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到达一楼仟夢大厅,孟礼一边低头鼓捣手机一边往外走,没留神肩臂碰着路过一个人。
哎哟,孟礼站稳要道歉,抬头一看,眼睛又长又大、下巴线条优越……
“对不……万会凌?”
“嗨,”万会凌冲他眨眼,“聊聊?”
“……”
没什么好聊的吧,孟礼心说。
忽然孟礼感到一阵恶心,和刚才的恶心截然不同的一种恶心。
路秦川办公室的沙发,可能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他的茶几不知道绑过多少——
等等,孟礼忽然生出一个认知,一个说不上庆幸还是不幸的认知。
路秦川可能还真就绑过他一个。
对待别的那些“像我一个朋友”的仟夢小生,譬如万会凌,路秦川真说不定没有那么粗暴变泰。
大爷的,这么一想孟礼顿觉刚才医药费要少了,该再翻一倍。
万会凌正巧也要回世斐,提出送孟礼一程,孟礼婉拒,最后两人走到大厅右拐挨着的咖啡厅。
本来孟礼是怀着一百万个和平友好的心和万会凌交流,平常心嘛,但是万会凌可能不是这样。回想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孟礼决定收一收懒虫,多个心眼。
仟夢年会那天,据路秦川后来说,那个制片不干人事,借着试镜、选角的由头乱来,三不五时搞一些丧心病狂的多人局,把清清白白的小艺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男女都有。
孟礼心里琢磨,万会凌,兄弟你带我介绍认识这样的人,孙子你心里算盘打得冰岛人民都能听见好吧,明明白白四个大字:
没安好心。
“想喝什么?”
万会凌抢先扫码,“天冷,来杯热巧吧?”
孟礼慢慢摸出手机,抿着唇垂着眼,一脸高冷地摇摇头。
万会凌脸上流里流气的笑容戛然而止:“这么不给面子?”
孟礼径直扫码,扫完才摇一摇脖子:“我有券。”
非常单纯无辜的语气:“你是前辈,我请你是应该的,但你是已经在家躺着收片酬的人,我不行啊,节俭一点吧。”
说着下单两杯纯美式。
万会凌盯他两秒,恢复笑容:“行。”
行。
孟礼心不在焉地想,好像路秦川也挺爱说这个字的。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个习惯的人。
话说回来,路秦川会在29楼过夜吗?要是会的话……
下回烦的时候把路大总裁请到楼上,不就行啦?
唔,好主意。
孟礼再看对面的万会凌,觉得顺眼不少。
我的那么大的一个冤种同事。
想想就美啊,钱照拿,活儿兄弟你替我干,既能攒钱,又不用每天看路秦川那个晦气东西,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呀嘿都能成。
没错,就这么回事,孟礼说服自己。
恶心什么?你赚钱,他出力,你还恶心呢?吃饱撑的吧。
makelove不如makemoney。
吃饱撑的……啊,忽然孟礼不那么快乐了。
自从冯曼语请教练给制定的饮食标准投入施行,他真的好久好久没体验过吃撑是什么感觉了。
黑咖啡几口下肚,万会凌忽然说:“你和俩月前我见你,变化很大。”
孟礼笑笑:“有吗。”
“有,”
万会凌说,“别人过一年都老一岁,你过完元旦反而好像年轻几岁。”
他的笑和孟礼的笑不一样,孟礼随时给人感觉笑得特真心实意,他则是肉眼可见的程式化微笑,还带着嘲讽:
“那会儿在电梯里,我愣是没看出来你是个艺人,哈哈。”
“鸟戗换炮,画皮鬼扒新坟,飞升呀你。”
万会凌轻声补充。
孟礼假装听不懂:“公司的课好啊,锻炼人。”
“课?”万会凌想想,“你说培训部的那些课?你都上了?”
是啊,不然呢。
不过孟礼想想,是,那些课程是按季度报名的,一路上过来,好像只有路贝阳和他一直在坚持。
公司里的经纪人也不都像冯曼语一样高瞻远瞩,冯曼语勒令孟礼课程必须一个不落,一些同学顺利签到经纪人手里以后,经纪人带着他们跑通告、混脸熟,渐渐不再踏足培训部。
当然孟礼颜值回春,不全是因为上课。
是因为有饭吃,营养充足,健身餐吃草也是吃嘛,比以前在h市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强得多。加上睡眠也有保障,又在健身,不用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皮肤也给他捂回来一些,人白总是美三分,孟礼整个人看着是比那时候有精气神。
万会凌有些了然也有些思索:“冯总要求的?”
“是啊,是啊。”孟礼答应。
“能签上冯曼语,你运气真好。”万会凌叹气。
“不过,”
万会凌话锋一转,“也不能说是运气,是路总给你牵头搭上冯总的吧?”
嗯……孟礼觉得悟了,觉得终于明白这兄弟一顿闲扯的目的,是不是他也想签冯曼语?可是,孟礼的目光有些奇异,找我管用么?
孟礼:“工作方面的安排,可以找路总谈吧。去提要求啊,找我这儿来嘛呢?嘛呢你?”
万会凌神色一冷,左右看看低声说:“你也就这么点儿仰仗吧?”
万会凌说几个名字,都是仟夢新一茬的男艺人,演戏的也有,唱歌的也有,最后说:
“咱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宛宛类卿,懂不懂?还跟我这儿炫耀呢?就你跟路总说得上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孟礼没脾气。
万会凌截口打断他:“你以为你能在世斐住多久?来来去去的,我见得多了。”
孟礼不明白自己是点着这位哪根引线,摸不着头脑,同时还觉得“宛宛类卿”这个说法怎么听怎么膈应。
他斜着眼睛安静一瞬,忽然说:“咱就是说,有没有人问过‘卿’的想法?”
对于男人打着怀念你的旗号把你的脸当建模,找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每天酱酱酿酿不知天地为何物,还美其名曰你是真爱,你是白月光,你开心么?
开心得要活过来了吧?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万会凌皱眉。
孟礼脸上要笑不笑的,问万会凌:“关于那一位,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
万会凌说,“没人知道。怎么,你想照着再整整呢?”
“不是不是。”孟礼摸摸鼻子。
俩人不疼不痒聊几句,万会凌仍旧一副不阴不阳绵里藏针的样子,孟礼纯懒得搭理,万会凌是绵里藏针,他是棉里没针,随便你搓圆捏扁不吱声。
他越是这个样子,万会凌越气不顺。
“装,接着装,纯良无害是吧?勾着路总在你那儿不放人,不是你啊?”
万会凌挑一个周围几桌子没人往这边看的空挡凑近。
那天地下车库的冷风和世斐门口的车尾气,一直像巴掌一样抽在万会凌脸上。
“你和李渐冶的海报我都看见了,肌肉婊是吧?一脸云淡风轻人淡如菊给谁看呢?”
万会凌嗤笑。
他在笑,但他心里一准儿没笑,一定在气。
别人生气,孟礼就高兴,孟礼是真的笑:
“既然你看见了,那就是给你看的呗。你要是不爱看,那不好意思啊,哥们就这德性。”
桌子两边安静一瞬,万会凌咖啡杯一杵:“你还不知道呢吧,你要去的那个选秀,我是评委。你是跟我打包,要不然就凭你能上星门的选秀?”
孟礼心跳猛地快一拍:“是吗。”
万会凌眼神暗含挑衅:“当然,路总还专门拜托我照顾你呢。”
此后这个人还嘚啵嘚说一堆,孟礼没太认真去听,等到回过神,面前两杯空咖啡,万会凌已经走了。
半晌,孟礼心中轻轻一哂。
唉,别走啊,好好唠唠。
给哥们个机会,好好骂骂你,回头你到姓路的跟前卖卖惨啊,怎么走了?
可以,扔到一个节目组,大的带小的,孟礼不知道,路秦川这么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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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路秦川来找孟礼,孟礼房间灯噌噌噌都关掉,没给开门。
第二天路秦川问来着,孟礼说路总您折腾得我腰疼一天,没办法只能吃止痛药,吃完蒙头睡,什么您敲门了?不好意思没听见。
路秦川没听出来阴阳怪气,叫他别娇气,又叫他好好歇歇。
听着耳朵边上路秦川的温声细语,孟礼心里没一丁点涟漪。
28不给开门,去29了吧。
呵。
孟礼的眼神冰冷,路秦川给他揉手腕、揉腰,掌心慰帖有力,带着热乎乎的劲儿,就这都没让他的眼睛沾上半点温度。
一定要冷,因为众所周知,温度太高会有物体融化成液体,孟礼是不允许的。
不能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