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谢惠挥了挥手, 说:“刚满十八岁的人?别捣乱。”

    “小孟,你说说。”

    “据实说。”

    几人?愕然。

    谢惠因为怕触及孟骄的心里伤痛,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迟疑道:“可这涉及你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吧。”她想想,又摇头说, “不行, 不能因为公关, 就把你的伤疤血淋淋撕开给大家?看, 这对你太残忍, 太没底线了。”

    “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正好可以卖惨么, 顺便卖一下庄亦河对我深沉的付出和爱。”

    几人?一震,他们还怕触及孟骄的伤痛, 所以迟迟没说要?公开事?实真相。没想到当事?人?不仅自己提出来了,还坦然提出可以利用自己原生家?庭伤痛来卖惨博流量, 这心理素质, 这觉悟, 这丧心病狂, 简直是天生互联网网红圣体!

    易缙一脸平静, 似乎真的在探讨可能性:“庄亦河为未来婆婆奋不顾身, 只为以后能顺利嫁进孟家?。这个思路怎么样?”

    宁遥脸黑了:“我觉得烂透了。”

    谢惠咽了咽口水, 说:“你真的不介意吗?”

    “当然。在这之前?, 我会征求我母亲的意见。”

    “不是,孟哥, 我们说的是你。你真的没事?吗?”江晗担心问。

    “他们好像怀疑你因为家?里原因受到的冲击太大, 精神不正常了。”宁遥解释道。

    易缙:“……我没事?。总不能让他们这样传谣下去。”

    “可……这可能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影响,而且这影响像个定时炸/弹, 说不好是好是坏。”陈文星迟疑道。

    “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混娱乐圈。”

    易缙望向说话的少年。

    宁遥往后靠,椅子翘得只剩下后面两个椅腿支撑,他随着椅子轻轻摇晃着,浓长的睫毛微敛,眸光清亮,带着无所谓的散漫。

    “真正坚强勇敢的人?,是可以摆脱所有阴影的,包括原生家?庭的阴影。”

    “等他强大到无惧阴影的时候,荣耀的光会将那?些阴影全部吞没,所有人?都只会为他鼓掌。”

    宁遥转眸望向易缙,好像在问他,他说的对不对。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成长到那?样强大。”易缙与他对视,眼睛深得像海,似有所指。

    宁遥垂下眼皮,笑了笑,说:“但你能做到的嘛。”

    易缙几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但他临出口时止住了,最后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下午,直播刚开始,就已经有不少人?冲进了直播间,辱骂的、责问的、幸灾乐祸的、看戏的、好奇的、心疼的……正面的弹幕被乱七八糟的密集负/面弹幕淹没。

    易缙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就开始了今天的澄清主?题。

    “……是,经过?这一次,我妈终于解脱了。”

    易缙全程的神色淡淡,似乎讲述家?庭伤痛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他的表情越是淡漠,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反而更激起直播间观众的心疼和同情。

    但还是有很多?人?表示不信,质疑声和谩骂声依然很多?。

    “想看看妈妈?可以。我们现?在就在医院病房。”

    在直播之前?,关于要?直播讲述事?情真相的事?就已经经过?了关璐的同意,关璐也同意了出镜。

    易缙拿起镜头走向病床,低声喊了声:“妈。”

    关璐紧张地抿了抿唇,对他点了点头。

    易缙把镜头转向她。

    镜头里出现?一个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苍白女人?,女人?紧张地挥了挥手,说:“大家?好,我是孟骄的妈妈。”

    关璐不像易缙那?样心理素质强大,当她看见直播间飘过?的不好弹幕时,顿时感觉委屈和生气,眼睛开始泛红。

    “不是做戏,我不是演员,是真的,都是真的……”关璐又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末了,看向一边,说,“我真的很感谢小庄,要?不是有他拼死护着我,我当时可能就被打死了……”

    关璐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恐惧、难过?和悲恨同时涌上心头,她捂着眼睛,泣不成声,话不成篇。

    “谢谢小庄……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谢谢我儿子,坚定地拉着我走出了那?泥潭……”

    “妈。”易缙给她递了几张纸,“不哭了。”

    关璐擦着眼泪,重新振作精神,双眼依然是红肿的,她努力?露出微笑。

    “谢谢大家?的安慰和关心,我很好。离开了那?个人?,以后我和儿子会过?得很好。谢谢你们支持小庄和阿骄,谢谢你们。”

    直播间网友纷纷给出了安慰和抱抱。

    易缙把镜头转回来,说:“事情就是这样。那?些说我家?暴小河的谣言可以停止了。我没有家?暴小河,小河也没你们说的这么可怜凄惨,相反,小河很厉害,很勇敢,是小河救了我,救了我妈,救了我的家?。”

    【仔细想想,小孟才十八岁,就经历了这么多?,还保护了妈妈,真的是很好很好一个孩子了,真的很心疼了。】

    【小河也才十八啊,还比小孟小两个月,小河不管是见义勇为,还是救赎小孟,他都好棒!】

    【呜呜呜呜原来是救赎文学呜呜呜呜……】

    【可怜的宝宝们,麻麻怜爱了……】

    【以后和阿姨好好的,你们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我们永远支持你们!】

    易缙坐下,把镜头固定在合适的位置,拉起身边人?的手,望着他说:“谢谢你。”

    宁遥被他那?莫名深情的眼神望得怔愣了一瞬,才迅速进入角色,笑说:“谢什么谢,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那?你是同意嫁给我了?”易缙继续深情地望着他。

    宁遥偷偷快速瞥了一眼镜头外震惊的关璐,又看回易缙,一时没说出话来。

    在直播间看来,宁遥这是震惊又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无措姿态。

    此时弹幕已经疯成什么样,两人?似乎都没在关注。

    “你这求婚也太敷衍了吧哥哥。”宁遥似笑非笑说。

    “那?我该怎么求?”

    宁遥勾了勾他的下巴,笑说:“自己想。聪明的男人?不需要?问,只需要?做。”

    “好。”易缙握住他乱撩的手,意味深长道,“做。”

    【做?做什么?请详细说说?】

    【你们做的时候,我可以付费观看吗?】

    【搞得我人?心黄黄的~】

    【不是,怎么就突然求婚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情节?】

    【都这样了还快,我宣布破镜已重圆,死对头已相爱,同事?日久生情!】

    【不是,你们车速是不是太快了,婆婆还在旁边啊喂!】

    【请小河同志写?一篇做的实验报告交上来,要?求五千字以上,谢谢配合】

    【这就是本成年人?该听的!未成年速速出去!】

    宁遥看了一眼弹幕,就知道被带偏了,他咬了咬牙,又无奈地笑了,他抬起手,在易缙额头上弹了一下,说:“别乱想,影响发育。”

    【小河有没有听过?十八岁的男人?硬如铁???】

    宁遥动了动手,忽地皱了皱眉,易缙问:“怎么了?哪里疼?”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对了,是该换药了。我一会儿给你涂药。”

    “嗯。”

    易缙就着这话题,就顺势说要?结束直播了,徒留一众正嗑得哇哇叫的网友。

    直播镜头一关,宁遥就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易缙也放开了手,深情的眼神不再,又变成冷淡的样子。

    围观了两个人?迅速变脸的关璐:“……”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

    已经习惯这种画面的团队成员,开始熟练收起直播的器材。

    “江晗,舆论那?边辛苦你盯一下了。”

    “知道的,小孟哥。”江晗比了个ok的手势。

    谢惠走到关璐身边,和她解释现?在孟骄和庄亦河的工作。

    易缙朝宁遥招了招手,说:“过?来,给你换药。”

    宁遥以为易缙就是随口一说,闻言一怔,说:“我没拿药来。”

    “我拿了。”

    “你什么时候拿的?”

    “在你睡成猪的时候。”

    “你才是猪。你在我早上睡觉的时候,撬开我家?门进去拿的?”

    “我要?是能撬开你家?的门,第?一个把你闷死在被子里。”

    “我要?是死了,你是第?一个嫌疑犯。”

    江晗和陈文星对视一眼,满脸写?着“他们又开始了……”

    易缙等半天也没见人?乖乖过?去,他索性走过?去把人?抓到沙发上,冷冷说:“是吗,首要?嫌疑犯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宁遥:“……”

    “胳膊伸出来。”

    直播澄清过?后,一些带节奏的水军再也带不起水花来,反而因为易缙自曝凄惨身世?,让易缙多?了很多?同情粉,“骄阳照清河”的粉丝数又上涨了不少。同时,救赎cp粉异军突起。

    因为这一手卖的真惨,之后的宁遥和易缙又赚了不少。

    *

    孟朝阳再出现?,是在关璐出院的一周后。

    孟朝阳故技重施,跪在关璐面前?自扇巴掌,哭着忏悔、自责、愧疚,以期获得妻子的原谅。

    但他很快就发现?,他的招数不见效了,因为那?个深爱着他,逆来顺受的妻子不再动容,不再心软,而是一脸冷漠,甚至眼底带着微微嘲讽。

    她那?样的神色,像极了他那?该死的孽子孟骄。

    “离婚吧。”关璐第?三次平静地这样说道。

    当关璐意识到,她再见孟朝阳时的第?一感觉不再是爱意和不甘,而是自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厌恨时,她就知道她终于走出了这段黑暗、扭曲又绝望的婚姻围城。

    孟朝阳又是一顿死缠烂打的认错,可关璐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

    “孟朝阳,我说,离婚。”关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没有聋,你听见了。”

    “不离婚!你怎么会和我离婚呢!”

    孟朝阳死死地盯着她,像是不认识面前?的人?了,他不信关璐会这么冷漠,会这么轻易地提出离婚。

    “我怎么不会跟你离婚呢?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贱是吗,”关璐咬着牙齿,恨毒了他,“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我还会原谅你!”

    孟朝阳仿佛听不到关璐的话一样,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会跟我离婚?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知道错了,你怎么会和我离婚……”

    孟朝阳慌乱极了,在他印象里,关璐就是那?个死也揭不下来的狗皮膏药,任他打,任他骂,任他发泄的玩具,是受尽委屈还会给他洗衣做饭的保姆。哪怕把关璐打得下不了床,但只要?他认错,关璐总会原谅他,每一次,没有例外。关璐是爱极了他的,关璐在用生命在爱他。

    可这么爱他的女人?,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婚,突然不要?他了?

    一定、一定是有人?在教唆她,有人?教坏了她!

    “璐璐,璐璐,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不是你!你明明是爱我的!你怎么会跟我离婚呢!是谁教你的!是不是孟骄!是不是你!你这个杂种!”

    站在旁边的孟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孟朝阳却觉得孟骄在高高在上地嘲笑他,鄙夷他,轻贱他。

    孟朝阳咬牙切齿地要?把教唆关璐的人?撕碎,但他刚动,突然一个重重的巴掌就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眼,茫然道:“你打我?”

    “你敢动我儿子,我就敢打你。”关璐凶狠道。

    第32章 第 32 章

    “你打我!”孟朝阳嘶吼道。

    关?璐又狠狠连续打了他两?巴掌, 她突然笑?了起来,说?:“原来打人是这种感觉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婊/子,你敢打我!”孟朝阳愤怒地要扑上去, 但很快就被身边扫来的棍子敲上了膝盖,他顿时?惨叫, 疼得站不起来。

    “孟朝阳,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你。”关?璐冷冷说?, “我就不该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 跟你窝在这里。你毁了我的事业, 我的人生, 我的家庭, 杀了我的孩子,现在你说?, 我怎么不会跟你离婚?”

    孟朝阳的脸色又忽地变了,状若哀求, 开始痛哭:“璐璐, 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我好?爱你,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璐璐、璐璐……”

    “我错了, 我不该打你, 对不起, 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只是喝醉了酒,我以后不喝酒, 我我也不赌了, 璐璐、璐璐、真的、真的……”

    关?璐躲开他抓过来的手,神情悲哀又冷漠, 说?:“我不爱你了,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请你放过我。”

    “阿骄,我好?累,我不想再听他说?话。”关?璐对易缙说?。

    “好?。我会让他同?意?离婚的。你先回房休息。”

    最后,孟朝阳被打得不得不同?意?离婚,并?且在离婚前与关?璐做了债务分离的协议。

    孟朝阳形容狼狈,一瘸一拐地走出民政局。

    “房子是我妈租的,限你两?个?小时?之内,把你的东西拿走。否则后果自负。”易缙淡淡道,其?中威胁意?味深长。

    孟朝阳怨毒地瞪着他,却?没敢说?什么。

    等孟朝阳把自己的破烂收拾好?后,警察也到了。

    “孟朝阳,你涉嫌巨大份额赌博、聚众淫//乱、恶意?伤人致他人流产、持刀伤人等罪名,请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

    “关?璐!关?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毒!竟然还报警!你不是关?璐!你不是我老婆!你这个?婊//子!你早就想和我离婚了是不是!孟骄就是你和别的野男人生的杂种是不是!”

    “闭嘴!老实?点!”警察呵斥道。

    孟朝阳和警察走后,关?璐终于维持不下去冷静的表面,捂脸低声痛哭了起来。

    “母亲。”易缙蹲在她面前,轻声喊道。

    关?璐抬起脸,泪眼婆娑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哽咽道:“阿骄,你不是杂种,不是私生子。”

    “我知道。”

    “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易缙露出一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微笑?,说?:“没关?系。是您受苦了。”

    关?璐哭着抱住了他。

    *

    “哥,陈小东真的要转学了!”庄婵刚放学,就把这个?好?消息说?给宁遥听。

    “嗯,知道了。”宁遥盯着手里的东西,应了一声。

    “哥哥,你好?厉害啊,他们竟然真的听你的。学校和陈小东还给我道歉了呢。”庄婵说?,“不过我没让陈小东跪,哥哥你别怪我。”

    陈小东父母和学校原本是不信庄亦河这么一个?小孩儿能弄出多大事儿来的,直到他们发现庄亦河还是一个?粉丝数很大的网红,以及真请了律师,真要告他们,庄亦河还说?会借助社会的力?量让他们社死,他们才真的慌了。

    诚然,庄亦河把他们告上法?庭,庄亦河会耗费很多精力?、时?间和金钱,并?且庄亦河打人的事也有得说?道拉扯,但少年人做事从来不管后果,也不怕损耗精力?,更不怕损耗金钱,和喜欢权衡利弊的成年人以及最在乎声誉脸面的学校不一样,这几番博弈拉扯下来,自然是对方先服软。

    “不怪你,你心里怎么舒服怎么来。”宁遥垂着眼睛,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

    如果说?以前庄婵是对哥哥的依赖居多,那现在又多了更多崇拜的感情。

    庄婵星星眼地看着宁遥,说?:“哥哥,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哦。”

    宁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面不改色说?:“人都会变的。”

    “你以前都不爱和我们说?话,有些冷漠……有时?候我总感觉我在拖你的后腿,感觉自己是个?拖油瓶。”庄婵咬了咬唇,不自觉拧着自己的衣角,低声说?出自己以前的心声。

    宁遥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但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润。

    “但是哥哥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的哥哥,你现在变得好?成熟、好?厉害、好?聪明,好?像在你眼里什么事都不算大事,我和夏夏在你身边感觉好?安心。”

    庄婵笑?了笑?说?:“哥哥现在是我想成为的目标,我现在充满了力?量!以后我会跟哥哥一样变得更强,和哥哥一起保护夏夏!”

    宁遥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绪有些复杂,最终只是失笑?地摇摇头,不置可否。

    “哥哥,你又在做新的灯吗?”庄婵笑着探头过来问。

    “嗯。”

    “哥哥的手好?巧啊。”庄婵感叹道,“哥哥好像格外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宁遥已经做了二十多种会发光的物体,不限于各类电筒、花灯、灯笼、用发光材质做成的首饰,以及各种玩具。

    “无聊,随便做做而已。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我给你做。”

    “好?的。哥哥做的我都喜欢。”庄婵笑?眯眯说?,“上次你给夏夏做的光剑,让他在幼儿园风光了好?久呢。”

    宁遥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宁遥做好?了一个?能悬挂的兔子灯,他打开开关?,兔子灯亮了起来,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宁遥看着这灯,有些出神。

    “哥,我帮你挂到阳台去。”

    “好?。”宁遥回神,关?掉开关?。

    阳台上已经挂了不少灯具,庄婵踮起脚,把兔子灯挂上,挂好?后,她不经意?瞧见了正在对面浇花的易缙,他恰好?也抬眸看过来,庄婵连忙招手打招呼。

    易缙点头回应,视线掠过那个?新挂上的兔子灯。

    经过易缙那回卖惨,易缙和宁遥接了不少广告,直播的打赏也越来越多,经常上各种榜一。

    当然,作为团队的一员,江晗也得了不少奖金,所?以她最近上班都上得心情愉悦。

    “早上好?啊,小孟哥!”江晗在公司门口正好?看见了易缙。

    易缙停好?摩托车,摘下头盔,说?:“早上好?。”

    江晗羡慕地看了一眼易缙的摩托车,这是易缙两?个?月前买的,银黑色的,很炫酷。

    两?人一起走进公司,江晗说?:“小孟哥,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买了两?个?头盔啊?”

    “买一送一。”

    “哇!你的头盔看起来质量就很好?,哪个?店买一送一啊,能不能给我个?链接?我也想买!”

    “什么买一送一?”后来的陈文星也跟着他们等电梯。

    易缙正想阻止,江晗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小孟哥不是有两?个?头盔吗,他说?买一送一的,我找他要链接来着。”

    “啊?不是吧?我一直在关?注那个?品牌的头盔,一直想等降价了再买,我没看见有说?买一送一啊。小孟买的绝对是正品,所?以小孟,你在哪买的?”

    “……是我记错了,不是买一送一。”

    “这也会记错吗,这头盔可贵了。”陈文星疑惑道。

    “电梯到了。”易缙率先走进电梯。

    江晗好?奇道:“什么品牌啊,很贵吗?”

    “悦骑,五万多一个?,能不贵嘛。”陈文星说?。

    江晗震惊地睁大眼睛,说?:“五万多一个?,你们买这么贵的头盔干嘛?”

    “就跟买鞋一样嘛,收藏呗。”

    “但小孟哥是买来用的,而且一买买俩。”江晗看向易缙,“十万多块……哥,你两?个?月前就这么有钱了吗?那时?候你不是还在摆摊卖花卖气球吗?”

    “两?个?月前我的头盔不是这个?牌子,我还骑电动车。”易缙忍不住纠正道。

    江晗回忆了一下,说?:“我知道你那时?候的是电动车,可能头盔颜色差不多,我看成一样的了。”

    陈文星笑?着揶揄道:“所?以你买两?个?这么贵的头盔干嘛,还天天带着,不会要带什么人吧?”

    易缙面无表情说?:“我换着用,你有什么意?见么?”

    陈文星:“……没意?见,没意?见。”

    上午的工作还算顺利,拍了一个?视频,还直播了。

    直播结束,宁遥上翘的嘴角变得平缓,易缙放下搂住宁遥肩膀的手。

    陈文星收拾着直播设备,江晗和许燎沟通之后的拍摄计划。

    易缙起身离开去洗手间,宁遥跟了上去。

    “喂。”

    易缙充耳不闻。

    “易缙。”宁遥拉住他。

    “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会帮你炒股。”

    最近宁遥赚了不少钱,他把欠易缙的钱还完后,还剩了一些,但还不够他想留给两?个?小拖油瓶的理想数额。

    “我给你劳务费。”宁遥挡在他的面前,说?,“你想要多少?”

    “我缺你那点钱?”

    “你不惜和我卖腐炒cp,用得来的钱去炒股、买基金、投资,不就是想多赚点钱吗,你只需要帮我操作一下,不会费你多少力?气,又能赚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帮我。我不会少给你的。”

    “我不需要你那点钱,听清楚了吗?”

    宁遥微微咬着牙,说?:“你还是这么讨厌我,讨厌到一点都不愿意?帮我,哪怕我和你在生死线都来回这么多次了。是吗?”

    “是。”

    “可你之前明明还愿意?借钱给我,你不是想做好?人吗?”

    “做好?人不代表要帮你炒股。”易缙冷漠道。

    宁遥瞪着他,眼底含了点失望和怨怼,半晌,他自嘲似地点了点头,说?:“我还以为不一样了。”

    “宁遥,你这是嫌我对你太?无情么。”易缙嗤笑?,冷冷说?,“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嫌我,这世上最凉薄无情的是你。”

    “你想要我帮你炒股赚钱,不就是想快点攒够钱,好?去死吗。”

    第33章 第33章(二合一)

    宁遥眸光闪了闪。

    “我早就说过了, 你要死?就死?远点。不要让我看见?。你现在?却让我帮你赚钱。”

    “你是这么恶毒的人?。”易缙逼视他,眼?里怒意翻涌,“你已经杀了我一次, 怎么还有脸再拖我下?水。”

    宁遥脸色难看,忽然又笑了, 说:“对, 是我错了。是我蠢, 是我天真, 是我忘了, 我和你本就是势不两立, 相看两厌。”

    易缙看着?宁遥转身离开的背影, 脸色阴沉发寒。

    下?午拍摄的时候,江晗等?人?看着?两个冷冰冰的人?, 对视一眼?,心里哀嚎, 两天一小吵, 三天一大吵的那?个大吵来了。

    江晗两边劝哄, 好?不容劝好?了, 拍摄完, 已经下?午六点了。

    不仅是今天的气氛十分冰冷, 之后的几天, 两个人?在?拍摄和直播外, 基本不交流,对彼此的脸色都冷漠得要命。

    团队几人?商量了一下?, 为了缓和两人?的气氛, 把宁遥拉到易缙演出的那?个酒吧嗨一下?。

    夜晚的人?们放下?了白天的负累和压力,尽情地发泄, 霓虹闪耀,灯光绚丽,音乐动感躁动。

    宁遥坐在?卡座上,沉默地喝着?酒。

    “接下?来,欢迎我们的主唱——孟骄!”

    动感的dj音乐停止,众人?欢呼沸腾,齐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仿佛演唱会上呼唤着?万众瞩目的明星。

    “孟骄!孟骄!孟骄!”

    宁遥抬眼?望去,那?个人?蓝发张扬,眉目冷峻,面容俊美,背着?一把电吉他走了上来。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呼唤,只是扫弹了一把吉他,带着?电音的吉他声如同自由奔跑的摩托轰鸣声,电子鼓随之敲响,拉开了摇滚的序幕。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Dilililidilililidenda/Dilililidilililidada/Dilililidilililidada/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旁边的江晗一边录着?视频,一边摇头晃脑,脚尖随着?节奏踩着?,陈文星随着?节奏挥着?荧光棒,许燎直接走到人?群中间跟着?唱。

    宁遥仍是窝在?卡座,窥视着?那?个在?台上闪闪发光的蓝发少?年,神情冷冷,像朵躲在?阴暗腐烂角落里,偷偷张望着?人?类的冷漠蘑菇。

    易缙唱完了三首歌,被江晗拉着?过来喝酒。

    宁遥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只觉得身边一沉,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小庄哥喝醉了?”江晗小声问陈文星。

    “不知道啊,刚才没注意。”陈文星道。

    “喝不了来这干什么。”旁边的人?不耐烦道。

    “小孟哥别生?气,是我硬拉着?他来的。我没想?到他喝这么多?。那?、那?陈文星送小庄哥回去?”

    “啊,哦,好?好?。”

    “不用。我没醉。”宁遥睁开眼?睛,眼?神清醒。

    “哦!没醉,没醉就好?!”江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她还想?继续说,就听到宁遥冷硬地怼人?:“我想?来就来,关你什么事。”

    “扫兴。”

    “你更?扫兴。唱得真难听。”

    “我唱得难听你别听。我唱得难听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更?何况我那?不是看,是烦得瞪你。”

    “啊啊啊啊——”江晗突然怪叫,打断了两人?的吵架,“来来来,今天这么高兴,来喝酒!”

    “对对对,今天难得出来玩,小孟、小庄,咱们暂时放下?恩怨。来跟哥几个喝一个!”陈文星连忙打圆场。

    许燎也来圆了几句。

    这天晚上,宁遥和易缙的互怼数次被江晗等?人?打断,那?两个互相不爽的人?累不累不知道,反正江晗几人?累得汗流浃背了。

    江晗给谢惠打电话诉苦:“呜呜呜姐,我不想?干了……”

    “给你加奖金。”

    “好?累啊呜呜呜呜……”

    “奖金五千。”

    “我还能再干一百年!”

    老旧破烂的住宅区附近路灯基本都是坏的,一直没什么人?来修,路边时常停着?一些同样老旧的车辆,像是蛰伏在?黑暗的猛兽。

    其中一辆黑色无牌的面包车从早上停到现在?晚上十一点,有人?看见?从车里上上下?下?的都是一些气质凶恶的高壮社会人?士。

    时间越晚,经过的路人?越少?,有时候半个小时都不会经过一个人?。

    黑色面包车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大哥,我们现在就上去吗?”

    “现在?确定那女的就一个人在家?”

    “嗯嗯,刚刚去敲门确定过了。她儿子一般十二点半才回来。”

    光头男人?抽了一口烟,弹了一下?烟灰,骂道:“妈的,孟朝阳之前就把他老婆赌给我们,迟迟不送来。现在?好?了,他被他儿子送进了局子,我们他妈的只好自己来取了。”

    “孟朝阳那?个傻逼,说什么回去哄哄就能把他老婆骗出来,结果自己反被送进了局子。真的是他妈蠢得要死?。”旁边一个花衬衫呸了一口道。

    “等?孟朝阳出来,再找他算账。他身上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光头说。

    “行。先弄那?女的。”花衬衫说着?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先给那?女的打电话,记得用之前做好?的孟骄的音频。等?她出来就抓。做干净点,车就在?那?边路口等?你们。”

    “知道了二哥,您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肯定做得干净。”

    几个男人?下?了车,往前面走去。

    一般易缙去酒吧唱歌的日子,都会待到十二点半。但今天有些例外,江晗发现宁遥喝了不少?酒,来找易缙求助。

    易缙知道江晗是故意想?要给他们关系缓和的机会,原本他并不想?要,直到他看见?宁遥走路被人?撞到,差点跌进别人?的怀里。

    易缙为了自己做一个正常好?人?的目的,不得不答应江晗的求助。

    做一个好?人?,真难。

    宁遥和易缙一前一后走着?,易缙在?后面举着?手电筒,宁遥走在?前面,脚步平稳,并没有丝毫喝醉的状态。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认真扮演着?一个路人?和一个大发善心给路人?照明的“好?人?”。

    对于江晗说宁遥喝醉了这件事,宁遥辩解了好?几次,但都被江晗和陈文星以“喝醉的人?通常都不会说自己醉了”的理由给堵了回去。

    宁遥对此真是醉了,他是真的没醉。

    江晗什么心思他也明白,但他确实没那?个闲心去和易缙缓和什么关系。他们要有关系,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关系,所以他们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现在?宁遥是看见?易缙就烦得要死?,他几乎没有过自作多?情的时候,但他仅有的几次自作多?情都是作用在?易缙身上,所以当他的自作多?情被嘲笑的时候,他会生?出一种无比的尴尬和愤恨。他时常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有时候又恨不得咬死?易缙。

    他明明应该比一般人?更?有自知之明才对。像他这样的烂人?,被人?厌恶才是正常的。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宁遥停住脚步,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同时电筒光也照了过去。

    在?几十米远的街边拐角处,有几个男人?正抱着?一个长条的东西快速挪动,那?个长条的东西正在?蠕动,发着?唔唔唔的闷声。

    宁遥蹙起眉,还没看清那?个长条是什么东西,身边一道风忽地刮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电筒光照下?,长条露出了关璐的眉眼?!

    几个黑衣男人?突然被电筒光照的时候,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面面相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跑得更?快。

    易缙根本不用问那?几个人?是谁,因为他见?过,就在?那?个所谓英哥的赌场里!

    “站住!你们干什么!”易缙冷喝的同时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那?几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离车不远了,易缙离那?几个人?原本就有一段距离,易缙赶到的时候,几乎和关璐被塞进车里是同步的。

    易缙攥住了装着?关璐的麻袋一角,有两个人?见?状向易缙攻击,易缙抬腿一脚一个,旁边又冒出一个人?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外扯,车里的其他人?还在?拼命砸他的手。

    “草!不是说他十二点半才回来吗!”

    “妈的!赶紧把他扯走!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完了!”

    “操他妈的,这兔崽子怎么这么有力气!死?活不放手,有刀吗?”

    因为左手要拉着?在?车里的麻袋,所以易缙剩下?的一只手和两条腿不仅要挡着?外面三个人?的攻击,还要同时和里面的两个人?拉扯,很快,他在?车里的手就被扎出了血,刺鼻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让他开始有些晕眩。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宁遥赶到的时候,手电筒正好?从易缙的手里飞出去。

    宁遥冲过去捡起手电筒,照在?那?些人?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打开的折刀。

    “着?火了!着?火了!杀人?了!放开他!”宁遥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挥着?刀。

    原本差不多?快把易缙拉开的几人?被宁遥手里的刀挥退了一点,又听到宁遥的大喊声,几人?俱是一惊,完全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子是哪来的。

    “操他妈的,怎么又来一个!”

    “握草!赶紧的你们!快把这两个兔崽子弄下?去!”

    宁遥的一声喊,把差点陷入昏厥的易缙喊得稍稍清醒了些,趁着?几个人?都因为宁遥的出现而?愕然怔愣的一瞬,易缙用力一扯,把整个麻袋的大半都拉了过来,紧接着?就把麻袋抱了出来。

    “宁遥!”易缙喊了一声。

    宁遥默契地抱过装着?关璐的麻袋就跑,其他人?反应过来想?抢的时候,都被易缙挡住了。

    激烈的缠打声,刀锋刮过风的声音,尖刀入肉的声音,隐约的闷哼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各种声音从背后传来,混杂模糊。

    宁遥回了一次头,那?几个人?正殴打着?那?个清瘦的少?年,并试图把少?年往车里塞。

    发着?光的手电筒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勉强照亮不远处的漆黑地面。

    怕黑的少?年,失去光后,会被带去哪里呢。

    宁遥胸膛起伏,眼?底有些发热,他似乎看见?易缙朝他喊了一声“快走!”

    “快走!”

    易缙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影子停在?远处,他尝试呼喊着?,却没发出声音。

    在?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他的眼?底,那?个人?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

    宁遥醒来后,入目的是一片黑暗,他尝试着?动了动手,发现手脚已经被绳子绑住了。

    几秒后,宁遥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大致判断他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而?这空间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微弱古怪的声音从那?个人?身上传了过来。

    “易缙?”宁遥轻声喊道。

    那?个浓重的人?影并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易缙,是你吗?易缙?”

    宁遥慢慢地朝那?个人?挪过去,因为手脚被绑住,宁遥挪得很艰难,很慢,等?他到人?影跟前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靠近了之后,宁遥几乎能确定面前的人?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可?面前之人?的状态,却让他有些犹疑。

    易缙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战栗发抖,他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带着?哭腔,透露着?极度的恐惧和卑微。

    宁遥心中微沉,靠近了一些,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母亲,我知道错了,求您放我出去……”

    “我会好?好?听话的,母亲,求您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母亲,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

    易缙来回说的话都是在?认错、哀求和忏悔,此时的他不再是冷酷狠辣、杀伐果决的商业大鳄易先生?,也不是冰冷暴戾,变态扭曲的疯狗,更?像是一个脆弱可?怜,无助又惶恐的孩子。

    “易缙,你清醒一点,你母亲不在?这。”宁遥用肩膀推了推他。

    易缙突然被人?一碰,仿佛应激一般,剧烈抖了抖,把自己缩得更?紧,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那?般低哑,凄厉地“啊啊啊啊啊”了几声。

    宁遥从来没见?过易缙这样,心绪滋味难辨。

    “别怕。别怕。你母亲不在?这里。是我,我是宁遥。”宁遥凑近他,声音柔和,低声哄着?,“别怕,这里没人?欺负你。”

    “易缙,你长大了,没人?能够再把你关在?小黑屋里。”

    “易缙,你听到了吗?你现在?是个可?以勇敢开始重新生?活的大人?了。”

    “易缙,你现在?很厉害,没人?再敢欺负你了,你母亲也不在?这儿。”

    易缙仍旧紧紧缩着?,只不过再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宁遥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累了,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到易缙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看着?你被带走,但有什么用呢,我和以前一样没用……被他们打了麻药……”

    “我死?了无所谓,你嘛……你会遗憾的吧,你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和勇气。”

    易缙微微颤抖了一下?。

    “别怕。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宁遥靠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坐了起来,不断调整着?姿势,低头努力用嘴巴够挂在?脖子上的链子。

    过了好?一会儿,宁遥终于咬住了链子,把链子从衣服里勾了出来,他重重地撞了一下?易缙,高兴道:“易缙,易缙,你快看,看我!”

    “易缙,你不是想?要光吗?你快看,我有光,看我。”

    宁遥身上的坠子是他用发光材质做成的,并且这还是一个能打开的小电筒,虽然光束很细,但光并不弱。

    宁遥含住小电筒,用牙齿别开了开关,光束照射了出来,直直照在?了易缙身上。

    “你想?要光吗?我有光。你看我。”

    宁遥不停地呼唤着?,过了好?半晌,易缙才缓缓抬起头,黑暗里的眼?睛满含木然和绝望。

    “看见?了吗?”宁遥含糊道。

    易缙睁着?眼?睛,任由光刺进他的眼?睛里,丝毫不避让。

    渐渐地,那?双死?寂如枯井的眼?睛似乎活了过来,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泛红的眼?眶倏然落下?了一滴泪。

    “刺到我的眼?睛了。”

    “嗯?”易缙清醒的语气让宁遥的音调微微上扬。

    “光,刺到我的眼?睛了。”

    宁遥垂了垂头,把光束往下?挪。

    浅淡的光线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宁遥的脸,眸光轻动,无声的情绪蔓延开来。

    易缙久久不说话,宁遥怀疑他又被魇住了,抬起眼?去瞧他。

    宁遥又用腿去撞了撞他。

    “等?一下?。”易缙的呼吸仍是有些不稳,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摆脱对黑暗的惧怕。

    宁遥等?了一会儿,易缙就把绑住双手的绳子给解开了,然后开始帮宁遥解绳子。

    宁遥惊讶:“嗯?”

    “学过。”易缙淡淡道。

    “唔。”

    宁遥解放了双手后,就赶忙也把自己的双脚解了。

    同时易缙也在?解自己腿上的绳子,突然脖子上一凉,一条链子套上他的脖子。

    “这个给你。之后别出状况了,怕黑的小废物。”

    易缙皱了皱眉,说:“吊坠上都是你的口水。”

    “草,不给你了。”宁遥说着?就要去拿回自己的链子。

    易缙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给就给了,还想?拿回去,要脸吗。”

    “呸,不要脸的是你好?吧。”宁遥恼道。

    易缙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摸了摸脖子上的小电筒,说:“你以前好?像没这个爱好?。”

    “你很了解我吗?”

    “喜欢做灯,做电筒,做会发光的东西。不知道是做给谁的。”

    “你管我做给谁,反正不是做给你。拿来,还我。”

    “嘘。”易缙忽然把他拉进怀里,捂住了他的嘴巴。

    外面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过了半晌,有人?说话了。

    “诶,老卢,你说这两个能卖多?少?钱?”

    “不知道。但我肯定比那?老娘们儿卖得多?嘿嘿嘿~”

    “那?肯定啊,有两个呢。”

    “不止是因为这个。你想?啊,两个年轻人?的器官肯定要比中年妇女的器官要更?健康强壮啊,这卖出去不得加几个价啊!”

    “也是也是!哈哈哈哈哈哈那?咱可?是丢了芝麻得了西瓜啊~”

    “要不是后面的那?个小兔崽子喊得太大声,把附近的人?都吵醒了,咱也不至于急着?跑,不然也不会漏了那?老娘们儿。说来还有点可?惜。”

    “是啊,当时我看到有人?开灯,还有人?开门出来了,吓得我心脏都快出来了。哪里还想?着?去抓那?个老娘们儿啊!”

    “得亏后面那?个小子够蠢,非要过来救他朋友,不然我们也抓不到他!真是够蠢的,非要送人?头哈哈哈哈哈哈……”

    宁遥听到后面,脸都黑了,心里辱骂了外面多?嘴的几百句。

    易缙抱着?他的手臂收紧,贴着?他的耳朵问:“我让你走,为什么还回来?”

    “你管我呢。”

    “舍不得我。”

    “放屁。”

    易缙扭过他的脸,借着?小电筒的光看着?他,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帮你炒股。”

    宁遥:“……去死?吧你。”早知道就不管他了!

    “你跟来没有半点用处,又不会打架,就是个拖油瓶。”

    “还我!你这个白眼?狼。”宁遥噌一下?怒火上头,抓着?他脖子上的链子说。

    宁遥正小声骂骂咧咧,倏然后颈被按住,嘴唇就被堵住了,他愣了一下?,用力想?推开易缙,但被亲得更?狠。

    易缙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疯了一样想?吻他,想?把宁遥揉吧揉吧吞进肚子里。

    他吸吮着?宁遥的唇舌,舔遍他的口腔,汲取他的津液,宁遥推他打他,他也一点不放手,反而?把人?抱得更?紧,堵得人?家呼吸都呼吸不了。

    小电筒的光在?两人?的推扯之间晃来晃去,摇荡着?急促的心跳。

    宁遥咬他,又不敢咬得太狠,怕咬出血来,易缙又晕血就坏菜了。

    妈的!妈的!宁遥被亲得呼吸不过来,又气得要死?,用力扯他的头发。

    易缙被宁遥扯得头皮痛,轻声“嘶~”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

    宁遥被放开的一瞬间,习惯性地打了他一巴掌,很响亮,响得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亲你大爷亲,又发/情了是吗。”宁遥低声怒斥。

    “嗯。”

    还敢嗯???宁遥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又说话了,立刻噤了声。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巴掌声?”

    “不会吧?你听错了吧?大半夜的哪来的巴掌声?”

    “会不会是那?两个人?醒了?”

    “想?多?了,就算他们醒了,他们被绑手绑脚的,哪里能腾出手来打巴掌。你是不是太困了,出现幻觉了?”

    “可?能吧。都凌晨三点多?了,真他妈困。”说话的人?打了个哈欠。

    “一会儿就有人?来替班了,再撑会儿。”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都被绑手绑脚了,为啥还要咱们守在?这里呢。”

    “这门锁坏了,锁不住。以防万一啊。”

    “唉,怕什么。不就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吗,我让他们先跑五十米,照样能把他们抓回来。”

    “有一个小子厉害得很呢。”

    “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来啦。”

    “诶,烦死?了,有什么好?守的,这么多?人?就他们两个需要守。”第四个声音懒洋洋道。

    “你们不知道,里面有一个小子之前在?赌场以一打十,英哥都吓到了。”

    “呵呵,怕个屁,一个杂种而?已,英哥也太……太容易吓到了。”

    “唉,你别不信。”

    “英哥本来就是算账的,他害怕很正常。但我们见?过的硬骨头可?不少?,没什么好?怕的。”

    “行吧行吧。现在?就先交给你们专业的。我俩先去休息了。”

    “放心去吧。”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哈哈,什么英哥,软脚虾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也就算术还行,其他的一点都比不上咱老大。”

    “就是。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

    宁遥和易缙对视了一眼?。

    “想?好?怎么出去了吗?”宁遥小声问。

    “没想?好?。”

    宁遥:“……要你有什么用。”

    易缙深呼吸了一口,说:“我现在?身体还很僵硬,生?理性地惧黑。”

    “是吗,那?你还有力气强吻别人?呢。”宁遥嘲讽道。

    “又不用多?大力气。”

    宁遥磨了磨牙,怒瞪他,“你神经病是吗。”

    “明知道是,就别问了。”

    “……靠。”宁遥无语。

    第34章 第 34 章

    易缙捧着电筒吊坠, 盯着它,宁遥说?:“我先去看看那个门锁怎么回事。”

    “别。”易缙按住他,低声说?, “再等会儿。”

    “等什么?”

    “等我缓缓。”

    宁遥就?等,等着等着, 自个儿就?完全被易缙抱在怀里, 易缙滚烫的呼吸全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惹得他痒得很。

    “你就?这么缓?”宁遥忍无可忍道。

    “出去以后, 天还是黑的。”易缙吸着他的气息, 轻声说?, “这点光是不够的。”

    宁遥静了?一会儿, 说?:“但现在不跑,白天更难跑。”

    黑暗更易于躲藏和?逃跑, 这是常识。

    “出去之后,我带你。我的夜视能力?还不错。”宁遥说?。

    “你不会把我丢下吧?”

    “你有病吧你。”宁遥今晚格外易怒。他要是会把易缙丢下, 至于之前还不管不顾来?救他吗。

    易缙摩挲着吊坠小电筒, 光照亮的眼睛里含着一点笑意。

    “我好?了?。”易缙说?, “先把他们引进来?。”

    室内忽然?响起一声惊喊:“你解开绳子了?!”

    外面的两个守门人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下意识地打开门要查看, 门外的光洒进屋里的刹那, 其中?一个守门人的脖颈就?被狠狠一敲, 瞬间失去了?意识。另外一个守门人惊喊的声音还没出来?, 嘴巴就?被捂住,紧接着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外面基本都亮着灯, 这让易缙身体?没这么僵硬, 力?气恢复了?不少。

    两人轻手轻脚地快速离开。

    走了?一会儿,宁遥小声说?:“这里好?像是废弃的工厂?”

    “嗯。”

    这里的结构轮廓很标准, 像是上个世纪的工厂模式构造,而且很有可能是重?工业工厂。

    工厂很大,隔开的空间很多,地形复杂,这就?导致了?两人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出口。

    还好?目前,他们还没遇到其他人。

    易缙走进一个没门的房间,站在窗边往下看。

    “能从?这里下去吗?”

    易缙摇头,说?:“不行,有点高,我们没有绳子。”

    “那我们只能找楼梯下去?”

    “嗯。”

    “但我们很容易遇上巡逻的人。”

    “信我吗。”

    “不信。”宁遥说?。

    易缙看了?他一眼,说?:“不信也?得信。你的命在我身上。”

    “出去了?你的命在我身上。”

    从?窗口往外看,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茂密山林,很显然?,这座废弃的工厂在深山里。

    黑暗、树林、追捕,本来?就?够惊险的场面,偏偏同?伴还是一个遇到黑暗就?没用的。

    宁遥对他们两个惊险未知的逃跑前途感到兴奋。

    “逃不了?就?一起死呗。又不是没死过。”

    “我不想死,你努力?一点。”易缙说?。

    “谁!”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两人回头看过去,门口的人瞳孔骤缩,大喊:“有人逃……呃!”

    易缙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个人,可再快也?没能阻止他之前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

    “走!”易缙攥住了?宁遥的手腕。

    在有光的地方,易缙就?是无敌的。

    有易缙在的地方,宁遥根本不需要操心。他只需要跟着易缙跑,偶尔踹出几脚,就?算是贡献了?。

    混乱,打斗,喊叫,奔跑,被握着的手腕滚烫,心跳加速,风掠过脸颊,衣角翻飞。

    易缙拉着宁遥跑出了?工厂大门,朝着未知的黑暗而去。

    宁遥自然?而然?地接替引导者的位置,变成他拉着易缙跑。

    “他们在那!快!快追!”

    “他们身上有发光的东西!看见了?没!就?在那边!”

    宁遥回头,瞧见易缙额头上全是汗,易缙碰上他的视线,关掉了?小电筒开关,将吊坠塞进衣领里。

    “你还好?吗?”

    “目前还行。”易缙哑声说?。

    易缙的喉咙很干,他的神经和?肌肉变得很紧绷僵硬,心跳比刚才还急促,视线开始有些模糊,额头不断渗出汗珠。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宁遥喘着气说?。

    “去哪都行,去哪都行。”易缙的声音近乎呢喃,他吞咽着口水,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去哪都行。跑,离开……”

    宁遥遵循着直觉,一刻不停地拉着易缙跑,但渐渐地,他感觉身后的人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拉动,直至易缙往下倒。

    “易缙!”

    易缙嘴唇泛着白,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黑暗使得他的意识混淆不清,他时而回到那个满是肮脏绝望的地下室,时而又想起他正在和宁遥逃跑。

    “不、不要,不要……”

    “宁遥,你先走……你先走吧……”

    “母亲求求你放我出去,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走、快走,快走!”

    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追捕声,宁遥抓住易缙乱挥的手,帮他擦了?擦冷汗,冷静道:“没事的。别怕。我们都会逃出去的。”

    宁遥将他的双臂搭到自己?的肩上,托起他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

    “别怕,我会带你跑出去。从任何一个地方。”

    易缙搂住他的脖子,像是要极力?汲取安全感,用力?贴着他的背。

    再没有比栽满了?高大树木的山林更适合躲避追捕,更何况是黑夜里地形复杂的山林。

    宁遥背着易缙,无目的,无规划,只凭直觉地乱钻,不久就?甩开了?后面追捕的众人。

    易缙虽然?是少年身体?,但对于同?样是少年的宁遥来?说?,并不算轻,宁遥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腿虚软,但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因为说?不准那些人什么时候又追了?上来?。

    宁遥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拖沓,直到某一刻他没抬起脚来?,猝不及防便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惊呼,宁遥连同?他背上的易缙一同?摔了?下去。

    更倒霉的是,前面还是一个陡坡,宁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随着惯性翻滚下了?陡坡,他一路想抓着什么阻止坠落,却什么也?没抓住,反倒抓到了?易缙的手。

    “宁遥!”

    易缙不知哪来?的力?气,朝他扑了?过来?,将他的脑袋摁进了?怀里,把他托抱住。

    下一瞬,“砰!”的一声,两人就?一起摔进了?一个深洞里。

    宁遥脑中?一晕,有一段时间里,他失去了?意识,但不久,他的意识又慢慢苏醒了?过来?。

    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后,宁遥适应了?几秒黑暗,才慢慢爬向洞里的另外一个人。

    “易缙。”宁遥推了?推他,“醒醒,易缙?”

    易缙没有回话,但他明显能感觉出易缙的状态不对,仿佛是哮喘病人病发时那样,呼吸异常急促沉重?。

    宁遥赶忙去扒他的衣领,将吊坠掏出来?,打开了?小电筒的开关。

    “没事了?,没事了?啊。”

    易缙盯着那束光,死死盯着那束小小的光,状态开始有所缓和?,意识也?渐渐清晰。但状态也?远远算不上平稳正常,呼吸频率依旧紊乱,冷汗频出。

    “要是前世,我绝想不到我会有背着人激情千米长跑的盛况,还是背着你。”宁遥刻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试图缓和?易缙的精神紧绷。

    “你有没有事?”易缙干哑道。

    宁遥愣了?一下,说?:“我没……嘶~”

    “怎么了??”易缙艰难地坐起来?问。

    “没事,只是脚扭到了?。”宁遥说?。

    “哪里。”易缙往他脚上摸索,“哪个脚扭到了??”

    “你别管了?。现在应该想想我们要怎么办?”宁遥说?,“这个洞有点深,怎么爬上去?”

    “哪只脚扭到了??”易缙语气有些急躁问。

    “左脚。”宁遥不耐烦道,“你知道又怎么了?,你会正骨吗?你又不是医生。”

    “我怎么不会。”易缙说?,“脚呢,伸过来?。”

    宁遥愕然?,又说?:“这么黑,你能看见吗。”

    “用不着看,我摸摸就?知道了?。”

    宁遥有些怀疑地把脚搬过去,说?:“你这话说?得怪怪的。怪下流的。”

    易缙这糟糕的状态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径直摸上他的一只脚,摸索了?一下,确定?了?骨头结构,说?:“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我最不怕疼了?,之前什么医用管子、针不都往我身上扎,习惯了?。”宁遥轻松道。

    易缙沉默不语,捏了?捏他的小腿肚,宁遥刚想对他违背医德的行为做出谴责,脚踝忽然?生出一阵剧痛,引得他不由自主叫出了?声。

    “不是说?不怕疼吗。”

    宁遥疼得都冒出了?汗,吸着气说?:“不怕疼,不代表不疼。”

    易缙帮宁遥正了?骨后,说?:“你不能再乱动了?,不然?容易再次错骨。”

    宁遥疼得不想说?话,想碰一下又不敢。

    “感觉怎么样?”

    “怎么还这么疼。”

    “废话,正常正完骨还得上点固定?的东西,上药,好?好?养着,才能彻底好?。”

    “庸医。”

    空间里忽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安静,宁遥有些不安,试探道:“易缙,你怎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宁遥去摸他,“易缙?”

    宁遥摸到的是正在战栗发抖的身体?,他伸出手去抓易缙身上的小电筒,把小电筒的光往易缙身上照。

    “你还好?吗?”

    易缙刚才替宁遥正骨时,一直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状态,现在松懈下来?,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现在十分难受混乱,眉头皱得很紧,不停地发着抖,冷汗直流。

    易缙深深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抓住了?宁遥的手,连同?他手里的光抱进怀里。

    “不好?。很不好?。”易缙有些虚弱道。

    “那怎么办?”

    宁遥察觉到他的状态和?之前在旧工厂里差不多,呼吸极度不正常的沉急,仿佛正经受着严重?的过敏,下一刻就?会休克。

    “你别把光给藏起来?啊,你拿出来?看看,兴许会好?点呢。”宁遥使了?点劲儿,把手里的电筒光漏出来?,“你看,光。别怕,有光啊。”

    “你别不说?话,你跟我说?说?话。”

    易缙压着颤抖说?:“很可笑对不对,我居然?这么没用,怕黑怕成这样。”

    “我早就?知道你怕黑。”

    “我不仅怕黑。”易缙的声线很不稳,“我还害怕很多很多东西。”

    “我并不强大,我是个胆小鬼。”

    “你笑吧。”

    宁遥摸了?摸他的后颈,说?:“我有什么好?笑的。你比我还勇敢。你敢重?新生活,我根本没那个勇气和?决心。”

    易缙闭了?闭眼,他将宁遥抱得很紧,鼻尖嗅着他的气息,沉默了?很久。

    “易缙,你跟我说?说?话,我怕你晕过去。”宁遥说?。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

    “我为什么这么怕那些东西。”

    “想知道。”

    “你真的想知道?还是你根本不想知道,只是害怕我晕过去,想哄我说?话。”易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宁遥动了?动脑袋,抬起脸看他,认真道:“我真的想知道。我不会嘲笑你的。”

    易缙凝望着他的眼睛,宁遥的眼睛很漂亮,他很认真,眸光很明亮,比他手里的光还明亮。

    “你愿意说?吗?”宁遥问。

    易缙垂下眼睫,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深呼吸了?一口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条疯狗。”

    宁遥愕然?。

    第35章 第 35 章(修)

    “但在疯之前, 我?还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全世界的父母都和他们一样,会这?么苛刻严格地要求他们的儿女?, 就像在训狗。

    “我?不?记得从几岁开始,只知道我?记事起, 他们就以极为苛刻挑剔的要求来要求我?和姐姐。

    “从吃饭要嚼几口才能?咽, 睡觉要用什么姿势, 穿鞋时弓腰的角度姿势, 看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眼?神和表情, 微笑的弧度, 到每天穿什么衣服, 做什么发型,交什么朋友, 和朋友说什么话再到学什么专业和特长,从事什么工作?, 和什么人合作?等?等?, 都有特定的精细要求。

    “他们监控着我?们人生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个角度, 一旦偏移了一点点, 就要受到惩罚。

    “你猜他们是怎么惩罚我?和姐姐的?”

    易缙没等?他的回答, 极具嘲讽地继续说。

    “如果吃饭多嚼一口, 当天就不?能?吃饭。如果睡觉姿势不?标准, 当天就不?能?睡觉。如果微笑的弧度不?对?,就要一整天都微笑。如果当天穿错衣服, 在家里就不?能?再穿衣服。通常每一件事都有相对?应的惩罚机制。

    “但也有其他无法对?应的惩罚。”

    易缙说到这?里, 呼吸骤然加快,他抓着宁遥的衣服, 努力平缓自?己的状态。

    “不?想说就不?说了。”宁遥轻声道。

    易缙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继续说。

    “譬如裸身吊起来抽打,用针扎手指,只能?吃隔夜的馊饭,把头摁进水里,关在没有光的地下室,地下室放满了无毒的蛇、老鼠、蝙蝠和各种各样的虫子。”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过训诫,所有言行举止都被规定到精细至毫厘。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从来没有丝毫隐私、自?由和尊严,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们就像是两条从小被训练的狗,不?听话就会挨打。我?们像是被无数丝线绑住的提线木偶,被丝线束缚着所有自?由。我?们像是被强行安上特定程序的机器人,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宁遥眉头轻蹙,仅仅只是听到这?样的事,便让他不?寒而栗,窒息到难以呼吸,那?身在其中的人又该是怎样的折磨和痛苦。

    易缙顿了顿,声音缓缓道。

    “我?姐姐就是受不?了这?样的人生。她十六岁的时候,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裙子,从家里最高的地方跳了下来。”

    “那?栋楼真的很高,很高。”

    易缙这?次停顿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冷白?月光从头顶的洞口洒了进来,正好笼罩在了两个人身上。

    易缙惧黑的症状好了许多,但他的眼?里却多了更沉重阴郁的东西。

    “太高了。”他又说了一次。

    “以至于她摔下来后,她的鲜血和脑浆都炸射到了我?的脸上了。”

    宁遥瞳孔震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那?天我?会和父母一起回家。她只是在在向他们抗议,想告诉他们,他们错了。”

    易缙的声音带着轻颤,他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

    “那?天之前,她曾经抱着我?哭,说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又发病了,说的胡话。我?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候我?能?够察觉她的异常,如果我?再敏锐一点,再关心她一点,会不?会……”易缙摇了摇头,“不?,我?或许应该祝贺她,祝贺她能?够早早地脱离这?世间最可怖的地狱。”

    “所以你晕血是因为你姐姐这?件事?”

    易缙点了点头。

    “那?你父母后来有没有……”

    易缙眼?里满是嘲讽,嗤笑道:“他们不?仅没有任何反思?,反而对?我?更加严格了,监控我?更加严密,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像姐姐一样精神失常,走错路。”

    宁遥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善于虚情假意地安慰他人,但他现在并不?想虚情假意,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易缙。

    “你不?用可怜我?。”易缙放开他,看着他说,“我?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同情。”

    宁遥摇摇头,笑了笑说:“你能?对?我?说出你深藏的秘密,说明你已?经在走出来了。”

    “那?你呢。”易缙注视着他,没头没脑问。

    宁遥沉默地和他对?视,良久,他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走不?出去。”

    他不?坚强,也不?勇敢,更不爱这个世界。

    宁遥扭过头去,不?再和他对?视,但易缙一直在看着他。

    僵持了很久,宁遥试图打破僵硬的气氛,说:“我?们怎么走?”

    “现在走不?了。太黑了,这?个洞太深了。”易缙说。

    “哦。”

    两人又不?说话了,也不?再看彼此。

    月亮渐渐偏移,洞里又陷入了黑暗。

    重新?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宁遥伸手抓住了易缙的衣服。

    易缙喉结滚了滚,盯着宁遥的视线似乎带着火气,几乎要把他烧灼穿透。

    宁遥低声说:“你要怕,就抱着。我?允许你暂时占我?便宜。”

    易缙没动,宁遥自?个儿靠了过去,抱住了他。

    “为什么。”

    “不?想说?”

    “知道了。这?不?是交易。”

    “你讨厌我?。我?没那?个资格。”

    “我?没有资格。”

    易缙自?顾自?地说着,呼吸有些紊乱。

    宁遥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好说的。”

    易缙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宁遥垂着眼?睛,很久以后,他忽然开口。

    “或许很多人都以为,我?向往死亡,是因为我?痛苦于长久的病痛折磨,绝望于一次次对?健康期盼的幻灭。”

    “其实不?是的。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很小的原因。”

    宁遥艰涩地缓缓说着。

    “很多人都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宁悠,我?的父亲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叫做顾平。”

    “其实我?真正的亲生父亲叫宁睿。”

    易缙瞳孔巨颤,眼?里皆是难以置信。

    宁遥凭空生出一种反胃的感觉,他吞了吞口水,才把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他抬起脸,仔细观察着易缙脸上的神色,他害怕在易缙的脸上看到类似嫌恶和鄙夷的表情。

    但没有,即便光线晦暗,他也能?感觉到易缙没有任何对?他的嫌弃和厌恶。

    他弯起唇角,满是自?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先天病,宁睿又为什么想尽办法想要保住我?这?条命。”

    他垂眸继续说。

    “小的时候,在宁睿和宁悠的面?前,顾平才会摆出慈父的面?目对?我?,但在背地里,顾平看我?的眼?神都是冷漠的、厌恶的、鄙夷的。我?那?时候以为是因为我?身体太弱了,浑身都是病,总是麻烦别人,所以爸爸才不?喜欢我?。”

    所以在治疗的时候,就算疼得要死,宁遥也会告诉所有人一点都不?疼,他想告诉爸爸,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他很乖,他很努力地在配合治疗,他以后一定会变得健康,希望爸爸不?要嫌弃他。宁遥也很努力学习,想做一个顶顶优秀的人,他想让爸爸对?他刮目相看,不?要再这?么讨厌他,而是以他为荣。

    “但不?管我?怎么做,顾平只会越来越讨厌我?,越来越厌恶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真委屈啊。但我?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委屈,尤其是宁睿,因为宁睿知道后会斥责迁怒顾平。所以我?只会自?己偷偷难过。”

    宁遥捂着半张脸,忽然笑了。

    “后来我?才发现,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是没用的。因为我?本来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畸形的错误。”

    “我?十三岁的时候,看见?了他们,”宁遥深呼吸一口,仍是笑着,却带着无比的嘲讽和鄙夷,“像是畜生一样地,不?知廉耻地,交//配。”

    白?花花的身体,令人作?呕的气息,下流不?堪的对?话,对?当时的宁遥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在花园里吐了出来。

    宁悠和宁睿找到了正在花园一边吐一边哭的宁遥。

    宁睿温和问道:“阿遥,你看到了什么?”

    宁遥眼?底皆是恐惧,他慌乱摇头。

    “你看到了什么?”宁睿的声音变冷。

    宁悠眼?里笑着,嘴里却愧疚道:“对?不?起阿遥,吓到你了吗。”

    “不?过你早点知道也好,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宁遥的眼?泪从他蓦然睁大的眼?睛流下来,他不?停摇头,嘴里不?停说着:“不?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不?是、不?是,妈妈,不?是那?样的对?吗……”

    “阿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你不?是很喜欢舅舅吗?”

    宁遥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你们真恶心啊。”

    “阿遥……”

    “别碰我?!滚开!”

    宁遥那?副羸弱的身体根本离不?开宁家,很快就被追上。从那?天之后,宁遥大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坚强积极的性情从此一落千丈,在肮脏黑暗,充满罪恶和怨恨的泥沼里变得扭曲病态。

    “我?十四岁的时候,宁悠怀了二胎。”宁遥抹了一把脸,声音很低,“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

    “宁家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但那?些亲戚还要倚靠宁睿,不?敢明着说。不?过他们很喜欢在我?和顾平面?前表演,用鄙夷嘲笑的眼?神,用厌恶唾弃的阴阳怪气,用嫉恨又故作?怜悯的无耻嘴脸。”

    “我?经常有把他们全部杀了的想法,想了很多,用刀,用炸/弹,用一把火……可惜我?只能?这?么想,因为身体原因,却没法做到。”

    “顾平终于无法隐忍这?对?奸夫淫//妇的勾当,由爱生恨,将宁悠从二楼推了下去,宁悠难产而死。”

    “宁睿很生气。”宁遥舔了舔唇,继续说,“他将顾平绑住放在道路中间。”

    “他开着车将顾平反复碾压,碾压,碾压,碾压……直到把人碾成一坨烂肉,血肉模糊。”

    “我?当时就在那?辆车上。宁睿把我?绑在副驾驶上,不?管我?怎么求,怎么哭,他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碾压。他还逼着我?去看了顾平的下场。”

    易缙能?听到宁遥的笑意,并不?愉悦,带着极度的痛苦讽刺和恨意。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宁遥,忽然明白?了宁遥为什么说他走不?出去。

    宁遥闭了闭眼?,喉结攒动,努力压抑住喉间涌上来的反胃。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坐小车的原因。”

    易缙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按进怀里。

    宁遥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再说,而是在他怀里静默了很久。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宁遥说。

    “你还没真正见?过它。”易缙说。

    “我?不?想见?它。我?想离开,像你姐姐那?样。不?要阻止我?。”

    易缙身体微微一僵,并没有说话。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看见?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宁遥和易缙对于彼此的意义, 即便是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果说,宁遥是一只从小独自生活在阴暗下水道的小老?鼠,那易缙就是突然?闯进这个?下水道的另一个?小老?鼠。

    两只小老?鼠同?样肮脏、孤独、阴暗、病态扭曲, 它们看见彼此就像是在照镜子,它们从彼此身?上看见自己最不?堪、最丑态百出的模样, 所以?它们讨厌彼此。

    下水道很脏, 很臭, 很冷, 生活在里面的小老?鼠们脾气都很不?好?, 它们的矛盾很多, 会经常打架, 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时候恨不?得打死对方, 因为对方的存在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感。

    可下水道实在太冷,太黑, 太空了, 它们经常感觉到寒冷和孤独, 于是它们有?时候也会紧紧拥抱在一起, 极力汲取彼此的温暖。

    直到有?一天, 始终恨着这个?世界的那只小老?鼠终于可以?死了, 它思来想去?, 自以?为是地?以?为另一只小老?鼠肯定也不?想永远待在这个?下水道, 自以?为是地?认为没有?它陪着,另一只小老?鼠以?后?独自待在肮脏阴暗的下水道一定会很孤独, 于是它把另一只小老?鼠一起带走了。

    现?在它知道它错了, 它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另一只小老?鼠并不?像它,它只能永远待在下水道, 另一只小老?鼠这么坚强勇敢,是有?机会走出下水道的。

    还好?,还有?机会。

    宁遥的骨头被易缙勒得生疼,但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知道,或许易缙是有?一点点点点舍不?得他的,无关其他,只因他们在潮湿阴冷的下水道同?行相伴这么久,混乱地?相互取暖了这么多次。

    但这点舍不?得很快就会消失,另一只小老?鼠见到阳光之后?,很快就能忘记它曾经疯狂荒唐又可怜可悲的阴暗过去?,也会忘记那个?曾经和它打得不?可开交的、癫狂肮脏的同?伴。

    宁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耳边都是一些?嘈杂的说话声,他猛然?惊醒,以?为他们被那些?人?发现?了,但他一睁开眼睛却是几?个?穿警察制服和消防制服的人?围着他。

    “你醒啦,别怕。我们是警察。等会儿我会和你们交换一些?情况,现?在请你配合一下我们,我们把你拉上去?。”一个?警察说。

    “易……另一个?人?呢?”宁遥问。

    “我在上面。”

    宁遥抬头往上望,易缙在洞边垂头看着他。

    “没事了。”易缙说。

    宁遥真正放下心来,配合着警察把他拉了上去?。

    两人?被拉上去?后?,就坐上了送往医院的警车。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我们一会儿就能到医院。”警察说。

    “还行。”宁遥的嗓子有?些?哑。

    “那我们就趁这个?时间跟你们说明?一下情况。”

    昨晚在抢人?的时候,宁遥的大喊已经引起了附近邻居的注意,所以?被宁遥放在靠近住户门口的关璐很快就被人?发现?,并送去?了医院,报了警。

    警察等关璐醒来之前,就尽量查看了附近的监控,但可惜,那片住宅区的监控摄像头很少,能得到的信息也很少。

    关璐醒来后?,就着急地?和警察说了自己被绑的过程,并表示自己晕晕乎乎的时候,隐约感觉到的一些?动静。

    恰在此时,警察局另一个?办案小组盯着的嫌疑团伙有?了动静,两边意外一合计,发现?是同?一波人?,于是两方汇合了信息,共同?追踪,便追到了这座山。

    比较可惜的是,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比较重要的几?个?领头人?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早就跑了。

    “买卖走私人?口和器官?”宁遥蹙起眉。

    “是。这是一个?大型跨国犯罪组织,表面上以?赌场、酒吧等形式存在,其实背后?牵扯了不?少人?口买卖和器官走私,我们已经追踪这个?组织有?一段时间了。这次虽然?没抓到最关键的人?物,但也算是一个?大收获。这其中也有?你们的功劳。”

    宁遥挑眉。

    “首先,你们救了一个?人?,这就是大大的功劳。其次,你的大喊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让邻居及时报了警。第三,你们从贼窝跑了出来,保护了自己。第四?,因为你们的逃跑,让他们的人?手分散了,没能及时互相沟通警示,给我们打了个?时间差,也方便我们分批击破。第五,孟骄见过他们中的一些?人?,可以?给我们警方提供一些?重要信息。”

    “你们的作用十分重要,功劳很大啊。我们已经将你们的功劳上报,后?续大概率会给你们颁发奖金和表彰锦旗。”警察笑呵呵说。

    “客气了客气了,小事小事。”宁遥谦虚道,他扫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易缙,说,“还得是他,他能提供重要信息。”

    易缙看了他一眼。

    警察在车上仔细问询了一番后?,留了两人?的电话,又把两人?送进了医院,就离开了。

    庄婵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但她这次还是后怕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想象如果庄亦河真的被人?绑走挖了器官死去?,她会有?多崩溃。关璐的后怕只比庄婵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她自己也是受害人?之一。

    于是在宁遥和易缙的住院期间,庄婵和关璐的关系以极快的速度密切熟悉了起来,她们相互安慰,相互依靠,相互倾诉彼此的担心,还带着庄夏一起去?了最著名的寺庙给她们最关心的两个?人?求了平安符。

    宁遥和易缙被两个?亲人?盯着,把平安符挂在了脖子上。

    “平安符好?啊,平安符好?啊。”谢惠感动道,“真希望有?用,我真的是怕了你俩的霉运了。”

    “我又要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江晗激情演讲,“其实说小孟哥和小庄哥不?倒霉吧,他俩时不?时就遭遇血光之灾,但要说很倒霉吧,每次他们都能逢凶化吉,并且每一次倒霉后?都必然?迎来一次爆红,财源滚滚来。”

    这次因为警方公布破获了重大案情,并且在其中还特意表扬了孟骄和庄亦河,所以?这两人?在网络上又大爆火了一次。

    “所以?你说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祸兮福依,福兮祸依。”

    “你搁这演讲呢。”宁遥笑说。

    “其实红不?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平安安的就好?。”关璐双手合十,虔诚念诵,“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关姨你放心,”江晗安慰道,“小孟哥和小庄哥用事实证明?,他俩的命是真的硬,肯定能健康平安到百岁。”

    关璐笑了笑,说:“借你吉言。”

    “不?要,哥哥们要活到一千岁,一万岁!”庄夏握着小拳头道。

    众人?闻言都笑了。

    “好?了,我带夏夏先出去?,你们准备工作吧。”关璐笑着摸了摸庄夏的小脑袋。

    “好?嘞好?嘞,我们一定不?让他们工作太长时间。”江晗说。

    在之前的直播,两人?已经回应过警方公开表扬的事了,所以?今天的直播只是和以?往一样和粉丝们聊天。

    “什么时候出院?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宁遥说,“我在这医院待得太无聊了。”

    “你们又分手了?什么意思?”宁遥不?解,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人?,接触易缙的视线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为什么感觉你们变得疏离了?你们问他。”易缙说,“不?关我的事,他最近在躲我。”

    “谁在躲你啊。”宁遥看着直播间说。

    “自从住院以?来,你就在躲我。”易缙看着他说。

    “我没有?在躲你。”宁遥仍是看着直播间说。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宁遥停滞了一秒,舔了舔唇,转头看他,说:“看看看。行了吧。”

    但看了两秒,宁遥又迅速转回了头。

    几?天前两人?遭遇了一系列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吊桥效应,他们的感情和情绪一度上头,在山洞的时候甚至坦白暴露了彼此前世最深的秘密,这对于宁遥来说,无异于在易缙面前裸奔,所以?当一切平静沉淀下来后?,宁遥就开始单方面感觉到了窒息的、微妙的尴尬。

    他住院的这几?天,一直反复地?想着易缙的事情,来来回回地?想,越想越觉得他真惨,于是他也单方面对易缙达成了谅解。

    那么问题来了,宁遥就没有?和死对头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的经验,于是他就僵在了那里。

    现?在易缙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仅不?尴尬,还咄咄逼人?地?cue他,真是令人?无语。

    易缙盯了他片刻,摸了摸他的头,对直播间说:“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对我产生了退却。但没关系,等我们度过这坎,就会好?起来了。”

    “什么事?”易缙卖关子似的沉吟半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说,“他最近梦游,在我面前裸奔了。他似乎感觉到很不?好?意思。”

    宁遥心中一震,愕然?地?看向他,易缙难道会读心术?!

    宁遥的反应让直播间的粉丝们迅速相信了易缙的说法,顿时直播间铺满了“哈哈哈哈哈哈”的弹幕。

    “你才裸奔!我没有?!”宁遥面红耳热连忙解释道,“没有?!这人?真的是,我没有?裸奔!”

    但宁遥越是解释,粉丝们越是相信,甚至有?人?为了安抚宁遥,表示——

    【没事的没事的宝贝,在老?公面前裸奔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宝贝,我真的信了,你没有?裸奔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信了。】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在医院没睡好?,所以?才梦游啊哈哈哈哈哈哈除了孟骄不?会有?其他人?看见吧?】

    宁遥恼羞成怒,用力打了一下旁边人?,恼道:“你有?病吧!”

    易缙食指抵唇,说:“别笑了,某人?要生气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下一次见。”

    直播间关闭,江晗惊奇道:“小庄哥,你真梦游……裸奔了?”

    “没有?!你笑什么!你赶快给我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我杀了你!”宁遥恨不?得掐死易缙,使劲拍打他。

    “没有?没有?,节目效果而已。”易缙抓住张牙舞爪的某人?,解释道。

    陈文星憋着笑怀疑道:“真的假的?”

    “你再笑,一会儿把你扔下楼去?。”宁遥指着陈文星道。

    易缙轻咳一声,正色道:“真没梦游,谁让他不?理?我,我逗他的。”

    江晗握着手机看反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行啊小孟哥,你这个?节目效果直接把你们整上热搜了。”

    陈文星双手投降:“好?的,我真的信了,小庄。”

    “烦人?!”宁遥没好?气地?瞪了易缙一眼。

    “你别动脚,你的脚刚好?不?久。”

    宁遥抓起枕头就想把他闷死,易缙轻而易举地?把他控制住。

    谢惠看他们只是打闹,没有?真动手的意思,笑着说:“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易缙:“嗯。”

    “再见!”宁遥说完,转头就跟易缙继续打架。

    宁遥不?依不?饶,易缙又要避开他的伤,又要控制他,也闹出了一身?汗。

    “别闹了。”

    宁遥被易缙压在病床上,手脚都被他抵得死死的。

    “放开!”宁遥怒道。

    “放开你又闹。”易缙轻喘着气说。

    “我闹?不?是你胡说八道?”

    易缙垂下头,鼻尖贴着他的鼻尖,两人?近得呼吸相闻。

    “这几?天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躲我?”易缙问。

    “说了我没躲你,你不?觉得很尴尬吗?”

    “因为你裸奔?”

    “信不?信我抽你。”

    易缙垂着眼睫,偏了偏头,似乎要吻他。

    宁遥立刻把头转过去?。

    易缙的动作停顿,仍停在和他很近的地?方。

    宁遥瞪他:“你想干什么?”

    “做吗?”

    “滚。”

    易缙面不?改色地?拉开两人?距离,翻身?放开了他。

    “我原谅你了。”宁遥说。

    “原谅我向你发出做/爱的邀请?”

    “有?爱吗你就做。”宁遥冷哼,“原谅你发/情/性/骚扰的请求。”

    “嗤,你对我性骚扰少吗?”

    “至少我不?会一边说只和喜欢的人?做,一边对别人?发/情。”

    易缙微滞了一下,捋了捋头发,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总之,我原谅你了,所有?的一切。”宁遥正色道。

    “我不?原谅你。”

    “给你脸了,爱原谅不?原谅,滚。”宁遥用没受伤的腿踹了他一脚,“滚回你的病床去?,烦死了。”

    易缙无声笑了一下。

    第37章 第 37 章

    “几个月前, 一场爆炸使得宁睿受了重伤,当?时有传言宁睿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甚至有传言宁睿已经去世, 只不过睿宁科技不敢公布死讯。昨日,宁睿出席了爱遥慈善基金主办的?慈善晚宴, 出席晚宴的?宁睿虽然眉目忧郁沧桑, 但身体状况良好, 完全破除了之前的?一切谣言。

    “爱遥慈善基金是?宁睿为?了纪念宁遥成立的?, 其主要面向的?群体是?患上精神病和心理障碍的?弱势群体……宁睿在晚宴上深情表示, 他不怪宁遥, 他说宁遥只是?因为?常年深受病痛侵扰而患上了偏执精神病, 作为?家?属,他不会生得了病的?孩子的?气。宁睿还呼吁, 如果我们的?亲人中有人患上了精神病,一定不要害怕, 也不要表示出任何对病人的?负/面情绪, 我们应该更加包容, 更加关怀病人……”

    公司食堂的?电视机开始播报这则新闻开始, 宁遥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几欲作呕。

    “小庄哥,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吃错东西了?”江晗终于发现了宁遥的?状态, 惊愕道。

    宁遥轻轻摇了摇头,拒绝江晗的?搀扶说:“我去一趟厕所。”

    陈文星连忙站起来, 说:“我陪你去。”

    “不用。”宁遥低声道。

    “要的?要的?, 小庄哥你的?状态不好,让陈文星陪你去吧。”

    “对啊, 走?吧走?吧。”陈文星说着?就要去搀扶他。

    “说了不用!不用你们管!烦不烦啊!”

    突然发火的?宁遥把两人吓了一跳,呼吸都吓得停滞了,宁遥僵了两秒,说了声“对不起”,就快速走?了。

    两人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最后饭也没吃完,还是?决定回?去告诉谢惠一声。

    谢惠听说了宁遥的?事,上火道:“现在他去哪了?”

    “我们也不知道,刚刚陈文星去找过了,不在厕所。”

    “你刚才怎么不跟着?去啊!”谢惠气道。

    陈文星又急又委屈,说:“他不让我跟啊,好像我要跟着?他,他就要刀了我一样。我跟了两步,就不敢跟了。”

    “怎么了?”易缙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几个人脸色不对。

    江晗跟他说了一遍宁遥状态很差的?事,易缙眉头微蹙,对陈文星和许燎说:“我们分?头去几个洗手间找,谢姐,江晗,你俩继续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好。”几个人应道。

    易缙先?去了顶楼天台,没发现宁遥的?身影,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下到三十?三层,三十?三层之前的?公司搬走?了,目前无人租用,可以说是?一层空楼,易缙找到男洗手间,就看见了一地的?镜子碎片,碎片上还沾着?鲜血,易缙连忙转过头去,退出了那个洗手间。

    好在易缙及时离开,不至于让他立刻就晕倒在那里,但易缙还是?缓了几分?钟,才把那种晕眩的?感觉压下去。

    这个洗手间没人,但有人来过。

    这时,谢惠打来了电话。

    “找到了?怎么样了?”易缙问,“还好?”

    “你看看他手上有没有伤,是?不是?正在流血。”

    过了一会儿?,谢惠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手受伤了?我已经让江晗帮他处理伤口包扎了。”

    “好。”

    易缙走?到休息室门口,脚步停了停,等到呼吸平稳了,才走?了进去。

    宁遥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似乎在看着?江晗帮他处理手上残留的?细碎镜片,略长的?墨色额发垂落,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宁遥似有所感,抬起眼睛,突然动了动手,直把手往后藏,把江晗吓了一跳。

    “你动什么?”易缙蹙眉道。

    “你不是?晕血吗?”

    易缙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带着?点?生气的?,不知道是?气宁遥,还是?气自己晕血的?毛病,说:“真是?多谢你替我着?想?了。”

    “不客气。”

    “我先?出去。江晗你继续。”

    易缙靠在走?廊墙边,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揉着?烟嘴,陈文星走?过来说:“没打火机?我有啊。”

    “没,不是?很想?抽。”易缙看向他,说,“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

    陈文星说:“我真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有说有聊的?,后来江晗就听新闻,跟我说八卦来着?,然后小庄突然就不对劲了,那状态,我还以为?他突发什么疾病。”

    “新闻?什么新闻?”

    “就宁睿的?新闻啊,说他最近出来出席了什么什么活动。”

    易缙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问:“就只有宁睿吗?”

    “就宁睿,好像参加什么什么爱遥慈善晚会还是什么的?,我记不清楚了。”

    “妈的?。”易缙低骂了一声,“他怎么还没死。”

    “啊?你说什么?”陈文星没听清楚。

    “没事。”易缙摇头,“借个打火机。”

    陈文星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进去了,只剩下易缙在外面抽着?烟。

    听到有人从里面出来,易缙抬眼。

    宁遥顿了顿,说:“我先?回?去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

    “等等。”

    宁遥疑惑地看他。

    “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少管闲事。”宁遥不太?想?说话,转身继续走?。

    “你也知道耽误我们了。”

    “我道歉了。”

    “道歉有用的?话。”

    “那你报警吧。”宁遥不爽道,“抽烟滚远点?。”

    易缙习惯性要把烟头掐在手心,忽然手上被重重一拍,宁遥冷冷道:“你有病?”

    “彼此?彼此?。”易缙用视线示意了一下他受伤的?手。

    “我又不想?当?正常人。你想?当?正常人,拜托你正常一点?,自虐狂不正常。”

    “那你等等我。”

    “等个屁。”

    易缙不需要他的?同意,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厕所,把烟头摁掉,扔进垃圾桶。

    “可以走?了。”易缙说。

    宁遥十?分?无语,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回?去?”

    “你管我。”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呛。”

    “你能不能别管我。”

    易缙恼火道:“谁乐意管你。”

    宁遥:“最好是?。”

    易缙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坐没坐过摩托车。”

    “前男友带我坐过。”

    易缙冷笑:“记得可真清楚。”

    “那回?心脏病犯了,直接进了医院。”宁遥挑着?眼睛看他,“你满意吗?”

    “我满意什么,你和你前男友关我什么事。”

    “对啊,关你什么事,问这么多干什么。”

    易缙磨了磨牙,无话可说。

    宁遥走?进电梯,易缙也跟着?进去。

    “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你,我回?家?。自作多情。”

    宁遥不说话了,从看到宁睿没死的?那则新闻开始,他的?精神一直处于时而亢奋愤恨,时而呆滞恍惚,也只有和易缙斗嘴的?时候,才会稍稍清醒精神些。

    宁睿为?什么还不死。

    宁睿为?什么还不死。

    宁睿为?什么还不死。

    宁睿为?什么……

    “到了,发什么呆。”

    宁遥回?神,神情近乎冷漠地走?出电梯。

    他走?出公司,没有打车,也没有准备去等公交车,而是?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一辆银黑色的?摩托车喷着?轰鸣声呼啸而来,挡在宁遥的?面前,宁遥毫无所觉,直愣愣地往上撞。

    “啧。”易缙拉住了他胳膊,没让他继续往前撞。

    宁遥缓慢地转动眼珠子,眼神活了过来,他面无表情道:“你干嘛?”

    “上车。”易缙递给?他一个头盔。

    宁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易缙把他拉近了些,将头盔扣他脑袋上,系好带子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上来。”

    头盔都戴上,宁遥也懒得拒绝,顺从地跨坐了上去。

    易缙又拿出一根绳子,环上宁遥的?腰,把他和自己绑上。

    “你干嘛?”宁遥问。

    “我怕你半路睡着?了飞出去,到时候责任全在我。”

    宁遥:“……我又不困。”

    “你这样是?不困,是?魂没了。”易缙绑好绳子,说,“想?抱就抱,别瞎矫情。”

    宁遥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等车飞出去的?时候,惯性让他贴到易缙背上,他下意识抱住易缙的?腰的?时候,就明白了。

    “想?要我抱就直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风声太?大,宁遥生怕他听不清楚,大声喊。

    “少自作多情。”

    宁遥在后面锤了他一拳。

    那天过后的?一段时间里,宁遥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正常上班,正常下班,正常和同事、家?里人聊天,但发呆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庄婵完成早上的?训练后,就被易缙叫走?。

    易缙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直话直说:“你哥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庄婵皱眉想?了一会儿?,易缙又说:“他最近爱做什么?”

    “做灯。做了好多好多发光的?东西,房间都堆满了。”

    易缙呼吸微滞,说:“还有呢?”

    “还有……”庄婵歪头想?了想?,说,“带我去办了张身份证,给?我弄了张存折和银行卡,往里面存了很多很多钱,还给?我列了一张计划表……”

    庄婵说着?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白,眼里多了些慌乱,“孟哥,我哥是?不是?……”

    “最近你哥状态很不好,你知道吗?”

    “我……我没看出来。他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啊。孟哥,我哥怎么了?”

    易缙沉默了半晌,说:“我说一件事,你别害怕。”

    “嗯嗯,你说。”

    “你哥一直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有很强烈的?轻生倾向。”

    庄婵闻言,眼睛瞬间就红了,说:“我知道他以前压力?很大,他还差点?跳江,我以为?他现在好很多了,没想?到……”

    “为?了随时能知道你哥的?状况,能及时救助你哥,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希望你能同意。”

    *

    饭后,宁遥把洗完澡的?庄夏抱出来,放到沙发上。

    “哥,我听说最近西区出现了好多小偷,我想?给?家?里装个监控,可以吗?”庄婵问。

    宁遥有些微妙地看向她,庄婵自然地微笑。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偷的?吧?”宁遥说。

    “谁说没有,你辛辛苦苦做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精美值钱,要是?都被小偷偷了怎么办?”庄婵忙说。

    “哥,我们就在客厅装一个,贼一进来我们就能看到,然后迅速抓住他!”

    “要不要在我房间也装一个?”

    “那敢情好啊!”庄婵立刻道。

    宁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庄婵渐渐收敛笑意,咽了咽口水,说:“那还是?不装了吧,侵犯你的?隐私了。”

    宁遥没说话,继续看着?她。

    庄婵被他看得汗流浃背,手心发汗,但仍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

    “行,装吧,就装客厅。”

    庄婵松了一口气,笑说:“好!”

    很快,宁遥家?的?客厅就装上了监控摄像头。

    宁遥时不时会站在监控摄像头底下,盯着?摄像头,仿佛在跟摄像头那边的?人对视,每当?这个时候,庄婵都特别紧张,怀疑他都知道了什么。

    但宁遥看归看,从来没说过什么。

    第38章 第 38 章

    宁遥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他?坐了起来,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希望靠着?拉扯头皮的疼痛掩盖他?内心的煎熬。

    他?恍恍惚惚地打开了门, 走到?监控摄像头底下,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看, 过了一会儿, 他?又?去厨房拿了把刀, 再次站在摄像头底下。

    他?凝视着?摄像头, 将刀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他?的皮肤很白且薄, 刀锋压在上面, 洇出一道淡淡的红痕,再用点力, 再钝的刀也能立刻划破薄薄皮肤,切断血管。但他?顿了顿, 并没有?继续。

    宁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笑了起来, 轻声说:“吓你的。”

    “别再管我了。”

    “早点睡吧, 晚安。”

    说完, 宁遥又?把刀随手搁在餐桌上, 坐到?了客厅的旧沙发上。

    易缙靠在宁家门外, 因为跑来太急, 还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深夜寂静, 偶尔的时候, 会有?老鼠或蟑螂飞快窜过的动静。

    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易缙额上的汗水泛着?细碎晶莹的光, 他?闭了闭眼?,咬着?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右手握着?的手电筒光束歪歪斜斜地照着?,握着?手机的左手用力到?青筋清晰可见,手机里,播放着?宁遥家实时的客厅影像。

    摄像头传来的实时影像里,清瘦单薄的少年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了起来,瘦削的腰背弓成无力的形状,他?埋着?头,掩盖住他?的表情。

    宁遥一动不动,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易缙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在门外站了一晚上。

    *

    白色逼仄的墙,扭曲灰色的空气,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这是很高很高的地方,少年笔直地站着?,透过落地窗望着?外面的世界,面容苍白绝望。

    少年很瘦很白,病号服底下的身形十分?单薄纤细,骨相突出嶙峋,但却不难看,反而有?种精致的好?看,仿佛一尊美丽脆弱的白瓷。

    有?人从他?的后面逼近了过来。

    少年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恐惧和绝望,浑身颤抖,但他?似乎被?定在了那里,即便全身骨头和肌肉绷得生疼,也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阿遥,你真的很像你的妈妈。”男人抱着?他?,声音低沉,缱绻中带着?偏执的病态。

    少年漂亮的脸上落下了恐惧的眼?泪,像是一串串掉了线的珍珠,美得惊心动魄,也引得人格外兴奋。

    男人从后面掐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深情又?激动道:“悠悠,我爱你。”

    晦暗狭小的房间里,宁遥蜷缩着?身躯,眉头拧得很紧,满头是汗,他?的面色痛苦,紧闭的双眼?不停地流出眼?泪,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一条濒临死亡的无水之鱼。

    他?的嘴里不停地哀求呢喃着?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陷入梦魇的少年就连细胞里都?是无处不在的窒息和闷疼,他?和梦中的那个少年一样,不停地发着?抖,不停地绝望哀求,不停地哭泣。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能够帮他?解脱,那就只?有?死亡。

    倏然,宁遥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目眦欲裂,眼?里满是恐惧和歇斯底里。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呐喊尖叫的声音,浓重到?呛鼻的烟气漫延。

    但宁遥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在恍惚过后,宁遥动了起来,神情疯狂地拉柜子寻找着?什么。

    直到?找到?一个药瓶,他?发着?抖,不停地倒出白色药片吞咽,“啪”的一声,药瓶没拿稳,被?摔到?了地上,剩余的药片撒了一地。

    他?疲惫地躺回?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

    烟气越来越浓重,慢慢将空间不大的房子充满,房间里的温度不停上升,但无人在意。

    “砰!”房屋的门被?人狠狠地撞开了。

    易缙破开门,先入目的是躺在床上闭目的宁遥,紧接着?是床边洒落的药瓶和白色药片。

    那一刻,他?的心脏骤然紧紧收缩了起来,像是被?反复碾压刀割般的难受,随之是一股巨大的愤恨从心底升起,他?快步走到?床边,怒喊道:“宁遥!”

    “宁遥!宁遥!”

    “宁遥!”

    带着?怒气的呼唤破开模糊死寂的黑暗,在宁遥耳边遥遥响起,呼唤越来越近,越来越嘶哑。

    宁遥蹙了蹙眉,疲惫地掀开眼?皮,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脖子忽然被?人死死掐住了。

    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和痛苦,反而让宁遥迅速清醒了过来,但随之他?要面对的是,即将被?掐死的难受。

    宁遥睁大眼?睛,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底,那张脸上满是狰狞愤怒,眼?眶通红,像是囚于牢笼,绝望又愤怒的野兽。

    可宁遥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难过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这个野兽身上,弥漫着?巨大的悲伤。

    宁遥没有?做任何挣扎,只?是深深凝望着?他?,眼?睛蓦地落下一滴泪来。

    易缙忽然松开了手,双手神经性痉挛发抖,怔怔地望着?他?,近乎无声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宁遥缓慢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回?答。

    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晰,刺鼻的烟气,升温的空气,哭喊的人声,宁遥缓慢的思维转动,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火灾,他?在火灾中。

    “你要不要跟我走?”易缙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你走吧。”宁遥说,“不要管我。”

    易缙近乎怨恨地盯着?他?,宁遥侧过视线,说:“你快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

    宁遥的喉咙像是火烧灼一般难受,他?的喉结滚了滚,说:“我不想。”

    易缙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像是恨极了他?。

    温度高得有?些难受,烟气浓得呛鼻,火势似乎就在很近的地方。

    “走吧!走啊!易缙,你快走吧!”

    易缙仍是盯着?他?,一错也不错,一动也不动。

    宁遥着?急了起来,推了推他?,说:“你走啊!你不是要重新生活,重新做人吗!你快走啊!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火已经烧过来了!”

    “求求你快走吧,易缙。不要管我。咳咳……咳咳……”

    火不知道是从哪边过来的,很快就烧到?厨房,火势越来越大,浓重烟气使得屋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宁遥下床,尝试着?拉他?,晃他?,求他?,急得脸颊通红,可易缙像是一颗沉默的石头,动也不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是我要问你的。”易缙凝视着?他?,缓缓说,“你不是要我陪你死吗,我可以陪你死。”

    宁遥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瞪大眼?睛,怒道:“你在发什么疯!我死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易缙,我欠你的是吗!我连生死都?无法选择吗!我欠你的吗!”

    “对,你他?妈就是欠我的!你送我进监狱,杀我,你现在问我你是不是欠我的,你他?妈就是欠我的!”易缙站了起来,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忍不住怒吼道。

    “我还你,我还你还不行吗,这条命还你了。”宁遥哀求道,“现在你可以走了。今天这条命我还你了行么。”

    “如果真要还我,你的命应该由我说了算。宁遥,死没有?这么容易的。”易缙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

    “我听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宁遥疯了一样,崩溃地抱着?头哭道:“我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我错哪了!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

    “你没错。”

    宁遥在屋子里原地转着?,神经质地哭着?不停说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易缙心里一疼,抓住他?的肩膀,说:“你没错。你别这样,你没错。”

    “为什么,我不想是不伦畸形的怪物,我不想成日躺在病床上,我不想成为神经病、疯子,我不想阴暗扭曲地嫉妒其他?人,我不想每天都?被?人监控,我不想像她,我不想被?宁睿当成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你知不知道他?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有?多恶心,像一条蠕动恶臭的蛆虫,我被?那条蛆虫吃掉了,我被?蛆虫吃掉了,我变得又?臭又?脏,我也是蛆虫……我不想,我想……我想让他?死,我想让他?死!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易缙陡然一震,他?难以置信低声道:“你说什么?谁?”

    “让我去死吧……求求你了……”

    易缙明?白了什么,原来折磨宁遥这么多年的远不止那几件事,他?忽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疼和绝望痛苦,他?不知道这种从骨缝都?透着?的疼从哪里来的,但他?知道绝望和痛苦是他?从宁遥眼?里看到?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共情一个人。

    或许活着?对宁遥真的太残忍了,他?忍不住将面前不停流泪的神经质病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沉缓地答应对方的请求:“好?。”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炸响,刹那间,房间门被?巨大的冲击力炸开,易缙迅速将宁遥按到?,护在了身下。

    宁遥被?吓得一哆嗦,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清醒了过来,他?慌忙地推着?易缙说:“你快走,你快走,你快走……”

    “我不走。”易缙摇头说。

    宁遥睁着?眼?睛,眼?泪直晃晃地落下来。

    “不、不行,你要重新开始的啊,你怎么能不走呢。你走吧,我求你了。”

    “活着?太难过了对吗。”

    “求你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死了!”

    “那些年是不是很害怕,很辛苦……”易缙抚着?他?的脸,揩去他?的眼?泪,“太累了对吗?这世界真他?妈恶心啊。”

    “不哭了,以后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易缙安抚着?他?,用着?他?未察觉的极致温柔和痛惜语气。

    “如果你想就这样结束,我会陪着?你。”

    宁遥呆呆地望着?他?,那双深黑如海的眼?睛让宁遥感觉到?心底一片安宁,像是沉到?了沉静包容的海底。

    但越来越糟糕的空气让宁遥很快从海底出来,他?慌忙说:“不……不,你不能结束。易缙,你别疯了,你说过你要重新开始的。”

    “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也会带着?你走。”易缙望进他?的眼?睛里,说,“你没有?我,活着?肯定会很孤独。”

    眼?泪濡湿了宁遥密长的睫毛,他?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会迫不及待地落下来。

    空气烫热得灼烧着?皮肤,烧得宁遥心尖抽痛,他?闭了闭眼?睛,吸了吸鼻子,咬牙笑骂:“放屁。你这个疯子,太自作多情了。”

    “我是疯子,你是什么。”

    “我是怪物。”宁遥擦了擦眼?泪,说,“你真不走?”

    易缙看着?他?,没有?应答。

    “你不走我走。”宁遥说。

    宁遥推开他?,快速起身。

    易缙眸光轻动,视线随着?他?而动。

    宁遥在衣柜拿了两?条毛巾,和两?件外套,就要往外走,接着?又?顺溜地转了个身,又?回?来拉他?,怒目圆瞪:“你踏马真不走啊!”

    易缙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什么意思。

    宁遥红着?眼?睛与他?对视,说:“你再说一次,你进来的第一句话。”

    “宁遥。”

    “第二句话。”

    “你要不要跟我走?”

    “跟。走!”

    易缙愣了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被?呛到?,咳了一阵,眼?底带了点笑意,握住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第39章 第 39 章

    刚才的?巨响是厨房的?煤气罐发生的?爆炸, 现在的?情况也十分糟糕,火已经烧到了整个屋子,极高的?温度, 浓郁的?黑烟,快速蔓延的?火焰, 不停有带火的?东西从头顶落下来, 以及随时可能?二次爆炸的?煤气罐, 都极有可能?瞬间夺取人的?生命。

    宁遥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易缙拉着他弓着腰快速行走到房门口, 易缙用?湿重?的?毛巾握住门把手, 小心翼翼地拉开屋门, 还好屋外没有扑面而?来的?火浪。

    易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宁遥停住脚步, 易缙下楼,走到一半就折了回去。

    “下面已经不能?走了。”易缙捂着毛巾说, “往上面走。”

    这栋老居民楼唯一的?逃生通道就是楼梯, 但因为居住的?人群多而?混杂, 大多数人不注重?消防安全?, 楼梯间和过道经常堆放着乱停乱放的?电动车, 再加上混杂乱搭的?电线, 在当下这种情况, 每个地方都随时会?发生爆炸和漏电。

    宁遥的?手被易缙紧紧拉着, 他抬眸,只能?看见身前之人的?背影, 少年的?身躯在他眼里渐渐变成那个高大强健的?男人背影, 他的?心跳如擂鼓,眼睛被烟熏得湿热。

    他答应要?走, 是不想好不容易要?重?新开始的?易缙,陪他一起毁在这里。

    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心底,也有一点点,想要?被拯救的?期望。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了药的?原因,还是烟气侵入了肺部,宁遥有些晕乎,脚步虚浮,他走得踉踉跄跄,时不时还会?磕到楼梯,易缙把他拉得更近,搂住了他的?腰,半拖半抱地带着他走。

    走到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时候,忽然?又发生了爆炸,易缙反应极快,找了个安全?的?角落,把虚弱的?宁遥抱进?怀里。

    “你?怎么样?还行吗?”易缙喘着气道。

    “还行。”

    易缙眉头紧皱,额头上全?是汗,汗珠不停地流落,砸在宁遥的?衣服上,宁遥抬手擦了擦他的?额头,湿了手掌。

    宁遥张了张嘴,易缙说:“我没事。快到天台了,你?再坚持一下。”

    “嗯。”

    爆炸过后,易缙立刻带着宁遥继续往上走。

    两人很快上了楼顶,楼顶虽然?暂时没这么严重?,但火势蔓延得很快,不能?停留太久。

    易缙在四周栏杆走了一圈,这栋楼楼体?高大,有一面的?墙体?还没有被火侵蚀,他解下绑在腰间的?绳子,找了个结实的?地方拴上。

    浓烟已经漫到楼顶,宁遥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仿佛能?看到火舌正如毒龙一般从底下窜上来。

    他舔了舔唇,瞧向易缙时,眼神蓦地一顿,眸光颤动。

    易缙绑好绳子,转头时,发现宁遥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看什么。”

    “你?的?背……”

    “一会?儿我们就顺着绳子下楼,很危险,不保证途中?没有意外,可能?会?发生爆炸,可能?会?被突然?窜出来的?火烧死。怕吗?”易缙问。

    “你?觉得我会?怕吗。”

    “或许会?疼。”

    “我从来不怕疼。”

    “那你?哭什么。”

    宁遥紧抿着唇,手背抹去眼泪,哑声?哽咽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别想太多。”

    “我自愿赌,自负盈亏。”

    易缙让宁遥双腿环着他的?腰,双臂抱紧他的?脖颈,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抱紧了。你?要?是敢松手……”易缙拍了拍他的?背,道。

    绳子抛到栏杆外,易缙扯了扯绳子,抓着绳子快速往楼下顺。

    宁遥闭着眼睛,紧紧抱着他,每一帧每一秒突然?变得很清晰,噼里啪啦的?火烧声?挑战着人的?神经,滚烫的?热风将他的?发丝吹起,热浪将衣服掀起,钻进?皮肤里,烫得发疼。

    一直没有稳定的?心跳,跳得更是狂乱。

    “你?赢了。”

    易缙听到少年在他耳边颤着声?音说,坚定得像是一种保证。

    “我要?放手了。”

    宁遥倏然?睁开眼睛,浅色瞳眸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可置信。

    “你?不是想死吗,满足你?。”易缙忽然?冷冷说。

    宁遥心跳停止了一拍,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就要?松开抱着他的?手。

    但下一刻,宁遥的?腰间蓦地一紧,失重?踏空感伴随着炽烈的?温度同时袭来。

    不停地下坠,下坠,下坠。

    天空在他的?眼里倒退,气流从他的?皮肤上倒掠。

    时间变得很慢,又很快。

    慢到宁遥在脑子里回忆了前世那悲哀绝望的?一生,快到只是几拍心跳间。

    “砰!”

    两个相拥的?人,狠狠砸在了救生气垫上。

    落地的?刹那,无数嘈杂的?声?音如同拍打海岸的?水浪,瞬间涌进?寂静的?世界里。

    宁遥的?头脑嗡嗡作响,思维停滞,胸口起伏剧烈。

    “小怪物,你?死了。”

    “小怪物,你?又活了。”

    宁遥的?视线缓缓移到易缙的?脸上,干裂的唇瓣翕动:“我真想弄死你?。”

    易缙脸色苍白得厉害,却还能?嘲笑他。

    “小怪物,吓死了吧。”

    一群医务人员围了过来。

    “天啊!这个伤者太严重?了!快快快!担架快来!”

    “来了来了!烧伤严重?,快准备急救!”

    “先上担架,别逞强!”

    “伤者别动,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哈。”

    宁遥看着易缙被担架抬走上了救护车,转头对旁边的?医务人员说:“我没什么事。”

    “有没有事,都要?先上医院再说。走吧,上救护车,我扶着你?。”

    “你?们真是乱来啊,这要?是没有救生垫呢!就这么跳下来,还要?不要?命了!”

    “他肯定是看见了,所以才跳的?。”宁遥辩驳道。

    “对啊,肯定是看见了。”另一个医生说,“哎呀,人家小孩这么厉害,能?自己逃生,就别教训人家了。”

    “我这不是后怕吗,算了算了,不说了。来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你?有哪里难受就说啊。”

    宁遥乖乖点头。

    “牛逼啊,烧伤这么严重?,还能?带着人从天台跳下来,天生消防圣体?。”

    “哎,你?们看见没,刚才那个小伙儿好像是真专业的?。”

    “现在的?小孩真是了不得,牛。”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有点眼熟啊?”

    救护车的?门被关?上,同时也将议论纷纷的?声?音隔离在外。

    “医生,我那个……朋友很严重?吗?”宁遥问。

    医生正摆弄着宁遥,给他做检查,闻言说:“他背部烧伤严重?,本来烧伤就不能?拉扯肌肉,他又连续做了这么极限的?行为,还是负重?,影响肯定是有的?。他掉下来的?时候,血一直在流,样子看着像是失血失水过多,再多拖一秒都是危及生命的?。”

    宁遥垂下睫毛,低低地应了一声?。

    医生看他又乖又可怜的?,安慰道:“不过还好,你?朋友身体?素质很不错,居然?还能?这么清醒,而?且也能?及时得到救助,最?后肯定没大事的?。”

    宁遥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哎!怎么说晕就晕啊!”

    宁遥最?严重?的?问题,不是经受了火场刺激,也不是被迫吸了很多浓烟,更不是被一些爆炸碎片伤到的?边边角角,而?是混用?了大量精神性药物和安眠药,所以在简单地处理了他的?外伤后,他很快就被送去洗胃了。

    “大量服用?混用?药物。这个孩子精神上很令人担心啊。”

    “可能?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有严重?的?厌世倾向和自杀倾向。他的?家长呢?还没来?”

    “他没家长,家里就一个读初中?的?妹妹和读幼儿园的?弟弟。”王医生说。

    医生办公室里,几个医生讨论着宁遥的?病情。

    “这也太可怜了吧。”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说:“不仅如此,他和另一个烧伤的?已经进?了好几次医院了。”

    “不知道这老天作的?什么孽。这俩孩子真可怜~”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样放着他们不管了吧。”

    “我已经通知了孟骄的?妈妈,和庄亦河的?妹妹,她们很快就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哎,疑似重?度抑郁症的?那个孩子怎么办?没爸没妈没人管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王医生摊了摊手,无奈道:“不知道啊……”

    “报警试试?”

    “先等他们醒来再说吧。”

    关?璐和庄婵几乎同时到达,关?璐先去另一个病房看易缙,庄婵硬忍着泪意,跟着医生去宁遥的?病房。

    医生斟酌了一下,说:“有些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但是你?家里没大人,你?哥的?情况又实在特殊,所以我只能?告诉你?。”

    庄婵听到这个,就忍不住哭了,哽咽道:“我哥他……他要?死了吗?”

    “……那倒不是。”

    “得了绝症?”

    “也不是。”

    “他残了?没事,我能?照顾他一辈子。”

    “唉,也不是。你?别哭,先别哭,没这么严重?。”

    庄婵擦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医生你?说吧,我能?挺得住。”

    “你?哥他可能?有严重?的?精神病和自杀倾向。”

    庄婵滞了滞,低头说:“我知道。”

    医生惊讶,说:“你?知道啊。”

    “他跳过江。”庄婵带着哭腔说,“后来好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冷淡,经常阴晴不定的?。孟骄哥也和我说过,还让我在家里装了监控摄像头,以防他做傻事……”

    医生有点难评,欲言又止,说:“你?哥知道你?装了摄像头监视他吗?”

    “他知道有摄像头。”

    “但不知道这个摄像头是用?来防他的?。怎么了医生?”庄婵不解道。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庄婵大惊:“啊!”

    “况且他还是个精神状况不佳的?病人,他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恐怕会?有过激的?反应。你?们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就算要?装,也得告知他真正的?用?途。”

    庄婵乖巧地点点头。

    “现在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你?就辛苦点,注意一下他的?状态。最?好带他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以及进?行一些心理治疗干涉。”

    医生摸了摸她的?头顶:“别怕,抑郁症是能?治好的?。很多病人都是在家人的?陪伴和鼓励下恢复健康的?。”

    庄婵重?重?地点头,说:“谢谢你?医生。”

    “你?收拾一下自己。最?好别让他知道你?情绪不对,情绪这个东西是会?传染的?。对病人尤其容易传染。”

    “好。”庄婵抹了抹脸,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

    “你?哥就在这间病房,你?进?去看看吧。”

    “嗯嗯。”

    庄婵打开门后,发现里面没人,惊慌失措地看向医生:“医生,我哥不在!”

    医生迅速把门全?部推开,刚蹙起眉,后边就传来了一道声?音:“我在这。”

    两人一转头,发现宁遥站在不远处,旁边帮他扶着吊瓶杆的?护士脸色不大好看,护士问庄婵:“你?是家属对吧?看好你?家病人,别再让他到处乱跑了,刚才差点摔着!”

    “哥,你?去哪了!吓死我了!”庄婵着急地去扶他。

    宁遥一脸尴尬,解释道:“我就是想去看看救我的?那个人。”

    “你?要?是摔了,晕了,出了事,才是辜负了救你?的?那个人!”护士说。

    宁遥低声?下气说:“我真知道错了,护士姐姐。”

    护士哼了一声?,像是挟持着宁遥一样,把他送进?了病房里。

    医生有些严肃:“我知道你?担心你?朋友,但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你?现在这么虚弱,还拖着个吊瓶到处跑,是很容易出事的?。到时候出了事,不说你?家属和朋友着急担心,医院也要?担责。”

    宁遥理亏,又是一阵道歉。

    医生也不忍心再多说他,看了一眼眼睛和鼻子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庄婵,说:“你?有什么事就让你?妹妹去做就好了。你?看看你?妹妹多着急……好了,你?赶紧躺着,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出去了。”

    关?上房门,宁遥笑道:“是不是又吓到你?了。你?哥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庄婵看着自家哥哥明媚的?笑脸,心里更疼,明明抑郁症严重?,还要?装作开心的?模样来安慰她,庄婵想着就又想哭。

    庄婵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弯起唇道:“哥哥,我都习惯了。”

    宁遥扫视了她两眼,说:“不想笑就别笑了。”

    庄婵放下唇角,垂眉低眼地坐在病床边。

    “哥。你?难受的?时候能?不能?和我说说?”庄婵认真道,“真的?,我愿意做你?的?情绪垃圾桶。”

    “怎么突然?说这个。”

    “医生都跟我说了,你?……吃了很多药,差点死了。”

    宁遥收敛了笑意,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用?怕。”

    “我没有怕,我真的?没有怕。”庄婵连忙说,“我只是很担心你?。”

    “哥哥,我知道你?很辛苦,可能?你?压力太大了,可能?你?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事,可能?你?被什么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我知道我还小,或许不能?帮你?太多,但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这次期末考又是了全?年级第一,我以后肯定能?帮你?很多的?……”

    宁遥看着她,半晌,摸了摸她的?头,说:“又哭了,小哭包。你?们家都这么爱哭,是遗传的?吗?都遗传给我了。”

    庄婵咬着唇,眼泪滴滴掉落。

    宁遥左右看看,下床想去把纸巾拿过来,庄婵见状,先自个儿去把纸巾拿了过来,自己抽纸,自己擦眼泪。

    宁遥被她那可怜见儿的?模样逗乐了,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啊?”

    “被淋湿的?狼狈白天鹅。”

    庄婵睁着红通通的?泪眼,懵懂地望着他。

    “放心吧,以后都不会?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宁遥被她一噎,顿了顿,说:“我答应了别人,他会?赢,我会?遵守承诺。”

    “所以你?只遵守对那个人的?承诺,不遵守对我的?承诺吗?”

    宁遥:“……”

    “没关?系,只要?哥哥好好的?,怎么都行。可能?那个人比亲妹妹重?要?吧。”庄婵抹泪贴心又委屈道。

    第40章 第 40 章

    宁遥点了点她的额头, 说:“哟,亲妹妹吃醋了?”

    “才没有。”

    宁遥靠回床上,无声叹了口气, 说:“他是个疯子。我惹不起。我认输。”

    “哥哥,你说的不会是孟骄哥吧?”庄婵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老骂他神?经病, 疯疯癫癫的。”

    “有吗。”宁遥乐道。

    “你喜欢他吗?”

    宁遥的笑容凝滞, 说:“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那他为什么?这?么?重要??”庄婵不解歪头道, “比我还重要?。”

    “谁说他比你重要?了?”宁遥立刻反驳, “你和夏夏是我的亲人, 是最重要?的。”

    “哼, 你可不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并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有孟骄哥在,你就要?遵守承诺。”

    “我跟你说我为什么?答应他, 因为他以后?就是我的情绪垃圾桶了。”宁遥认真道。

    “他都是你的情绪垃圾桶了,你还说你不喜欢他。只?有男朋友才会是女朋友的情绪垃圾桶。”

    “你这?个思想是不对?的。没有人是天生就给?别人当情绪垃圾桶的, 感情之间是要?相互付出的。”

    “那哥哥为什么?要?把他当做情绪垃圾桶, 孟骄哥又为什么?会愿意给?哥哥当情绪垃圾桶?”

    “……我逼他的, 不行?”

    “他肯定?是自愿的, 他这?么?厉害, 谁逼得了他。他自愿的, 那他就是喜欢你。”

    “我……你……”

    “我难道说错了吗?”

    “你根本不懂。”

    “我肯定?不懂啊, 我又没谈过?恋爱。”

    “你没谈过?恋爱, 你在这?儿侃侃而谈。”

    “我看过?言情小说啊。”

    “写言情小说写得好?看的作者,大部分都没谈过?恋爱, 你还想从里面学点什么??”

    “我不信, 她们肯定?懂。”

    “……你今天是来气我的吗?”

    “没有没有,哥哥你别生气, 我不说就是了。”

    宁遥还有点不甘心,又说:“你根本不懂,我和他的感情……”

    “你和他的感情怎么?了?”庄婵怕自己再乱说,真把他气着了,捧着他说。

    宁遥沉默了几秒后?,憋出了几个字:“没有感情。”

    “哦~”

    “你哦~什么??”

    “我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和他没有感情啊。”

    “对?,没有。”

    “嗯嗯。”庄婵不在意地点头。

    宁遥看着她,说:“你是不是真的来气我的?”

    “没有啊哥哥。”庄婵端正态度道,“你和孟骄哥没有任何感情,我真的信,我发誓。”

    你发个锤子的誓你发。

    宁遥无语了,感觉哪哪都不得劲儿。

    房门被敲响了,庄婵跑去?开门。

    关璐探头进来,惊喜道:“小庄,你醒啦。”

    宁遥颔首:“关姨。”

    关璐进来就是一番关切的慰问,宁遥一一耐心作答。

    庄婵看着自家哥哥几次欲言又止,索性贴心帮他问出来:“关姨,孟骄哥怎么?样了?醒了吗?”

    说到这?个,关璐的眼眶又是一热,她揩了揩眼角,摇头说:“还没有,刚从icu出来,转进普通病房了。”

    宁遥微松了一口气,说:“关姨,对?不起。”

    “你胡说什么?呢,你用不着道歉。你是受害人,他救你,是在做好?事,舍己为人。你能够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安慰,我怎么?可能怪你呢。心疼你还来不及。”

    关璐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傻孩子,你之前?还救了我呢,我们两家的关系都这?么?好?了,你不用觉得愧疚。”

    如果不是他当时迟迟不肯跟易缙走,他们也不至于被逼到楼顶去?,也不会遭遇那几次爆炸,易缙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背部被炸飞的东西砸中。

    宁遥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这?次大火,几乎烧毁了一半的居民楼,死亡三人,重伤十人,轻伤三十五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着火的时间段正是上班上学的时候,在家的人比较少,否则按照当时火势蔓延的速度,后?果不堪设想。

    火势的起因,是有一户人家忘记关煤气,煤气弥漫,再加上意外火点,瞬间就把火点燃了。

    除此以外,乱搭的电线、不合规或者过?期的煤气罐以及堵住通道的乱放电动车,都在这?次火灾中,扮演着迅速推动火势,阻碍救援的重要?角色。

    关璐和庄婵义愤填膺地骂着那些不注意消防安全的人,宁遥沉默地出神?,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

    末了,关璐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当时在家吓死了,连忙从家里跑了出来。后?面那火都烧到我们这边了呢。对了,小庄,你当时在家干什么?呢,没有发现着火了吗?”

    “啊。”宁遥回神?,说,“睡觉呢。”

    “唉,真是倒霉,原本你好好睡个觉,还发生这?种事。”

    庄婵知道宁遥当时不是在睡觉这么?简单,但她又不能在关璐面前?直接说出来,只?能用眼神?表达担忧。

    “诶,不说了,我得再去?看看阿骄了。”关璐站了起来说,“晚点我还得回家一趟,收拾一些?住院的东西。”

    “您去?吧。”宁遥说,“注意安全。”

    “哎!”关璐应道。

    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脑袋一拍,说:“诶!我说我好?像忘了要?说什么?呢!小婵,你晚点接了夏夏,就直接来关姨家,先暂时住关姨家,啊。”

    庄婵看向宁遥,有些?犹豫说:“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们现在也没地方住,就住我那儿,就先睡阿骄的房间吧。空房间之后?我再收拾出来。”

    “哥哥?”

    “听关姨的。”宁遥感激浅笑道,“谢谢关姨。”

    庄婵连忙也跟着说:“谢谢关姨!”

    “不客气!我先走了啊。”

    庄婵:“嗯嗯!”

    关璐走出病房,深深叹了一口气。

    原本经历了和孟朝阳决裂,以及流产那事儿后?,关璐就有些?郁郁寡欢,还得了轻度抑郁症,但之后?接踵而来的种种祸事,自家儿子频繁进医院,她一边悬着心,一边忙上忙下照顾儿子,顺便还照顾一下庄婵和庄夏,根本连抑郁的时间都没有了。

    如今,她和庄婵、庄夏接触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喜欢懂事贴心的庄婵和活泼可爱的庄夏,简直要?把他俩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慢慢的,这?两个小的也成了治愈她的良药,她也渐渐地不再去?想那些?伤心害怕的事。现在她一想到晚上庄婵和庄夏要?来家里,她就满脑子想给?他们做很多好?吃的。

    关璐坐在孟骄病床边,温柔又无奈地注视着他,其?实她知道现在儿子变了很多,她一开始还没有适应这?个不再骂她打她却也分外冷漠的儿子,但后?来和儿子接触久了之后?,她发现儿子虽然变得有些?冷淡,话?不多,但对?她很好?,会给?她很多钱,鼓励她去?做想做的事,唯一不好?的是,他总出事,令人担心,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她现在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老天爷对?她的儿子以及她儿子格外在意的小庄好?一点。

    *

    关璐走后?,庄婵沮丧道:“哥哥,我都忘记我们没有家了。”

    “那破房子我早就不想待了。”宁遥无所谓道,“我有时间就看看有什么?房子可以租的。”

    “可是哥哥,好?多东西都没有了。我的好?多书,夏夏的玩具,还有你辛苦做的灯,都没有了。”庄婵难过?道。

    “没事,东西没了,就再做,再买。”宁遥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切,”他顿了顿,“重新?开始吧。”

    “好?!我们重新?开始!”

    过?会儿,庄婵又说:“哥哥,我们还有钱吗?”

    “你哥有的是钱——”宁遥忽然哀叹一声,“完了,银行卡、存折、手机、身份证全没了,都要?重新?补办,好?麻烦。”

    “哥哥,我陪你去?补办。”庄婵给?她哥捏捏肩,安抚道。

    易缙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最先听到的是宁遥的声音。

    宁遥正在劝关璐回家休息,或者去?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休息。

    “阿骄,你醒啦!”关璐惊喜道。

    宁遥转头望过?去?,易缙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沉平静,但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睡得好?吗。”宁遥问。

    “不太好?,有点吵。”易缙的嗓音有些?喑哑。

    “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关璐愧疚道。

    易缙摇头,看着宁遥说:“发什么?呆,帮我叫一下医生。”

    关璐才被提醒,说:“你先躺着,躺着,我马上去?叫医生。小庄,帮我看着他。”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凝望着彼此。

    “以前?都是别人帮我叫医生,还真没有帮别人叫医生的经历。”宁遥说。

    “那你现在有了。可以熟悉一下流程。”

    “这?种流程就不必熟悉了吧。”

    易缙眼睛带了些?笑意,宁遥也笑了起来。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易缙检查了一遍身体,又给?他换了点药,和关璐说了一些?病人注意事项,就又走了。

    关璐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等歇下来的时候,才有空来慰问自家病人。

    易缙简单地安抚她几句,又说:“妈,你辛苦了,今晚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回去?谁照顾你?我不回去?。”

    “他照顾我。”易缙用眼神?示意宁遥。

    “小庄自己还是个病人呢,你没看见他还吊着药水呢!他照顾你?你别闹了!”

    “关姨,我这?吊水一会儿就完了,我晚上照顾他,您先回去?吧。”

    “不行,你们这?不是瞎胡闹吗,我帮你申请换病房,是因为我可以同时照顾你们俩,不是让你们病人照顾病人的。”

    “他活蹦乱跳的,照顾我绰绰有余。”易缙说。

    “你别说话?,哪有你这?样的,让人一个病人照顾你,也不害臊。”

    宁遥失笑,说:“关姨,夏夏还这?么?小,小婵也不熟悉您家,我不太放心。所以我也是想请您回去?帮忙看着他们。要?是他们和我今天一样……”

    关璐被宁遥的假设吓得一哆嗦,有些?动摇了,秀眉皱起,说:“但你们两个真的能行吗……”

    “不行不是还有医生护士吗?您放心,我们在医院方便安全得很。夏夏和小婵那边就拜托您了。”

    关璐咬了咬唇,说:“那行吧,你们俩要?真有什么?事,就一定?要?摁按钮或者大喊医生护士,别自己逞强啊。”

    “您放心,一定?不逞强。”宁遥保证道。

    关璐斜了易缙一眼,心里嘀咕,小庄是有分寸的,但自家儿子是半点分寸也没有,要?不然怎么?会真把自己当盖世英雄,莽莽撞撞地闯进火场救人。她听说这?事儿后?,后?怕得冷汗直冒,那种感觉还没完全消散呢。

    易缙被关璐不信任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跟着保证说:“一定?不逞强。”

    关璐到底还是被这?两人劝走了。

    “想喝水吗?”宁遥问。

    “你吊瓶药水要?没了,赶紧去?叫护士拔了。”

    “还有一点。”

    “等你叫来就没了。”易缙不耐地皱起眉,说,“去?。”

    宁遥翻了个白眼,转身托着撑杆出去?了。

    过?会儿,宁遥就回来了,一声不吭地躺上病床。

    “我要?喝水。”

    “不早说。”宁遥翻了个脑袋,也没动。

    易缙现在的姿势,是趴着的,宁遥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像个趴在海滩上的乌龟王八。

    宁遥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盯着易缙笑得欢乐,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

    “笑什么?。”易缙一瞧他的笑,就知道他没安好?意,“不是答应了我妈照顾我?”

    “一句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易缙气笑了,说:“……你要?不要?脸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