府,今日在皇宫本?该有晚宴,但阿依朵仗着自己任性躲掉了,一直到吃完晚饭才回来。原本?齐王府只有阿依曼的奶娘和几个近侍是汉克族人,但这次阿依朵带来了不少人。府里靖人和塔得尔人各占一半,阿依朵回来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姐姐还没回家,阿依朵蹦蹦跳跳地去了她的寝宫等她回来,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和未来甥女/儿聊天呢,汉克族人相?信,婴儿在母亲肚子里面是有灵魂的,听得到血脉相?亲的人的声音。
“殿下……”
四皇子醉醺醺地推开下人,脚步踉跄地走进宫殿。
自从他“出了事”以后,从前依附他的人全?部都走了,偶有见?面也是如避蛇蝎,就好像,好像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得皇帝宠爱了!
如果?不是阿依曼,不是她嫁给了自己,自己不会因为夫妻不和在外面花天酒地,如果?不是她太过高傲毫无一个妻子,女人的样子,他不会跟别的女人夜夜欢好,最终得了那种病,他不会……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罪过!
四皇子推开寝宫门,醉醺醺地喊道:“阿依曼,阿依曼!”
一个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她比阿依曼年轻,看?起?来也更加的热情,但是她们拥有一双相?同的眼睛。
“四殿下。”
四皇子只觉得这声四殿下充满了嘲讽,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甚至不叫一声“姐夫”,因为在她心里,自己根本?不配当她的姐夫。
四皇子踉跄着身子上前。
“你果?然跟你姐姐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尊卑礼仪,来,姐夫来教教你,怎么?样当一个好妹妹!”
阿依朵侧身避开四皇子扑上来的身体,看?着露出狰狞神色的四皇子,阿依朵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马鞭……
宫中?,宴席正在盛时,一个太监匆匆上前,在皇帝耳边说了两句,皇帝脸色一变,眉心跳上冷意?。
他朝着旁边皇后交待了几句,朝左手边的塔得尔王笑道:“出了这点小事,朕先?去处理下,很?快就回。”
塔得尔王正在欣赏勇士表演,畅怀一笑:“皇帝请自便,不用客气。”
皇帝这才离开。他离开后不久,就有下人走到阿依曼身旁,在她耳 边说了几句,阿依曼脸上流过一个冷笑,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奶酒。
皇宫中?,四皇子已经被抬进了宫里,两个御医正在为四皇子诊治,阿依朵手下没有留情,抽得四皇子皮开肉绽,春日衣服少,血丝从衣服里渗了出来。
皇帝踏进宫殿。
“父皇,父皇!”四皇子挣扎着向皇帝爬去,抱住他的大腿,哭喊:
“父皇为儿臣做主啊,他们塔得尔的人实在欺人太甚!”
皇帝冷冷一笑:“拿鞭子来。”
身边的大太监一愣,但还是很?快将挂在墙上的一根皮鞭呈到皇帝面前。
四皇子一愣:“父皇?”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鞭子,朝着地上的儿子狠狠抽去,大太监眼角一抽,避开视线。
偌大的宫殿,只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
……
……
第二日,两国友好比试大赛正式开始!
此次比试虽说是两国之间,但规模并不盛大,唯恐伤到和气就只是小规模比试。
地点定在皇宫演武场,本?来只有百官和皇室才有资格旁观,但阿依朵给自己的小伙伴抢到了名额,所以沈兰棠和戚桐君也能进宫,太后担忧阿依朵玩得不开心,还把两人位置放在了阿依朵身边,就形成了皇帝,塔得尔王,阿依曼,阿依朵,沈戚二人这样至高无上的排列方?式。
沈兰棠:这辈子没坐过这么?高级的座位。
古人有言,既来之,则安之,沈兰棠相?信塔得尔王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跟她们小姑娘计较的,到时候靖朝将士赢了之后,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激情就是了。
第一场比试是三人对三人,进行肉搏。
三人之间可以成队形,也可以各自攻击,反正观赏性还挺高的,塔得尔的勇士人高马大,膘肥体壮,道靖人也是英勇挺拔,外形上不输塔得尔,而且动作?刚硬间不失灵巧,反正就沈兰棠从小受到的汉人教育而言,她觉得靖人的表现更具美感。
不过,美不美还不是最重?要的,能赢才是要紧事,塔得尔勇士拳拳带风,一拳能够把沈兰棠内脏给打烂,靖这头三两拨千斤,很?少轻易出击,每回出击都是等到对面露出破绽时。
依沈兰棠看?,靖人能赢最好,输了也不打紧,皇帝应该还不会小气到输了就要惩治这些人,除非输得太丢脸,而两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两头各有往来,打得有来有回十分精彩,让观众席上不时传出喝彩声。
塔得尔王:“皇帝,你们的勇士,很?厉害啊!”
皇帝龙心大悦,微笑道:“塔得尔的勇士亦是顽强!”
最后,还是靖朝将士略胜一筹,看?到下方?决出胜负一刻,沈兰棠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主场比赛第一场没输,后面几场就轻松多了。
第二场比试是传统角力,就是现代相?扑,这个显然是塔得尔人更有经验,角力一共进行了三场,靖朝只赢了一场,不过这个有文化原因在,怪不得人。
第三场,是力气比试,双手各出一人,分别拿起?场上不同重?量的石锁,看?谁坚持到最后。
目前为止,除相?扑外其他表演都是带着面具的,一为防止伤到脸,二为保持友好。
力气比试也不例外,靖朝这头参加比试的人一出来,沈兰棠就笑了出来。
阿依朵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沈兰棠摇头:“没什?么?。”
谢瑾那天说的那么?严肃,她还以为他要参加什?么?高端比试,结果?,就这就这?
场上演武官挥舞旗帜,表示比试开始,先?是有靖朝这边举起?石锁,场上分别有一钧,二钧,一石,二石,一钧相?当于三十斤,一石为四钧,就是一百二十斤,六十公斤。
谢瑾跳过最轻的一钧,直接举起?二钧的石锁,而且看?他轻松模样,估计这也还是热身。
塔得尔勇士同样没有让人失望,轻松举起?二钧。
谢瑾再次走向一石,同样轻松,塔得尔勇士亦是。
这两人一石,二石,百来斤的重?量在他们眼里跟玩似的,这就是掉下山崖半个月基本?恢复的人的实力么??的确恐怖如斯。
二石结束,场上官兵没有拿出新的石锁,而是将一石的两边石锁推进了二石里边,看?谢谢要去挑战360斤的重?量,沈兰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戚桐君察觉到她的紧张,握住她的手,沈兰棠对她勉强一笑。
谢瑾啊谢瑾,输了没关系,别把腰弄折了,还有你的腿。
只见?谢瑾站在石锁中?间,他在第一次举起?石锁是微微一顿,然后腰部和大腿猛地绷起?,三石石锁被他高高举起?。
“好!”
沈兰棠一个没留神,欢呼出声。
幸而一旁阿依朵和塔得尔王也在高声欢呼,沈兰棠心脏扑通扑通跳,开始毫无体育精神地在心中?默念那位别举起?来。
然而塔得尔的勇士在片刻的迟钝后也将石锁举了起?来。
沈兰棠弱弱道:“他们接下来不会再加一石吧?”
240kg,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人家世界冠军是天天在训练的,你又不是天天在那举杠铃。
戚桐君眼中?也流出担心,幸而,这一次加的只是一钧。
只是三十斤啊,那没事了。
谢瑾的动作?看?起?来比刚才还有些许迟钝,但举起?来的姿势依旧很?稳,腰部大腿和后背膨胀的肌肉就好似一张拉满的弓。
“你们这个举重?的勇士真不错!”阿依朵赞道。
沈兰棠现在都无力关注“尔康”不“尔康”了,她的心脏都要坚持不住了。
塔得尔勇士同样成功。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已经到了极限,但两人都没有放弃。
又加了一钧。
沈兰棠已经放弃担心,她现在是无情的观看?比赛机器人。
谢瑾的动作?更加迟缓,但最终举起?了石锁。
轮到塔得尔勇士,他在深吸一口气后用力抬起?石锁,然而在最关键地向上举起?时他仿佛失去了力气,无论他大腿腰部如何用力都无法站起?身来,这种僵持状态是最不妙的,一旁谢瑾立刻借着一旁石锁飞身至他头顶,在石头锁中?央一握一提,头顶重?量稍有缓解,塔得尔勇士趁机将它?高高举起?,然后扔回地上。
塔得尔王:“哎呀,我输了!”
场上塔得尔勇士朝谢瑾行了一个臣服的礼。
沈兰棠:“现在是……”
阿依朵叹息道:“是你们大靖勇士赢了。”
沈兰棠内心: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用力握紧戚桐君的手,朝着她露出一个又委屈又欣慰的笑,戚桐君看?了不由摇头。
接下来还有什?么?骑射比赛,蹴鞠比赛,最后一场是自由武器比赛,阿依朵忽然站起?了身。
一旁注意?着她的沈兰棠:“……”
阿依朵:“皇上,阿父,这场比赛阿依朵也想?上场。”
沈兰棠: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皇帝大笑道:“一年前你姐姐也是这时候站了起?来,你们二人不愧是姐妹,大王,你觉得怎么?样?”
塔得尔王眼中?满是欣慰和宠爱:“我儿要上场,就让她上吧。”
“谢皇上,谢阿父。”
阿依朵走下场,和她比试的将士同样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样貌,两人所站区域两端各自放着一个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刀剑枪捶鞭斧棍等常见?兵器,阿依朵先?是拿了一条头部带刺的铁鞭。
“你不用顾虑我的身份,尽管向我攻击。”
靖将士选了一个流星锤,流星锤对铁鞭,倒也合适。
随着旗帜挥下,两人立刻发起?攻击,阿依朵下场前换了一身护甲,脸上也由铁面具保护着,毕竟皇室不可能真的让她受伤。但重?重?重?物束缚之下,阿依朵动作?依旧迅捷,鞭子在她身上宛若一条灵活的长?蛇,而男人的流星锤同样灵活,而且足以应对鞭子各种刁钻角度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又各自点到为止。
阿依朵用鞭子尽兴了,又换了一把红缨枪,红缨枪配上她潇洒身姿,煞是威风凛凛。
而男人选了一把剑,刚才两人身法保持一丈左右距离,这会儿变成了近身战,缠斗也更加激烈。
阿依朵的长?枪数次挑中?男人肩膀,但都擦肩而过,她的眼前也同样遭受了男人几次攻击。
从鞭子换到枪再换到剑,阿依朵一共使?用了四种兵器,两人战斗酣畅淋漓,让场上人连连叫好,沈兰棠也从一开始的担心慢慢放松欣赏。
还是那句话,毕竟皇帝不可能真的让阿依朵受伤。
随着阿依朵翻身在男人胸口连踹了数脚,她的短刀横在了男人脖子上。
靖将士:“属下认输!”
阿依朵脸上流着热汗,神情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让我。”
“阿父,我玩的很?尽兴,这场比试就当 平局了吧。”
皇帝:“这……”
塔得尔王:“哎,贵国勇士让小女玩得很?尽兴,就让他们平局吧。”
“既然大王这么?说,这场比试就当平局。”
一旁太监大声宣告结果?,演武官同时举起?了二人手臂,场上响起?喝彩声。
等阿依朵换了衣服回来,沈兰棠和戚桐君向她道贺。
“公主,你刚才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武功最好的女孩子了!”沈兰棠真心道。
阿依朵脸上露出骄傲神色。
“那是自然,我可是塔得尔的王女!”
今日比试到此结束了,余下的是庆功宴,沈兰棠不喜欢社交用的宴席,但为了陪阿依朵还是留了下来,反正宴席上她们的工作?也只是让小公主开心,不用应对复杂的政治交流。
不过,整一场比试都没有发生特别的剧情,难道,真的是她淫者见?淫了?
陪完小公主,沈兰棠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阿依朵不是马上要走,但她已经熟悉了兆京,不再需要旁人的陪伴。
女孩子嘛,再亲密,偶尔也要一点自己的私人时间。
这一日,阿依朵正在街上逛着,兆京的繁华对她仍极具吸引力,她目前还在新鲜期。
“老板,这个花饰发簪多少钱?”
“这个?这个一两。”
“嗯,那我要一支。”两个女孩带着发簪离开了,阿依朵还挺喜欢这种廉价的饰品,她可以买上很?多,开心的时候就赏给下人。
“老板,这个簪子多少钱?”
摊前老板看?了眼阿依朵的装扮还有她身上跟着的几名汉克族战士。
“二十两。”
阿依朵拿着簪子欣赏的动作?一顿。
她目光缓缓地扫过老板:“再说一遍,多少钱?”
那老板有点发怵,但还是咬着牙道:“二十两。”
阿依朵发出一声轻笑。
“啪”——她抽出腰上马鞭,一鞭子甩在老板身上。
“二十两,刚刚的客人只要一两,你向我要二十两?”
那老板被鞭子抽了个正着,痛得捂着肩膀哀嚎。
“你你你,每样东西价格不一样,买不起?你就不要买!”
“东西不一样?会相?差二十倍?我可没听说过卖五文钱烧饼的还会卖一百文的红烧肉,耍心眼耍到本?公主头上!”
那老板已经知道不妙,他本?来是看?阿依朵一身阔气,以为她是跟着来兆京的塔得尔哪位贵族,不会在意?几个小钱,没想?到贵族是贵族,却是公主。
阿依朵看?他没话讲,再次举起?了鞭子。
“打人了,打人了,塔得尔公主打人了!”
一旁不少人围了上来,却又不敢阻止。
“什?么?事?”这时候,正在巡逻的内城司赶到。
阿依朵冷冷道:“我是阿依朵公主,这个人蒙骗我的钱,你们要拦我么??”
被她身份震慑,内城司的人一时不敢妄动。
阿依朵冷冷一笑,正要甩鞭。
“公主请住手!”
一个二十来岁,秀气文雅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挤出,他朝着阿依朵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文人礼,护在摊主身前道:
“公主请住手,我知公主心中?有怨,但请公主将此人交给内城司,按大靖律法惩治。”
阿依朵看?着他:“你又是谁?”
“在下翰林侍读蒋学林。”
“翰林侍读……”阿依朵回忆了下来兆京前她父亲给她讲述的靖朝众官职。
“没听过,你有什?么?事?”
蒋学林立在阿依朵面前,他身高虽有五尺近半,但在众塔得尔战士面前还是不够看?,更别说他文绉绉的身板了。
“公主,你身为塔得尔公主,为两朝友好而来,身为结盟代表,应时刻谨记自己身负国家使?命,以两朝友好为最高宗旨,尤其公主身为塔得尔王女,更应担负起?两朝友好交流重?责,摒弃私欲,成全?大局。”
“公主如今身受委屈,正是此刻,才更需宽容宏大,方?显塔得尔大国威严,此番非公主一人所负责任,亦是靖朝所有官员使?命,望公主能以大局为重?,宽恕这个人的罪行。”
“嗯……”阿依朵点了点头。
“我要是不呢?”
“那就请公主这一鞭子落在在下身上,此人所犯罪行,亦是我靖朝官员德行教化疏漏之责,请公主允许在下受此一鞭。这一鞭是公主代王上惩罚下官,并非行私人怨恨,我靖朝子民,亦不可对公主有任何不满。”
听了他一番话,不说旁边其他围观百姓,连那小摊老板都脸红了,诺诺道:“是小人利益熏心一时糊涂,就让公主再打我一鞭吧。”
阿依朵:“你确定,你看?着这么?瘦小,我这一鞭,你可能要去掉半条命。”
蒋学林挺起?胸膛:“若公主能消气,就打我这一鞭,这一鞭子后,也请公主宽恕此人罪过,仍然觉得我靖朝子民善良真诚,是友善和睦之邦。”
“友善,和睦,好。”
阿依朵挥起?鞭子,蒋学林闭上眼睛,鞭子在他耳旁发出呼呼啸声,继而是脆物折断的声音。
摊位上几个被鞭子抽打到的簪子断裂成两截。
“本?公主从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个人胆敢骗我,我就打坏他的所有物泄愤,赔我是不会赔的,好了,我们走吧。”
阿依朵带着几名侍卫离开。
蒋学林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他转身看?向摊位老板,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
“老板,这是赔偿你的银两,望你今后勿要再胡口报价诓骗生人。”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好了,内城司,把这个人带回来,按律法惩治。”
“……”
阿依朵才走出几步,听到对话不由笑了起?来。
捍卫爱的权利
沈兰棠自宴会之后就没再见过阿依朵, 也没留意她的消息,直到三日?后?,戚桐君突然拜访, 道:
“公主似乎选定驸马了。”
沈兰棠的反应就是:啊?
啊,什么时候, 没人通知我啊?
“对?方谁啊?”
“翰林侍读蒋学林。”
沈兰棠认真回忆了下。
“没听?过?。”
“公主怎么认识他的么?她知道这位蒋侍读的人品么?”首先,知道他长啥样么?
“这就是公主自己选的, 公主在宫外遇见了蒋大?人, 对?他……很是满意, 当天就向皇帝提出了要他当驸马。”
很满意,就是一见钟情了。阿依朵看着?天真无邪, 其?实还挺有主见的,不知道这位蒋大?人是哪里与众不同,让公主一见倾心。
沈兰棠:“不管怎么样,总之也算了却了一件大?事?吧。”毕竟阿依朵此次进京的一个重要公务就是带一位驸马回塔得尔。
恍惚之间?, 沈兰棠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戚桐君:“可是, 那位蒋大?人已经有未婚妻了。”
沈兰棠:就是这个!!!!!
常规剧情还是走到了这。
沈兰棠扶着?额道:“那位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蒋大?人是上一届科举榜眼,他本身是兆京人,虽然家中贫寒但读书甚有天赋, 私塾免费让他就读, 后?来他与户部侍郎张大?人家中子侄一同学习,认识了户部侍郎的女儿, 两人渐生情愫, 只蒋大?人平民出身,无论如何也是配不上官家子女的。”
“蒋大?人便向张大?人发誓, 二十一岁之前必定金榜题名名列一甲,让张大?人给他一次机会?, 张小?姐比蒋大?人小?了两岁,若他二十一岁高中,张小?姐十九,等?也是能等?,张大?人便应了。”
“蒋大?人也是争气,二十一岁那年果然高中榜眼,那一年春风得意,蒋张两家都很高兴。”
沈兰棠:“既如此,两家该迅速结亲了才是。”
戚桐君:“是,但蒋大?人中举后?不久,他母亲就去世了,蒋大?人守孝三年,因两家已经定亲,加上蒋大?人于官场名声甚佳前途无量,张大?人就等?了他三年。”
“本来,再过?两个月两人就要成?亲了。”
沈兰棠:“……”
不是,这故事?也太,太……有点好嗑。
“那公主知道这件事?么?”
戚桐君摇摇头。
“我不知道。”
沈兰棠望着?她的眼睛,依稀明白了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她缓缓措辞着?开口:“不管公主会?不会?选择蒋大?人,我们都有责任让她知道这件事?。”
早朝。
“陛下。”
蒋学林端端正正,双手平举胸前出列。
他脸色苍白,但嗓音平稳地开口:“陛下,臣已有妻,无颜担当驸马重责,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余大?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此事?朕心意已决,蒋大?人博学多识,恭谦宽厚,将两国友好重任交给你?,朕放心。”
“可是臣……”
“好了好了,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众卿可还有要事?商谈?”
众臣齐声:“臣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几位太监宫女伴着?皇帝离开,蒋学林双手仍然举着?,脸上神色比方才还要苍白几分。
殿中大?臣陆续离开,张大?人看了蒋学林一眼,也下去了。
“张大?人,陛下有请。”
张侍郎随着?太监进了御书房,皇帝坐在书桌后?,看着?下方张侍郎。
“张卿,你?可有怨言?”
“臣不敢。”张侍郎单膝跪地,俯首道:“臣一身皆为皇上恩赐,皇上为国忧心,臣何来怨言。”
皇帝叹了口气:“张卿不怨朕就好,此番去了塔得尔对?蒋卿也是个好前程,至于你?家女儿,朕自然会?还她一个好姻缘。”
“臣谢陛下!”
张侍郎退出御书房,仍能看到蒋学林跪在太和殿前,监正侍王太监站在一旁苦心孤诣地劝他,他却充耳不闻。
张侍郎目不斜视地经过?。
听?闻阿依朵虽塔得尔王去了郊外观察农田,沈兰棠这日?还未出门,傍晚时分,谢恒回来,叫沈兰棠过?去吃饭。
沈兰棠想打听?蒋学林的事?,但又觉得这种儿女情长的事?,谢恒应该不会?关注,在他看来,都没成?亲的未婚男女,应该比不得国家大?事?。
她正心不在焉,谢恒忽然放下筷子,一旁侍女为他盛汤。
“听?说蒋大?人在宫里跪了一天了,下午人都快晕过?去了才被抬出去。”
沈兰棠眼睛一亮。
谢恒状似无意地说:“蒋大?人可是连彩礼都备好了,可惜了啊。”
沈兰棠:“是啊可惜了,听?闻蒋大?人家中贫寒,这彩礼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心思才省下来的呢。”
谢恒又不搭腔了。沈兰棠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吃完饭后?就回了自己院子,谢夫人瞅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你?也对?这些个情情爱爱的事?感兴趣了?”
谢恒淡定地举起杯子:“小?孩子嘛,总是比我们老的热血,虽说这些个情情爱爱离我们远了,不过?我们做长辈的,也想看到小?辈和睦圆满。”
沈兰棠回了院子就想好了明天要做的事?,这一晚她已经没有迷茫。
到了第二日?,她一早去了谈家,接了戚桐君两人去了齐王府。
阿依朵也晨起锻炼完,刚刚洗了澡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好玩的要叫我一道?”
沈兰棠和戚桐君对?视一眼,沈兰棠:“公主,可否到一处安静院子说话。”
阿依朵便带二人到分给她的院子里去,打发了下人离开,阿依朵:“你?们说吧,有什么事??”
“公主。”戚桐君站起来。
“听?闻公主选了蒋学林蒋大?人做驸马。”
“是啊,你?们都听?说了。”阿依朵心无城府地道。
戚桐君:“我二人不敢隐瞒公主,公主可知道,这蒋大?人早有未婚妻。”
阿依朵脸上笑容微顿,缓缓放下杯子:“哦,这我倒是不知道。”
戚桐君便将蒋张二人过?往讲述给阿依朵听?。
听?完整个故事?后?,阿依朵:
“他们的感情听?起来很感人,不过?——”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是真心相爱,我听?说你?们靖朝很多夫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似恩爱,实则三妻四妾两相看腻,他们虽然认识了很久,但不代表他们是真心相爱,或许只是忌于婚约。”
沈兰棠张了张口,想说若不是真心相爱,蒋大?人为何要跪在太和殿前,难道证明他有情有义比惹皇上不喜还重要么?
但是阿依朵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少女眼睛闪闪发亮,望着?碧蓝的天空豪迈道:
“因此,我要像一个真正的塔得尔勇士,向那位张小?姐发出挑战!”
沈兰棠:啊?
……
……
沈兰棠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当她,戚桐君和阿依朵到张侍郎府时,张侍郎家中仆人主子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看敌人。
“公主,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蒋学林和张小?姐感情深厚,两家除了没有真正结亲以外几乎已经是一家人,蒋学林逢年过?节都会?带礼物来张家,张家上上下下都把他当做姑爷。
你?说这好端端的姑爷就要飞走了,这能不生气么?
可怜张夫人心里都会?呕出血了还得赔着?个笑脸。
阿依朵毫无自觉,开门见山:“我来是来见你?女儿的。”
“女儿,我有三个女儿,不知公主……”
见她装傻,阿依朵正要发火,一道婉柔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公主可是来见我的?”
张夫人哎呀一声站了起来,几人心中已知来者何人,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杏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日?光之下,她娉娉婷婷,娇若桃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世家女的气度。
阿依朵看着?她:“你?,就是蒋学林的未婚妻。”
“韶春正是。”
“张韶春,韶光正是春色,是个好名字。对?,我找的就是你?!”
张韶春温温柔柔答道:“既如此,公主请移步小?院吧。”
“好。”阿依朵站了起来。
沈兰棠和戚桐君对?视一眼,也跟着?站起。
一柱香后?,沈兰棠和戚桐君坐在张家小?姐小?院外的园子和,和满脸担忧的张夫人大?眼瞪小?眼。
小?院里,张韶春屏退了大?半下人,只余下一人在旁烧水沏茶。
等?茶水沸腾,她也将丫鬟唤了下去。
“公主,请用茶。”
张韶春眸光澄澈,脸上带着?一丝宁静笑意,好似春日?里枝头悄然生出的一朵小?花。
阿依朵垂着?眼看她为自己热盏斟茶。
眼前这个女子,的确跟她来靖朝前想象的靖朝女子一样,明媚娇艳穿着?轻飘飘的纱裙好像永远不用骑马射箭,脸上永远端着?三分笑,好似春日?一般动?人。
在她之前,给她冲击力最强烈的是戚桐君,但戚桐君的美超越了靖女的范畴,光艳照人得让她无法将她和靖女联系在一起。
至于沈兰棠,她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靖人,有种奇奇怪怪的差异感。
眼前的这个女子,才是最符合她想象的靖朝女。
抛弃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阿依朵单刀直入。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我看上了蒋学林,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张韶春莞尔一笑,嗓音温温柔柔地道:“男女之间?的情事?,不是一场胜负就能决定的。”
阿依朵:“我不管,我就要比!”
“好,那在此之前,可否请公主告诉你?,你?为何看中了蒋公子。”
“你?不知道?”
“事?出突然,自陛下下旨到公主寻来,我还未曾见过?他一面。”
“那好,那我告诉你?。”
阿依朵将那日?街上的事?情告诉她。
“我觉得他很有趣,虽然他跟我最初想要的驸马不一样,但是这样的他比我日?常接触到的符合我要求的人有趣多了。”
张韶春听?完她的故事?后?脸上流出淡淡笑容。
“我固然是爱他,但又唯恐是他先招惹的公主,听?完公主的讲述我便安心了。”
“公主要比什么?”
阿依朵看着?她眼中陡然绽放的坚定光芒和她说的“爱”有些迷茫,但很快重振精神。
“就比我们谁能给蒋学林更好的前程!”
“你?虽然是侍郎女儿,但终究不过?一个三品官,我是公主,我父亲是塔得尔王,他跟我到了塔得尔,他的理想抱负都能够实现。”
张韶春低头浅笑:“在这一点上我的确不如公主,算我输了一局。”
这么简单就赢了一局,阿依朵却没有多高兴,她有些不满地说:“那你?也出个比试题吧。”
“那好,那我就比谁能让蒋公子更开心。”
阿依朵信心满满地说:“他当了驸马,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能实现理想抱负,肯定开心!”
“这一点韶春不敢苟同,玉儿,取我的琴来。”
候在一旁的丫鬟很快取来了张韶春的琴。
张韶春一身裙摆展开,院中石榴落在她的裙上,让她清丽容颜多了几分娇媚。
她指尖轻轻抚过?琴弦。
院中,沈兰棠和戚桐君听?到几声琴声,不约而同看向张夫人——总不会?是阿依朵在弹琴。
先是几声调音,继而音符逐渐连贯,汇成?一首动?人乐曲。
阿依朵纵然不会?乐曲,却也知道,这是一首好听?的曲子,听?此曲,她就好似身处草原之上,蝴蝶花鹦在她身边环绕,不远处清澈的湖水终年不绝地流动?着?生命的气息,在某一个阿依朵赶到难过?寂寞的夜晚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蒋公子幼时丧父,只有母亲孤身抚养他长大?,他很小?就想去做工补贴家用,但他父亲去世前一 直供他读书,他读书又好,他母亲不舍得他停下读书,加上学斋免他费用,他就一直读了下去,可他心中一直疑惑,又悲伤自己不能补贴家中,时常郁郁寡欢,那时我随家中兄长见了他,见他神色忧郁,就为他抚琴缓解心中伤痛。一来一回,我二人才逐渐相知。”
“后?来他母亲去世,他痛不欲生,又因守孝不能时常见我,我便为他抚琴,以琴声传达我心中安慰话语。我抚琴,他奏笛,这就是我们定亲后?两年最常交流的方法,第三年,他开始到我家中做客,约我散步院中,告诉我,我的琴声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安慰,孝期结束后?正是中秋时节,他非常期待月圆之日?,他能与我举杯玉蟾之下,我抚琴他奏笛,共谱一首明月曲,我们还能趁兴作诗,共话古今,一起在这样立秋的夜晚陶然醉去。”
“他说,这是他想象过?的最美好的日?子。”
张韶春话音闭,看向阿依朵。
“公主虽然能够给他物质上的最大?满足,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伤心难过?,公主要如何安慰他?公主可能与他一同醉去,抚平他心中伤痕,待他醒来时胸前只余下温暖?”
阿依朵皱了皱眉。
她们汉人真的好会?说啊。
“我可以学啊,弹琴而已,又不是很难。”
张韶春发出一个无奈的笑。
“难得不是琴,而是知晓他内心伤痛,理解他敏感纤细的心思。”
“我与蒋公子相知数年,已知晓他时而坚强固执时而自卑敏感的心思,公主呢?公主只见到了他的一面,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他不好的一面,又嫌弃他怯弱踯躅,又该如何?”
“我,我……”
阿依朵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会?的。”
张韶春没有揪住她的迟疑不放,而是继续道:“公主只觉得他有趣,可今后?漫漫时光,你?与他又要如何度过?呢?过?了一时的激情,今后?数十年时间?,又要用什么话题什么心情度过?呢?相濡以沫,也不是简单的事?。”
阿依朵:“……”
面对?阿依朵的沉默,张韶春忽而粲然一笑,缓缓吟出。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说起来,为了这中秋之夜,我还学了一支舞,这支舞连他都还没有见到过?,你?想看看么?”
阿依朵被她脸上明光照人的笑容弄的晃了晃眼,下意识道:“好。”
张韶春走出座椅,朝玉儿道:“为我抚一曲。”
这一曲显然已练习多时,连玉儿也勉强记住了曲子,她轻轻弹奏,张韶春立于石榴树下,翩翩起舞。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女子美好的笑容印在阿依朵心里。
“……”
清越的歌声伴随着?喑哑琴声时断时续地传出。
沈兰棠坐立难安,只能出声提醒。
“夫人,水开了。”
“啊,抱歉抱歉。”张夫人连忙撤下水壶,手忙脚乱间?又差点弄伤了手。
沈兰棠不忍,安抚道:“夫人请放心,公主虽然偶尔刁蛮,但总体还是讲道理的,否则今日?也不必过?来。”
张大?人勉强地笑了笑:“是么,那太好了。”
“……”
里面歌声中断,几人都不约而同隔着?墙看向里头,不多时,一个人影从?院中出来。
“公主!”
几人迅速起身。
阿依朵神情怏怏,显得无精打采,张韶春从?里面走出,屈膝道:“公主,小?女就不送你?了。”
阿依朵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愿公主吉祥安乐,顺遂如意。”
沈戚二人伴着?阿依朵离开张府,看着?阿依朵郁郁不乐的脸蛋,沈兰棠心里打鼓。
到底是怎么样了嘛。
“公主,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啊,接下来回齐王府。”
看出她不想多说,沈兰棠把话憋了回去。她始终认为阿依朵不是一个娇蛮不讲道理的人,但如果几次三番触怒她,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将阿依朵送到齐王府门口。
沈兰棠:“公主若是还有需求,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阿依朵低着?头:“我会?的。”
沈戚二人也不再说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阿依朵进了齐王府,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寝宫,阿依曼出去了,直到午后?才回来,听?闻阿依朵连午饭都不吃,阿依曼直接过?来先妹妹。
“怎么了,午饭都不吃。”
阿依朵卧躺在床上,下巴垫在枕头上,出神地望着?床头。
“床头有花?”
“阿姐,我觉得……”
“嗯?”
阿依朵慢腾腾地开口,嗓音还带着?委屈。
“我觉得张小?姐好美啊。”
阿依曼:?
阿依朵起身抱住姐姐的腰。
“张小?姐人长得美,弹琴也好听?,跳舞的时候特?别特?别漂亮,她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阿依曼:“……”
阿依曼轻笑着?推开妹妹:“那你?就舍得让自己伤心。”
阿依朵咕哝道:“我也没有特?别伤心。”
阿依曼哪能不知道她,她看上蒋学林也是一时冲动?,要说真情,还远不到这个程度。
“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我想……”阿依朵腾地一声下了床。
“我想再见见蒋学林!”
……
……
蒋学林昨日?在宫中晕倒被抬出去后?,还没出过?家门。
他日?子过?得贫寒,虽然当了官但是个清贫岗位,前两年随随便便也就过?去了,直到最后?一年要娶妻了,才由家中亲戚一同出资买了个院子,但虽然是个小?院,依然能看出主人用心,阿依朵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两棵桂花树,想来到中秋时就能花香盈院。
蒋学林家中只有一个小?厮,见有客到,连忙起身。
“客人是……”
阿依朵大?声喊出:“蒋学林,你?出来!”
关着?的房间?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蒋学林脸上犹有苍白,眉宇锁着?怨愤,但还勉强自己向阿依朵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那小?厮也赶忙行礼。
阿依朵悠悠然上前。
“我今日?去见了张小?姐。”
蒋学林眼睛猛地一亮:“你?对?张小?姐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蒋学林,你?不是说作为承担了两国友好的重要人士,应该克制私欲么?怎么就不能为了国家友好跟我回塔得尔呢?”
蒋学林沉默了少许,道:“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
“恩是恩,公是公,哪怕是救命恩情或是公务,也不能让人以私情报。”
“可是历来公主皇子的婚事?就不是私事?而是公事?吧,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到你?们靖朝来选夫婿?我们塔得尔是没人了么?既然我的婚事?是公事?,那我选中你?也是公事?。”
阿依朵用了他们靖人的思考方式,蒋学林无言以对?。
“算了,我今日?过?来也不是跟你?争辩公私的,张小?姐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中秋夜,和她一起月下弹琴,共话古今然后?趁兴醉去,是也不是?”
“是。”
“那你?能证明么?”
蒋学林一怔:“什么?”
“证明你?们的爱啊!”
“证明给我看,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高端的权利斗争
蒋学林静默片刻, 道:“好。”
说完,他就回了房。阿依朵好奇地望着他的?背影,还真有证据啊。
难道是两人互相?赠送的?礼物, 他们靖人不是讲究不能私相授受么?不过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所以也没关系。
蒋学林在屋里待了片刻, 抱着一卷东西出来。
阿依朵看着满桌的?竹筒,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一个人的?时候画的?画。”
蒋学林满怀爱惜地打开其?中一个竹筒, 里面是一卷画, 他将?其?展开。
“是张小姐!”
画里面的?, 赫然是张韶春,她?身着一席粉色裙子, 坐在郊外的?草地上,落英缤纷,桃花花瓣落在她?的?裙裾,就像今日她?看到?的?那样。
蒋学林低声道:“这是我想象中, 春日时候, 我们一起到?郊外玩耍的?场景。”
“为什?么是想象?哦,你们还没?有成亲,不能一同?出去是吧?”
蒋学林低声应了应。
虽说是想象, 但画中女子笑靥如花, 栩栩如生?,就好似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剩下的?呢?”
剩下的?蒋学林在慢慢展开, 阿依朵嫌他动作太慢, 干脆抢了过来。
下一幅是张韶春坐在院子中桂花树下,除桂花树外, 院子里还有一个架子结成的?花廊,蒋学林在院中看书, 张韶春在树下作画。
紧接着是张韶春和蒋学林一同?抚琴,还有张韶春月下起舞的?画,阿依朵想起张韶春说的?,自己才是第一个看到 ?她?跳舞的?人,不由看了蒋学林一眼。
“啊,这一幅……”
这一幅正是月圆之夜,清风徐来,张韶春和蒋学林坐在院子里,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两个杯子,一壶小酒,张韶春膝上抚琴,蒋学林手中执笛,二?人相?互凝视着,含情脉脉。
这就是张韶春说的?,蒋学林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日子。蒋学林痴痴地望着这副画,眼底露出怀念和希冀的?神色。
“我幼时失怙,三年前母亲又去世?,这些年一直是小姐支持着我,在我心里,张小姐不只是我爱的?人,亦是我的?亲人。”
“我已经等待着这个院子有个女主人等待了很久。”
“你们……”
阿依朵看着蒋学林深情痴情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大脑嗡嗡嗡的?,一会儿感到?嫉妒一会儿又心生?欣慰,反正种种情绪,皆与自己无关,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
阿依朵咬着牙道:“算你们厉害!”
说罢,她?放下画冲出院子,蒋学林连忙叫住她?:“公主!”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甩下这句话,阿依朵骑上马跑远了。
蒋学林默默收回了手。
且说这一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正好今日也是个月明?之夜,不知道有没?有人,望着月亮彻夜难眠。
阿依朵说解决就是解决,过了没?两天,皇帝就重新下旨,取消了立蒋学林为塔得尔驸马的?旨意。
“实在是对不起了。”塔得尔王在皇帝书房诉苦。
“我的?女儿太任性了!”
“不怪阿依朵,小孩子家的?确容易冲动,考虑清楚就行,毕竟是一生?的?大事。”
“谢谢皇帝体谅,阿依朵,还不快谢谢皇帝。”
阿依朵单膝下跪行礼。
“谢皇帝体谅阿依朵任性。”
“无事无事。”
皇帝撤销婚约,最开心的?莫过于蒋学林和张家,蒋学林为了避嫌还没?去过张家呢,阿依朵就先到?了张家。
再次见到?阿依朵,张府下人脸都?有些扭曲了。
“公主殿下安好。”
“不用了。”阿依朵摆摆手,表示不需要这些繁琐礼节。
“我是来见你们小姐的?。”
公主驾到?,众人不敢阻拦,是以半刻钟后,沈兰棠,戚桐君和张夫人再次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沈兰棠:这关我就过不了是吧?
院子里,张韶春和阿依朵也坐在上回的?地方,张韶春上回穿的?杏色,鲜艳外又有几?分庄重,今日她?穿一身雾红色,裙子颜色渐染,层层叠叠,似雾似霞,搭配她?高高梳起的?乌发和垂下来的?金枝步摇,美得高贵浓艳。
阿依朵不得不承认,就外形而言,自己比不上她?。
“皇帝撤销婚约旨意的?事我听说了,多谢公主体谅。”
阿依朵低着头嘟囔道:“我根本没?有做什?么,只是向皇帝提出来我不想跟蒋学林成亲。”
“只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韶春温柔地望着她?,慢声细语地讲述:“我与蒋公子虽有心抗拒圣旨,但若陛下坚持,我父亲不会为了我做忤逆陛下的?事,我也不会为了蒋公子让我张家染上不忠之名。蒋公子也不会抗旨不去塔得尔,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违抗圣意,只有公主,敢在陛下面前说不。”
“如今事情了结,我和蒋公子都?得偿所愿,所有人都?放下了心,皆是因为公主宽宏大度,善良果敢。”
张韶春粲然一笑,眸中一点光芒犹如夏日萤火,绰绰约约地落在阿依朵心头。
张韶春皓齿轻启:“所以公主,远比自己想的?还了不起。”
阿依朵怔怔地看着面前女子,心中翻过许多来自中原大地的?诗词,怪不得那些诗歌里总是充满对女子的?溢美之词,原来他们的?女子的?确很美丽。
阿依朵心头涌起一股热情。
“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回塔得尔吧,你,我,蒋学林,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去吧,我给你们重新建一个院子,这不就解决三个人的?难题了么?!”
因为张夫人心中担忧,跟着一起进来的?沈兰棠:啊?
啊!
……
……
阿依朵过于超前的?“建议”没?有得到?张韶春的?认可,她?被恭恭敬敬地请出了张府大门。
“哎。”
阿依朵叹了口气。
“你们靖人,实在太腼腆了。”
沈兰棠睨了她?一眼,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
“那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戚桐君道。
沈兰棠:“我也是。”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走吧。”
“那公主,再会。”
沈戚二?人很快策马离开。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戚桐君才望着天空,幽幽道:
“塔得尔的?人,真是了不起了。”
“……”
沈兰棠心底就是一个爆笑!
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是了结了,蒋张二?人经受住了考验,希望他们日后生?活美好。
……
……
俗话说得好,世?界是守恒的?,动能转换成势能,开心与不开心只是一线之隔。
阿依朵回到?寝宫后就闷闷不乐,只是这种闷闷不乐不只是生?气还有点寂寞,她?在床上叹了口气,突发奇想:
哎,要不我出去喝酒吧?
不是说借酒消愁嘛,她?现在这么难过,喝点酒很正常吧?
说干就干,阿依朵立刻背着侍女跑出了齐王府,她?这几?日对兆京的?酒肆稍加留意,很快找到?了一家酒楼,一人独饮,加一碟花生?米一盘卤味,成就今夜伤心人。
阿依朵顾影自怜,一直喝到?亥时,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喝酒都?喝腻味了,阿依朵终于走出了酒楼。
草原上的?人都?会喝酒,阿依朵酒量继承她?的?父王,因此虽然喝干了整整两壶老?酒,阿依朵也未有醉意,至少没?有很醉。
她?慢悠悠地走着,进入了一条近道,那是一个黑乎乎的?小路,两旁都?是低矮的?墙,通道唯两个成年人擦肩而过的?距离。
“别跑,站住!”
黑暗里,一个人影从一头忽然窜了出来,身后还有人追着,借着月色,阿依朵看到?来人是个健壮的?成年男人。
一般规则,在夜里慌不择路逃跑的?,女人和小孩的?话大多是受害者,健壮的?汉子多半是小偷劫匪!
眼看那人就要跑过自己,阿依朵抽出腰上马鞭,一鞭子抽了过去,但因为这儿空间实在狭窄,阿依朵的?鞭子很快撞在了墙上,她?龇了下牙齿,将?鞭子缠绕在手上,一拳头轰向男人。
“谁?”
男人没?想到?这么一个“柔弱娇小”的?女子竟然敢攻击他,惊愕之余连忙回击。
阿依朵只是看着小,力量可不小,很快将?男人拦住逼到?墙角,男人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见到?这个场景,飞快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匕首贴着阿依朵的?脸射出。
“啊!”她?身后发出一声惨叫。
阿依朵抽空看了一眼,看到?男人同?伙从黑暗中围了上来。
将?男人用力用膝盖顶在墙上,阿依朵回头:“你是谁?”
“大理寺寺正左秋实。”
“这听起来像一个官名。”
左秋实:“这就是官名,我正在查一宗连环盗窃案,你眼前几?人就是疑犯。”
阿依朵愉快地说:“那太好了,那我就算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也不会算我的?错了吧?”
左秋实看了她?一眼,道:“不会。”
“那我就动手了!”
阿依朵一把用鞭子将?墙上男人绑住,一脚踹翻他肚子后,阿依朵又冲向另一头几?个男人。左秋实跟在她?后头,和她?一边互相?掩护一边动手抓人。
不过这地方狭小,加上他们人数多,的?确影响了二?人的?发挥。
阿依朵:“你就没?有救兵么,就你一人?”
“有,我留了信号。”
“那你一个人追过来,胆子还挺大。”
阿依朵呵笑一声,脚踩在墙上借力腾起,一把踢飞了正对面攻向左秋实一人,左秋实望了她?一眼,眼底有光流过,阿依朵朝他抬了抬下巴,表示不用谢。
两人武艺高强,很快就几?人大汉打倒了一片,阿依朵又用鞭子把他们绑起来,这时左秋实的?援兵,也就是大理寺其?他人终于到?了。
“大人!”
“把他们全部绑起来,带回寺里!”
吩咐完众人,左秋实又走向阿依朵,他稍稍迟疑,还是道:
“多谢公主相?助。”
“你知道我是谁?”
“公主姿容天成,武高强艺,都?让在下铭感在心。”
就说我是个异族人相?貌好了,干什?么这么文绉绉。
“好了,这会算我帮了你,不过我不需要你感激,也别向上级汇报这件事。”
否则她?姐姐知道了,又要说她?了。
“在下明?白了。”
“那我走了,有缘再会。”
阿依朵挥挥手就离开了。
这事 本来也就到?此结束了,谁料到?第二?日,阿依朵吃过了早饭,听到?下人通传,说外面有个姓左的?公子找她?。
左?昨天那人好似是姓左,左什?么来着?
阿依朵不想姐姐见到?他,就到?门口跟他见面,只见一人背对着她?,站在齐王府门外石狮子旁。
“左……”
男人转过身,阿依朵微微惊讶。
昨日晚上月光黯淡,她?只隐约看到?男人的?脸,而且他穿的?一身灰扑扑的?根本看不清,直到?此刻,他站在白昼日光之下,一张不输于她?目前为止见到?过所有靖朝男人的?脸展露在她?面前,这张脸不止英俊,而且俊朗,是阿依朵想象中既有靖朝男子俊逸端正,又有草原人硬朗顽强的?脸。
阿依朵看着他的?脸,不由失了失神,直到?男子走向她?。
“公主。”
声音也挺好听的?。
阿依朵观察着他群青色锦衣下硬朗的?身姿。
“昨日公主说不希望我将?昨日的?事汇报上属,故今天只能只身拜访,望公主恕罪。”
“没?事,你说吧什?么事。”
男人将?手心展开,一枚玉壁躺在他掌心。
“应是昨日公主不小心掉下的?。”
阿依朵低头看了眼,两枚玉壁少了一枚。
“的?确是我的?。”
男人将?玉壁还给她?。
“事情既了,那在下先走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阿依朵出声叫住他:“那个,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转过身。
“在下左秋实。”
……
……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三日,就在沈兰棠恋上这样安逸平稳的?日子时,刘明?月到?她?家里来:
“你最近几?日怎么都?不出来?找你玩都?找不到?人。”
沈兰棠:“我就在家啊。”
“所以我说在外面找不到?你嘛。”
“……”
刘明?月突然凑上来,一脸神秘兮兮地道:“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塔得尔公主,找到?自己心上人了。”
沈兰棠:“我知道,并?且已经辣手催花了。”
“不是小蒋大人那个啦!”刘明?月看她?跟不上版本,急道:
“是那之后,那之后公主又看上了一个人,听说这回是大理寺的?。”
沈兰棠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老?是跟不上节奏?
……
经过一番七大姑八大姨的?调查,终于确认了阿依朵公主的?“新欢”,这次的?这个是个武官,应该说是文武双全,据说还长得特别英俊,至少是小蒋大人的?两倍英俊。
不过,因为有过蒋大人的?事,这一回,阿依朵没?有立刻确认他的?驸马身份,而是要继续“考察”。
沈兰棠:不是,她?们谈恋爱怎么这么快?还是说,最终还是看脸?
不得不说,她?还是说到?了点子上。
沈兰棠回来又去见了阿依朵,确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实度,顺便?又很八卦地偷偷去大理寺上班路上看人,见到?了英俊的?左大人。
脸,的?确不错。
身板也很硬朗。
就这样的?,反正也不是立刻要成亲,有个预选对象也是好事。
沈兰棠正跟两个丫头在房里八卦公主和左大人的?爱情故事,谢瑾忽然走进。
“有热水么?热。”
两个丫鬟连忙站起来:“姑爷稍等!”说完,匆匆走出。
沈兰棠眨眨眼:“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谢瑾亦是眨眨眼:“十四天了。”
哎,不是才见过。
沈兰棠这才想起来,上回见他,他是因公务回家,这个时间不需要重置的?。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想到?这也算国家大事,沈兰棠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给他科普阿依朵和左秋实的?事情。
谢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左秋实。”
“嗯,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熟。”谢瑾改了改说法,稍顿,道:
“他是大皇子的?人,而且,是大皇子的?心腹。”
沈兰棠:“……”
手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沈兰棠默默把手放了下来。
“你说,就是,就是这个事情只是意外是巧合偶然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瑾:“嗯……百分之十……五?”
谢谢你,好心人,还多加了个五。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我累辣!”
谢瑾看着她?倒在桌上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
“这个老?大!!”
有人无所谓,但有人却?很有所谓。
自科举事件后,太子就被责令在家思过,也不准他人看望,他心里正焦躁,又听到?大皇子的?人接近阿依朵的?消息。
“这个老?大实在无耻!”
太子咬牙切齿:“竟然使用这种卑鄙手段!”
“殿下。”太子幕僚上前:“大皇子既然行此无耻之事,那我们也不需要客气。”
“你的?意思是……”
幕僚点点头。
这一日,阿依朵中午见过左秋实,正骑在马上准备回家,一个红衣小将?忽然将?她?拦住。
阿依朵眯了眯眼:“你是谁,拦我干什?么?”
那小将?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张脸俊美高傲,朱唇皓齿,雪白皮肤在日光下闪烁着油脂般的?润泽。
“我是建威将?军府三公子郑明?璋,听闻公主此番来京是为了寻一夫婿,我郑小将?军欲求此姻缘,成为公主驸马!”
看着前方大言不惭的?少年,阿依朵笑了。
“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能够让我看上你?”
郑明?璋昂起头颅。
“我会向公主证明?,我才是最适合公主的?人。”
“我,会获得公主的?心!”
少年傲气,在此尽显。
半日后,这个故事传遍兆京,同?样也被传入耳中的?沈兰棠:呵,我已经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谢瑾!”她?朝着屋里大声喊:
“那个郑小将?军是太子一党么?”
谢瑾走到?门口,点点头。
“好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沈兰棠看向刘明?月:“看吧,这就是上头的?大人物在玩呢。”
而此刻只关注沈兰棠对谢瑾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态度的?刘明?月:“……”
奇怪奇怪,真奇怪。
这世?界太奇怪了!
塔得尔王在兆京留了二?十日,就要回去了。但阿依朵一不舍得姐姐,二?还未择定夫婿,暂时留下。
塔得尔王离开后,二?男争一女的?剧情更是走向激烈化,毕竟爸爸不在身边,约束是少了点。
这看似二?男争一女,实则是两位皇子争夺未来盟友,再往上看就是……
沈兰棠坐在谈家小院里,看着对面沏茶的?戚桐君:
“戚姐姐你说,公主她?知道么?”
戚桐君淡淡一笑,左手撩起右手袖口,举止动作优雅美观。
“公主聪颖过人,想来不难看懂。”
“且就算公主不懂,她?还有个姐姐不是么?”
沈兰棠点点头,按着阿依曼的?眼光手段,这几?个人的?心思逃不过她?的?眼睛。
“姐姐说得对,说不得公主就是在逗这几?人玩呢。”
永远不要把女人当做弱势方,女人自己亦然。
想通了这一点,沈兰棠神清气爽,她?回去才过了一刻多钟,阿依朵就到?了她?府里。
“明?日我和左秋实还是郑明?璋要去郊外赏花,你和戚姐姐也一块来吧,如果还有其?他朋友,也一同?邀请。”
沈兰棠内心就是:NB!
虚假的?女王害怕暴露自己同?时拥有两个情人的?事情,真正的?女王带着两个情人出去玩,让他们自由搏击讨自己欢心!
阿依朵:“好么?”
“好!”
当然好,人家正主都?不怕,这么好的?看热闹机会,怎么能错过。沈兰棠和戚桐君本身不是社交型性格,为了场面热闹,沈兰棠还邀请了刘明?月。
于是第二?日,沈戚刘三人一同?到?了齐王府,坐上齐王府的?马车后,几?人朝着城门赶去,快到?城门的?时候,左秋实和郑明?璋骑着马从街道两头走来。
两人具是人高马大,左秋实二?十七岁,俊美之中不乏成熟稳重。
郑明?璋不过十八,少年英气,举手投足间俱是贵气。
两者各有千秋,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赏花的?地点在郊外一个山庄,马车出城后行了近一个时辰,然而看到?站在山庄门口的?人,沈兰棠不由呆了。
“你怎么在这?”
谢瑾:“陛下交待,今日两位同?僚伴公主散心,为使公主畅怀,让我随同?一二?,充当玩伴。”
真实的情侣,虚假的情侣
“你怎么在这?”
他堂堂一个外城司指挥使, 掌管上千人的小将?,沦落到看门了么?
谢瑾只?轻轻一笑,看向沈兰棠身后阿依朵, 行了一个武将礼:“见过公主,陛下命我在此接应公主, 招待公主这一日吃住。”
“原来是沈姐姐的夫君,那 就有劳大人了。”
等到庄子里的人出来为一行人牵马指引方向, 谢瑾才慢悠悠跟上沈兰棠。
“陛下交待, 陛下说今日两位同僚伴公主散心, 为使公主畅怀,让我随同一二?, 充当玩伴。”
沈兰棠:“那你这,算不算以?公谋私。”
谢瑾神色无辜:“这是陛下旨意。”
你陛下就是在给你以?公谋私,带薪陪老婆啊!不过既然是皇帝下的旨,那就是无罪的了!
她们所在的山庄名为无忧山庄, 这山庄是城里一位富商所建, 原本是为了迎娶妻子后送给他妻子,寓意名为无忧,除山庄外还在附近种了数百亩的桃花, 用以?春时观赏, 故此地又名桃花山庄。
这个典故已经是一百多?年之前,真实不可考, 但人们喜欢这个浪漫的故事, 因此一直这么流传。
如今这庄子归属皇室,也成了兆京贵人们赏玩郊游用的休息场所。
“公主请看, 前面就是桃花林了。”
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的故事,浪漫的花朵, 阿依朵也是听了这个传说才决定来此。
“那我们快过去?看吧!”
阿依朵已经迫不及待,桃花林距离山庄有百来米远,重?要的是桃花林也大,因此来时几人虽然是乘坐马车,但出行玩游则是骑马,更为轻便?快捷。
选马的时候,沈兰棠和谢瑾大眼瞪小眼。
沈兰棠:“你,我……”
谢瑾:“你,我?”
沈兰棠:“你跟我共骑一骑么?”
谢瑾:“不可以?么?你我夫妻。”
可是你现在不是有公务在身么?
面对谢瑾真挚的眼神,沈兰棠也很疑惑,她把握不住这个以?公谋私的度,你今天?是我老公还是负责保护公主的外城司谢指挥使?
沈兰棠这边正挠头,阿依朵:“沈姐姐就和谢大人同骑好了。”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沈兰棠也没有疑问了。
沈兰棠骑的是谢瑾过来的马,也是他常用作军中训练作战的马,这马通体棕红,马尾和腹部一小撮毛发颜色黑红,四肢壮硕有力,居高?临下望着?沈兰棠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叫大佬。
谢恒送她的马也很漂亮英俊,但眼神依旧温驯,至于这匹马,沈兰棠觉得它一蹄子就撞飞十个自己。
若是沈兰棠自个一人肯定是不敢骑这匹马的,就是有谢瑾护在身后她也胆战心惊。
沈兰棠乖巧地靠在谢瑾怀里,在他耳边咬道:“你这马踢飞过多?少人?”
“踢飞?”谢瑾认真回忆了下。
“太多?了,上战场的时候,他很能踢。”
我就知道!
“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应该是小乖马吧。”
小乖马?
谢瑾因她的形容笑了笑。
“嗯,他很乖。”
说罢,他握着?沈兰棠的手抚着?马的颈部,那马儿果然温驯地由着?二?人动作。
桃花林很快到了,从远处望过来时,只?觉得一团粉桃好似烈焰燃烧,要将?世间?都涂成殷粉,势气之大颇有几分让人心惊,等到离得近了,这粉粉白白的花瓣儿落在掌心,落在鞋面,哪里还有要被它侵吞的恐惧,只?剩下好似看到刚出生?婴儿般的怜爱。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左秋实低声赞道:“果然美矣。”
郑明璋睨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敌意。
沈兰棠和戚桐君默默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阿依朵:“这是你们汉人的诗词吧,果然很美。那你用诗句猜猜看我现在的心情。”
左秋实敛眉稍一思索。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前面那句我听懂了,后面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桃花随着?溪水而去?,此处别有天?地,仿若仙境。”
阿依朵默念着?品味了一番,赞同道:“果然很美,也很符合我的心境。”
“只?有你会念几句诗么?”郑明璋翻了个白眼,大声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
“公主,我郑家有套枪法?正适合搭配缤纷落花施展,我表演给你看。”
“好啊,是什么枪法?啊?”
郑明璋来的时候就背着?枪,长靴红缨,煞是英武,又别有少年傲气。
他从背上拔出长枪,在手中把玩了几下,朝着?阿依朵抱拳,昂首道:“公主,我开?始了!”
话音落,少年身姿已经冲进了落花里头。
郑明璋一脉是源自前朝的枪法?大家,只?是前朝几代皇帝荒淫无道,郑家就默默隐于市井之间?经营武馆,直到高?祖起义,郑家才随着?一同投入乱世当中,郑家枪法?也随之出名。
这郑明璋身为郑家嫡系传人,枪法?自然精妙,身板也很扎实,可见平日里被家里压着?日日锻炼。
他这套枪法?不在攻击迅猛,角度刁钻毒辣,而在于观赏度,落花纷纷,粉白桃花顺着?红缨枪的头部从扫起落下,从被他脚风震高?,花瓣仿若悬浮空中,一层层一簇簇,原本轻飘飘的桃花凝聚在一起原来也有灼伤人眼睛般的力量。
而当花瓣团团簇簇拥在空中时,郑明璋凌空一枪,一声清冽枪啸声随着?振动的声波不断往外扩散,花瓣凝滞在空中,下一瞬就仿佛一谭湖水跌进了一颗石子,花瓣迅速被声波震散,纷纷落了下来。
“好!”
不提阿依朵了,沈兰棠都在旁边鼓掌,她就跟头一回看到烟花的乡下人似的,大声喝彩。
“好,精彩!”
谢瑾看了她一眼。
沈兰棠:“今天?还真是借了公主的光,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谢瑾点点头:“郑家枪法?,的确精妙。”
他这么说,沈兰棠就好奇了,她偷偷靠近谢瑾小声道:“那郑小将?军的武功跟你比,谁更厉害,还有那位左大人。”
“这个比不来的。”
“为什么?”不是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沈兰棠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们三人被扔进决斗池,只?有一人能活下来,谁活下来概率最大?”
谢瑾毫不犹豫:“那一定是我。”
这不就有结果了嘛!
郑明璋表演已经结束,阿依朵鼓着?掌上前。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郑家枪法?果然厉害!”
郑明璋昂首:“公主满意就好。”
“满意很满意!”
说着?,阿依朵也想学习他刚才震枪的方法?,郑明璋就教起了她,抽空,他朝着?站在一旁的左秋实扔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左秋实只?是漠然。
沈兰棠看着?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不由摇头,
左秋实立的是沉稳靠谱爹系男友人设,这个人设搭配他的外形的确非常吸引人,但人设立得太高?高?在上有个缺点,就是不好下来。
不能跟郑明璋一样,明目张胆地吃醋。
加油,左秋实,不要让郑明璋太得意——不要误会,她不是支持左秋实,只?是这戏嘛,当然得有来有回才精彩。
一行人渐渐往桃花深处走去?。
桃花深处也是桃花,这么多?桃花让沈兰棠想到了桃花岛,要是他们待会碰到什么机关?就有趣了。
机关?是没有的,阿依朵在桃花树下吟过诗唱过歌练过武,这会儿也累了,仆人将?方方正正的布铺在地上,几位贵人坐在上面,拿出了各自带来的零嘴。
“好是惬意。”阿依朵眯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现在我有点在家里的感觉了。”
戚桐君:“公主家里都是草原,春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一定很舒服吧。”
“那是,晒太阳和赛马都很舒服!”
“公主,这是我让家中厨师特意做的乳酪糕还有乳酪茶,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郑明璋火力全?开?。
“是么?”阿依朵夹起一块糕点:“好吃!奶香味很浓!”
郑明璋立刻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八颗雪白牙齿:“公主喜欢就好,以?后公主跟我成亲就可以?起日吃到了。”
几个旁听者都挑了挑眉,心直口快的小奶狗人设就是好,情话可以?当众说出。
左秋实冷不丁道:
“公主挑选的是驸马,就算成亲也是随她回塔得尔。”
郑明璋:“那我可以?把厨师一起带去?。”
“公主回了草原,就不需要这儿的半吊子厨师了。”
“你……这可说不准,公主,你觉得我家厨师做的点心跟公主皇宫的相差很大么?”
“也没有吧……”
“你看。”郑明璋得意地回望左秋实。
左秋实冷冷地收回目光。
真是精彩的一出戏啊!
沈兰棠竖起耳朵关?注那边最新剧情,手指也不忘往食盒里挑点心。
谢瑾:“这个绿豆糕不那么甜,你应该喜欢。”
“真的么?”沈兰棠抓起咬了一口。
“呜,真的哎。”
“… …”
“卤鸭舌,你爱的。”
“嗯嗯,我最喜欢吃卤味了,好久没回家了,想念家里的味道了。”
左秋实和郑明璋二?人你来我往,在郑明璋刺激下,就连向来稳重?端方的左秋实都忍不住言语反击,他闷闷吃醋模样让阿依朵好一阵暗爽。
看来这大靖还是有好玩的嘛。阿依朵暗自高?兴,一扭头——
“别吃得太快了,喝点水。”
谢瑾拧开?盖子,将?水壶递到沈兰棠勉强,沈兰棠就着?他的手咕咕灌了两口。
“喝饱了,不要了。”女?子语气娇嗔,带着?不自觉的娇媚。
谢瑾就将?壶收了回去?。
“……”
阿依朵看着?自己手上的糕点,忽然觉得不那么香了。
几人休息了一会。
阿依朵:“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玩的啊?”
左秋实:“附近池塘,可以?用来钓鱼,山庄还有温泉池,饭后可以?泡温泉。”
“泡温泉好啊,那我们先去?钓鱼吧,正好钓上来可以?中午吃!”
“好。”
池塘就在桃花林不远处,山庄里面器具一应俱全?,连装鱼的桶都有,就是不知道能钓上来几条。
阿依朵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比赛看谁钓上来的多?。”
戚桐君看了眼一左一右犹如守护神似地伴在公主身边的男人,道:“是单人一组吗?”
“嗯……单人一组的话分的组太多?了,要不我们就分成三组,我这三个人一组,你们两人各一组,到时候按人头分怎么样?”
“好啊。”戚桐君笑道:“公主大概不擅垂钓,到时候输了可不要生?气。”
阿依朵拍出胸膛道:“绝对不会!”
定好了分组众人就开?始划分区域,这钓鱼啊选中哪块区域可是至关?重?要。沈兰棠特意选了一块距离另外两组领悟远点的地方,防止被他们坏了风气。
看着?谢瑾娴熟地从桶里拿出钓鱼设备,沈兰棠好奇问:“你会钓鱼吗?”
谢瑾摇摇头。
“啊。”沈兰棠惊声叫出:“我也不会,那我们两个看来是要输了。”
“这倒不一定。”谢瑾气定神闲地说:“我父亲常说钓鱼看的是气势。谁的气势足,谁钓的鱼就越少。”
沈兰棠沉默了。
好荒谬又好有真理的话。
“那父亲钓鱼应该不怎么样吧?”
谢瑾深沉地点了点头。
这三组各有各的特色,戚桐君和刘明月日常社交范围不重?合,几乎很少接触,但刘明月早听说过戚桐君的大名,亦被她的美色所震撼。
当一个人优秀到你如何?也跨越不了的程度,你就会放弃攀比,直接贴贴。
阿依朵小组是修罗场组,也就阿依朵能淡定自若,至于沈兰棠和谢瑾……
沈兰棠:“鱼呢?”
“快有了。”
一刻钟后。
“鱼呢?”
“很快就有了。”
半个时辰后。
“鱼呢?”
“……应该马上就……”
沈兰棠诚心发问:“如果我们实在钓不上来,你就下去?叉几条,或者用内功震上来可以?么?”
谢瑾凝眸深思:“我觉得,用内功,可以?。”
沈兰棠这下安心了。
内功真是太好用了。
“啊!!”郑明璋暴躁地叫了一声。
阿依朵本来就因为钓不上鱼心烦,听郑明璋这么喊更是烦躁。
“你干嘛?!”
这一凶,才有点动静的鱼竿迅速发出一阵激烈的抖动,然后归为平静。
阿依朵:“……郑,明璋!”
回应她的是郑明璋猝然拔出的长枪。
阿依朵都吓了一跳,为了区区小事他想要刺杀盟友国公主?
只?见郑明璋脱下鞋子卷起裤脚,长枪往地上一支就跳进池中,朝着?水面用力一劈,池塘仿佛被劈出一条过道,随着?内力的震散,好几条鱼被震飞到空中。
“啊啊啊!”阿依朵眼睛一亮,迅速甩出鞭子,将?空中的鱼卷起抽到岸上。几下功夫,岸边就都是活蹦乱跳的鱼了。
沈兰棠:啊,这也行?
她默默看向谢瑾,眼里满是愧疚:抱歉,我配合不了。
谢瑾扶了扶额。
他站起来,将?桶里剩下的鱼饵快速投入池塘,那头鱼儿正被郑明璋的动静吓得纷纷逃窜,正好被他扔下的鱼饵吸引,眼看着?水下出现鱼的影子,谢瑾拿起放在地上的剑,人跃起在水面上踩着?,长剑往水里一滑,一条鱼就飞上岸,一滑,飞上岸。每当他要沉下水里,他就借着?剑下插的反作用力跃起。
沈兰棠张大了嘴:啊这,啊这……这都是靠实力赢来的!
不过沈兰棠和谢瑾还是要脸的,划出来了几条就不划了,意思意思别得零蛋就得了。
阿依朵那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抽”上来几条鱼后就停下了。
三组人核对结果。
公主组:七条。
夫妻组:五条。
友人组:十二?条。
沈兰棠和阿依朵瞳孔震惊。
“怎么会?!”
戚桐君微笑着?说:“几乎都是明月钓到的呢。”
刘明月满不在乎地说:“我一下钩,它们就上来了。”
沈兰棠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第一次钓鱼?”
“对啊,你怎么知道?”
沈兰棠点点头头:“这就合理了。”
阿依朵还是不服:“我也是第一次钓鱼啊,这么就钓不上来?”
“那一定是因为公主的气场太强了,鱼儿都被吓跑了。”
“这样么?”阿依朵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时间?差不多?了,众人往回走去?,山庄备好了食材,因是招待阿依朵,里面有不少牛肉羊肉,还都是要现切的,据说还有烤羊腿吃。
沈兰棠兴奋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们中午吃烧烤啊,正好这儿地方大,食材也多?,我们自己烤自己吃。”
“好啊好啊。”阿依朵第一个赞同:“就跟我们在家里一样,烤鱼,我要吃烤鱼!”
既然公主都开?口了,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拿出了炭火和食材,还有厨师在旁现切肉,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沈兰棠上辈子经常吃烤肉,对烧烤还有一点印象,决定难得地服务一下大众,当然了这个大众不包括阿依朵,因为她有单独的服务通道。
“这个肉都焦了啦,郑明璋你到底会不会烤肉?!”
郑明璋满头黑灰,被烟熏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说:“我当然会!”
左秋实淡定地递给阿依朵一串羊肉:“公主请。”
阿依朵立刻转为甜蜜蜜:“谢谢你啊。”
郑明璋虽然少年英气,但他素来金贵食物?到他手上都是最佳状态,肯定不会伺候人,他越是手忙脚乱就越显得左秋实气定神闲还会照顾人,这会儿果真被左秋实抓住机会反超了过去?。
沈兰棠暗自吐了吐舌。
对不起哦郑明璋,提议烧烤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要害你的,谁叫你太养尊处优了。
“你们说,这两人谁会赢?”刘明月神秘兮兮地靠近。
戚桐君也压低了嗓音:“目前来看,依旧是左大人略胜一筹。”
“为什么?”
“郑小将?军孩子心性,公主虽然与他玩得好,但因两人太过相似,反而缺少神秘感,相反左大人虽然沉闷了些,却也敢于表达情意,且更为体贴,公主如今心性,该是喜欢人体贴照顾她的时候。”
沈兰棠颇为赞同地摇摇头。
不像男人永远喜欢年轻女?人,女?人一生?喜欢的类型更多?变,年轻时喜欢成熟的,成熟时喜欢能支持自己的,握有一定权利时喜欢年轻情热的。
看阿依朵素来审美,应该就是喜欢和她不一样的类型。
刘明月:“那郑小将?军不是很可怜?”
“可是,本来就是他自己要插入的吧……”
三个女?生?正窃窃私语,谢瑾走到她们身边。
沈兰棠抬头:“怎么了?”
谢瑾欲言又止。
戚桐君微微一笑。
“谢大人是觉得你二?人难得见面,不想我们霸占了你吧。”
“怎么会?”沈兰棠笑道:“不是这样的,对吧,谢瑾?”
谢瑾望着?她,眼神复杂,没有否认。
“……”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戚桐君笑着?站起来,拉拉刘明月的袖子,道:“我们走吧。”
“嗯。”刘明月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过,跟着?戚桐君走到边上。
沈兰棠红着?脸。
“你怎么……”
“我说错话了么?”
“也没有。”不对,你根本没说话!
沈兰棠鼓起勇气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谢瑾点点头,表情诚恳地仿佛是在说日常寒暄话。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好难得见一次面,我想尽量多?地和你在一起。”
这个人怎么回事,情话一套一套的,也不见有人跟你竞争啊。
“那你就坐旁边吧。”沈兰棠鼓着?腮帮子道:
“那你也要给我烤肉哦。”
“嗯!”
谢瑾愉快地坐了下来,贴心为她服务。
刘明月默默收回偷看的视线。
“他们二?人……”
戚桐君含笑看着?她:“嗯?”
“没有,什么都没有。”
被甜到了!
吃完了午饭,众 人稍作休息,此前提到山庄有温泉,这温泉共有两处,一处供男人使用,一处供女?人使用,这几个男人单独相处不打起来就不错了,因此只?有女?生?泡了温泉。
沈兰棠泡了温泉之后浑身懒洋洋的,回去?之后忍不住抱着?谢瑾啃了一会,这就不提了。
避暑山庄
到了下午, 阿依朵看腻了风景,听说附近山上可以打猎,就打算去山上。
左秋实心思慎密, 考虑事?情更加周全?,他看向谢瑾道:“谢大人, 是否可以?”
谢瑾:“既是公主心愿,自然可以。”
阿依朵:“那太好了, 我们去吧!”
沈兰棠还是和谢瑾共乘一骑, 只?不过这次她还背了一把弓。
上次狩猎已经?是去年秋的事?情, 沈兰棠也颇有些手痒,好歹这一次她不会是最后一个?了吧?
山庄附近是座矮山, 加上旁边就是村庄,想来应该不会有老虎熊这样的猛兽,沈兰棠手痒难耐地把玩着弓箭。
“待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过?”
谢瑾:“正?常情况不会。”
沈兰棠:“我们这情况也不正?常吧。”
谢瑾看了看那边争风吃醋的两人,默默挑了挑眉。
先不论后面情况如何, 至少前面是很好的, 山上只?有小兔子,松鼠,野鸡野鸭, 一看就是膘肥体壮肉质鲜美, 左秋实和郑明璋二人还很有“绅士风度”地让给几位女士,表示这种小动物就交给女生们了。
沈兰棠看到戚桐君虽然脸上笑?容依旧光艳照人, 楚楚动人, 但眼底光芒却不甚愉悦,阿依朵唇边含着一抹冷笑?。
至于谢瑾, 他是眼中只?有沈兰棠,一心一意?指导她射箭。
戚桐君和刘明月正?经?过一处灌木丛, 忽然刘明月发出一声惊叫。
其余人立刻赶过去,只?见小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野猪,这野猪膘肥体壮,少说有四五百斤重,谢瑾下意?识搭箭,下一刻,又把弓放了下来。
沈兰棠:“你怎么……”
她正?感疑惑,下一瞬她便明白?了。
以前说你是直男是真的错怪你了。
“公主请退后!”郑明璋上前一步,挡在阿依朵身前,而左秋实在停在了戚桐君和刘明月面前。
阿依朵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左秋实拉开弓箭,郑明璋手持红缨枪做投掷动作,下一刻,一箭一枪出手,羽箭和长枪闪烁着刺目寒光,一个?中了野猪的前肢,一个?刺进野猪腹部。
但这野猪这么多脂肪不是放着玩的,野猪身上虽然流血,但疼痛反而刺激了它的兽性,它冲着人群奔了过来。
阿依朵转身护住两个?女生,而谢瑾也拉着弓对?准野猪前方,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机会动手,左秋实和郑明璋很快跟野兽缠斗了起来。
这两人动手间?,野猪的哀嚎和鲜血在空气?中溢出,血腥味刺激得沈兰棠脸色发白?,若不是此?前几回刺杀锻炼了她的心志,说不得这回就已经?吐了。
你们要表现就表现,能不能动作麻利点?
谢瑾看到沈兰棠苍白?脸色,眸子微凝,举着弓箭的手臂再次发力,右手轻轻松开,左秋实和郑明璋正?在攻击它腹部要害,但是被发狂的野猪冲击地向?外退来,正?又要动手,一支白?箭铮铮而来,瞬息之间?射进野猪颈部,直接贯穿喉咙,野猪颈部喷射出一股鲜血,向?前冲了两步倒在地上,痉挛了几下不动了。
戚桐君和刘明月同时松了口气?。
左秋实看向?谢瑾,目光颤了颤,抱拳道:“多谢大人仗义援手。”
谢瑾淡淡颔首:“不客气?,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
阿依朵:“可惜了这么大一头野猪,能让山庄厨师料理了送到城里么,或者送给附近村民?”
戚桐君柔声道:“这野猪太过凶猛,想来肉质紧实不够细嫩,不若送给附近村里,好给他们加个?餐。”
“好,就这么办!”
“那这样吧,这些动物的肉我们也不方便带回去,不若都给了村民。”
“公主良善。”
山庄仆人用车装着野猪往附近村庄去,还没进村,就听到路边声音嘈杂。
“我不嫁,你们高家人欺人太甚,我宁死不嫁!”
“这可由不得你,这是你老爹白?纸黑字签名画押的,给我把人带走!”
“不,我不走,阿母!!”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你们就把我的命拿去吧,别?动我女儿!”
一旁村民也是指指点点。
在阿依朵心里,女孩是弱势方是需要保护的,看到眼前场景,她立刻站出:“什么事??放开那个?姑娘!”
那被两个?老妈子拖着的女子见到阿依朵,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跪下哀求:“大人,大人救命!”
沈兰棠,谢瑾,左秋实下意?识看向?她。
阿依朵扶起女孩:“什么事?,是不是你被欺负了,告诉我!”
那女子泪如雨下:“这些人欺负我父亲不认识字,骗他在我的卖身契上画押,如今想抢我作小妾,此?人已有四房妾室,具是被他蹂躏,我宁死也不愿做他小妾!”
为首的锦服男子叫嚣道:“什么骗,就是你父亲按的手指印,我这还有卖身契在呢,你休想抵赖!”
“那是因为你骗他说这只?是家里田地的抵押书!”
女子痛心哭诉:“我弟弟此?前得了病,家中没有银两看病,就找了村里大户借钱,这人骗我父亲说还不出钱就将田地抵押给他们,我爹一时心急就应了,没想到……”
这女子如此?纠缠,姓高的大户也烦了,直接叫嚣:“你今日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高家可是在兆京都有人的,还有卖身契为证,你能到哪说理去?”
听到这话,阿依朵都要笑?了。
她一个?公主都不敢这么嚣张,还要顾及“两国颜面”呢,他区区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地头蛇,倒好似土皇帝。
阿依朵一把将女子拉到身后。
“卖身契?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今天强抢民女,混账东西,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阿依朵一行?人一看就非富即贵,那姓高的小子也有点被唬到,缩了缩脚道:“这可是兆京,是大靖国都,你一个?外族女子逞什么能,我有卖身契,我要娶她当?小妾是天经?地义,是大靖律法?允许的。”
阿依朵最烦人跟她讲道理,她看向?左秋实:“有这回事??”
左秋实稍一迟疑,点了点头:“大靖律法?,所有父母抵押文?书,受押人可自行?决定被抵押人为奴为婢。”
“那这是妾啊!”
“妾也是奴婢的一种。”
阿依朵愣了愣,眼神很快流露出不赞同。左秋实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样,郑明璋突然上前:“你说有卖身契,让我看看是否真实。”
“行?。”姓周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白?纸黑字红手印写明的啊。”
郑明璋一步上前抢过卖身契,飞快瞄了一眼,然后冷笑?着把它撕了。
“你,你……”
“好!”阿依朵喝彩道:“撕得好!”
“你们……擅自撕毁卖身契是违法?的!”
“是,是违法?的。”阿依朵冷冷道:
“我是塔得尔公主阿依朵,你去兆京告我啊。”
姓周的愣住了。
郑明璋:“我是建威将军府郑三公子,你也可以去告我。”
“你,你们……”姓周的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铁板了。
阿依朵:“我这个?人一般很讲道理,毁了东西会赔偿,不过我今天不想赔,有本事?就去告我!还有,我会让人定时过来视察,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敢欺负这个?姑娘,我会让你知道本公主手段有多残暴。”
“公主……”女子痴痴地看着她,显是呆了。
“别?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阿依朵安抚完女子后,又用力甩了甩鞭子:“听到了么?”
郑明璋:“都听到公主说的了么?”
周府几个?下人瑟缩着脖子小声道:“听到了。”
阿依朵最后冷冷看了眼他们,转身离开,经?过左秋实时,她眼里冷意?还未消去,左秋实一怔,很快跟了上去。
而后跟在阿依朵身后的几人才跟上去。
刘明月小声道:“这一局,算不算郑小将军赢了。”
戚桐君点点头。
阿依朵今日赏了花,钓了鱼,吃了美食又路见不平,过得很是充实,离开村庄后他们就往兆京回去了。
几人进了兆京城门,分开时阿依朵只?笑?着跟郑明璋告别?,对?左秋实则是态度淡淡,看来这一仗,是郑明璋先赢了一筹。
又过了几日,传出来左秋实受伤的消息,似乎是在捉拿一个?连环杀手时被伤到了,又过了两日,阿依朵到谢府来,她满面春色,羞羞答答地将一封信递到沈兰棠手里。
“这是左秋实给 我写的书信。”
沈兰棠展开信,里面赫然是一首情诗,这诗不仅赞美了阿依朵的美丽活泼,回忆他们初见时左秋实的心动,还大胆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以及最后还写了自己性子沉闷,寡淡无趣,但是如果公主想要,他会将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一个?日常古板守矩的人大胆说情话时更加动人,阿依朵显然是被击中了内心。
沈兰棠:“左大人不是受伤了么?”
“嗯,他腹部和右手臂中了一剑,伤得可严重了。”
“那他还能写情书给你?”
阿依朵捧着心,难掩少女情动地说:“身体虽然痛苦,但难掩心中情热啊。”
行?吧,虽然不懂为什么受了伤还要写信,但看阿依朵的样子,这一招是走对?了。
“你还是更喜欢左大人?”
阿依朵咬着唇道:“郑明璋虽然热情似火,但我和他在一起时就像和家里的人在一起,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所以说爱情就是一种感觉,而不是谁对?谁好。
沈兰棠并不偏袒任何一方,她对?谁能获胜都毫无兴致,只?是……
“左大人的出现太巧妙了,你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么?”
阿依朵一怔,随即释怀一笑?。
“真心还是假意?又有什么关系,身为公主,我拥有的很多东西都是由我的身份带来的,只?要我能保持这个?身份,拥有的东西就不会变,倒不如该由他们担心,若是有朝一日的他们装出的样子我不再喜欢了,他们该怎么办。”
沈兰棠醍醐灌顶!
“不愧是公主!”
不愧是当?了十几年公主的人,这些事?情她们早就看透并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还是自己这个?没当?过公主的人瞎操心了。
“不过,你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这说明你心里头是把我当?朋友的。”
“不愧是我姐姐喜欢的人。”
沈兰棠:啊刚才飘过去了什么东西?
“好了,我只?是来分享我的喜悦的,经?过蒋学林的事?我知道了,男女之间?的爱情时间?越久越美妙,我也想要有人默默想念着我为我画画!所以一时半会我是不会成亲的!”
阿依朵怀揣着对?爱情的期许说。
沈兰棠:“……”
这是糟了,阿依朵现在就是好玩的年纪,估计不把心目中的爱情桥段都玩一遍是不会冒然结婚的,这左秋实真要追着她跑估计要惨了。
希望阿依朵最后别?看什么带球跑追妻火葬场的话本吧。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夏季,每逢夏天思空调,沈兰棠怕热,除非必要多懒懒蹲在家里。
六月还不到用冰时候,沈兰棠就在房间?里放了一盆清凉井水,她人躺在凉榻上,身着现代和古代结合的胸衣绸缎短裤,至多为了好看披上一件纱制的褙子,□□半露,探出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水玩。
宝珠从屋外走进:“小姐,你中午都没怎么吃,吃点东西吧。”
沈兰棠撅嘴:“没胃口。”
“这可怎么行?。”宝珠强迫沈兰棠坐起来,目光流过她的身体,道:“你都瘦了。”
“夏天减肥秋冬增肥,这不是世间?常态么?”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宝珠眼眶下一圈黑色,一本正?经?地说:“太瘦了连奶水都没有。”???
沈兰棠歪着脑袋盯着她:“你在说什么东西?”
宝珠:“我说小少爷的狗妈妈啊。”
前不久,谢弘文?从郑家抱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狗崽子是有了,但没配妈妈,沈兰棠只?好去外面“请”了一条哺乳期的母狗来,当?狗崽子的养母。
这事?是宝珠在负责,看她模样,好像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沈兰棠不敢再作了,她乖乖起来,双手合十地说:“抱歉啊,宝珠,你再忍忍。”
宝珠微微一笑?,眼神平静而麻木。
兰心走进:“小姐你吃点心了么?”
“在吃了在吃了。”
沈兰棠努力往嘴里塞零食:“对?了,因为母亲说起了,所以我问你们一下?”
“你们想成亲么?”
宝珠很兰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想。”
“哦。”
事?情结束!
“夫人,刘小姐来了。”
会来谢家的刘小姐只?有一位,听闻是她,沈兰棠都懒得收拾。
“请她进来吧。”
刘明月进了屋,见到坐在桌边的沈兰棠,目光先是挑剔地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你这身段……谢瑾怎么会喜欢你?”
沈兰棠如今把秋冬长得肉都瘦了回去,这身材不说马甲线吧,好歹也是要锁骨有锁骨,要腰身有腰身,还附赠肤白?貌美大长腿,只?可惜这时候的人喜欢风韵一点的,因此?沈兰棠这款不吃香。
沈兰棠也没有生气?,而是一本正?经?地说:“谢瑾是始于我的美貌,陷于我的才华,忠于我的人品,他是被我的内在所吸引。”
“哈哈别?说笑?了,你听说没,马上,太后要带着宫里人去避暑山庄住一阵子,少说也要一个?来月。”
说笑??
沈兰棠小脑深思了下,很快又被拉了回来:
“避暑山庄?你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是想说我也榜上有名么?”
“是啊,太后带着宫人去避暑,正?好四皇妃再过一个?多月要生产了,要一同去山庄修养,那阿依朵公主肯定要去,她去,你作为她的玩伴自然也去。”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沈兰棠很是满意?。
“那戚姐姐也去么?”
刘明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心里只?有戚桐君是吧?”
沈兰棠只?吃吃地笑?。
“去,她也去。”
“那我也去。”
“哼!”
刘明月重重哼了一声,道:“我也去!”
她是皇后侄女,皇帝正?经?外戚,自然是可以去。
沈兰棠见惹得她差不多了,就开始哄她:“你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我家里厨师手艺不错的呢。”
“真的么?”
“当?然是了,来。”
刘明月果不其然被她哄得乖乖坐了下来。
过了几天,宫里也来消息了,太后口谕邀沈兰棠随同太后一起前往避暑山庄,这是恩宠,沈兰棠自然答应。
她几日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虽然三日后就要出发,却也不焦急。此?去人数较多,虽皇后要坐镇宫中不去,还有太子妃因为太子关系也不去,其他例如宫中妃子,大皇子妃,四皇子妃等不少贵人要一同去,谢夫人正?交待她如何应对?这些贵人。
“谢家没有亲戚在宫里,皇子妃与我们干系也不大,她们也不敢使唤你,你也是去陪阿依朵公主玩耍的,就跟你们女孩子家小伙伴一块好了,偶尔向?太后请个?安,受了委屈去找惠妃,或者跟公主说,想来你也懂得如何应对?。”
沈兰棠:“不若母亲跟我一块去吧!”
“说什么傻瓜,家里这么多事?哪能扔的下,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大胆去吧。”
“谢谢母亲信任。”
沈兰棠出行?在即,谢瑾突然回了家。
还不到十四日回来时候,沈兰棠睨着眼看他:“怎么又回来了,又是有任务?”
“是有任务。”谢瑾道:
“这次任务要出门好久,或许得等你从山庄回来才能见面。”
沈兰棠坐正?身体:“任务?是什么任务啊?”
如今大靖和北戎还在打仗,时常有官员被派去,虽说打仗是光宗耀祖的事?,但总归让人担心。
“你放心,不是跟北戎去打仗。”
“不是跟北戎打仗,但也不是跟北戎无关的事??”
谢瑾失笑?:“你怎么这么敏锐?”
你还敢说,你一脸有秘密又很熟悉北戎的样子,要不是你身份够高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北戎间?谍了。
“我知道,又是一个?不能告诉我的秘密任务是吧?我不问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照顾好自己。”
沈兰棠起身,为谢瑾整理领子,和谢瑾成婚这么久,她已把谢瑾当?做了自己的家人,说不得心里也有一点点感情,更别?说谢瑾还身系谢家一家人。
“你也是。”谢瑾温柔地揽住沈兰棠的后颈,微一用力带向?自己:
“照顾好自己。”
……
……
三日后,沈兰棠随着皇宫众位贵人出发。
阿依曼的身子已经?八个?月了,如今肚子很大,因为有孕的关系,她看着比从前柔和许多,看向?沈兰棠的目光都含着几分温柔。
“我到行?宫只?是养胎,想来是没办法?陪阿依朵玩闹了,她在这儿的玩伴只?有你们几位,就劳烦你们陪她了。”
沈戚几人行?礼:“皇妃客气?了,这本是臣妇分内之事?。”
阿依曼摆摆手,就进去了轿子里。
阿依朵骑着马过来:“好了好了,你们已经?见过了姐姐,接下来就可以陪我玩了。”
此?行?皆是女眷,男眷只?有守卫和几位宗亲,阿依朵 的追求者自然也来不了,戚桐君眸光流转,笑?道:
“公主的追求者如今如何了?”
“能如何,就这样呗。”
阿依朵和左秋实谈恋爱是光明正?大从不避人,因此?两人前一日出去约会,第二天就传遍整个?兆京,如今这两人可是兆京第一情侣,多少人追着剧情的。
沈兰棠看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道:“莫非,是到了恋爱倦怠期?”
阿依朵好奇问:“什么是恋爱倦怠期?”
“就是最初的激情过去,因为彼此?熟悉所以开始感到平淡。”
“还有这样的事?么?那我好像是有点。”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就是先分开一阵子,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熟悉感褪去……”
“啊,还能够这样啊……沈姐姐你好懂啊,你谈过几段恋情?”
“呃……一个?。”
按皇宫行?路速度,他们得五日才能到行?宫,阿依朵本可以快马先行?,但她不放心阿依曼,白?天绕路乱跑,傍晚了又绕回来,总体和大部队保持一致速度。
就这样慢腾腾走了五日,终于到了避暑山庄。
去往北戎
谢瑾一身轻装行简, 黑云脚下如踏疾风,在三日两夜的赶路后到了乌鸦镇。
乌鸦镇位于?北戎和大靖交界处,因?形似乌鸦而得名, 是最后一个勉强还称得上镇子的地方。再往前就是一处巨大的沼泽地,因?此地泥泞难行, 数百年来,这片沼泽地就被?当做了北戎和汉人王朝之间的分割线, 跨越此线就意味着?战争, 而如今梁将军带领的军队便是越过了这条线, 在乌鸦镇西北区域驻扎作战。
乌鸦镇时常有北戎那头的人过来,只要不是穿着军装当地驻兵就当作没?看到, 因?为数百年相互渗透,这里很多人是北戎和汉人的混血后人,对于?这儿的人来说,只要你不在镇子?里面打仗, 汉人还?是北戎人没?有区别。
谢瑾在靠近乌鸦镇的时候换了妆容, 脸上贴了胡须,抹了黑炭,穿着?乌鸦镇常见的游人服装, 往黑云背上扔了几袋谷子后慢悠悠地进了城。
城门有人检查身份。
“什么人, 来这什么事?”
乌鸦镇正规衙门的盘查是最能轻松应对的了,谢瑾把自?己的路引交给两?人, 道:“来看亲戚。”
官兵随意看了两?眼, 就放他进去了。谢瑾在镇子?转了半圈,进了一个饭店。
“给我喂下马。”
“好嘞客官。”
谢瑾到屋子?里头吃饭, 拿包子?和面条填饱了肚子?,牵着?马又走了, 乌鸦镇不是很大,他很快拐进一片居民区,进入一户门口?贴着?一对年娃娃画像的院子?里。
“大人!”
谢瑾扫过屋中?几人:“克顿亲王妃还?在传消息过来么?”
北戎作为一个由游牧民族逐渐转变过来的政治团体,在百年间形成了自?己的政治架构,它们以最强的一支部落首领为大王,封他的儿子?为亲王,而其他部位首领则是王爷,所有王爷为世袭制,由他们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
谢瑾提到的克顿是北戎大王混耶的第五个儿子?,北戎人在婚姻方面粗鲁而野蛮,他现在的王妃原本是一个汉人,多年前随父母亲到乌鸦镇探亲,被?路过的克顿看上,克顿直接将她抢走,娶作了自?己的妃子?。北戎没?有嫡庶长幼之?分,本身的强大和父王的宠爱就是一切。克顿这些年独宠这位王妃,从表面上来看夫妻二人感情还?不错。
但王妃从来没?忘记过自?己被?强硬掳来的经历,也不习惯北戎的习俗文化,差不多三年前,王妃母亲生病,谢瑾的人借机找到了王妃,让她们母女?得以见面,并渐渐取得了联系。
这么多年,谢瑾并没?有动用过这颗棋子?,直到半个月前,王妃找上他的人,说有事跟他们的首领说,并且只能跟首领说。
考虑到她的特殊身份,以及两?国正在交战的现状,她的情报很可能与?战争有关,因?此谢瑾快马加鞭,特意来了乌鸦镇。
“还?在的,目前王妃一切正常,负责对接的兄弟每日汇报一次她的情况。”
“那就好,她既然要见我,就得尽快安排见面,你们有计划了么?”
“有,克顿王妃信佛,每月要到寺庙拜佛,这个月正好是三日后,拜佛结束后她会有一个时辰的静修时间,可以安排大人在此期间和她见面。”
“好,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进入北戎。”
北戎的第一座城市叫会安,克顿就居于?此。会安已经是正经的北戎领域,加上现在正是战时,城门盘查更?为严格。
穿着?北戎军装的士兵拦住他们,问:“你们从哪里来,出去做什么了?”
谢瑾等一行人已经换上了北戎服装,谢瑾胸前绘着?一个狼头纹路,袖口?露出的手?臂上也绘着?花纹,他本身身材高?大,垫了肩膀后看上去跟北戎人相差无几,至于?面容上的差别,会安位于?北戎靖朝交界,经过几代?混血,这儿的纯种北戎反倒只占三分之?一左右。
问查问,谢瑾不慌不忙,他用娴熟的甚至带着?一点口?音的北戎官话道:
“出去到乌鸦镇交易了一点茶叶和盐,还?有几匹布。”
靖人禁止不了乌鸦镇的汉人跟北戎交易,北戎同样禁止不了,朝廷有朝廷的态度,但普通人需要生活。
士兵检查了一会,确认没?有问题,他右手?横在胸前道了一句:“阿巴哈。”
谢瑾等人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哒努那哈。”
那两?个士兵这才满意地放谢瑾他们走了。
顺利进入城内,谢瑾一行人先去了此前给的人物背景中?的住址,这儿的人显然也跟他们混熟了,还?热情地跟几人打招呼。
谢瑾熟记自?己人设,该打招呼的打招呼,不理人的不理人。
进了院子?后,他们开始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两?日后才是王妃的礼佛日,大人要在这先待两?日。”
“正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会安了,这两?天我到处转一转。”
“好。”
脸上的黑炭弄的谢瑾有些痒,他走到水盆前轻轻地擦拭了几下脸,黑炭里加了油墨,清水很难擦掉,谢瑾也只是心理作用。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镜子?里印出一张四十来岁平淡朴实的男人脸庞。
……
……
沈兰棠到行宫已经一周了,她的每日工作就是玩,玩,陪阿依朵玩!
正如谢夫人所言,她身后谢家足够强势,又是阿依朵公主的玩伴,宫里几乎没?人想招惹她,太后对她素来是慈爱老太太模样,其他几位随同过来的妃子?除了日常吃饭时问候她几句,也不会单独叫她过去,沈兰棠戚桐君几人的住处也跟阿依朵在一个宫殿,完完全全就是阿依朵罩着?的模样,加上阿依曼临近预产期鲜少出门,一群女?孩子?更?是肆无忌惮了。
“沈兰棠,快走,我们要出门了!”
阿依朵在院子?里挥着?手?臂喊。
沈兰棠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宝珠从屋里头追出来,赶忙将水壶递给她。
沈兰棠小跑上去:“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了,四皇妃可是说了,你要是太任性我们可是能向你姐姐打小报告的。”
阿依朵:“哼,你想去就去吧,我才不怕!”
“快点,我们走了!”
沈兰棠已经跟上几人。
行宫虽然大,但对于?阿依朵来说,还?是太无趣了,加上行宫里头太多宫人,处处被?人盯着?她不舒服,因?此从昨日开始,她就将自?己的游玩领域从行宫内扩展到了行宫外。
也因?此,沈兰棠获得了一套专属骑马装,酷炫的腰托和靴子?,极具力?量感的贴身剪裁和金丝花纹,收紧的袖口?甚至还?绣了了一头振翅高?飞的猎鹰。虽然穿上去比之?常服稍显沉闷,但它帅啊!
沈兰棠也抵抗不住帅气的诱惑,哪怕天热,也跟着?阿依朵出门。
阿依朵,加上沈戚刘一共四个女?生外加一小队护卫很快出了行宫。
策马疾奔,辽阔的视野令人胸怀扩展。
这一带都是连绵的山,小山连着?小山,小山中?间就是田野,热夏时节绿草青青,随处可见黄色的小花,时不时还?能遇到小溪,供几人玩耍消暑。
到了一处阴凉小树林,众人脚步慢下。
刘明月扭过头,用亲热的语气说:“公主,我们今日玩什么啊?”
刘明月本来是“三人组”外面的,但自?从她在某个无聊的晚上讲述了她的未婚夫出轨对象是北戎奸细这个八卦后,迅速获得了阿依朵的绝赞好评,她认为这个故事很精彩很有趣,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刘明月成功进入女?生小组 。
阿依朵:“是啊,今日做些什么好?”
戚桐君笑盈盈地看着?她:“你是公主,你决定。”
阿依朵低头做苦恼状:“有了!昨日我们看到一片桃林,现在到桃子?季节了,我们先赛马看谁先到,然后比赛谁摘的桃子?多,到时候带回去!”
“行啊。”
众人拉紧缰绳往着?前方望去。
——
清晨,天才破晓,北戎的早晨总是来的比大靖早,粗犷的早点叫卖声还?未响彻整个会安,沉沙雾雾中?,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克顿亲王府大门口?,亲王府大门敞开,不多时,一个美艳华贵的女?子?从里面走出。
克顿亲王妃嫁给克顿已经有十载光阴,但是依旧美颜绝伦,甚至还?比年轻时候多了几分妇人韵味,也难怪克顿十年盛宠。
王妃正要进轿子?,一个孩子?从里头跑出来,一把投入王妃怀里。
“阿母!”
王妃转身抱起孩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将他放下,这才进了轿子?。
抬轿的人熟练地往一个方向走去,王妃靓丽的脸蛋上笑容渐渐隐去,她掌心渐渐捏紧,任由轿子?将她送往熟悉的地方。
会安没?有山,寺庙就在城内,因?此轿子?不多时就停在了一座名为“静心寺”的寺庙前。
北戎的佛教文化还?是从汉人地区传过来的,只是那时候只是极个别云游的僧人会到北戎传教,这些僧人也多是高?僧,当时连北戎大王也对他们礼遇有加,后高?祖得天下,对天下和尚进行屠杀,大半和尚隐姓改名不再称自?己为僧人,还?有部分逃到了北戎,逐渐成为了北戎最大的教派。
静心寺僧人快速上前,行礼道:“见过王妃。”
“小师傅好。”
王妃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拜佛,年轻的僧人很快将她引到佛堂,佛堂正中?央是释迦牟尼佛,左右分别是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两?侧为十八罗汉,几尊佛像具是金光闪闪。
王妃按照惯常跪下拜佛,她聆听着?圣经,感受经文流过她的心底,缓缓拂去她心中?悲痛不安。
约莫一刻多钟后,她才由侍女?扶着?站起来。
寺庙住持上前:“王妃。”
王妃柔柔道:“劳烦住持为我诵经讲佛了。”
“王妃诚心礼佛,赤诚可见,诸天佛祖自?会知晓。”
王妃又朝着?住持拜了拜,住持将王妃引入静心堂,这是王妃素来听讲经书的地方,或是求大师解答疑问,或是自?行礼佛,王妃一般都会在里面待一个时辰。
到了地方后,王妃道:“大师,我想今日静心礼佛,大师不必招待。”
“既如此,那王妃就自?便吧。”
“多谢大师。”
送走了住持,王妃推门而进。
“春和,秋情,你们也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什么的。”
“是。”两?个混血丫鬟退出门外。
王妃走到佛堂中?央,看着?上方佛像宝相庄严,闭上眼睛默念佛经。
窗户好像发出什么动静,王妃飞快看了过去,就见一道人影闪过,有一人跳进屋中?。
“王妃。”
“你……”王妃神色激动,谢瑾做了个噤声动作,将王妃拉到远离大门的角落。
“听说王妃想见我。”
“你,你就是汉人在北戎的暗探首领?”
“是。”
王妃仔细观察着?谢瑾脸庞,迟疑道:“这副面孔可是你伪装?”
谢瑾目光盯着?她:“是。”
王妃咬着?牙,侧过身:“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交给你,但是我必须看清你的脸。”
谢瑾略一迟疑,但同时他也明白王妃的顾虑,她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若他还?是以假面目识人,如何?取得她的信任,如何?让她放心交出性命。
“好。”
谢瑾撕下脸上胡须还?是粗糙假发,将自?己脸上的痔抹掉,只是黑炭一时半会难以清除。
“这个黑粉抹不掉,只能这样了。”
王妃呆呆地看着?面前男子?容貌,即使他脸上涂了黑粉,也依旧能看出这是一个俊美硬朗的汉人青年,他的英俊不带任何?北戎因?素,是她年少之?时曾幻想过的如意郎君模样。
王妃深深吸了口?气。
“我在克顿身边多年,他在我面前说起过许多事情我大多记不得了,不过前不久,约莫一两?个月前,我听到他和部下谈起,说你们靖朝一直有人秘密联系着?他们,他们称那人为白鹳。”
“白鹳?”
白鹳是一种鸟的名字,而且一般密探都会使用代?号,且上一任去世之?后,下一任会沿用这个名字,名字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谢瑾没?有指出,只是道:“他们说了什?”
“他们说白鹳一直向他们提供靖朝廷内部消息,包括各处要害机关和军队布置,未来他们还?会有更?多合作。”
谢瑾:“听他们的语气,你觉得克顿他们知道这个白鹳的真实身份么?”
王妃顿了顿:“我也不清楚。”
“好。”抛开这一点,谢瑾继续问:“你还?有其他要交待的么,”
“有。”
王妃望了眼门口?,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卷轴,谢瑾打开一看,目光猝然一颤。
王妃:“这是北戎的行军路线图,还?有几处要害的军队分布,克顿的心腹和他在房间商谈了好几日,一直在这张图纸上指指画画,具体他们说的我也记不得了,只偷出了这张图。”
“你偷出这张图纸他不会发现么?”
“他昨日出了门,今早也没?有回来,按照常规,他要三日后才能回来。他放图纸的地方是在书房,只有他的心腹才能进出,不过他的大将都被?他带走了,暂时应该不会发现。”
这可真是太大胆了,但同时也证明了王妃的决心。
谢瑾收起图纸,道:“我能问王妃为什么这么做么?”
王妃咬着?牙。
“我不叫王妃,我叫李可盈。”
“我本就不是自?愿嫁给克顿,而且克顿为人极其粗鲁,你们都说他宠爱我,但在我看来,我只是他的宠物,他从不懂尊重为何?物,但是这些我都能忍,我现在忍受不了的是他竟然教我的儿子?杀人,他才六岁,才六岁!!”
王妃……李可盈嫁给克顿之?后拢共生了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是女?孩,北戎重视男性继承人,克顿虽然也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对待她们不像对待儿子?“用心”,是以李可盈也觉得没?什么。
但自?从她生了儿子?,克顿的残暴就逐渐展露,他带着?年幼的儿子?骑马射猎不说,前不久她甚至看到克顿带着?儿子?去北戎处置犯人的猎场,教他用箭杀人。
现在杀的是犯人,后面杀的又是什么人?
李可盈再忍受不了,最终主动联系了靖朝暗探。
“我的大女?儿也才十岁,她们年纪还?小都能改过来!我求大人带我们离开!”
李可盈作势要跪。
“夫人!”
谢瑾扶住她的手?臂,目视着?她,道:“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会和手?下制定营救夫人的计划,为此你要将克顿的日常出行,还?有府里的防守情况,交接时间以及三个孩子?日常都告诉我们,我的人会按从前规律到府里去,你要每日将要说的情报都整理清楚。”
李可盈:“我明白了。”
“好,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叫侍女?进来证明你行为如常,对了,你的侍女?可信么?”
李可盈迟疑着?摇摇头。
“我明白了,这个图纸我先带走,最迟明天晚上,我会将图纸还?给你,你一定要原样放回去。”
“好。”
安抚完了李可盈,谢瑾才重新戴上胡须假发,他轻轻敲了敲窗户,外面同样传来敲击声,他这才翻身出了房间。
……
……
在行宫已经住了二十来日,沈兰棠和姐妹几人每日除了吃喝便是玩闹,生活惬意不已,而且,她最近发现了一个能赢过阿依朵的项目,那就是——游泳!!
起初是她们在路上发现了一条河,夏日闷热,先是刘明月冲下水里,沈戚二人接连下水后发现阿依朵站在岸边,满眼写着?茫然。
阿依朵是草原女?儿,湖水又是她们的圣物,她们从出生就不踏入超过膝盖的水里,因?此,游泳成了她的弱势!
几人发现之?后,很是兴奋,而阿依朵性子?倔强不甘落后,也时常要求几人教她游泳,单这一个项目就度过了四五日时光。
如今阿依朵学有所成,更?是一整日都泡在水里,这一日也是到了日落时分才回去。
几个女?孩到行宫时天边晚霞都只余下浅淡光芒,几人头发还?湿漉漉的,兰心和宝珠一边给沈兰棠搓头发一边呼唤厨房将晚饭端出来,
“小姐,你每天回来的都太晚了!”
“那也没?有办法的啊,公主要玩 ,我只能陪她。”沈兰棠拿起一块小饼干,乐滋滋地采用谢夫人教给她的做事大法:全部推给阿依朵!
兰心叹了口?气,自?家小姐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好了,先吃饭吧,你们晚上还?有活动吧?”
“有!”沈兰棠高?举手?臂。
……
“我出一张二。”
“嘿嘿嘿,四个八!”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八在你手?上,你还?说没?有,你个恶毒的骗子?!”
刘明月摇头晃脑:“兵不厌诈嘛。”
戚桐君:“四个十。”
刘明月:“!!!!沈兰棠,沈兰棠!!!”
沈兰棠无奈地说:“没?有了,真没?有了,我牌都剩下三张了。”
牌虽然被?戚桐君大了回去,但戚桐手?中?还?有五张牌,且不是三带二,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张二,两?个老K没?有出。
戚桐君闭上眼睛,只能赌了。
“一张钩。”
沈兰棠淡然:“一张K。”
阿依朵激动:“不是二!一张女?王!”
刘明月:“过。”
戚桐君:“过。”
阿依朵:????
她惊恐地望向戚桐君,自?己手?上可是没?有二的!!
沈兰棠:“二。”
阿依朵:很好,完蛋了。
沈兰棠:“没?有了是吧?一对五。”
阿依朵:“你怎么?”
“怎么了么?”
“……没?有。”阿依朵已经绝望了,沈兰棠只有一张将军,自?己没?有将军,那就很大可能意味着?刘明月手?上有一对将军。
果不其然,剩下的将军在刘明月那,二人二对一,最后只走出戚桐君一个人。
阿依朵:“呜呜呜又输了。”
沈兰棠:“哎呀一点小钱,还?来不来?”
“来来来!”
四个女?生玩了一晚上纸牌,到最后,几人都有些体力?不支地倒在毛毯上。
阿依朵:“沈姐姐你怎么能拿出这么多好玩的,单单就这个牌,就有好多玩法。”
原本她该觉得晚上无聊,现在看哪里有无聊的时间哦。
沈兰棠得意地哼了哼,那是,这可都是前人(后人?)的智慧!
刘明月扭过头:“公主,明日左大人是不是就要到了?”
阿依朵脸上露出傲娇神色:“应该是吧。”
左秋实和阿依朵正在热恋,左秋实每三日会寄一封信过来,而上一封信里,他写着?自?己刚刚办完一个案子?,将此前没?有休的假一起休了可以连休四日,兆京到行宫往返只需要三日,他就能空出一日和阿依朵在她信中?描述的美丽的田野里头约会,这个行为还?有他信中?文笔不可谓不浪漫。
经过阿依朵一番点化,沈兰棠如今已大彻大悟,谈恋爱嘛,别管真心如何?,哪怕她不是公主,他不是有目的而来,这世上难道其他人就是真心了?
谈恋爱只管开不开心,这恋爱开心么,甜么?甜就继续谈!
“哎,说起来,谢瑾怎么不给你写信?”
从兆京到行宫,每三日就有专人往来,多是携带家眷书信,还?有少量行宫缺的东西。但行宫东西确实不缺,来时药物带了足够,日常果蔬都由距离行宫几公里外的农庄提供,比在兆京皇城还?新鲜,更?别提日日都有野味能解馋了,吃得方面城市是比不了农村。
谢瑾去出差这事沈兰棠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几人,她嘴巴一向严,既然不确认能不能说,那就不说。
只见她一本正经道:“我们本就是十四日才见一回,如今还?不到两?个十四日,我们只不过少见了一回,有什么好想念的。”
“才不是呢。”刘明月第一个提出异议:“他要不想你,上回一块出去他粘你那么紧?”
“哎呀你不懂,男人是这样的,在一块的时候粘你,其实不见就不会想念,大男人当以天下为重,会要老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真的么?可是戚姐姐的夫婿就时常写信给她啊。”
“那不一样,谈大人是文臣,我夫君是武将,武将的脑子?能跟文臣一样么?”
这样一说,好像也是。文人时常感时伤怀写情诗,没?听过武将有这么情感丰富的。
“好吧。”没?谈过正经恋爱的刘明月只能点头。
沈兰棠:“就是这样的!”
刘明月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说辞,只有戚桐君在旁低头笑了一声。
沈兰棠:很好,今天也保住了谢瑾的秘密行踪。
阿依朵:“好了好了,大家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
其余三人陆续起来:“那我们就回屋了。”
“好。”
沈兰棠和三人告别完,回了自?己的屋子?,今日久违地提到了谢瑾,沈兰棠也不由在睡前想到了他。
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帐,大脑迟钝缓慢地运转。
谢瑾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危机四伏
距离会安一百多公里的一处高地上, 一支军队正在此地安营扎寨,写着一个?“靖”字的旗帜高高扬起,军营中时时有士兵巡逻经过, 因正值中午时候,驻地里还飘起了食物的香味。
距离上次作战已有三日, 下一次作战计划还在两日后,因此营地里头难得?宁静, 只有巡逻军依旧提起警惕。
“大人!”宋齐正从营地走过, 一个?士兵上前:“大人, 谢瑾谢大人在门口。”
宋齐匆匆走到营地大门,见?到谢瑾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 脖子?上一块领巾遮住下半张脸,脸上还抹了黑粉,显得?两排牙齿格外得?亮白,有种老农家的帅气小伙子的感?觉。
“大哥!”
谢瑾拍了拍宋齐的肩:“最近怎么样?, 有受伤么?”
军队每十日写一次折子?给兆京, 若遇战事则日日都写,宋齐也基本是每十日给家?里去一封信。
只是孩子?在外,素来报喜不报忧, 一点小伤估计也不会写进信里。
宋齐嘿嘿装傻:“打仗嘛, 一点小伤不打紧。”
谢瑾自然也不会计较他的小伤。
“我们进去说吧。”
“是。”
宋齐伴着谢瑾先到了他自己的营帐,一边倒水一边问?:“大哥怎么过来了?”
“我来见?我的一个?线人。”
谢瑾望了眼营帐门口, 宋齐了然, 上前对守卫道?:“你们两个?,注意营帐, 别让任何人靠近,要是梁将军来了, 提前通知我。”
“是!”
谢瑾这才放低了音量,和他说了自己这回去北戎发生的事。
宋齐作为谢瑾心腹,基本和谢瑾共享信息,他蹙了蹙眉,道?:“白鹳只是一个?代号,意义不大,不过能够接触到的信息那么多那么重要,他的身份不外乎是那么几个?。”
“说起来……”
宋齐飞快起身,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铁盒子?,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盒子?后,里面摆放着一封信。
“这是我们在突袭巴扎尔时从?他的营帐里搜出来的一封信。”
谢瑾展开?,微讶:“汉字?”
“是。”
这封信末尾提名便是“白鹳”,讲述的是朝廷对边关武将的一些调整,这个?信息经由皇帝内阁和众多将领协商好后会在早朝时候向百官宣告,倒是说不出能有缩减可疑范围的信息,让谢瑾惊讶的是一封信竟然用的是汉字。
或许是考虑到北戎人文化水平,他们此前搜集到的书信都是北戎文字,这在一定程度了加大了他们寻找幕后人的难度,信的意思可以理解,但?因是北戎文字,用字措辞和汉字有许多出入,乃至笔迹也可以不大一样?,这就无法用信上写字叙述习惯去推测幕后人日常用汉字的习惯,也就无法形成参照。
你总不能让文武百官用北戎文字写一封奏折吧。
“虽然这次写的是汉字,但?似乎与?此前搜集到的北戎字迹有所不同。”
“如?果真?的不一样?,那或许可以推断是此前代为写信的白鹳有事不在,新上任的白鹳或是不会北戎文字,或是因其他原因才写了汉字。”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是一个?信息。”
谢瑾收起书信:“我可以带走么?”
“本来就是要给大哥的。”
谢瑾收好信件,又道?:“李可盈提供的图纸已经送回去了,我们抄摹了一份,但?是这份图纸事关太多人的性命,不到关键时刻不能使用,所以我暂时不能给你。”
宋齐:“我明白。”
图纸事关的不只是李可盈,还有所有有机会接近她的人,按照克顿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行事准则,说不得?有多少人会成为刀下亡魂。
说完了正事,宋齐问?:“大哥你出来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忘了自己来多久了,感?觉已经在这片战场待了整整一年了。”
“快了,快回去了。”两边都只是小摩擦,皇帝无意把它变成两国之间不死不休的大仗,所以到最后, 两边僵持,为了节省后备运输,在打了几场小胜仗后就会让军队回朝。
“希望吧。”宋齐道?:“对了大哥,我们预计两日后要对巴扎尔发起一次冲击,你要留下来看么?”
“机会难得?,看看吧。”
“那好,我带你去见?梁将军。”
“走。”
……
……
沈兰棠在行宫已经住了一个?月了,远离俗世?尘嚣之后,她逐渐习惯了这儿安稳简单的生活,要不说大人都喜欢度假生活呢……修正一下,有钱人的度假生活。
她们来时是六月,这会已经七月,农历七八九是秋季,虽说还感?觉不到秋季的凉爽,但?这会儿日头的确没那么晒了。
沈兰棠睡了一个?午觉,懒散地走出房门,就见?到阿依朵正从?阿依曼寝宫走出,她脸上恍恍惚惚,一脸走神模样?。
“小心。”沈兰棠看着前面有把扫把,连忙出声提醒。
阿依朵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一个?宫人匆匆跑过来,快速拿走扫把,沈兰棠走上前:“你这是中午午睡被老庄抓了灵魂陪他下棋去了?一脸的心不在焉。”
阿依朵动了动嘴唇,倏忽抓住沈兰棠的袖子?。
“沈姐姐,我好担心,好担心姐姐啊!”
“她的肚子?好圆啊,好圆!”
她用手用力画了个?圈,表示有这么大。
阿依曼临产在即,要说这宫里谁最担心,莫过于?阿依朵了。
沈兰棠笑:“是啊,都这么大了,所以要快点生,生完就好了。”
“可是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
阿依曼前日胎动,阵仗不小,御医来检查才发现虚惊一场,不过御医还有产婆给阿依朵科普了女?子?生产时的艰难,导致阿依朵这两日都恍恍惚惚的,没缓过劲来。
沈兰棠感?怀她体贴姐姐的心思,也只能找些话分散她注意力。
“皇妃身子?骨素来硬朗,身体越健康的人生孩子?越容易,你不要太担心。”
“是吧,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当然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阿依朵拍着胸脯道?。
“只要姐姐的孩子?,我都喜欢!”
沈兰棠笑:“说不定,龙凤胎也有可能。”
“真?的么?”阿依朵眼睛一亮,随即道?:“不要了,龙凤胎更?辛苦,一个?就够了。”
沈兰棠失笑,可真?真?是关切家?人才会说出的话。
“又在讨论孩子??”阿依曼从?房里出来,她的体型丰盈了许多,身上渐渐展露出一种母亲的柔和光芒,要沈兰棠不合时宜地说一句,就是她现在美得?更?富有韵味了。
“四皇妃。”沈兰棠浅浅行礼。
阿依曼只轻轻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阿依朵道?:
“别一天到晚孩子?孩子?的,吵得?我头疼,你出去玩吧。”
“不行啊,我得?陪着姐姐!”
“我要你陪?你只会闹得?我烦躁,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
沈兰棠瞬间心领神会,什么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阿依朵再缠着她姐姐了。
“是啊,公主,情绪是会传染的,你若是太紧张,皇妃也会紧张,反而对胎儿不好。”
阿依曼:“对,我就是想说这个?。”
“真?的么?”阿依朵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离预产期还有好几日,你到最后一日再担心吧。”
“好吧。”阿依朵被说服了:“那我去抓条大鱼,给姐姐补身体!”
对阿依朵的钓鱼能力有明确认知的阿依曼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去吧。”
“好,那我去了!”
戚桐君和刘明月也三日没出去了,听说要出去玩,哪怕是下午也赶紧出了门。
听到是去钓鱼,刘明月表情微妙了一下。
沈兰棠提前给她做心理预设:“皇妃也知道?公主不擅钓鱼,应该没指望公主钓到大鱼,所以公主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你们一个?两个?都什么意思?说不定我就钓到了呢!!”
——
预期之中,到最后,四个?人只钓到了三条小鱼。
阿依朵逞强道?:“是这儿的鱼太少了。”
沈兰棠镇定自若地回答:“是。”
阿依朵看着桶里巴掌大的小鱼,也是百无聊赖,干脆将桶一个?翻转将鱼扔回了水里。
“算了,不钓了,随便转转回去吧。”
这一带几人都已经熟悉了,不过此前都是边走边挺,这一回她们纵马疾驰,渐渐的到了一处山林前。
树林难走,几人不准备进入,刚要返回:“谁?!”
一队五六人的士兵从?里头跑出。
“吁!”
戚桐君拉着缰绳大声道?:“这是阿依朵与?其从?属,我们从?行宫过来途径此处,你们是何人?”
领头小将飞快行礼:“参见?公主!”
“末将是外城司丙小队队长,例行在此地巡逻。”
“外城司?”阿依朵看向沈兰棠道?:“这不是你夫君谢瑾所属军队么?”
那小将飞快抬头:“少夫人?!”
沈兰棠温声道?:“我是,你们巡逻辛苦了。”
“不敢,都是职令所在!”
阿依朵:“你们平时也在这一带巡逻么?好像头一回看到。”
“往日外城司白日以训练为主,腰间各小队分开?巡逻,只是这两个?月太后凤驾迁至行宫,我等才增加了白日巡逻的任务,只是时间不定,故公主可能没见?到过。”
“原来如?此,哎,对了,你们指挥使呢,他在附近么?”
阿依朵真?是个?好人,这会儿还没忘记让沈兰棠夫妻团聚。
“指挥使大人,一个?月前因任务暂时离开?外城司……”
“啊?”阿依朵下意识看向沈兰棠,沈兰棠:
“他怎么都不告诉我?!”
女?孩气嘟嘟道?:“怪不得?一个?月没给我来信,我还道?他是军营任务繁重!”
那队长眼神飘忽了两下,似乎对自己两句话引起顶头上司家?庭矛盾感?到不妙。
“算了算了,他出去了才没写信给你的嘛,朝廷任务说来就来,也不能怪他。”阿依朵安慰道?。
沈兰棠在心中默念道?:你真?是个?好人。
这段插曲就这么过了,时间不早,几人不再向前而是返回。
到行宫时已经天黑,可见?夏日果然过去了,阿依曼坐在殿中,美丽的容颜上神态自在放松,她笑着看向阿依朵:“鱼呢?”
阿依朵吐了吐舌头:“没有鱼。”
“好了好了,吃饭吧。”
虽然阿依朵她们没钓到鱼,但?晚餐是有鱼的,饭后,因刘明月晚上有事,众人没有再约。
入秋之后,白天还感?觉不太大,到了夜间的确凉爽许多,沈兰棠嫌晚上太长,打算饭后散会步。
她平素不爱交际,所以散步局限不是往花园走,而是沿着墙慢悠悠溜达到后门,再从?后门溜达出来。
溜达途中,她还遇到了一队夜间巡逻的守卫,行宫四面围墙,每堵墙外都有官兵防守,外加行宫内部也有守卫,此外还有五百人士兵在距离行宫一公里外位置进行巡逻防守。
这些守卫里,只有行宫内部守卫是原本的皇宫侍卫,都说皇帝御前侍卫都是未来几个?岗位重要人物?,其实只要入了皇宫,未来前途肯定比普通士兵来得?好。
沈兰棠正走到北门,也就是后门,忽而听到一阵时有时无的猫叫声。
“哎,兰心,你听到猫叫声了没?”
“好像听到了。”
行宫里几位娘娘都不养猫,戚桐君也没带来她的狸奴,沈兰棠有些怀念那种软绵绵的高傲生物?了,不由遵着叫声追过去。
她人已经走出后门,前方一队士兵正有序地排着队进行巡逻,猫叫声已经听不到了,只知道?确实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左右瞧不见?,沈兰棠叫住士兵末最后一人。
“你方才有见?到猫经过么?”
那士兵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沈兰棠。
“猫啊就是狸奴……”
沈兰棠正要解释,队伍前方一人匆匆跑过来:“夫人,有什么事么?”
“哦,我在找猫,你有看到猫经过么?”
男人摇摇头:“没见?过猫。”
“好吧。”沈兰棠也只是心存侥幸,见?他回答没有,也不再为难人家?。
“那没事了,几位继续巡逻吧。”
“是!”
散得?差不多,沈兰棠又走了回去。
晚上她看了个?话本就睡了,第二日是三日一次的信使来的时间,已知谢瑾还没有回来,再知左秋实每回都会给阿依朵写信,而谈大人给戚桐君写信频率是两回一次。
沈兰棠快速得?出结论:这一日又是自由活动。
沈兰棠上午在屋里继续看话本,她原本也想这封信给家?里,但?她这人素来没什么心肠,提起笔就写不出字,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她哥多看店里转悠转悠,别让人真?以为放假了。
不过就为这事写信似乎太冷情了,到最后,沈兰棠还是放下了笔。
下午时分 ,沈兰棠午睡过后实在无聊,就一个?人带着兰心宝珠溜出去玩,她在草地上采风画画,画的如?何不要紧,画画时的心情才是重点。
画着画着她不由又睡了过去,等被叫醒已经是日落时分,她匆匆回了去,想到这时候多是太后贵妃出来散步的时间,沈兰棠不欲和她们对上,就从?后门进去。
后门靠近厨房,行宫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要拖出行宫,运到几公里外的农庄处理,粪便做肥,残渣喂鸡鸭猪,实现生态有效循环。
沈兰棠几人进门时,厨房正撤下晚饭往后门搬出来。
这味道?实在刺激,沈兰棠自觉退避三舍,默默眺望远方风景。
一个?壮实的帮工捧着一盆还没吃完的鸡肉出来,倒进桶里。沈兰棠不小心撇到,目光正要收回,忽然定了定。
她上前几步,正在忙碌的下人见?到她走进,连忙上前。
“夫人,此处污浊,烦请夫人稍候片刻,我们马上就走。”
沈兰棠的目光却定定地望着倒满了鸡肉的桶,那桶里虽然有许多没吃完的肉块,但?占据数量最多,堆叠最高的无疑是鸡爪。那么多的鸡爪,就好像没有人碰它们似的。
沈兰棠心头扑腾扑腾跳,对危险的预警让她肾上腺素快速增长。
“这是哪个?宫吃剩下的?”
“这……”
那宫人看了一眼,回答道?:“这是东北二门守卫吃剩下的。”
“东北门守卫。”沈兰棠字正腔圆轻声复述。
“是啊,夫人,但?凡行宫吃剩下的食物?,成块的骨头和肉就喂猪,咀嚼后的残渣喂鸡鸭。”
下人让沈兰棠误会,赶忙解释道?。
“这些,这些剩下的鸡爪鸭爪的,很多么?”
下人回忆了下:“似乎还挺多的,这几日都有剩余。”
“这几日?”沈兰棠敏锐道?:“这几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似乎是三日之前。”
三日之前,三日之前。
回答不出来她问?题的士兵。
一股无名的寒意迅速笼罩在沈兰棠身上,沈兰棠手掌抚摸了几下手臂,她的意识逐渐偏远,混沌之中她听着她干涩的嗓子?缓缓道?:“好,我知道?了。”
“对了,我只是担心贵妃问?起时不知如?何回答,既是喂养猪的就罢了,贵妃不问?我也不会提起,你们也不要特意向别人提起这事,免得?误会。”
那下人只担心自己被问?责,闻言连连道?:“好好,谢谢夫人。”
沈兰棠抬起脚步往里面走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
被用力地推了推,沈兰棠才如?梦初醒。
兰心和宝珠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你怎么了?”
沈兰棠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唇干涩,心底涌动的躁动的阴霾让她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后她才道?:“兰心,你跟我走,宝珠,你去烧水等我回来。”
“呃,是。”
沈兰棠带着兰心来到北门,此时夜色已沈,门口挂着几盏灯笼,在地上留下几个?短短的影子?,光芒只有这一小点,光芒外的世?界安静得?就像一团静静等待吞噬闯入者的虚无。
一队守卫从?不远处走来。
沈兰棠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人经过。
“喂,你——”
沈兰棠这个?动作突然,被她惊吓到的士兵猛地抬起枪头对准她,吓得?沈兰棠连忙举起双手。
“什么事?!”
领头队长跑过来,见?到沈兰棠一惊。
“夫人?”
“我,我就是来问?问?你们真?的没听到猫叫声么?”
沈兰棠眼睛盯着枪头,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她脸吓得?雪白。
“我真?的听到猫叫声了……”
那队长耐心地说:“夫人,我们真?的没听到猫。”
“好吧好吧,那你若是见?到了一定要跟我说啊。”
沈兰棠失望地转身离开?,踏出步伐前她又想起一个?事,回头对末尾士兵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茫然地看着她,表情和在听着她和队长对话时的没有变化。
沈兰棠:“你怎么不回答,你不会说话么?”
“对,夫人,此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烦请夫人饶了他吧。”
“那好吧,既如?此,是我冒犯了。”沈兰棠朝那名士兵笑了笑,这才真?的离开?了。
那名队长看着沈兰棠离开?背影,眼睛飞快地眯了眯。
沈兰棠快速返回寝宫,心脏再次往下沉了沉,刚才那名士兵的表现,不像是哑巴,倒像是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兆京范围多用官话,听不懂官话的会是什么人?
兰心跟着她,不解道?:“小姐,刚才有猫叫声么?”
“有啊,你没听到么?”
兰心茫然地看着她。
“不过,猫不猫叫都没有区别。”
沈兰棠低头一笑,对宝珠道?:“我叫你烧的水呢?”
“这。”宝珠拿出水壶。
“带上水壶还有两个?杯子?,跟我走。”
沈兰棠让兰心端着盘子?还有水壶跟她再次出门。不多时,她们就到了北门。
“这位大人。”
沈兰棠微笑着上前。
“夫人。”队长举起手掌,众士兵停下脚步。
“大人,你们保卫行宫多有苦劳,方才我对那位小兄弟多有言语苛刻,还讥讽了他,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心中难安。你叫那位小兄弟过来,我请他喝杯茶吧,也免得?他多想。”
小队长望着沈兰棠手上的茶水,面有所思:“夫人过滤了,一点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当真??若是如?此便好了,对了,大人,大人辛苦一日也该渴了吧,我以茶代酒敬大人,大人过后也替我和那小兄弟说声抱歉。”
“夫人客气了,当真?不必如?此。”
沈兰棠望着队长,笑盈盈地说:“我茶水都带来了,叫我侍女?好生拎了一路手腕都疼了,大人要是不喝,我岂非愧对她们了。”
男人哑然。
沈兰棠嫣然一笑,转过身,就着两个?侍女?端着的茶杯,慢腾腾往里头倒水,这水还冒着热气,白烟熏的沈兰棠指尖愈发葱嫩。
“大人请。”
沈兰棠端着杯子?道?:”我知此前冒犯了大人,喝了这杯茶,我且当大人心中就没有嫌隙了。”
说罢,她就要将杯子?递给男人,只是慌忙之间,她脚下一绊,热腾腾的水直接洒到男人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
沈兰棠飞快卷起男人袖口,男人下意识退后,沈兰棠目光撇到他手臂上的狼头刺青,没有继续上前,只咬着牙道?:
“我真?是……”
沈兰棠拿起放在盘子?上另外一个?杯子?,仰头饮尽。
“大人,今日是妾身莽撞,我以茶代酒向大人赔罪,望大人不要介怀。”
“末将不敢,夫人无事就好。”
沈兰棠脸上沮丧,也不再言语,蔫巴巴地往行宫里面走,快进门时还扭头望了望,低落地叹了口气。
直到沈兰棠回了寝宫,兰心才不解地道?:“小姐刚才是在做什么?”
沈兰棠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她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灯盏,定定道?:“去叫戚姐姐和公主过来。”
“小姐……”
“去叫。”
“……是。”
共商应敌
戚桐君和阿依朵很快到了沈兰棠房间。
阿依朵一边进来一边道:“沈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饭了没?晚上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见沈兰棠坐在桌边,两?人便也坐了下来。
“沈姐……”
看清沈兰棠脸上表情,阿依朵怔了一怔。
“沈姐姐, 怎么了么?”
沈兰棠脸上蒙着一层淡淡阴翳,唇珠白而干涩, 连带着一双素来爱笑的眼睛,都无神地望着前方的虚空。
戚桐君也看到了她, 握了握她的手?。
“怎么了?”
那温度将沈兰棠从冰冷的幻想中唤醒, 她的表情逐渐恢复镇定。
“戚姐姐, 公主,我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兰心,宝珠,你们俩也坐下。”
兰心和宝珠不?明所以,尤其兰心对她小姐今天奇怪的行为充满了疑惑, 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沈兰棠目光扫过四人:“我怀疑行宫外围东北两?面宫墙的守卫全部?变成了北戎人, 甚至于西南两?面也可?能已经沦陷。”
四人齐齐怔住。
沈兰棠继续道:
“今天,我偶然发现东北两?面防守士兵吃剩的食物里有许多鸡爪,公主你应该知?道, 北戎人的食物习俗里面就?有不?食用动物的脚的传统。”
阿依朵愣愣点头:“的确是这样。”
“厨房的人说他们是三日前突然剩余了许多鸡爪, 当然单凭食用习惯还不?能证明他们的身?份,我又测试了其他中的一人……”
沈兰棠具体讲述了两?回和那个士兵对话场景, 以及最后送水发生的事。
“他的手?臂上有狼头刺青, 这在靖朝士兵中鲜少有,但在北戎人中几乎是个常态,尤其他还是个头。”
四人之中只有阿依朵最了解北戎人,按照沈兰棠的描述, 这些人是北戎人可?能性极大,只是……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太后行宫……”
戚桐君:“正?是因为太后行宫,才值得冒险。”
戚桐君脸色亦是苍白,她暗暗屏住呼吸,缓缓道:“此前就?有北戎突破边境防守和外城司正?面撞上的事件发生过,如果这次北戎完全避开外城司巡逻路线,悄无声息中换了四方围墙防守,也不?是全无可?能。”
沈兰棠点点头:“四方围墙各自只有五十人防守,两?队日夜轮换,引起的响动不?会很大,只要在夜里先?解决熟睡的一批,再趁着夜色解决剩下的人……”
随着沈兰棠的描述,那腥红残忍画面就?犹如亲眼所见?般印现在她们脑中。
宝珠兰心蓦然打了个冷战。
沈兰棠继续道:“我只把你们叫过来,一方面是我不?知?道有哪些人可?以信赖,另一方面是怕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泄露。”
“此事非同小可?,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们都必须把它当做是真的,四面围墙士兵皆调自军队,只有行宫内一百防守是原皇宫守卫,北戎若是要把控行宫外围,一定是将四面围墙全部?控制住了,还有在行宫几公里外巡逻的五百士兵也大概率已经被替换,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要面临七百对一百的局面。”
七百对一百。
宝珠惊颤道:“这如何防得住?”
戚桐君默默摇头:“防不?住也要防,太后贵妃皆在行宫,北戎既然动手?,就?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太后贵妃留下的意义?远大于杀了她们,但她们能活,不?代?表其他人就?……”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一屋子女生全体静默了片刻。
深深呼吸,沈兰棠抛开心中的悲观设想,她看向几人道:
“我有一个想法,单靠行宫守卫的确难以抵抗,所以我们必须求助外援,前几日我们不?是遇到了外城司么?我去?过外城司,记得外城司大概方位,从行宫到外城司约莫半日可?以抵达,即使迷了路,一日也能够找到。”
阿依朵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戚桐君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双方保险,也让人通知?兆京呢?”
沈兰棠:“兆京自然也要通知?,只是慢……”
阿依朵却摇了摇头:“不?可?以。”
她冷静分?析道:“行宫到兆京脚程需一日多脚程,来回需要三日,这还不?算皇帝调动军队所需时间。此外,北戎人既然控制了行宫外几公里范围,肯定设有岗哨,兆京军队还在几十公里外,恐怕就?已经被北戎人知?晓,而我们就?无法预知?援军抵达时间,来不?及及时调整策略,反容易被北戎击破,到时候,援军还未抵达,行宫就?已经一片火光了。”
这几人中阿依朵是唯一一个有战斗经验,这方面众人自然信服她。
沈兰棠:“依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在内,北戎在外,如果寻求外援,这就?相当于一场攻城战,唯有里应外合相互配合才能做到最佳效果。”
阿依朵看向沈兰棠:“你确认行宫内部?守卫没有问题?”
这个问题戚桐君代?为回答:“我认识侍卫长,他本是我父亲一位老友的侄子,我与他有点头之交,至少他是从一开始就?护送我们过来的人。”
阿依朵:“只要领队不?变,他自己队中士兵应该每个都认识,那我们就?假设这百人都是我们的人,我们必须提前通知?他,让他预先?做准备,此外,还要定一个时间,以备外援发起冲击时我们能早做防守。”
时间?
沈兰棠若有所思:“假如北戎三日前就?已经围住了行宫,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他们在等什么?”
一言惊醒梦中人。
戚桐君脱口而出:“他们在等四皇妃生产!”
阿依朵猛地看向她!
沈兰棠:“对,北戎花这么大功夫围住行宫,肯定是希望利益最大化,一方面四皇妃生产当日是宫中防守最微弱之时,他们趁乱动手?更加方便,另一方面,他们已经有了靖朝太后贵妃,如果还能有一个塔得尔和靖朝王族的孩子……”
一个孩子有时候比大人更加有用,即使最后北戎被靖军队歼灭,只要将这个孩子待会北戎,他们就?是胜利的!
“四皇妃的预产期在……”
阿依朵喃喃道:“六日之后,七月十一,末伏。”
沈兰棠:“那我们只有五六日可?以做准备。”
五六日之后,这些此生未经历过战争的女孩,或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沈兰棠:“而今之计,我们首先?需要联络侍卫长,向他说明情况,还有事不?宜迟,明早就?要派一个人出去?找外城司。”
“派人出去?的理由我已经想好了,就?说四皇妃生产用的东西留在了兆京,必须派人去?取,如此也可?快马加鞭,等离开了北戎视线就?立刻转头去?找外城司。”
戚桐君:“好主意,没有什么比四皇妃生产更紧要的了,北戎人不?可?能拦也没有必要拦。”
阿依朵却露出迟疑。
戚桐君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公主,四皇妃坚强灵敏,你早些告诉她对她更好。”
阿依朵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好了,我们在这说也没用,我去?找姐姐,听听她的意见?,沈姐姐,戚姐姐,通知?侍卫长的事就?交给你们,而后我们一起再商量会。”
“好。”
五人各自站了起来。
……
……
已经入夜,阿依曼正?在房中歇息,忽然听到外面响起的脚步声。
靖朝宫女大多体态娇小,动作轻盈,像这样大手?大脚进屋的阿依曼只能想到一人。
“怎么了,连晚上都不?肯放过姐姐?”她揶揄着道。
寝宫之中安安静静,几盏莲花托灯正?跳着暖黄色光芒,外面的人没有搭腔。一时之间,房间里只能听到脚步声和火焰噼噼啪啪的声响。
几个呼吸后,阿依朵从屏风外探出脑袋,她脸上一如白日,挂着一抹浅笑,眼中光芒却异常沉静。
“姐姐。”她轻轻唤了一声,目光看向房中其他宫人。
“我有话和姐姐说,你们都出去?。”
几个宫人应声退下。
“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要和姐姐……”
看清她脸上神色,阿依曼逗趣的表情才褪了下去?,朝着阿依朵招招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阿依朵快速坐到阿依曼身?边,目光凝视着阿依曼眼睛:
“姐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
……
行宫以内有数道门,其中垂花门作为内外院分?界线,极其重?要,夜色沉沉,杨晋正?带着一队侍卫进行日常夜间巡逻。除这处外,行宫内还有几处巡逻也在同时进行。
杨晋身?为皇宫侍卫长,装备自然比野路子出身?的大头兵好上许多,月光下,他一身?银色铠甲流动着冰冷寒光,腰间红色皮革将他身?姿衬得愈发笔挺。
虽然已经在行宫待了一个多月,但杨晋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杨大人。”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容貌俏丽的侍女上前,叫住了杨晋。
“大人,我家夫人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贵夫人是?”
“外城司谢指挥使夫人。”
行宫里住的不?是皇宫贵人就?是王公贵族的家眷,原本来说,他一个侍卫随意进出宫殿于理不?合,但既是夫人来请,应该是有特殊原因,杨晋少许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大人,就?是这。”
兰心将他引到四皇妃居住寝宫,侧身?让开一个位置,杨晋迟疑了瞬,走进。
宫殿之中挂着不?少灯笼,因此院子不?算黑暗,其中东边偏殿中有一个房间敞开着门,兰心就?是将他引到开着门的房间。
“大人请进。”
杨晋握紧腰间配件,昂首阔步大步向前:“夫人,不?知?夫人找末将是有何……”
兰心轻巧地关?上了门。
杨晋心中一沉,正?要开口,房间里响起声音。
“大人莫急,我是有要事找你商量。”
杨晋这才看清,房间里灯火敞亮,灯下有二?人正?扭头望着他,除了沈兰棠外,戚桐君也在。
杨晋眼中透露不?解:“夫人是为何事找末将?”
看到房间门关?了,沈兰棠快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凝重?神色,开门见?山道:“大人,我怀疑行宫外围的防守已经换成了北戎人。”
这句话来的太过突兀,杨晋茫然不?解。
“大人请坐,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傍晚……”
随着沈兰棠清晰详细地讲述,杨晋脸上神情逐渐凝重?。
——
两?日情 景叙述完后,阿依曼脸上只剩下沉思。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
“此事的确可?疑,许多巧合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姐姐也觉得那很可?能就?是北戎人?”
“太后,贵妃,皇子妃都在,一句可?能解释不?了这件事。”
“沈姐姐她们正?打算叫来侍卫长,和他一起商量。”
“应该的,如果这事是真的,杨大人就?是我们唯一的保护。”
“走吧。”阿依曼扶着肚子站起来:“我们也去?见?见?杨大人,问问他的意见?。
“好。”阿依朵赶忙上前,将阿依曼扶起来。
“姐姐。”阿依朵贴在姐姐肚子上的手?掌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阿依曼回首。
“姐姐。”阿依朵定定地看着阿依曼:“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姐姐,和我未来的小外甥。”
阿依曼脸上流出淡淡的笑。
“好。”
然而,到沈兰棠房间时,杨晋却不?在。
阿依朵:“杨大人呢?”
沈兰棠:“杨大人说想要再试探一回,让我们等他消息。”
……
……
夜已深,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白日睡饱负责夜间巡逻的士兵都有几分?倦怠,领头的小队长打了个哈欠,扭头看着夜色里的行宫,眼里没有敬畏。
“这位老哥。”
“谁?!”
众人兵刃纷纷出鞘。
“误会误会。”
黑暗里,一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银白盔甲,虎背熊腰,腰间配刀威风凛凛。
“都是弟兄,别紧张。”男人淡笑着摆了摆手?。
队长认出他:“杨大人?”
“兄弟认识我啊?”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套近乎:“杨大人过来是为何事?”
“嘿嘿。”杨晋举了举手?上的酒壶:“这个把月的,实在无聊,兄弟要不?要陪我喝个酒?”
兵也是有等级了,若说皇帝的近身?侍卫个个都是“皇亲国戚”,“未来栋梁”,那杨晋这样能进宫还能被安排在太后出行时贴身?保护的也算是兵中贵族,未来怎么样也能混个校尉,而来自五湖四海被派遣到外城驻扎防守的士兵就?是最底层的大头兵了。
一般来说,杨晋这种“贵族兵”是不?屑和“大头兵”混在一块的,不?过,在行宫里头个把月,他一个侍卫长又找不?到同等级的官员一起喝酒,说不?得寂寞了也会找大头兵队长诉诉苦。
那队长本来不?想理会他的,但在看到他手?上酒壶,和壶里漏出的味道时忍不?住变了心意。
“那就?喝两?口?”
“喝两?口,走,兄弟!”
杨晋把人带到了他的住处,内外守卫连住的地方都不?一样,四方外墙守卫住的是行宫边上犄角旮旯的角落,二?十来个人挤一间破屋子,内部?守卫却有单独宫殿,与行宫内其他下人住一起,人虽然也多,但环境却好上许多,更不?提杨晋还有单独一间小屋子。
男人环视了一圈房间,大大方方坐下,杨晋拿出了两?个杯子。
“兄弟,你是哪的人啊?”
“建城。”
“建城,好地方啊,我有一年跟陛下经过建城,那儿的橘子特好吃,特甜。”
“那是,我们那橘子特有名。”
“你们那还有霉豆腐也挺有名,就?我吃不?惯。”
“正?常,外地人很多吃不?惯。”
“来,兄弟,干杯,这山里头一待个把月真受不?了。”
“嘿嘿。”小队长一饮而尽,痛快道:“爽啊!这酒真带劲!”
杨晋笑:“喜欢就?好。”
……
杨晋跟他一喝喝了快一个时辰,亥时过半才将人送走,等到男人踉踉跄跄地走远,他脸上通红的笑意犹如潮汐一般迅速褪去?,他走回屋子朝脸上泼了两?把冷水,深深呼吸后拿起剑重?新出门。
须臾之后,他就?出现在沈兰棠房间里。
众人并未歇息,只有阿依曼回了自己寝宫,这会儿又重?新去?请了。
不?消半刻,阿依曼推门进来。
“皇妃!”
“大人。”
阿依曼轻轻颔首,由阿依朵和奶娘扶着入座。
杨晋:“事情我已经听夫人说了,我方才也试探了一遍西门一个队长,他确不?是原来的守卫。”
“大人是如何试探的?”
“我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他是建城的,建成盛产桃子,我却说建成以橘子闻名,他毫无反应,我又将建成旁边特产说成是建成的,他也没有反驳。”
“他对建成一无所知?,绝不?是建成人,只有一种人,需要隐瞒自己真正?的故乡。”
敌人。
北戎人。
“还有一点,就?是我带去?的酒里加了许多奶,我们这边的人都喝不?惯这种酒,用兄弟们的话说,就?是带着去?羊臊味,那人却喝得畅怀。”
如此种种证据,众多契合,已经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房中几人都已经接受了行宫被北戎包围的现实,因此心中并不?震动。
阿依曼双膝跪坐在垫子上,一字一句如珠玉落盘:“如此,我们就?要商议如何抵抗攻击,保护行宫了。”
沈兰棠和阿依朵对视一眼,阿依朵朝她点了点头,沈兰棠便出声道:“关?于这一点,我们和公主之前有过商量,皇妃和大人觉得如何?”
她陈述了她们对于北戎发起攻击时间的猜测,还有寻求外城司救援的想法。
杨晋听后沉思片刻,才道:“目前来看,几位的推测和计划都很巧妙,末将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方法,而且时间紧急,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只有一点,若北戎原定计划是在十一动手?,我们最好在此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十号晚上是最好的机会,外城司趁着夜色方便行动,他们本就?在城外巡逻,对这边地形更加了解容易隐蔽,哪怕靠近也不?会引起怀疑,在外城司在被发现前能为我们省多少时间就?省多少时间,在救援到达之前,只有我们自己防守。”
这个计划的好处在于能攻北戎一个猝不?及防,坏处在于四皇妃的不?稳定性,战乱之中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测,但如今也顾及不?了。
阿依曼赞同:“该是如此。”
“至于其他贵人,为防消息泄露还有过于紧张下暴露,最后不?要太提前告诉她们,依我看,在十号当天告诉她们最好。”
“末将赞同,或是十号当日,或是九号晚上,不?能太提前。”
“当日防守计划我会安排,地方越大,越容易卷入战斗,行宫内所有人必须提前一刻钟左右退去?内院,尽可?能藏身?在一个宫殿,好让我们在援军到来前守住一个宫殿。”
阿依曼:“宫人们逃亡时间路线,我来计划。”
两?人不?愧是有过切实作战经验,三言两?语间就?将保卫行宫的计划安排了下来。
一旁沉默的戚桐君忽然道:
“这么大一个行宫,远离城市,若是外敌包围岂非孤立无援?行宫会不?会有暗道或是密室?”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欣喜若狂:“很有可?能!”
阿依朵:“要是有密道或者密室,就?能将太后贵妃们事先?藏进去?!”
杨晋也是神色一振:“那就?太好了!”
阿依曼:“密室和宫人由我负责,大人,你要确认好防守路线,务必抵挡北戎阴谋,此战唯有胜利绝不?能输。”
“末将必定肝脑涂地,不?辱使命!”
“至于其他人……”阿依曼目光扫过阿依朵和沈兰棠,脸色温了温:
“你们好好休息吧,让大脑休息下来,才能想法更多御敌的方法。”
沈兰棠戚桐君俯首:“臣妇明白了。”
阿依曼和杨晋相继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沈兰棠主仆和戚桐君,戚桐君也缓缓起身?:“那我也回去?了。”
“嗯,姐姐好好休息。”
将所有人都送走,这屋子终于重?新回归宁静。
只是唯有静,没有宁。
“小姐,你也洗漱下歇息吧,今晚太累了。”
兰心轻声道。
对于她们来说,只要小姐还在她们身?边,世界就?还要如常运转。
“嗯。”
意外连连
沈兰棠简单洗漱了下, 便躺进了床里。
只是她明明已然昏昏沉沉,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两刻钟后, 沈兰棠从床上起来。
“兰心,宝珠, 你们还在么?”
屏风外头响起女孩熟悉的声音:“在的,小姐。”
“你们进来陪我睡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 两个女孩走了进来。
沈兰棠掀开薄被:“你们也进来吧。”
兰心和宝珠闻言上了床, 这两个丫头, 虽然心里头跟沈兰棠亲昵,却谨守主?仆规矩, 自她们两七岁以后就不跟沈兰棠睡一张床了,直至今日,对主?子的爱护之情终是超过了规矩。
重新熄了灯,黑暗里, 沈兰棠感受着女孩温热的皮肤触感, 她眨了眨眼?。
“你们两个害怕么?”
少女嗓音脆生生道:“小姐在 就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和小姐在一起。”
“嗯, 我们一起面对。”
……
……
翌日清晨, 四皇妃贴身奶娘带着一名侍女到了行宫马厩。
“快!”那奶娘神色焦灼,不耐烦地说:“挑一匹快马, 要?是耽误了皇妃的事唯你是问!”
马厩的人原本就是行宫里头的, 这年?头哪个不是他主?子,他不敢怠慢连忙挑了一批枣红色骏马给奶娘。
奶娘拿到马后送婢女到最近的北门, 北门两个侍卫例行拦住,问:“何事出宫?”
奶娘疾言厉色:“这是齐王府下?人, 回去拿王妃生产要?的东西,还不快放行!”
皇妃生产是一等一的大?事,且二人外族特征明显,应该不会?有错,守卫很快放行。
那婢女原本就是四皇妃从塔得尔带来的人,马上功夫一流。不消一炷香时间就看?不到人影了。奶娘看?她顺利离开才放下?了心,她又?看?了眼?门口两个守卫,不发一言地回了行宫里头。
“公主?,事情办完了。”
阿依曼点点头:“如此便好,扶我起来,我去趟贵妃宫。”
随同太后同来行宫的妃子里面以惠妃地位最高,宫中皇后身体有恙时还会?偶尔代为统管后宫,自到了行宫,她就成了行宫切实的管理者。
阿依曼挺着大?肚子到了惠妃所住宫殿。四皇妃不爱交际,她初来兆京时还会?碍于脸面走几趟四皇子生母纯妃寝宫,后来干脆也不去了,再后来出了那趟子事,加上四皇妃有孕,塔得尔王进京,这四皇妃看?着是皇家夫婿,其实就跟个暂住的外人差不多,她不亲近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敢说她什么,只面上不闹矛盾就行。
因此她特意?过来,惠妃也甚是惊讶。
“四皇妃怎么来了?有事传人唤我不就行了。”
“哪能劳贵妃动身。”
阿依曼捧着肚子微笑,她有孕之后性?子的确柔和了许多,见人还能说两句笑。
“我是有些事情想来请教娘娘,娘娘……”
阿依曼左右看?了眼?她两边侍女,惠妃何等敏锐,她笑着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屋里只剩下?阿依曼,她的奶娘还有惠妃三人,惠妃才道:“皇妃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阿依曼脸上笑容渐渐匿去,她倾过身子,在惠妃耳边轻声道:“娘娘,行宫四面守卫已经被北戎取代,我们被北戎人包围了。”
惠妃脸上笑容骤然僵住,她目光颤动着惊惧,是因为瞬息之间她已经想到这句话中充斥血色的画面。
“此事,当真?”
“杨大?人亲自试探过了,他也认为四方围墙的守卫都换成了北戎人。”
“……”
惠妃眼?中惊骇没有消减,她愣愣地看?着阿依曼,大?脑似乎在迅速地做出反应。
少许之后,她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们该怎么做?”
阿依曼对她反应还算满意?,她道:“我们昨夜商量过,一方面我们派了人去向外城司求援,另一方面,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我们要?把?宫人们都藏起来,我过来是问娘娘,娘娘可有行宫地图,行宫里面有没有密室暗道可供藏身?”
惠妃深深地看?着她。
“有。”
阿依曼脸上一喜。
惠妃快速转身从衣柜里抱出一个箱子,箱子是铁器打?造,抱着沉实,阿依曼有身子不方便,奶娘便上前帮忙。
两人将箱子放到桌子上,惠妃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金银首饰,钥匙还是地契类,最下?方铺着一张牛皮纸,惠妃拿出牛皮纸。
“这是行宫地图。”
阿依曼展开地图。
惠妃指着靠近北门和东门的两个宫殿道:“这两处主?卧下?面分别有一个密室,但是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大?。”
“只要?知道位置和开启方法,我会?想办法提前进去确认。”
“对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不能有太多人知道,若无必要?,连身边侍女都不要?告诉,太后那边,为了不让她老人家担忧,我打?算到最后一日动手时才告诉她,到时候,还要?娘娘带着太后尽快藏身入密室中。”
“我明白?。”惠妃没再多问,只是将地图塞到阿依曼手上:“皇妃,带兵打?仗一事我素来不通,一切都交于你了。”
阿依曼接住地图,反手握住她的手。
“放心。”
阿依曼出门得早,她回来时沈兰棠才刚刚起来,打?开房门。
阿依曼见着她,朝她露出一个笑,沈兰棠当即领悟,自昨夜起绷着的心情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趁着吃早饭的时间,阿依曼将沈兰棠戚桐君都叫了过来。
阿依曼:“行宫地图和密室已经到手,此后我会?找时间去检查密室是否完好,还有行宫中具体有多少人,如何安排撤退都要?做好计划,这件事,你来帮我可好?”
阿依曼看?向戚桐君。
戚桐君双手放在膝上,俯首行礼。
“喏。”
“至于你们两个……”阿依曼扫过阿依朵沈兰棠二人,说话时语气?带着姐姐般的温柔关?怀。
“你们两个也别崩得太紧,事情已经到了这里,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余下?的就是天命了。”
“好好休息休息,大?脑只有在休息够了才会?想到新的办法。别怕——”
阿依曼冲着几人笑:“至少我们在一起,不孤独。”
阿依朵眼?眶一红,道:“好,我们是该放松下?来,不能让他们发现异常。”
阿依曼微笑点头。
阿依朵和沈兰棠走出寝宫,望着眼?睛还有点红的阿依朵,沈兰棠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害怕了。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可以从无用的希冀中脱离出来。
“公主?。”沈兰棠扭头望着阿依朵道:“和我出去转转吧。”
阿依朵本想拒绝,想到阿依曼的嘱咐,改变心意?点头:“好。”
两人骑着马从后门出去,照旧,两人身后跟着十?个人小队的守卫。
此前这几个守卫在两人眼?中就如同空气?。就好像现代人看?到了外卖小哥,出租车司机,大?脑认知让她们无意?识忽视这些人。若是早知道有这一日,说不定从他们被换了人那天就察觉到异样了。
往事不可追,沈兰棠和阿依朵有意?无意?地朝着士兵巡逻的地方去,此前没留意?没发觉,现在一看?,这些士兵的确一个个人高马大?,从体型上来说比普通靖人士兵高大?上不少,足以和皇宫精英侍卫相?媲美?。
沈兰棠低着头苦笑,她们的眼?睛啊。
“公主?!”前方是她们常去的湖泊,沈兰棠故意?大?声道:“公主?还想钓鱼玩么?”
“不玩了。”阿依朵嘟着嘴,不高兴地说:“又?钓不到,无聊,你陪我赛马。”
“好吧,那公主?今日可不要?跑太远,回去晚了又?要?被皇妃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阿依朵不耐地道,她扬起鞭子就策马狂奔,沈兰棠无奈,只能在后面追。
上回两人在这儿遇见了外城司的巡逻,阿依朵是有意?往同个方向跑,意?图再次撞上外城司,但外城司巡逻路线时常变更,她们今天没有这样的好运。
已经走出了很远,再往前走可能就无法在天黑前回行宫,两人只能停下?。
没有达成目的,阿依朵颇有些闷闷不乐,她从马上下?来,坐在树下?拔草玩。
沈兰棠骑了半日马也是浑身酸痛,她背靠在树上,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一排蚂蚁扛着食物从脚边经过。
蚂蚁步伐幽幽,但同样坚实地经过脚边,经过一杆枯树枝,和树枝上长着的品种不知的蘑菇。
蘑菇……
一个模糊的想法突然充斥沈兰棠的大?脑,蘑菇,等下?——
晕眩,腹泻,呕吐……
中毒?
——
入了夜,还是上弦月,月色并不明媚,只今夜星星极多,繁盛茂密,星辉笼罩在行宫上方,如披霜覆雪,清雅迷蒙,院中树影摇曳,清风穿过疏叶。
宫女手中提着一展四面绘有不同花色的宫灯,轻手轻脚,步履宛如一支柳树。
江太医抱着他多年?吃饭的家伙,匆匆走在路上。这晚上谁都可以歇息,只有一种人不能歇息,就是大?夫。
江太医是宫中老资历,这次来行宫的几位太医也是以他为首,当大?哥就要?有当大?哥的担当,这不大?晚上的就被喊去诊治。
喊他过去的是临产在即的四皇妃,江太医不敢懈怠,匆匆赶到四皇妃所住宫殿,进入殿中就俯首跪拜:“拜见惠妃娘娘,四皇妃。”
惠妃坐在阿依曼身旁,含笑道:“太医平身。”
江太医一把?岁数了没有勉强自己,很快站了起来。
“四皇 妃找臣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是啊,今日忽感疲倦,又?觉得胃口不好,劳烦太医看?看?。”
江太医上前,将手指搭在四皇妃手腕上——据说前朝的时候大?夫给女子看?病还要?隔着丝巾或是用红线绑住手腕,高祖打?天下?时,时为将军的公主?觉得麻烦,就废除了这个陋习,因此江太医给后宫女子看?病都是直接诊脉,至多中间隔着一个帘子。
江太医细心听了听,道:“回皇妃,皇妃身子很是健康,胎儿脉象亦十?分稳定,想来只是胃口不佳,臣为皇妃开几帖开胃的方子。”
“孩子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房间里几人都露出欣慰笑意?,困难似乎真的有将人团结起来的作用,沈兰棠之前只将阿依曼当做皇妃,经过这两日相?处,却似乎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同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沈兰棠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
“太医,我有个问题问你。”
“夫人请说。”
“你手上有能够毒杀人的药么?”
啊?
江太医脸上表情瞬间茫然,他睁大?了眼?睛,瞧瞧沈兰棠,扭头看?着垂眸喝茶的阿依曼,又?看?着一旁含笑不说话的惠妃。
“……”
“臣,臣……”他两条腿直打?哆嗦。
“别紧张,这个事情需要?你协助,那就不能瞒你了。”
“江太医,你可知道,如今行宫外围的守卫都已被北戎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换句话说,我们被北戎人包围了。”
江太医再次张大?了嘴巴。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北戎攻击,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毒药,现在已经顾不得用什么手段,毒药,腹泻药,迷药,但凡能够减轻北戎战斗力,我们都需要?。你既是太医,肯定能想出来办法来吧?”
江太医早已恍惚,要?不是他前面还坐着四皇妃和惠妃,证明这个人说的话不是头脑发晕的话,他早已拂袖而去。
“臣来行宫,多带了去暑消热,安胎养神,治疗头疼脑热的药,毒,毒药是没有的,不过……”
想到北戎人的手段,江太医默默舔了舔嘴唇:
“臣会?想办法,有些药放在一起也有致人腹痛的效果,臣会?想办法……”
“很好,我们打?算在动手那日把?药草掺在晚餐里面给他们吃,江太医,这次要?是御敌成功,您就是大?功臣,若是不成功……”
沈兰棠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江太医却蓦地颤了颤身子,若是不成功,或许都不用朝廷处罚……
“好了,江太医,你回来吧。”
从他进屋就保持沉默的惠妃终于开口:“这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太后,太后年?纪大?了,要?是一时激动伤了身子你我都担当不起。以后有事就直接来四皇妃寝殿,皇妃生产在即,你多来几趟也引起不了怀疑。”
“是!”
惠妃摆摆手:“回去吧。”
江太医这才鞠了鞠躬,快速离开。
惠妃望着江太医背影,感叹道:“希望能带来好消息吧。”
不只是太医这,惠妃还跟厨房打?了招呼,让他们收集给农庄养的鸡鸭猪啊排便的药草,这玩意?农庄还真有,而且都不需要?理由,只要?惠妃一声令下?,农庄莫敢不从。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杨晋和阿依朵在模拟御敌和护在宫人退入密室的方案;阿依曼和惠妃,戚桐君统计着宫人人数,计划后退路线;沈兰棠在研究行宫地形,回忆从前看?过了的所有战斗画面,尝试想出更多减弱敌人作战力的方法。
……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第三天的朝阳,就如同约定好一般在东方天际高高升起。
这一日,是阿依曼的侍女返回的日子。
阿依曼派去的心腹是她从塔得尔跟随过来的心腹,她在两天前的早上离开,按照行程,在今天下?午就能回来,若是晚些,晚上也该到了。
让她回来,一是为了不让北戎人起疑,二是可以明确传达到外城司的信息,如果外城司有回信,还可以再交流。
从早上开始,沈兰棠就有些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再过一天,第二天的晚上就是决定她存亡的时刻。
“沈姐姐,戚姐姐!”
沈兰棠正垂着眸深思,一道活泼的少女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沈姐姐!”刘明月小跑着上前。
自那日发现守卫的不对劲后,沈兰棠就没再见过刘明月,将这事瞒着刘明月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和她们住一起,另一方面是因为刘明月性?子太过跳脱,让她隐瞒一个惊天消息,沈兰棠着实有些不放心。
大?约是觉得无聊了,刘明月自己跑了过来。
“沈姐姐你们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怎么都不叫我玩?”
“呃……”沈兰棠眨了眨眼?,道:“皇妃生产在即,公主?十?分担忧,无心玩闹,我和戚姐姐也不便放肆。”
生产真是个好理由,刘明月咂巴了下?嘴,道:“好吧,那,今日还是不能出去玩么?”
沈兰棠看?着她天真模样不由好笑,这几日见得不是愁云惨淡就是一脸沉思,大?家脸上都没有了活泼的笑容,如今久违地见了,确实怀念。
想着反正今日自己也静不下?心来,沈兰棠便道:“好,我陪你出去玩。”
“好啊好啊!”
刘明月和沈兰棠二人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从马厩牵了马,就准备出发。
马厩离后门也就是北门最近,两人才出门就听到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
“我说不要?跟着就是不要?跟着,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这行宫,自然不止阿依朵一个公主?,也不止阿依朵一个待闷了在宫里想着出去玩的,眼?前这位公主?便是随同过来的妃子中的一个女儿,日常也喜欢出去玩,只是不和沈兰棠她们一道。
她如今正扬着鞭子盛气?凌人地指着前方一个守卫,那守卫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鞭子印。
犹然不满,她大?声骂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守卫,我回去就叫父皇革了你的职!对了,都不用我父皇,你的队长是谁,叫他出来叫本公主?!”
那守卫眼?中迸发出憎恶光芒,形容凶恶,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刀鞘上。
沈兰棠心中猛地一紧:若是北戎提前动手,她们所有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
“公主?好威风。”
沈兰棠骑在马上,笑吟吟地说:“不愧是朝颜公主?,真是威风,怪不得林尚书的公子不敢尚公主?,宁愿取一个小小员外郎的女儿,林公子真是有远见啊。”
心上人不愿尚她反而娶了一个小官之女是朝颜公主?一生最大?耻辱,她猛地扭头瞪着沈兰棠恨恨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谢少夫人,那当然是比不得少夫人,区区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也能搭上谢家这样的门楣。”
沈兰棠微笑着说:“我的确是有本事,让公主?见笑了。”
“你——一个商贾女,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大?呼小叫,小心我叫父皇治你的罪!”
这话刘明月不爱听了,她最是护短,立刻挡在沈兰棠跟前:“我姐姐不过说了两句实话,你凶什么凶。”
“你叫什么叫,你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话。”
“你!”
好了,这下?战火完全引到二人身上了,那守卫看?着跟刘明月吵作一团的朝颜公主?,无趣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
刘明月跟朝颜公主?吵到妃子来劝架才罢休,刘明月愤愤地扭过头甩起鞭子驾马跑了出去。
“这个朝颜,真是太娇纵了!”刘明月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很娇纵地说:
“对了,姐姐,你今天怎么会?出言讽刺她,你不是一向都很平和的么?”
沈兰棠:“呃,我……我太无聊了,忍不住性?子暴躁了。”
这个说法有理有据,刘明月非常赞同地接受。
两人在外边,一直到傍晚日落时分才回了行宫。
“夫人。”
将马交给马厩的人,沈兰棠正要?回去,有人叫住她,沈兰棠回头,是此前见过两回的北门守卫队长。
沈兰棠心脏扑腾扑腾跳,大?脑快速回忆自己这两日做的有可能让人产生怀疑的事。
“夫人。”那队长微笑着上前。
“我听手下?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感谢夫人仗义援手。”
原来是这个。
沈兰棠松了口气?。
“我原就说过,我夫君也是武将,知晓世?人对武将是如何轻贱,今日之事,就当我此前几次的赔罪,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谢过夫人了。”
沈兰棠不想和他多说,避免多说多错,她朝男人颔首示了示意?,快速转身朝着寝宫走了出去。
直到拐进角落不见,她的背后一直黏着一个阴冷潮湿的目光,那目光让她浑身不适,就好似被蛇 盯上。
沈兰棠心里还惦记着事情,很快回了寝宫。
“顿珠儿回来了没?”顿珠儿就是被派去找外城司的侍女。
被夕阳涂成火烧般橘色的天空下?,阿依朵默默地摇头,她的瞳孔里藏着一种很深的东西。
“还没有。”
沈兰棠的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晚,她们从夕阳落下?一直等到天黑,凌晨,顿珠儿一直没有回来。
终于,天亮了。
动手之夜
七月八号, 中?午时分。
阿依朵正在房中练字,这是她姐姐给她的建议,若是心静不下来, 就练练字,哪怕静不下心也能打发?时间, 练字错的再离谱,也就几张纸几滴墨的事情罢了。
一个“依”字歪歪斜斜, 分了好几笔还没写完整, 侍女推门而入。
“公主?, 兆京来人了!”
阿依朵一喜,飞快问:“是顿珠儿回来了么?”
“不是, 是信使到了。”
“……”
是每三?日一回的信使到了,阿依朵一想?到这就觉得无趣,已经过了三?日,这信使哪怕长上翅膀也无法在两日内把信息传到兆京, 再让兆京派兵到行宫几公里的地方。
来了跟没来没区别。
那侍女还不知道北戎的事, 见阿依朵毫无动静,奇怪道:“公主?怎么了,往日听到信使来了不是很高兴的么?”
阿依朵低着头继续写字:“今日公主?心情不佳, 无心回信, 你?告诉信使我没有东西要带回兆京。”
“……是。”
侍女退出后正好遇见戚桐君走出房间,她叫住侍女道:“你?方才说?什么到了?”
“回夫人?, 是信使到了, 我如?今去拿信,若有夫人?的, 也一并拿来。”
“劳烦了。”
“不敢。”
那侍女离开了小半个时辰,才又拿着两封信回来了。
“是我和公主?的信么?”
“是。”
“我拿去给公主?吧。”
戚桐君拿了信进了书房。
“公主?, 左大人?的信来了。”
阿依朵头也不抬:“放下吧。”
戚桐君放下信正要离开,忽而又转过身:“公主?是不打算回信了么?”
“如?今这般,哪里还有心思回信。”阿依朵撇撇嘴,心情低落。
“……公主?,我觉得正是这个时刻,更应该将细节都做完整,我听闻有敌军围城之时,会封闭当地通信,检查来往信件防止有人?向外通风报信,公主?每回都与左大人?回信,这次不写恐怕令人?生?疑。”
“都到了最后了,不如?就再写一次。”
“……”阿依朵停下笔。
“你?说?的有道理,好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要为了一两个细节坏了大局,我会回信的。”
戚桐君微微一笑,出了门。
傍晚时分,信使收集了信件,补充了体力后重新上马。
他背着一背包的信件快速越过行宫,眼看着就要远去,一支箭从林子?中?射出,正中?他的胸口,马继续往前?奔跑,将人?远远抛在后头。
两个高大的士兵骑着马上前?。
他们用北戎语言说?道:“死了?”
“还有口气。”
“把他跟那个女的关在一起。”男人?解开包裹,从里头拿出一封信。
“让我看看塔得尔的公主?都写什么给她情哥哥……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男人?随手把信扔回包裹,将人?连人?带信,一起拖了出去。
……
……
一夜不眠,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顿珠儿仍然没有回来。
“……”
“是我的错!我太愚蠢了!”
沈兰棠用力捶打桌面?,眼下是一片乌青,眼眶却渐渐红了。
“我应该想?到,想?到以北戎人?丧心病狂的做法,不会允许人?再出去,我……”
她生?生?浪费了三?天时间,她本应该想?的再周密些!
“这不怪你?。”侍女生?死未卜,未来危机重重,阿依曼却好似不再因此有情绪波动了,她安慰道:
“你?不了解北戎人?,是我没有想?周全。”
阿依朵茫然望着二人?:“那我们是没有机会再通知外城司了么?”
外城司还有兆京,都来不及了么?
房间里一时陷入低靡,如?果连给四皇妃拿生?产用具都不能让他们放人?,还有什么方法能通过北戎的盯梢。
“不,还有机会。”
自责中?的沈兰棠忽然抬起头。
众人?齐齐看向她。
沈兰棠:“农庄,农庄给行宫提供饭食还有运输食物残渣,一日有好几次来回,而且守卫不会拦,我们可以趁机混入农庄的人?中?离开行宫,然后跑去找外城司。”
“好主?意!”阿依朵重新振作。
“但是白天骑马太醒目,只能晚上去,今天已经是九号了,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机会找到外城司。”
沈兰棠看向几人?。
一个晚上,这就像是一次豪赌,不过——
“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既然有机会就要尝试。”
阿依曼平静地说?:“我们要选出一个人?。”
行宫里不是皇宫侍卫就是宫人?,从成?功角度来看,侍卫成?功率更高,但原本能够御敌的侍卫人?数就少……
“让我去吧。”兰心走出来。
“兰心,你?……”
“小姐,这些人?里只有我去过外城司,你?记得么,过年?的时候姑爷受了伤是我陪你?一起去的外城司。”
沈兰棠:“的确……”
兰心目光坚定地道:“我记得外城司的方位,而且我也会骑马,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让我去最合适。”
沈兰棠垂下目光。
“小姐,让我去吧。”
屋里其他人?都不说?话,繁多情绪犹如?潮水般缓慢涌过沈兰棠胸口,终于,她点点头,道:
“好,你?今天晚上晚饭后混入人?堆里,不管找没找到,都不要回来了。”
兰心喉咙一噎,咬着唇道:“我知道了,小姐。”
“好,那就这样行动吧。”
入夜,又是一天晚饭时候,随着行宫里半数人?吃完了饭,厨房的人?纷纷将餐盘撤下,所?有人?井然有序,将碗里残渣倒进桶里,碗筷交还给厨房,桶搬进马车里,随着马车逐渐装满,车夫准备返程。
“驾!”
马车载着一车食物残渣和几个下人?,出了行宫后门。
在后门巡逻的守卫捏着鼻子?站在边上,看都不看都直接让人?走了。
马车提提踏踏到了农庄,一个穿着灰色服装的宫女下了车子?,很快一个高高胖胖的妇人?上前?。
“你?……”
兰心将一块刻着惠妃名字的牌子?塞给妇人?,妇人?看了眼,将她领到后院。
“这是水,一些吃的还有马,都交给你?。”
“好。”
兰心牵着马,吐出一口气定下心神。
——
沈兰棠原以为自己会一夜不眠,然而一夜不眠的日子?昨天已经有过了,她这一晚虽然睡得不算早,但也还是睡下了,第?二天清晨,才卯时二刻,她就醒了。
“小姐,你?起了。”
宝珠正在打扫屋里卫生?,见沈兰棠醒了便上前?:“吃早饭么?”
“嗯。”沈兰棠坐在桌边,目光宁静地望着院子?。
……
太后住在东边的华清宫,她老人?家?睡得早,醒的也早,卯时不到她便醒了,由老嬷嬷扶着,在院子?里头散步。
人?老了,多走走总有好处。
“太后,惠妃,四皇妃来了。”
“她们两个一块来了?真是稀罕,快,让她们进来。”
惠妃和四皇妃一进来,太后就笑着上前?端详着四皇妃的肚子?:“皇妃这两日可好,肚子?里孩子?可听话?”
“谢太后关心,阿依曼一切都好。太后,我和惠妃娘娘有些话要跟您说?。”她左右看了眼院中?宫人?。
“好,那我们进去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说?话。”
太后带着二人?进了宫殿,屏退屋里其他人?,只留下了一个老嬷嬷,这嬷嬷陪了太后几十年?,是她最贴心的人?了。
阿依曼没有再做要求,她起身关上门,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太后,行宫周围守卫已经被换成?了北戎人?,如?今只有从宫里带出来的一百内宫侍卫是我们自己的人?。”
太后一怔,饶是知晓她有要紧事要说?,也不由呆住了。
惠妃:“太后,这件事几日前?四皇妃就告知了我,我们和杨大人?一起想?了办法抵御敌人?,只担心宫人?提前?知晓走漏风声才没有说?,又怕太后担心,望太后原谅。”
太后摆摆手:“这些官话都不要说?了,此事可是当真?”
阿依曼点头:“当真,我派出去的侍女本该昨日回来,如?今也没能回来,不过太后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想?出了办法。”
“今日通知太后,是因为我与杨大人?欲今晚戌时起事,到时候太后和各宫妃子?贵人?们一同躲入密室,直至事情结束。”
太后:“那 其他宫人?呢?”
“密室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其他宫人?则躲在思宁宫,那儿四面?有宫墙防守只有一处入口,便于防守。我和贵妃会通知各宫主?子?,让她们提前?做好安排。”
太后叹息:“也只能如?此了。”
惠妃安慰道:“太后勿忧,我们已经派人?向外城司求援,到时候内外策应,区区北戎数百乌合之众,挡不住我靖朝精英。”
“希望如?此,事情已到了如?此田地,本宫也不多问了,此事全权交于你?们了。”
太后握住惠妃和四皇妃的手,二人?面?上微笑,轻轻回握。
——
“明月?刘明月?”
沈兰棠走进院中?,问一宫人?:“刘明月呢?”
“五姑娘刚吃了早饭,在房里歇息呢。”
她倒是清闲,沈兰棠摇了摇头,推开刘明月住的偏殿房门。
“刘明月。”
“嗯?”刘明月正在品尝蜜饯,见沈兰棠过来起身道:“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玩么?”
宝珠关上门。
“……”
“明月坐下。”沈兰棠拉着刘明月,面?色显得凝重。
刘明月端详着她的表情。
“怎么了么?”
“明月,你?仔细听好,我们现在,已经被北戎的士兵包围了……”
听完了整个故事,刘明月依旧茫茫然然。
“怎么会……怎么可能,所?以你?和戚姐姐她们这几天……”
想?到沈兰棠这几日突然沉闷在家?的举动,刘明月才恍然大悟。
“你?们……”
“我们今晚戌时,会以四皇妃身子?发?动为信号展开行动,你?和太后她们一同退入密室,不要有任何声张,知道么?”
刘明月愣愣点头。
“那你?呢,还有戚姐姐呢?”
“我们自然会有安排,做完了事情我们都会躲起来,阿依朵要在外面?御敌,你?要代替她保护四皇妃,知道么?”
刘明月红了眼眶:“我知道,我会保护好四皇妃的。”
“乖。”
沈兰棠起身道:“记得我的话,到时候淳贵人?叫你?走,你?就走,我先?回去了。”
刘明月咬着唇钝钝点头。
沈兰棠出了淳贵人?所?在的宫殿,路上经过花园时遇见杨晋,两人?点头示意很快经过。
“小姐,你?觉得兰心做到了么?”
“……我相信她,会做到。”
已经接近午时,官道上,一个女子?正策马疾奔,她的手臂上缠着一块布,布条渗出一点红色,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她的脚有些许不自然。
昨天夜里亥时左右,兰心骑着马离开了农庄。
九号的晚上月色已然增添浓稠,这儿还是行宫守卫巡逻领域,兰心不敢走官道,只能从树林里经过。
林子?里漆黑一片,月光难以透过茂密的叶子?,只有昆虫的叫声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
兰心跟着沈兰棠学习过简单的野外求生?,也能辨别方向,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始终朝着东边前?进。
突然之前?,前?面?出现火光,还有马蹄经过的响动。兰心迅速停下,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穿着靖朝盔甲的士兵说?着话从树林一头走来,兰心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口中?说?着语言不明的话,反正不是汉语。
那是一队夜间巡逻的士兵,只有领头两个骑马,其余人?徒步走着,他们步履缓慢,说?说?笑笑,似乎暂时没有离开这块地方的打算。
“……”兰心抬头看了眼天边,上弦月正在往西边下落。
将马绳绑在树上,兰心瞧瞧向西南边移动,夜间虫鸣声掩盖着她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前?方有一个斜坡,兰心看着前?面?快要看不见的火光,绑上绳子?,飞快地滚落斜坡,有突出的树杈扎到了她的手臂,兰心闷哼一声,将手上弹弓对准一只栖息在树上的鸟。
噗嗤一声,石头射向鸟儿。
“咕咕咕”——
“哇唔!”
翅膀扇动,鸟飞树惊,一只鸟的动静又引起一片动静,丛林里响起阵阵鸟叫声。
“什么声音!”
男人?驾着马朝动静发?生?的声音疾跑而来,后头一队人?举着火把追来。兰心躲在斜坡下面?,看着他们经过,追去。她快速拉紧绳子?从斜坡爬上去,回到自己绑着马的地方。
黑红色的马睁着黝黑的眼睛,温驯地看着她。
“你?果然跟她说?的一样乖巧。”
兰心上马,夹紧马肚子?用力奔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西落,太阳东升,兰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不断奔跑。
——
“皇妃,微臣已经将所?有能用的草药都利用起来了。这些东西必须跟着菜一块煮,但是数量有限,要想?起效,恐怕只够煮五锅。”
五锅,也就够两百来个人?吃。
阿依曼:“守卫是轮流吃饭,为了不提前?被发?现,他们之中?本就只有一半人?能吃到,一半人?再减一半人?,也就差不多了。”
阿依曼摆摆手,戚桐君起身道:“江太医,我带你?去厨房。”
戚桐君带了江太医去厨房,他手上提着一个大箱子?,步履匆匆。
此时正值晚间吃饭时候,行宫人?多,厨房要做好几回,首先?是给主?子?做,其次是宫人?,最后才轮到守卫,所?以有时候守卫吃完,天都大黑了。
厨房的人?已经由惠妃打了招呼,对江太医做法视而不见,任由他往锅里加东西。
厨房炎热,江太医很快满头大汗。
“晚饭做好了没,兄弟们都等?急了。”
一声粗鲁的吼,厨房有一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蓦然一顿。
西墙守卫小队长大摇大摆地走进。
“嗯?你?是什么人?,在厨房做什么?”
江太医手上的草药刚刚扔下去,正往锅里检查搅拌情况,被问到的那刻,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在锅里只余下一具白骨的模样。
“大人?。”
戚桐君自隔间走出。
戚桐君莲步轻挪,环佩叮当,随着她的出现,连这闷热肮脏的厨房都被衬得好似仙宫,脚下地面?好似生?莲。
戚桐君一袭烟笼薄纱做的裙子?,裙裾拖地,步摇生?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自她出现后,那小队长的目光就没挪开过。
“大人?,这是江太医,我听闻有宫女近日在闹肚子?,想?来是吃食出了问题,就请太医过来查看。”
“谈夫人?不止貌若天仙,还心地善良,真令人?敬佩。”
戚桐君笑容微敛,淡淡道:“大人?慎言。”
那小队长似乎也想?到了现在还不到他们露出真面?目的时刻,眼角闪过一道戾色,脸上挤出笑容。
“小人?失言小人?失言。”
他边说?边退出了厨房。
燕儿两步上前?,看着男人?离开,才向里头点了点头,戚桐君脸上笑意已经褪下。
“江太医,继续。”
“是!”
酉时末,距离四方围墙守卫轮换还有一刻钟左右时间,他们的饭菜终于到了。
“每次都这么晚!”几个领头队长不高兴地抱怨道:“真不把我们守卫当人?看。”
那几个厨房的一声不吭,只管给他们添菜。
吃完饭不久,厨房的人?收拾完东西走了,行宫里头发?出阵阵脚步声,宫人?们脚步匆忙,跑来跑去口中?还连声呼唤,连在行宫末尾休息的守卫都听到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宫人?匆匆经过:“好像是说?四皇妃发?动了。”
几个小队长眼皮子?抽了抽,他们就是想?要带走四皇妃的孩子?,发?动了好啊,发?动了他们就不用再伪装忍耐了。
“妈的,老子?等?这天太久了,这些个行宫里的娘们一天到晚在老子?面?前?转悠,要说?这汉人?王朝的女人?是真好啊!”
“我要那个最漂亮的,其他你?们随意。”
“我要那个一直跟在塔得尔公主?身边的。”
“明天过后,要谁没有,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得手!”
“……”
……
……
太后,后妃们随着宫人?指引,匆匆赶往四皇妃宫殿,按照计划,她们会在汇合后一起进入密室。
原本“发?动”只是一个借口,到了宫殿却见宫人?进进出出,产婆们也全都进去了。
“怎么了?!”太后拉住阿依朵。
阿依朵急得不行。
“姐姐,姐姐真的发?动了!”
“不要急。”惠妃适时道:“按照计划,将四皇妃一起抬到密室,产婆们都跟我们走,带上热水剪刀,只是地方换了个,做你?们该做的事!”
“是!”有惠妃下令,众人?总算冷静了些。
“公主?。”戚桐君回来,握住阿依朵的手:“皇妃交给我们,你?去做你?还做的事。”
阿依朵目光一凝,道:“好,我姐姐就交给你?了。”
“走水了,走水了!”
有宫人?大声地喊:“朝阳殿走水了!”
刚刚换上来的守卫纷纷 回头,却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去救水的打算。
杨晋:“密室在北门和东门,而给宫人?撤退的思宁宫靠近北门,大批量撤退时动静肯定会很大,我们必须引开北门守卫。”
“计划在南门的朝阳殿放火,引南门和北门守卫一起灭火。”
阿依曼指出:“可是距离他们行动的时刻只差了一日,他们真的还愿意伪装我们的士兵救火么?”
“这是个问题,所?以我们必须有个身份压得住他们,又不会引起他们太大反抗意图的人?去监督他们。”
沈兰棠皱了皱眉,道:“我去。”
“沈姐……”
“若是杨大人?,恐怕他们一个不愿意就直接动手了,要是其他贵人?……我宁愿相信自己。”
而且……她想?起了那道阴冷潮湿,令她毛骨悚然的的视线,有时候,女性的身份也可以作为一种工具。
——
“大人?,朝阳殿走水了,烦请大人?随我去救火!”
沈兰棠匆匆上前?,见守卫们都不动,她扭头疑惑道:“怎么不去?”
“若是救火有功,我必会向太后为各位求赏。”
似乎是这句“有赏”打动了他们,这一队二十来人?的守卫终于动了起来。
朝阳殿火光连天,太监们跑来跑去,将水从花园提来。
“南门守卫呢?”
“没有来!”
沈兰棠心中?一沉,果然不可能事事都如?预料,但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沈兰棠朝众人?做了个眼色,几个太监悄悄地退出朝阳殿。朝阳殿大门被关上,“嘭”的一声,引来还留在殿内的众人?注意。
“你?们干什么,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
有人?想?跳窗离开,几只带火的箭从窗□□进。
阿依朵:“给我射!今日之后,你?们就都是护卫有功的大功臣,荣华富贵就看今朝了!!”
“是!!”
二十个侍卫齐声大吼。
有人?跳出了窗,又很快被守在窗外的阿依朵众人?斩杀,火光连天,也有人?化作一团火球。
“什么声音?”南门守卫聆听着里头嚎叫声。
“北门的人?呢?北门的人?都去哪了?妈的,不管了,跟我冲进去!”
他朝着天空射了一支箭,夜色之中?,一团亮白的光芒仿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