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新年伊始,黑熊寨治下的百姓都已经张灯结彩,尤其是南境一地,百姓的消费更是比寻常高出一大截,许多提前备好年货做生意的小商贩,更是在年关前赚了个盆满钵满。
就说蜀中,被拿下来也有两年了,两年时间蜀中可用的人口增长的不多,但新生儿却是不少,因为活下来的百姓缓过最初那股艰辛,这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了。
甚至可以说,日子是越来越好,南境与蜀中的联系也越发紧急,每日蜀中港口的江船来往络绎不绝,都是重新开始回蜀中做生意的蜀商。
蜀中都如此,更不说黑熊寨其他地方,近两年南境也是风调雨顺,没有见干旱和洪涝,地里的粮食更是一茬接一茬的长,就是交过秋税,手里去除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也能卖出去不少。
从前种地能够养活一家子都不错了,想要靠卖粮食赚两个钱,那是难得很,现在么,粮食卖出去换来黑熊寨的纸钞,一年下来,还是能攒下几张大钞。
纸钞如今在黑熊寨已经完全替代金银铜作为货币进行交易,这也是可以预见的,只要纸钞能够有官方背书,那么光凭它携带方便就比金银铜更受欢迎。
以往,若是要花个大价钱买什么东西,那都是要请两个人去抬银铜的,这还怕在街上被抢了。
换成纸钞,藏在身上,就是三只手也不见得能摸走,而且老钱是有□□的,像是假铜钱,寻常百姓哪能看出来,等这些假铜钱在民间流通一段时间后,官方在货币面前的信誉只怕都丢的差不多了。
黑熊寨这里,纸钞暂时没有人仿制,也不是说一个想要做□□的人都没有,只是这些有点小聪明的人多半是弄不出像模像样的纸钞,因为纸钞颜料染色都独属于不外公布的技术。
就是在纸钞坊里做事的工人都不一定清楚原理,且纸钞坊平日里都是有军队驻守,做事的工人工钱也不低,黑熊寨在造□□上管的又严,但凡抓到了最次都要在矿山做七八年,要是涉案金额过大,砍脑袋也是有的。
一旦收益赶不上付出,民间铤而走险的人就少了,不过情报队没有放松警惕,尤其是偏远的山村,特地嘱咐学习班要好好在课上给村民讲清楚真钞的特点,毕竟有些一眼能看出不对的□□骗城里人不行,可到了乡下,对那些想要占些小便宜又老眼昏花的老人来说,是一骗一个准。
特别是过年这段时间,各地来的货郎多,说不得其中就有用□□的人,到时候人把钱一给就跑了,如今又没有监控,黑熊寨想要找人也困难。
“年关南境境内报案收到□□的人数比往年少了近五成,想是情报队那边出力了,打击了不少制作□□的贩子。”
“也是能骗的都骗过了,百姓再傻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的确,不过南境少了,其他地方也还要提防着。”新收入黑熊寨手中的三州对纸钞还比较陌生,不及南境都用了几年,自然这三个地方最容易被□□骗。
“年前已经给各地方下达了打击□□的命令,各地过去做事的官吏也都是南境出去的熟手,知道该怎么做。”
秦绥之翻看完手中的公文,眉心一皱。
“去岁被查的官吏多了两成,如今黑熊寨尚还没打下大燕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寻欢作乐,风气问题的确还要多注意些。”
查官吏贪赃枉法自然是林知樾着手经办的,两年来政绩也不错,尤其是去年,黑熊寨动兵过后,南境治下的官吏就有不少秉承着天高皇帝远的想法,偷偷摸摸的收受贿赂。
“我会尽快把这些被查官吏的情况登报,想必能够扼住一段时间腐败风气。”要说被抓的这些人真贪了多少,那是没有的,但原因也不是这些人不够贪婪,而是这些人尚且还在试探的阶段,只要上面的人没有过来检查,那胆子只有越来越来大的份。
黑熊寨给官吏的待遇已经不错了,主要还是福利够,虽然不比大燕做了官,尤其是当了大官就有雄厚的财力,但黑熊寨做官也不必像大燕一样养一屋子的人。
“查贪官污吏是持续性的任务,日后离开南境这些人少不得又死灰复燃。”南境治下还算清明的原因就是因为鹿鸣府如今还是黑熊寨的临时首府,而周肆也在南境,甚至还会时不时去各地探查情况,这些当官的有所避讳,自然能够恪守本心。
一旦等周肆离开南境,这些地方官就有不少会露出隐藏的獠牙,想要这些人一辈子恪守本职是很难的。
“这个是林大人负责,我就不替他答应了。”
“怎么,君大人是怕被知樾盯上?”秦绥之笑君凯之避之不及的态度。
“我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但平白无故谁又愿意被林大人一行人盯上。”君凯之一直在鹿鸣府做事,就在大当家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说为了点钱财做自断前程的事,而且他经历过家道中落,如今所求除去实现自己抱负,只剩一家人平安。
对金钱的需求没有很多,且这几年在大当家手里做事,他也存了一笔不匪的银子,就等着大当家定新都,他好趁着那地方房价还不贵的时候,买一处小院日后养老。
不说玩笑话了,秦绥之又看过今年祁州给地的粮仓储备,周肆现在每打一处地方都要消耗不少粮食,要不是近几年有意存粮,加上海外也有粮商过来卖粮,还真支持不住这么大的缺口。
现在战场又一分为二,送去西北给郑铁的粮食要先一步出发了,送去澜州的粮食也不能等太久,过年兵营肯定消耗了不少存粮。
“外出征战的士兵肉蛋的份额可都送到他们家里去了?”肉蛋这东西,不大好运输,在外征战的士兵都是把份额送到家里,留在黑熊寨的兵丁也多是拿到之后送回家里,毕竟在兵营还真吃不上。
“都送去了,没有家人的士兵我便让人把肉蛋折成钱记着,回来再发放。”
打仗吃肯定是吃不好的,就算是冬天,也不见得能吃到鲜肉,能够吃一口腊肉都是不错的伙食。
去岁过年的时候,大当家在北面买了不少肉,又在南境调了一批腊肉过去,才勉强让将士们过了个好年。
也是黑熊寨粮食产量高,才能腾出人手养鸡鸭豚鱼,加上治下百姓手里也有几个子了,对肉类的需求也大,不然哪里能一口气调这么多肉去北面。
在黑熊寨当兵的好处那都是肉眼可见的,现在黑熊寨已经不怎么征兵了,因为兵力够用,甚至听大当家的意思,打下京城过后,会让一批最早入伍的兵丁退役。
所以现在参军的名额很是宝贵,像鹿鸣府,原本还拗着不肯叫家中姑娘哥儿去参军的人家已经在四处托关系打听,看能不能得一个参军的名额。
奈何鹿鸣府这头征兵数量已经饱和了,要是再开放可是不给别的地方活路,像是近两年的新兵,多是出自琼州和蜀中,另外三州都不怎么征当地的兵力。
如今队伍更是打到北面去了,周肆肯定还是要留兵力缺口给北面的州府,南境这里,只要不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战役估计几年之内征兵的数量都不会太多。
……
“粮食到了,管后勤的主管,赶紧过来点点。”江船上下来的汉子扯着嗓子在兵营里喊,不过一会,一位年纪不算大的郎君过后,拿过账册开始核对南境那边送过来的粮食。
过年兵营消耗的粮食比平日要多一些,开春后的补给就比从前快上不少,又是江船运送,粮食的折损比陆运少了大半,只要不遇上江船坏了进水这样的恶劣情况,拉多少粮食就是多少粮食。
船员吃喝用的粮食,那都是另算的。
“下次送粮是什么时候?”那头管后勤的郎君在点数,这头便有兵营汉子过来打听消息。
“这次粮草够吃三个月的,要是你们速度快,下次说不准咱们的江船还能去京城旁边的江上给你们送粮食。”因为后勤一直跟的上,打仗的粮草基本不会带太多,不然在路上也是个负担。
“三个月肯定能打下京城,不过都到京城了,咱们的粮食不该从大燕的国库里讨,怎么还要南境送。”大燕也只穷过一阵,这几年国库可没什么大项支出,正是正富得流油的时候。
“国库的粮食到时候肯定要分给百姓做工用,你们呐,还是规矩吃南境的粮食吧。”南境的粮食,尤其是双季稻,因为产量高,味道就显得一般,而北面有些地方还种从前的稻子,味道比双季稻要香,可不让吃多了双季稻的汉子们嘴馋。
“唉,也是黑熊寨把人嘴给养叼了,从前咱们哪里还会嫌弃粮食不好吃,只要能吃饱,米糠混着糙米也多的是人抢,现在大白饭顿顿吃,盐也管够,甚至不打仗还能给咱们尝尝糖的味道,可不叫人想吃吃那香米是什么滋味。”
“等大燕打下来,你们拿着这几年在兵营赚的银两退役,还愁吃不上香米?”当兵,就是最普通的兵,按大燕的钱看,每月都有一两银子,几年下来光是饷银都有几十两,更不说还有退伍费,还给安排差事,那是后半辈子都不愁的。
“说来有些汗颜,刚参军那会我还想着能赶快退役,这会子上头说等打去京城就能安排一部分人退役了,我又舍不得。”
兵营训练,再没有比这苦的,可像说话的汉子已经在军营混了五六年了,再苦也都习惯了,一时间要说叫他们退伍回家,还有些不自在。
“这有什么,现在南境使钱都不能给自家孩子安排一个当兵的名额呢,等仗打完了,这当兵的名额就更宝贵了,旱涝保收,可比自己哼哧哼哧在工地上干活合算。”
当兵苦,工地上干活也苦,虽然说做到大工那工钱肯定不少,但福利却是比不上当兵的,还有工地上做事,总是要有活才有钱拿,这活呢也要有人脉才好接。
寻常小工打打零工多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也就够养家糊口罢了,想要买房是不行的。
“我听上面的人说,日后招兵可都是要考文化的,体魄文化都过关,那才能征,你们家里要是想送孩子去当兵,不如先送人去府学县学读两年书,把字认全了,能胜过大半想参军的人。”
“当真么?”
“自然是真的,你没看大当家给府学县学每年投了多少钱,以后咱们的娃娃都不会再目不识丁,那兵肯定还是要征呀,这征来的兵可不就个个识字了。
只是要咱们娃娃长起来,还要几年嘞,现在黑熊寨治下大部分都还是文盲,能够识字的终究是少数,你家孩子要是年纪够了,又占了认字的长处,体魄也不差,凭什么不要你家的要人家不认字的。”
当兵也是要学认字的,和工地工坊支持自愿学些不一样,当兵夜里必须要跟自家小队长学认字,白日里哪怕累得能倒头就睡也不能错过。
黑熊寨的老兵字必须是认全了的,不认全也不行,想要往上升,文化课不及格,前程可就难走许多了。
“多谢兄弟今日一席话,回去我就把我家小子送去府学读两年,他现在年纪还差两岁,整日舞刀弄枪就想着参军,奈何现在参军名额不多,大家伙也都吃饱了,如今十五六岁的孩子一个个身板子都不差,他也没什么优势,要是能靠认字出头,到时候我还要请兄弟吃上几顿饭才是。”
“可别,咱们军队有纪律。”若是在大燕当兵,莫说有人请客会拒绝,甚至上街上的馆子打牙祭也不见哪个给钱的,有时候当兵的,尤其是在大燕当过兵的难免抱怨,但谁也不敢违反,别看这事小,真叫上面的人知道了,严重都能劝退。
“兄弟哪里的话,我送粮食过来还不知道你们军队的规矩吗?到时候等你休息上门让我浑家给你做,总不能休息走亲访友也不许吧。”
其实这汉子想说退役的,但仔细想想万一人家想留在军队,说退役不是得罪人吗?于是改口休息。
“那也得咱们两家靠的近,当兵的休息也只能回家里可不敢去其他地方瞎晃悠。”上门吃个饭,只要不是山珍海味的,也不打紧。
“粮食点好了,过了画押。”好一会功夫,郎君才算是把粮草清点完,几万人三个月的嚼用,光是摆在地上,都是堆积如山,也亏得没人敢黑心肝换粮食,不然清点数目的郎君还要一袋袋打开查看……
“来了。”
粮食交接完毕,负责兵营伙食的伙头兵就开始一袋一袋粮食往仓库送,这些可是他们三个月的口粮,须得极为小心。
之前副队长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讲过以前打仗,最喜欢偷袭别人粮草,只要把粮草烧了,这仗也就打不赢了。
所以兵营粮草附近都有伙头兵值守,就怕大燕出个不讲武德的家伙过来烧粮仓,尽管水路方便,粮草真烧了也能让南境送过来,但损失这么多粮食也心疼。
好在黑熊寨安营扎寨的地盘都是考量过的,大燕就是想釜底抽薪也没这个机会,大军又开始整顿,准备往花州去。
这次领兵的主帅换成了大当家,要是在其他战场,阵前换帅都是兵家大忌,但到了黑熊寨,郑队长换成大当家,下面的士兵斗志反而更昂扬。
若是郑铁晓得他手里的兵一个个倒戈的这样厉害,指不定回来的时候要公报私仇给人加训。
澜州往西与花州和离州接壤,而京城位于离州和花州的交接处,算下来大军其实应该是占离州一半的土地和花州一半的土地,就能到京城。
但因为越靠近京城人口越密集的缘故,大军赶路的速度要忙不少,没有大型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人只能纯靠走路,打大燕这一年多功夫,光是路上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若是黑熊寨的马匹足够多,在北面官道都是土路的情况下,速度能快不少,但黑熊寨的士兵会骑马的不多,马匹赶路还要给马准备粮草,且赶路的情况下最好有两匹能够换乘的马匹,不然赶路太久马都要在路上累死了。
而大燕还不至于出动骑兵对付,总和考虑肯定还是步兵更合算。
好在黑熊寨兵营每天跑五公里都是基础训练,有时候还会有加练,耐力足够,加上赶路的时候,火头营准备的粮食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油盐是给够的,吃饱喝足只走路,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花州离州在北面的州府中人口名列前茅,但花州离州的土地有限,到时候如果要南迁人口,这两州是首选。”武疆在京城生活过,京城附近的情况也或多或少知道,其实真的比人口京城这个单拎出来的都府在州面前可能不够看,只是比起府来说又多了很多。
光是一个京城,大约就有一百二十万到一百五十万的人口。
这还不包括外来的禁军数目,因为这些禁军多不是在京城里活动,是在京城外受训。
“如果我要定都渔阳,京城会有多少人过去?”都城在哪里周肆已经定好了,渔阳距离京城不算近,有七百公里。
“只怕不会少。”不说别的,京中世家只要没被抓去牢里,都是要跟去新都府的,他们最是清楚,皇城根下才好出头,继续守在京城,什么都捞不着。
“渔阳现在的人口有多少?”渔阳还在大燕境内,但已经比较临近北邙,若是北邙尚在,国度定在这里,若无强悍的军队守卫,北邙人能隔三差五过来打秋风。
现在北邙亡国,这么大一片土地可不能放着不管,自然新都府要靠近北邙一些。
“渔阳原本应该也和京城一样,有上百万的人口,但随着北邙势强,不少百姓南迁,如今渔阳人口应该不足百万。”
这些年征战,北面人口损失很严重,虽然在京城附近还能看到欣欣向荣之景,但离开大燕腹地,去到边关,人口肉眼可见再减少。
“少点也好,迁都也不会太拥挤。”不说定都后京城会有多少人过去渔阳,但是黑熊寨大部分跟着周肆起家的官员都要过去渔阳。
虽然他到渔阳后会修建官员的宿舍,能够帮外地过来上班的官员节省住宿费用,但很多上班的官员应该更想自己在渔阳买一套房子。
“大当家这就想错了,但凡你要定都渔阳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各地多的是人要涌入渔阳购房,我看还是等打下京城,先派人去接管渔阳再宣布为好。”
渔阳比京城的位置更北,冬日少不得要冷的人打颤,但这点冷比起在皇都安家又算不了什么。
而且现在渔阳应该在北面州府中算破败的,需要先派遣一队人马过去重修规划渔阳的城池,总不能真正的皇都还比不上在南境的临时都府。
如今鹿鸣府不敢说比京城繁华,因为鹿鸣府内的房子多讲究务实,没有花里胡哨的雕梁画栋,但外来人走去鹿鸣府,那只有惊叹的份。
整座府城就没有贫民窟,百姓住的地方也是干净的很,就是菜市场每日都有雇人打扫,虽然说气味上肯定有些不好闻,但在视觉上很舒服。
反观京城,贫民窟是不少的,这些百姓多是祖辈就生活在京城,有一套遮风避雨的房子,但后代没本事修缮,房子便越来越破旧,慢慢的一大片老房子就形成了现在的平民窟。
除去贫民窟,京城里也是有乞丐的,乞讨的人都有好手好脚,但因为没有京城户籍的缘故,多是寻不到差事,便是当乞丐也要小心平日里京城巡街的卫队,说不得人家看你不长眼,就要把你赶出京城,再不让进来。
渔阳作为新都,条件肯定要和鹿鸣府看齐,左右现在黑熊寨多的是能工巧匠,不若直接从南境聘一队人过来,把渔阳旧城炸了,重新在上头修一座城出来。
比起改造旧城,直接修新城不说要省多少功夫,单是城市规划这一块就方便不少,也别看修城要时间,只要一声吆喝,多的时候南境的工匠愿意过来做事,而北面也不缺做工的人手。
总归大当家已经亲口说了定都渔阳,下面的人便要行动起来给大当家拿出一份可行的方案,都要到一统天下的时候了,总不能事事还要靠大当家操心不是。
第252章
“又打起来了?”起北城里,一些逃不出去只能在家避难的妇人们聚拢说闲话,平日里这闲话还能说哪家猪下崽,哪家鸡生蛋,今日不约而同说起了城外黑熊寨打过来的事。
“可不是,我听着那动静都吓人的很,不是说黑熊寨在打山州吗?怎么突然转道来了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日西北军将军下令关城门,我还以为是西姜蛮子打过了。”说话的妇人面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不是,幸亏后来得了消息说是黑熊寨打过来,那什么邸报上不是说黑熊寨的兵不会伤及百姓,比起动不动就烧杀抢掠的西姜蛮子,还是黑熊寨过来更好些。”
起北城成为边境城市也有七八年了,也是近几年西姜蛮子没过来骚扰起北城的百姓日子才好过了些。
不然西姜蛮子见天的过来,起北城哪有如今的繁华。
“不错,我看西北军一个个也是没本事,黑熊寨才打过来多久,手里的地盘就丢了不少,没准黑熊寨连大燕丢了一半的从州也能打回来。”
“能打回来最好,原本从州多大的地方,咱起北城还是从州首府,日子便是再不好过也比如今强,结果西姜蛮子占去一半,亏得没有全打下来,不然咱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谁说不是呐,咱们命好能活到现在,可从州被划出去的地盘有多少同胞都被蛮子抢杀了,这两年不是有不少商人过去西姜那边的从州做生意嘛,回来的人都说那头人都没几个,多是西姜迁过来的蛮子。”
“快别提此事了,每每提到我都恨不得问一问咱们脑袋上的皇帝可有把从州百姓放在心上,若是有怎么会舍得叫从州百姓受苦,若是没有,咱们年年缴纳赋税又为的是什么?”
从州参军的儿郎数量居高不下,甚至不少娘子郎君都会一二把式,就是怕西姜蛮子打过来,只能任人欺凌,所以从州百姓的民风一向是彪悍的。
其实你告诉百姓要有家国大义,那基本上是对牛弹琴,改朝换代只要不迫害百姓,哪个做皇帝他们都不介意。
毕竟你不能指望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要抵抗外敌,也不能指望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讲究家国情怀。
如果说今日丢了的土地是北面任何一个州府,他们或许都不如现在义愤填膺,奈何他们就身处从州,是遭受苦难的那群人,可不是最懂国破家亡的下场,因此就算是从州百姓大多目不识丁,也依旧明白保家卫国的道理。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虽然听闻黑熊寨打去北面了,但大燕皇帝一日没有换人,咱们也不敢胡言乱语,叫人听了去可怎么是好。”
“没错,城里还有西北军在,这群兵贼可不好相与,再说了,从州丢了一半是先帝在的时候发生的,怪不到如今的皇帝身上。”
新皇帝在位,至少起北城的情况比先帝在的时候强,有先帝做拉踩对象,新皇帝在从州百姓眼里也算不错的了。
“我如今只想黑熊寨快快取代了大燕,早些把西姜拿群蛮子赶的远远的,咱们和子孙后代也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
有郎君低低说出这句话,而聚拢一块做针线活的妇人郎君也低下头,没错如今从州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样想的。
黑熊寨,早些打过来吧,他们还等着黑熊寨带他们过好日子呢。
……
“西北军倒也有几分本事。”郑铁这几日和西北军交手,虽然从大当家哪里知道西北军内部糜烂,还以为跟琼州海军一样不堪一击,但真打起来,西北军原胜琼州海军。
若不是郑铁机警,说不得还要吃个暗亏,不过也是,琼州海军多少年没跟人打过了,西北军再不成,如今兵营里的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见过血的兵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也是西姜军队过于能打,才显得西北军无用。
“也就嚣张这几日了,等他们手里的东西用完,还不是得乖乖投降。”新提拔上来的副队长话有些高傲,想是也不大看得起西北军。
“吩咐下面的兵丁,佯攻次数可以再增加一些,早点解决我还要对西姜蛮子动刀呢。”大当家那边的兵力已经到花州了,想要赶在大当家拿下京城前取得整个从州,速度不能慢了去,不然贺礼送迟了他也没面子。
想想他老郑送贺礼,一向是能送到人心坎上的,大当家的夫郞就是他抢回去的,这会子把从州全打下来,是为了赶上大当家登基前,把中原的土地全拿回来,凑个好兆头。
“好勒,郑队长你放心,咱们也都等着对西姜亮刀呢,大家伙都知道大当家要入京了,可是铆足了劲要在大当家登基前把从州打下来。”他们这些当兵的,多是得了大当家恩惠才活下来的,不光他们活下来他们家人也因为他们当兵活下来了。
活命的恩情比天还大,老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奈何他们个个都是大老爷们大当家也看不上,如今只能拼了命给大当家多打些地盘,左右死了大当家也会善待他们的家人,到时候还能挣个‘功臣之家’的牌匾回去光耀门楣。
就是老娘看到了,也会觉得他给家里人长脸了。
“得了,你们一个个也别打太多鸡血,好不容易咱们黑熊寨要建国了,可别倒在半路上,怎么也要看着大当家坐上皇位才是。”郑铁算是怕了手下人不要命的打法,眼下西北军还不至于要他们拼命打,只管消耗完西北军的火药,剩下的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的确要活着,不然一路过来,没见着黑熊寨最辉煌的时刻,哪个心里受得了。
三万兵丁周旋西北军,七万苏家军在西姜和西姜军队对持,而北面,黑熊寨大军势如破竹,以雷霆之势碾压花州和离州两州之境。
看似天下只有一个北邙还相安无事,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在等着黑熊寨到达京城的那一刻。
京城投降,大燕境内便没有再反抗的理由,北邙也能顺理成章的并入黑熊寨,苏家军也能改换旗帜,打着黑熊寨的旗号和西姜军队一较长短,说不得大当家一个高兴,还再送几门钢炮过来,打的西姜人抱头鼠窜。
一时间,天下人的目光似乎都汇聚大燕京城,连带着京中朝臣也开始准备接见黑熊寨的衣服。
史书上改朝换代,新君入京朝臣都是要穿朝服接见的,即便是旧朝服那也代表着身份,但有人听闻周大当家不准备接禅位诏书,就想着要不要干脆差人赶制黑熊寨的官服。
眼下黑熊寨的官吏制度多还是参考大燕,品级区别不大,可又怕到时候黑熊寨准备罢免他们的官职,穿了新朝服反而闹笑话。
如此商量数日,没人得出结论只好去求助秦尚书令,如今也不该叫尚书令了,有这新君岳丈的身份,秦家就算是世家也还是如日中天。
说不得到了新朝,秦大人依旧能做个新的‘尚书令’。
只是外人纷纷对秦家投以羡慕的目光时,秦大人反而闭门谢客,颇有不与外人结交的意思。
唯有小秦大人每日还会出门,不过都是去布行成衣铺首饰铺这样的地方,消息灵通的人家是知道秦大人早几年前就把自家夫郞和儿夫郞都给送去黑熊寨治下了。
可怜小秦大人新婚燕尔,还没腻歪够就和夫郞分居两地,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听闻小秦大人的正夫离京的时候,已经诞下幼子,才两个月大,到如今也该有五六岁了。
孩子打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回来京城还不知道亲不亲近小秦大人,更有恶意揣测者,道小秦大人的夫郞莫不是在黑熊寨攀了新高枝。
说话的人自然是吃不得葡萄说葡萄酸,这几年因为小秦大人夫郞不在身边,有意讨好秦家的官员,巴不得把自家适龄的姑娘哥儿往小秦大人的后院送,就是个妾室的位置也多的是人争着抢。
秦慕之几番推拒,最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才把这些人都回绝了,可惜他们贼心不死,秦慕之不接受,秦家不还有其他子弟。
成亲的不论,未成亲的也还有一大把,还有那丧心病狂的连出了五服的秦家人都找上门了,这也罢了,连给秦大人屋里塞人的法子也能做出来。
可见京中有些世家的确是疯的厉害,本家这边秦大人是下过令的,勿要做多余的事,但能管的了本家难道还管的了旁支吗?
秦慕之冷眼看着不少旁支子弟在京中寻欢作乐,心里直骂这些人蠢货,他和父亲,明摆着是周肆的岳父和大舅哥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格的事,你们一个个旁支倒是跳的欢。
莫不是以为自己能比过他们二人的分量?当真以为这位周大当家,是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不成。
索性他们还有几分顾忌,没有私下里作奸犯科,真要是敢打着黑熊寨的名头在京城欺男霸女,保管黑熊寨过来毫不留情的刀了这些人。
回到家中,秦大人将儿子请到书房议事。
“东西都买好了?”秦大人是知道自己儿子在给阿耶、小弟、夫郞儿子准备东西,也没有拦着,但这些日子进进出出,该是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
“好了,父亲放心,之后我都不准备出门了。”秦慕之知道父亲是想提醒他这段时间低调些,周大当家目前为止只娶了一位夫郞,不少人家都盯着呢。
若是等周大当家入京过后,也不能送自家姑娘哥儿入后宫,说不得会打前朝抓秦家的把柄再废后宫的主意,所以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你知道轻重就好,我晓得你与夫郞孩子分开几年,心里自然想念,但即便再想也要等黑熊寨打过来之后,他们才会回来。”
“知道了父亲。”秦慕之提及夫郞儿子心底一片柔软,说来又有几分失落,他家小儿如今肯定已经能利落的说话了,只怕把弟弟弟夫都叫了个遍,也还没喊他一声父亲呢。
“你叔伯他们最近可是张狂起来了?”
“叔伯倒是不曾张狂,不过堂兄弟们常在外面见到,近来喜帖也收到不少,只怕还有一些送不出来的喜帖没递上门。”他们一脉是秦家主脉,旁支送请帖,多是娶正妻或是正夫的时候,若是纳妾连知会都不必知会一声的。
“我已叮嘱过,也算是全了兄弟之情,他们若是连自己儿子都无法约束,日后怕也是个后患。”
“不错,但我瞧着他们也只花天酒地,没做太过出格的事,想必到时候能保下一条命。”
“能吃个教训保住命最好,自古开国皇帝坐上皇位,总要杀一批旧人祭天,他们这时候得来的欢乐,都是偷未来的时光,便让他们去吧。”
黑熊寨入京,那些被逼嫁过去的姑娘哥儿有了更好的选择,说不得当即就会抛弃他们这些无用的纨绔子弟,到时候人财两空谁也怪罪不上。
“是,父亲。”
秦慕之离开,秦大人捋了捋胡子,其实比起秦家,他更担心的还是绥之,周肆入京过后,当真能够还守着绥之一人吗?
这谁也不敢料定,总之他要做好绥之与周肆闹开的准备,前半生苦苦想要收复北邙西姜的抱负,已经完成了一半,另一半也会在不远的将来完成。
家国大事处理完了,他也的确该把心思多放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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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的大帐内突然传出一声喷嚏,许粽已经习惯大当家冷不丁来个喷嚏了,估计就像是大当家说的那样,八成有人在念叨他。
这不,刚刚在账内揉过鼻尖的周肆从账内出来,虽然说已经是暖春了,但北方总还是时不时有一股冷意。
若不是身体强壮的人,只穿单薄的春衫在这个天气行走,少不得要感染风寒,去寻大夫抓几剂治风寒感冒的药来吃。
好在现在大军是安营扎寨,火头营那边能放开手脚给兵丁们做一顿热乎的好饭,这个天气人肯定还是要吃大白饭才能饱腹,只是饭打来也容易冷,要配上一碗热汤暖胃。
几万人的伙食不是个小数目,火头营的锅都架了不知道多少口,为的就是准时让大家伙吃上午饭。
周肆在兵营一向是不开小灶的,将士们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若无军情大事,还能出帐子跟将士们一块吃。
一年多来行兵打仗也都吃惯了这样的伙食,周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大当家,今儿还是再外面吃吗?”
“外面吃吧,一个人在帐子吃也没什么意思。”若是绥之在,他倒是能够和人在帐子里一边吃饭,一边说些亲密话,他自己一个人,还不如跟着将士们一块吃,听听他们在兵营发生的趣事。
“也不知道今儿个正午吃什么?我都闻着火头营那边传来的香气了。”许粽咽了咽口水,要说有多饿也是没有的,即便是早饭,因为在北面能轻易买到面粉,馒头也是管够的。
主粮吃下去,再配上咸菜,还是很抗饿的。
“今日有肉。”
“肉?怎么好端端的弄来肉了,难不成是向周围村子百姓买的?”但周围村子才多少人养家禽,豚不必说,鸡鸭不是特意养,有个七八只都是多的,说不定下的蛋打进汤里,都不够几万大军喝汤的时候见着蛋花的影子。
“是抄家来的,正好附近有个庄子,里面养了不少家禽,我让武疆过去走了一趟,虽然说一个庄子的产出不够几万人分的,但汤里见点肉沫还是能行。”
许粽懂了,大当家这又是打土豪去了,路上给将士们开荤来的肉蛋,都是出自这些世家豪族的家产。
肉沫也好,总是能见点肉影,加上在汤里,连带着汤都有油水,说不得运气好还能分块肉,解解馋也是好的。
连跟着周肆身边的许粽都这样想,等正午开饭的时候,兵丁们更是一个个跟八辈子没见过肉一样,胡吃海塞的喝汤吃饭,今儿汤里可是油水管够,肉一人都能分上一块。
这么美美吃上一顿,吃饱的兵丁几乎个个都解了身上甲胄的扣子,松快松快肚皮,周肆也难得多吃了一些,不过还能保持作为主帅的矜持。
周大当家还是有一点偶像包袱在,众目睽睽之下还真做不出其他兵丁懒散的样,又和大家伙聊了一会儿,挺过午睡的困劲,才回到帐子里做入京的准备。
是的,现在队伍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了,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攻过去,也是给京城那边一点反应时间。
……
“我这衣冠可还端正?”京城门口,除去迎接大军凯旋的时候,还不见有这么多达官显贵站在城门下。
今日太阳也大,有人怕冷朝服里多塞了几件衣裳,打早上站到现在,一个个都汗流浃背,却也不敢有什么牢骚。
“还算端正,只是黑熊寨再不过来,可就不保证了。”大燕人爱美,就是男子也不例外,世家和士大夫们最喜欢脸上敷粉,若不是知道黑熊寨没有这个规矩,只怕今日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在脸上敷一层厚厚的粉底,一流汗脸上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唉,也不知道到时候周大当家过来,咱们是叫‘恭迎陛下好’还是叫‘恭迎大当家好’。”
要说叫陛下,黑熊寨还没登基呢,他们开口岂不是于理不合,也显得过于谄媚了。
可要说叫大当家,他们又成什么了,大当家那都是土匪头子的称呼,他们跟着叫不是儿戏嘛。
“你我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总归前面有皇帝和秦大人顶着,到时候看皇帝和秦大人怎么开口咱们再接着开口就是。”只要黑熊寨一日没有改头换面,那大燕还是名存实亡的,名头在他们这些大燕朝臣就不能不恭敬。
“也是。”
正说着,这群文人远远的就听见动静了,不怪他们连人影都没看到就知道黑熊寨过来了,实在是几万人的队伍光是走路也能闹出不小的动静。
不少人都伸长脖子往前看,终于,一群小黑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就这样看着黑影慢慢变大,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也逐渐增加。
为首的人目前还看不清面貌,但能瞧见人身骑黑骏,手拿一杆七尺长枪,身上的甲胄在烈日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待再近些,有些眼神好的人终于看清周大当家相貌,果然如传说一样的年轻,这副模样还是打下天下后,那么起义之时又该何等年轻气盛,单是想想就叫人觉得心潮澎湃。
年轻、锐意进取、文成武功都极好,这样的人当皇帝,几乎可以遇见之后的清明盛世,若是能够在此等帝王手中做事,必能名留青史,就算是世家,也难逃名利二字,更不论青史留名。
与群臣的激动不同,站在最前面的皇帝几乎面色发白,这不是被黑熊寨大军吓的,而是他身体不好,长时间站在外面,已经有些发晕了。
好在他还是皇帝,还能保留几分体面,头顶上有遮阳的黄罗伞,能够遮一二烈日的光芒。
他已经年过三十,说来也不年轻了,但他继位的时候几乎也才在周大当家这个年纪,奈何没有本事力挽狂澜救大燕这座将倾之厦。
若是他有周肆这样的本事,或许大燕也不会亡国,也好,这样的枭雄接手大燕,建立新朝,也实在叫人心服口服。
马蹄声已经很近,但对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不足皇帝三米处,周肆勒停了黑追,目光扫视城门前乌泱泱的人群,大多都是一副身宽体胖、不事生产的模样。
这就是大燕民脂民膏供养起来的群臣模样,也没有太让人吃惊的地方,说到底还是人,并不会因为吃多了百姓的血肉就变成三头六臂的妖怪。
“大燕即日起,我接手了。”周肆没有客套,甚至都没有下马,只略微提高音量,在宽阔的城门前,夺去了大燕百年基业。
闻此言,皇帝踉跄了一下,又被一旁的太监扶住,站稳后,皇帝对上周肆的眼睛,大笑一声,便跪了下去。
“恭迎陛下。”
随着皇帝表态,身后的群臣也不再矜持,齐齐下跪行礼,嘴上说着每日上朝都要说一遍的话——恭迎陛下。
第253章 卷四·君临天下
春末渐暖,换作往年,京城正是热闹的时候,可今个儿倒是冷清,街上的铺子都关着大门,连大道上也不见什么人行走。
想来在京城被定都为大燕国都后,还是头一回如此寂寥。
皇宫里,周肆的人已经彻底接管了,大燕皇帝太后以及从前在宫里的宫人都给送出去了,皇帝和太后不怕没有地方安置,都是有私宅的,而宫里伺候的宫人,就要想法子安顿,遣散回家也好,安排做事也罢,总归后面也不会回宫做事。
这事不必过周肆的眼,因为黑熊寨大军入京后,有的是事让周肆办,例如昭告天下黑熊寨已经夺取了大燕,其余州府该要乖乖投降,等着黑熊寨过去接手。
几乎一个月都不要想有休息的时候,而祁州那边收到消息后,除了君凯之暂时留下安顿祁州诸多事宜,秦绥之连带着其余在祁州办事的官员,都已经启程去京城。
因为还没说迁都的事,所以君凯之估计他们几个多半要留着等迁都的旨意下了再说离开的事,唯有莫昭旭要先走一步。
大当家这头传出定都渔阳的消息,情报队已经利落的把渔阳的地形图全摸出来了,转头送到莫昭旭案头,叫工部的人连着赶了小半月,才堪堪把渔阳都城的构造定下来。
大当家看过渔阳设计图点了头后,莫昭旭就在祁州发布了征工的命令,已经有不少工地上的好手愿意跟着莫昭旭去渔阳建新都,甚至有不少人为了这个机会还打起来了。
“昭旭啊,你过去可得给我们兄弟几个留意留意住宅,虽然你设计图上有给咱们当官住的宿舍,但日后我们退休了,肯定是要从官舍离开的,到时候渔阳的房价还不知道要涨成什么样,我得先趁着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事,定下一套院子养老。”
君凯之声泪俱下的和莫昭旭交代,他也不贪多,只要有一套房子就是,至于说儿子日后怎么办?那就是君睢自己的事了。
毕竟这小子入了山水书院读书,每年拿到的补贴虽然还赶不上他这个当爹的薪水,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更不说眼看着臭小子要从山水书院毕业,眼下从高等学府毕业的孩子,没的说个个都是前途无量。
说不得干上两年工钱就要超过他这个当爹的,在渔阳买一套房不算难事。
“我知道了。”莫昭旭这段时间实在忙的焦头烂额,如君凯之这样交代他的人不在少数,都想着要在渔阳买套房,也不看看,渔阳地盘哪怕再大,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挤过去住。
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过后,莫昭旭总算是得以逃生,带着浩浩汤汤的工程队伍出发去了渔阳。
而祁州不少老百姓也在筹谋要不要跟着大当家去北面生活,鹿鸣府能有今日繁华也是得益于大当家在,大当家一走,祁州还能保持从前的繁华吗?
黑熊寨崛起不过几年时间,鹿鸣府原住民也多还在,原本钱宝来当府尹的时候他们过的什么苦日子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痛哭流涕,大当家一走,下一个当官的也是钱宝来那样的人怎么办?
只是到底能下狠心过去渔阳的再少数,不说大部分人不愿意背井离乡,单单就是钱财也是个大问题。
别看鹿鸣府的百姓是第一波富起来的人,但不少百姓都拿钱置换了产业,改善了生活,再存下一点应付意外情况。
一家子要去渔阳,不提路费花销,单单过去了能否寻到稳定的工作都是个问题,若说过去渔阳就能继续做工,便是去钱庄贷些钱出来在渔阳置办一处民宅许多人也愿意,可问题的关键就是没有稳定的工作。
渔阳城要重修,渔阳城内还有几十万百姓在,便是黑熊寨修工坊也都是之后的事了,这会儿估计还是要多雇本地人修建新城,如此他们过去一时间只能卖苦力,青壮还好。
黑熊寨治下的汉子个个身强体壮,娘子郎君虽然也比大燕境内的娘子郎君能干,但总不能叫在祁州能织布、造纸的人过去渔阳搬石头挖土吧。
如此祁州大部分想要跟大当家去渔阳的人都歇了心思,他们是不成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们的孩子。
而愿意过去、且能过去渔阳的人,早已经动身了。
就说刘奉一,自蜀中被摆平后,他便回祁州定居,现在周肆打算定都渔阳,他便处理了祁州的产业,拖家带口的往渔阳去。
他与月哥儿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两岁多了。
“为何一定要去渔阳?”月哥儿坐在马车上,瞧着正在逗孩子的刘奉一,终究没忍住问出口。
“还以为月哥儿不会问。”刘奉一来了精神,因为月哥儿从前是伺候他的宫侍,虽然二人关系亲近,但月哥儿也一直守着下人的规矩,即便现在成亲了,也没能改过来。
就像这次他决定去渔阳,直接把祁州的买卖都打发出去,本该是大事他给月哥儿说了过后,月哥儿一声不响的把行李收拾好,都出了鹿鸣府好几日了,依旧闷不做声,实在让刘奉一想说话的嘴都张不开。
“想问很久了。”从第一回听刘奉一说他就想问,但经年累月的本性被压制,一时间倒也张不开嘴询问。
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瞧着殿下逗弄孩子,猛然间就脱口而出了。
“我是蜀王血脉,以往黑熊寨大本营在祁州,我留在鹿鸣府,也当是投诚了,现在黑熊寨的发展重心要转到北面,我在留在祁州,难免有人会怂恿我回蜀中。”
现在知道他是蜀王儿子的不多,但也不少,黑熊寨重心还在南境,这些人有所忌惮或许还不敢露头,一旦黑熊寨离开,明里暗里和他接触的人绝对不少。
他是没有继续当蜀王的想法,只想着一家人能够当个闲散富人,一辈子平平安安。
而要实现这个愿望,就不能留在祁州,甚至说不能留在南境,纵然周大当家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但他不能赌人性,万一日后周大当家当了皇帝性情大变怎么办?万一日久天长他被哪些人说的心动了怎么办?总归不能留在南境。
去渔阳定居,一是为投诚,向周大当家表明他没有其他心思,也是绝了那些人的妄想;二么,刘奉一看着怀中的小哥儿,他没法继续从仕,但他的孩子可以。
祁州便是黑熊寨起义的地方日后也赶不上渔阳国都,要想孩子以后有更好的发展,渔阳是一定要去的。
月哥儿静静看着刘奉一,原以为他家殿下生性散漫,却不想殿下认真起来,反倒是叫他头回认识一般。
若是没有黑熊寨,殿下能够做蜀王,蜀中的日子也不会太差,不过他一个伺候殿下的哥儿大抵是不能做殿下的王后。
现在这样,很好。
也不知渔阳是不是如鹿鸣府一样繁华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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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昭旭站在渔阳的城墙上,有些牙酸的看向整座渔阳城,虽然来之前情报队已经告诉他渔阳这多年因为北面战事,破败了不少,但没人告诉他渔阳破败至此啊。
如果他没记错,渔阳没有被北邙的军队入侵过,怎么这里跟个难民窟一样。
“渔阳到底是北面州府,再破败也比以前鹿鸣府要好。”和莫昭旭不一样,过来的工人里有出身鹿鸣府的,瞧着渔阳的模样比黑熊寨过来前的鹿鸣府要好,忍不住感叹。
“是啊,而且渔阳都这么破了还有这么多人住这里,当初鹿鸣府可是直接跑了一半的人。”
“别说废话了,人多咱们才能招更多工人,渔阳也能更快修建好,大当家也能尽快过来定都。”黑熊寨邸报上已经宣告了大燕亡国,黑熊寨取而代之的消息,只是眼下定都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国号自然也没有定,不少人猜大当家想必是准备等渔阳修好了再说改国号的事。
“放心吧,咱们干过多少工程了,就说鹿鸣府那都是咱们一砖一瓦重修的,有经验。”不过说起来渔阳的规格肯定要比鹿鸣府高不少,别的不说,单单是渔阳的主道,至少都要十驾马车齐头并进行驶才行,还要留出人行道。
这样看,渔阳修建需要的水泥粉数量,得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幸好北面矿石不少,不必从南境送过来,能节省不少时间。
工程队抵达渔阳后,探测完目前的情况便如火如荼的干起来,半点不见偷懒,甚至不少汉子还想要夜里加班加点,反正现在黑熊寨有煤油灯和沼气灯,夜里也能干不少活,若是能够三班倒,工程速度还能更快些。
最后被莫昭旭一力镇压,虽然说新都修建必须要快,但也不至于如此草菅人命,夜里做工多危险,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对得起大当家。
左右快要入夏,白日本来就比较长,莫昭旭定了两班倒的计划,既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一点不耽误工夫,也能让工人不至于多度劳累。
……
皇宫。
秦绥之进入御书房,见周肆正在御案上写字,待他走进一看,是个略带潦草的齐字。
“齐?”
“国号定为‘齐’,如何?”周肆早知绥之进来,没有抬头道。
“可是取祁州的祁?”历来国号多是取发迹地和姓氏,周姓往前数,其实是有一个大朝代的,虽然没有说国号不能重叠,但建国的皇帝都避讳和前朝同国号,毕竟国号不管是字,还承载着一国气运。
而祁州算是黑熊寨的发迹地,若以祁为国号倒也可行,只是不知周肆为何以齐代祁?
“这倒不是,只是想中原分裂也有两三百年之久,我有意收复所有中原丢失的国土,齐字当是个好意头。”于国号上,前些朝基本上把合适的字都取了,他自然不能拾人牙穗。
“如此解释,好似除了齐在没有别的比它更合适的字。”大燕统一中原腹地前,中原已经乱了百年之久,两三百年来,也有其他王朝出现,但都昙花一现,算来大燕还是最难得的太平盛世。
只是大燕再太平,也不能掩盖它非大一统,现在黑熊寨收复北邙,立国后又准备收复西姜,重新夺回中原原本的统治权,的确该以齐字立国。
“那就它了,我想了一整个晚上,也不知道你爹这些大臣怎么这么能叨叨,原本我还打算渔阳建好了连带着定都迁都定国号一块办。”周肆被烦的不行,似乎这些人深怕他一日不下达旨意上位,黑熊寨一日就不是正统一样。
若是知道他们并非是要复兴儒家,而是被儒家思想教化了几十年,当真认为这个很重要,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妥协的。
“其实定都定国号先行一步,给下面的人一点反应时间也好。”秦绥之过去帮周肆轻柔头上的穴位,近来他倒是歇了好些日子,难为周肆忙活了。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我是无所谓的,只是你不瞧瞧我这桌上有多少折子都是明里暗里暗示要送家中贵女公子进后宫的。”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绥之正大光明的管着黑熊寨不少事物,手中也有实权,尤其是还是管着律法方面,这样做也不怕之后绥之给他们穿小鞋。
“你不是说准备废除后宫,等渔阳那边的官邸修建好,这些人过去大抵就会明白你的心思。”渔阳那边可没有给皇帝建这样大的宫殿,虽然住所方面为了安全考虑肯定还是毕竟特殊,但和京城的皇宫比起来又不值一提。
按照大燕这边的规矩,或许只能称作为别院,说是别院占地面积还是不小的,不过里面当真没有给三妃六嫔准备房间。
“我说他们也要信才好,这个时代的男子当真会以己度人,若是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人,说不得还真要随了他们的意。”
在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朝代,周肆才是异类,而现在周肆又是天下间权势最高的男子,他若不继续后宫三千,下面的男子又如何能够妻妾成群。
所以这些上书给他送人的,未必是打着要家中姑娘哥儿入宫后帮家族夺取利益的主意,毕竟有些家族到时候在不在还不好说。
他们是在争利,争取可以继续三妻四妾的权利。
“你若当真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怕也轻易不会走上造反的道路。”或者说,即便造反,也不见得会如今日一样成功。
“是啊,因为我异于这个时代才有今日的成功,若是当真和他们同流合污,说不得新朝就是建起来,也会跟大燕一样,几代而亡。”
周肆迄今为止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大面积的被时代同化,反而因为他处于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刻,同化了不少这个时代的人。
也就是因为这些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才有今日成国的黑熊寨,不该称为成国的大齐了。
“这些折子我帮你打发回去吧。”秦绥之坐在周肆身边,拿起朱笔替周肆批阅。
“绥之这回是打算亲自处理?”周肆眉眼露笑,绥之虽然介意一些莺莺燕燕对他纠缠,但又舍不得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从前在祁州,所有桃花都是周肆处理的,没让绥之沾手。
还以为到了京城,绥之也不想插手。
“你我夫夫一体,总不好什么事都推给你处理,而且近来你也很累。”说到底还是秦绥之心疼周肆每日挑灯处理事务,这点小事不该再让周肆费心神。
总归这些折子被拿回去,上书的大人看过折子上不一定的笔迹,大抵就清楚他们的意思,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有知樾、武疆、孟梅、黄娘子这样出色的娘子郎君走出不一样的道路,但朝中大臣一个个都还指望靠美□□惑君主。
“也还好,只是比在祁州忙一点,也是刚接手朝政,必然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清点前朝皇帝留给他的基业。
说到前朝皇帝,周肆还是很给面子没有动他,甚至还登门请人到朝中做事,奈何这个皇帝身体不大好,上回让位给他回去就大病一场,真要启用也得等人养好身体,估计等渔阳修好就能用了。
“国库清点出来,里面的钱财可还满意?”
“白得自然满意,但要说我这个国库的确不够富裕,还比不上这些天收缴的世家家产。”国库好歹是收全国税收的地方,再少人口在那里,也少不到哪里去。
“世家都是几百年积攒下来的,国库也就是这几年才有宽裕,之前可都是赤字状态。”秦绥之听父兄说过,国库也就每年夏秋两季的时候富裕些,到了春冬而季,便捉襟见肘了。
“一个国家连国库都年年赤字,也说明的确活不长了。”周肆说着活动了一下肩颈,“要打西姜,还是要我自己出这笔钱。”
“世家收缴来的钱财这样多,你还吝啬要自己出钱打西姜?”京中世家一个个富得流油,顶级世家门阀底蕴,可以说国库都比不过。
那些犯了罪想要活命的世家,个个都把压箱底的宝贝献给周肆,只求一条活路,按说周大当家此刻该是正富的时候。
“世家的钱还有大用,北面这样多州府都还要搞基础建设,南境这头都是我出钱的,总不能北面就让地方官员自己解决,几个州加在一起耗费的钱财,不是小数目。”
倒是忘了这一茬,南境每到一地搞基础建设都是循序渐进,就算是蜀中和琼州两边同时开展,也没说一口气把基础建设全供应上。
北面州府比南境还要多,虽然地方是小了,但人口却多了一倍不止,同时进行基础建设凭借黑熊寨的财力,也很难支持,世家的钱的确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郑铁不是也打下了从州,算是把大燕丢了的国土都给收复了,也算不负齐字美名,之后让他与苏青云两面夹击西姜,想必战事也不会拖延太久。”
西姜地大,又因为特殊地势他们打过去不占优势,之前是说要打持久战,现在黑熊寨腾出手了,也能尽快解决这场战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西北军被打下来,有罪的都抓了,没罪的的回了原籍,禁军也都解散了,而先头说好要安排兵丁退役的事也在开始执行,北面人手不太够用,是该要在北面继续征兵了。”周肆并没有因为人手不够就延期兵丁退役的事。
“征兵之事只要你刊登在邸报上,说不得许多其他籍的百姓还要过来抢占名额。”
“不成,兵力不能只征南面,尤其是北人数目还更多些,需要给他们留出大量的军队名额,这回征兵限制在原户籍。”兵营全是南边的兵那不是乱了套了嘛。
“其实光是京城一地就能征来不少,之前禁军解散,但回原籍的兵丁不多,许多都在京城周围的村子安家落户,若是咱们有意征兵,只怕他们会立刻返回城里。”
“禁军里有不少都年纪超标了吧。”以前黑熊寨只占据鹿鸣府一地的时候,年纪范围的确要大些,后来随着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参军的青壮也越来越多,年纪上就收紧了些。
如今只要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的,而京中禁军三十多的不少,甚至四十都有,要是平民百姓那还正当年,可要是当兵,的确年纪大了。
“也有不少符合标准的,过了三十还想要当兵的人不多,现在京城不也有其他活能干,过了年纪大概已经另谋生路了,只有年纪还小的汉子,在等黑熊寨发布征兵的命令。”
黑熊寨每到一地,不会立刻征兵,但也不会说一直不征兵,想必那些没有返还原籍的汉子们就是在等黑熊寨发布征兵的命令,再次入伍。
“以往人人厌恶的兵贼现在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说其中有我一二分功劳,应该不能算大言不惭。”周肆这话里包含得意,也只有在秦公子跟前,周大当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
秦绥之笑,何止一二分,说是十分也不为过。
第254章
“排好队,若有插队的都不能报名,听明白了吗?”城门口,黑熊寨的兵丁正在维持秩序,大当家征兵令一出来,城门口就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
要不是这回报名限制了原籍,只怕还要有更多人过来。
“哪儿人?”城门口登记的官吏都是熟练工,知道招兵是持久战,每个人手边都有一竹筒水备着。
“栾州的。”面前的汉子光看身形就是北方人,但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可见也有讨好的意思。
“栾州的,这回只要京城本地的,你栾州的就回栾州籍等征兵的消息。”
“诶,官爷,不成,我是京中禁军出身,栾州的家早就没了,这不刚在京城成家只是户籍还没来及迁过来,你给通融通融,先把我名儿个挂上,入伍前保管把户籍迁到京城。”
不少外地汉子在京中做了这多年禁军,也不见落户京城,可这多年过去,老家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禁军解散后,他们不想离开京城的外地人就入赘到本地,户籍也能迁过来,只是现在办差的官不是大燕的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办好。
“从前是禁军的,那上面倒是给了通融,不过你得出具你是禁军出身的证明,不然人人过来都说是禁军的,我也不好给上面交代。”
早知道京城有禁军,多来自其他州,所以上头交代了如果是禁军出身,倒是不必考虑户籍地的问题。
“这如何证明?”当兵的有官职还好说,要给发个官印,但底层士兵,一身训练用的甲都带不走。
“你去禁军营地,那边有人开证明。”当初禁军解散的时候,也是有名单在的,只要能够对上名单上的人,证明自然也能开出来。
“多谢官爷。”原还以为自己不是京城人参军这事不行,没想到黑熊寨,呸呸呸,是大齐考虑的这样周到。
虽然说今日白跑一回,但眼下距离征兵结束还早,跑一趟禁军营再回来也来的及。
再说了,当兵也不是只报了名就能录取,大齐对当兵的要求严苛,难怪当初那么多禁军兄弟折在南境,是一点也不怨呐。
先头一个走了,后头又接着来一个,京中百姓多富庶,来参军的不多,多还是原本禁军的人,不过也有不少京城附近一带的流民,原先他们是没有户籍的,后头黑熊寨收容了他们,给了个临时户籍,参军倒也够用。
这几日城门口都是人山人海,不少京中赋闲的百姓也不嫌太阳大,纷纷过来看热闹,有时候还要指点评论一番哪些参军的汉子能够选上哪些不能。
而最新鲜的么,自然是这参军队伍里竟然还有世家子弟,要说前几朝,那文武多是不分家的,世家子弟从军也没什么。
可大燕是正儿八经的重文轻武,世家子弟别说参军了,舞刀弄枪都要被说没有凤仪,如此大燕文人基本都体弱,这会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过来参军,可不把百姓吓一跳。
这事也转了几手消息,送到周肆跟前,京中世家他已经杀过一批,活下来的还是占多数,不少关系与本家疏远,甚至能把自个儿摘干净,无论考官还是参军,都不受影响。
不然光是家族中有人犯罪,这军他们也是参不了的。
以往的朝代多是以刑徒罪犯充军,大燕更甚,黑熊寨却不一样,打一开始要的就是良家子弟,刑徒都只配去挖矿。
“倒是有几分胆色。”周肆揭过这些人的名单,只要能过政审和考核,周肆也能说不叫人参军。
黑熊寨过来京城也有几个月时间了,如今京城的秩序已经完全恢复,周肆眼下虽然对外称是皇帝,但还没有正儿八经举行登基仪式,所以大部分京城人都还没有改朝换代的感觉。
要说等到渔阳修好再举行登基仪式,也不是不行,但绥之一句话点醒他,渔阳那边又没有大兴土木的宫殿,登基仪式只怕潦草的很。
好歹也是建国,总要给百姓见识见识黑熊寨的国力,于是周肆改为在京城登基,本来渔阳没有修好,京城也是大齐的临时都城,黑熊寨中心官员,还有大燕原本能用的官员也都在京城,不算草台班子。
周肆是不大喜欢繁琐的仪式,所以礼部还在当官的官员都紧急制定了一场简单但又不失威严的仪式,顺带登基那日也一并举行立君后的仪式,两场大礼加一块,原本在礼部摸鱼惯了的官员一个个都形销骨立,体会到在大齐当官卷的氛围。
说起来皇帝登基后,立后仪式多是隔几个月再举办,一是因为有些皇帝立后需要多方面博弈,二则礼部也忙不过来,像周肆这样要求登记立后一块办,哪怕仪式再从简,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亏得黄娘子也在京城帮忙,不然原本大燕礼部的旧臣头发都得愁光。
登基的日子司天监也早算出来了,就在八月二十七,正值酷夏。
“呃,早知道这么热,就不选黑色当龙袍了。”周肆还在殿内换衣裳,只见宫里织造局送来层层叠叠的登基冕服,便觉得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
“且忍忍吧,就今日会穿这样多。”秦绥之的凤袍比冕服还要多。
“不是因为它多,而是因为它是黑色,比其他颜色吸热。”
“颜色还有吸不吸热的区别?”秦绥之也不是头一次从周肆嘴里听到一些奇怪的知识,每每说到都让秦公子大开眼界。
“自然有,白色是最不吸热的颜色,不过白色现在多用于丧葬,不是什么好兆头的颜色。”把黄袍换成黑袍礼部的人还能接受,因为黑色历来也都是贵人穿的,但要是把黄袍换成白袍,那礼部多半要上吊表示拒绝。
“看来以后夏日要多穿白色的衣裳,可惜不能制白色的官服。”现在朝中最多的是底层官吏,而底层官吏不会一直待在衙门,要经常上山下乡走动,白色虽然不吸热,却也不耐脏。
官服讲究洁净,洗多了还容易坏,到时候难免要他们自己掏钱去官家织坊订购新官服。
“也许以后做官都不用穿官服呢。”
“那应该要很久以后了。”至少秦绥之认为他有生之年看不到。
“陛下,君后,时辰到了。”许粽在外面提醒,就知道每回大当家和秦公子独处都有说不完的话,正事都耽误了。
“知道了。”周肆磨磨唧唧换上黑色的冕服,比想象中要凉快一些,多半和制作冕服的布匹有关系……
“是冰蚕丝。”秦绥之夏日的衣裳多是冰蚕丝裁的,因此一摸就摸出来。
“可惜好材料总是珍贵的,每年冰蚕丝的产量要是能提高,用来制官服也是不错的。”周肆此言相当的财大气粗,就说以前黑熊寨富庶的时候,库房里的冰蚕丝也不过几匹,只够给秦绥之裁衣裳的。
“比起冰蚕丝,还是推广给各地用冰块更好。”冰蚕丝要是能轻易提高产量那些商人早就办到了。
“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大燕北邙打下来,硝石矿便多了。”硝石矿南边很少,大燕之前用硝石都是从北邙购买的,现在周肆把北面全打下来,硝石上的确阔绰许多。
“但冰块还是不便宜,若是能降到几文钱,民间该再不会苦夏了。”当然这话也不绝对,现在依旧有位几文钱斤斤计较的人家。
“那为夫还得继续努力。”指望硝石没辙,但是有生之年能够用上电,夏日的确能够更好过。
“如此,我便要等一等夫君马到成功那一日。”
说着二人走出殿内,大齐帝王将要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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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
京城那边举办登基大典的消息已经传到渔阳这边了,不少黑熊寨老人可惜没能见证大当家登基,不过就是在京城,估计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大燕皇帝举行什么祭典,京中百姓多半也只能看到皇帝的车驾,看不到祭典真正举行的模样。
大当家此举也不过是昭告天下,大齐立国,从今往后史书也要翻篇了,自然能观礼的也只是少数。
“说起来咱们大当家好像还没说年号的事。”皇帝登基过后都会改年号,也是让百姓知道当今执政的到底是哪个皇帝。
“怎么你们没看上期邸报,上头说了以后不取年号了,大当家准备重整过往历史,从大统一那一年算起,以后只有多少多少年。”
有做工汉子夜里休息的时候还会拿起邸报读一读,上头的震惊体数年如一日的吸引他们这老百姓的眼睛。
“不取年号了?这……”头一回听说这个事的汉子眼睛瞪的老大,因为这事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是不取了,照我看不取也好,你瞧咱们,便是认了字也不晓得开天辟地过后距今多少年,甚至糊涂些的,你问他大燕国祚多少年他都算不出来了,以后都用几几年代替年号,咱们一听也知道据那大统一时代过了多少年。”
以前他们是不会想年号的事,上头的皇帝改年号他们只管听了就是,现在有几分见识了,看到邸报上介绍其他朝代复杂的年号,一时间还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有的皇帝还喜欢在位时改年号,改来改去,我都不晓得他到底当了多少年皇帝。”不是读书人哪个会去记那玩意,要不是茶楼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给他们科普,估摸着他们连出生前的事都一问三不知。
“唉,这北面还没见开茶楼的,咱们虽然赶工期但上头也还是照例一月有两天假,以往还能去茶楼听听说书先生说书,到了渔阳倒是连个耍的地头都没有了。”
“渔阳城内到处都在修房子修路,便是修好了茶楼,整日里黄土飞扬的,那说书先生的嗓子都要被堵了,哪里还敢说书哦。”
“这倒是,我只想快快把渔阳城修好,我手里也有几个子,加上这回做工的工钱,说不准我还能在渔阳买套房,到时候把鹿鸣府的一家老小接过来,咱们也从穷乡僻壤住到皇城根了。”
过来做工的师傅或多或少都打着在渔阳落户的主意,没法,晓得他们亲手一砖一瓦搭建的渔阳城什么模样,很少有人还能再回从前的地方过日子。
这人么,自然是要往高处走的。
“能不能落户还是一回事呢,渔阳定都,原本国都京城的百姓估摸着也要过来,渔阳能容纳百万来人,可全国有多少人,户籍必然是轻易落不下来的。”不说平民百姓了,这南境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想落户在渔阳。
更不说渔阳还兴修学府,但凡想要家里孩子有出息的,都要把孩子送到渔阳读书。
“再难也要试试,不然你愿意这么灰溜溜的回南境?”他们干工程的,只要有活在哪个地儿做事都一样,再加上北面明摆着多的是工程要修建,他们又有经验,不愁接不到活。
“唉,谁不想留在渔阳呢。”
要说大家伙都在愁怎么留在渔阳,唯有渔阳百姓镇定自若,或者说除了刚晓得渔阳会是大齐国都的时候,一个个还表现的欣喜若狂,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也都学会镇定了。
渔阳城要拆了重修,渔阳百姓没一个反抗,只管叫黑熊寨拆了,他们日后能够住进新房子就是。
黑熊寨修的新房子可不是老木头房,即便新房子不及原本的房子大,但能够住的人却比从前多。
这几个月渔阳一些建筑也初具规模,最先修的肯定还是官衙门,位于渔阳城正中心,渔阳的百姓是一点点看着漂亮的小楼拔地而起,而政府办公楼也修的板正,水泥墙上刷的白粉,可叫一辈子住木头房子的百姓大开眼界。
大家伙都想着,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原本破烂的家也能变成那一栋栋漂亮小楼,渔阳也从破落的北地城市成为富丽堂皇的国都。
……
郑铁没赶回去参加大当家的登基仪式,虽然说遗憾但想着他留在从州为的是拿下西姜又释怀了。
眼下从州是赶上大当家登基前拿回来,正儿八经通过邸报昭告天下了的,现在大齐的地盘已经从南境一片地扩大到原本大燕都达不到的面积。
就说西姜,苏青云这几个月也打了不少地方,只是还没在邸报上宣告罢了。
“西姜不成器了。”郑铁扭动脖颈,这次一鼓作气收复西姜,大齐能有几十年的安定。
“西姜先头和大燕打的时候消耗了太多国力,若非大燕不敢破釜沉舟,或许西姜早就亡国了。”西姜厉害是厉害,但它后继无力。
“大燕死了,就彻底让它死,老提跟鞭尸一样。”大齐已经立国,大燕还时不时出现在嘴边,也不嫌晦气。
“得,队长都有理,左右大当家都给你队长你便宜行事的权利,咱们也是时候往西姜去了。”副队长早就跃跃欲试,要不是郑队长说怎么也要稳定一下刚到手的从州,他们这伙汉子早就奔西姜王都打去了。
“急什么,大当家东西还没送过来。”对付西姜兵嘛,火炮是有用的,但最要紧的还是要有马,打完西北军缴获了一批马匹,虽然大多都是驽马不能上战场,但供从州百姓使够了。
南境那边养马场不少,抽调一批战马送到从州给他们用,也是能匀出来的。
“说不得要先送去给苏青云,这会子苏青云也是大齐名正言顺的将军,人家又有打下北邙的功劳,大当家可不得要犒劳犒劳。”副官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不服气,从叫苏青云名字就能看出来。
“你这话说的,怎么还要和苏家军较较长短不成?”郑铁一眼瞟过去,哪里还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打的小九九,“你知道大燕为什么军队人数、武器也不差依旧打不过塞外蛮子吗?”
“因为塞外蛮子厉害?”副队长被提拔上来的时间短,也没对付过塞外蛮子,只当大燕的军队不成器,所以才一直被欺负。
“不,塞外蛮子再厉害,你也看见了,苏青云没有我们的帮助前,照样打的北邙军队抱头鼠窜。”
“呃……好像是。”副队长不敢确定,在他看来兵力武器敌过对方,如何还能吃败仗?
“但大燕依旧败了这多年,原因就是因为人心不齐,皇帝和百姓的心不齐、文官和武官的心不齐,军队和军队的心也不齐。”郑铁目露严肃,“咱们黑熊寨今日能够成为大齐,就是因为上下一心,如今我们和苏家军共同领了歼灭西姜的任务,摆在第一位的是如何更快歼灭西姜,而不是考虑谁先拿了好处。
咱们用的武器、吃的粮食、穿的甲胄,每一样都是大当家送过来的,先送给谁后送给谁,自有大当家的考量,你要是还抱着要和苏家军一较长短的心思打西姜,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当巡逻兵。”
“队、队长,我想差了。”副队长还是第一次见郑铁黑脸,整个人都被吓住了,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到会有这样严重。
“大当家最忌讳军队各自为政,苏家军是大燕继承来的,一时间不好解决,但等西姜被解决了,自然会说要重整苏家军的事,但咱们这支军队是跟着大当家起家的,但凡有不听军令的苗头,大当家马上就能叫咱们掉头回大齐,帮你办退役。”
郑铁劈头盖脸的话把副队长吓的不轻,如今军队里提拔上来的兵丁的确有点轻狂,从前没有竞争对手,一个个也就没有什么攀比的心思,现在出来一支苏家军,可不想着压人一头。
还真当军队是自家的,郑铁他都不敢说军队能全全管理,这些副官们一个个倒是胆子大起来了。
“下去,领二十军棍长长记性。”这个惩罚也不光是要人长记性,也是告诉军营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人,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
“是,队长。”副官没说不服气,刚刚听郑队长的解释,他也知道自己这嘴犯了忌讳,如今黑熊寨已经从土匪寨子一跃成了泱泱大国,规矩只有比从前严苛的,没有比从前松懈的。
副官一离开营帐,郑铁就头疼的揉了揉脑袋,难怪大当家明明缺人还要坚持兵丁退役,有些兵在兵营当久了是真的不行,一些老兵的确不能多留。
南境这时候在君凯之、邢堂明的运作中,许多老兵的确开始安排退役了。
除去因伤退役和战死的兵丁,最早一批已经在黑熊寨当了八九年的兵了,当时还招三十五以内的,真要是三十五岁入伍,现在也都四十好几了,的确该退下来。
第一批退伍的兵丁都是超龄的,现在二十五是入伍的界线,当五年便是三十岁退役,头一批全是三十岁往上的。
不少汉子听到自己在退役名单上,个个嚎啕大哭,还有闹着不肯退役的,起先君凯之还理解他们,但随着怎么劝都还有人耍无赖,邢堂明就扮起了黑脸,只说了一句再闹当劝退处理,一个个又都老实起来。
其实大部分汉子都还是想退伍的,因为他们这几年离开家里到各地执勤,和家里人聚少离多,都想着跟一家人团聚,奈何仗没打完,虽然说黑熊寨打仗死人不多,但总有死了的。
比起黑熊寨厚道的安排,他们肯定还是想活着跟家里人团聚,少部分汉子被邢堂明恐吓过后,也都乖觉起来。
兵油子这套在黑熊寨玩不转,且人家还说要是在安排的活上敢徇私枉法,近十年的打拼都会化为乌有,想想这些年吃的苦,不少汉子都告诫自己不能胡来。
但肯定这些人到了新岗位,不可能都跟军营里一样守规矩,君凯之已经让徐小六加派人手了,就打算看第一批退伍兵里有谁第一个当出头鸟,到时候也好杀鸡儆猴。
上万人被散出来,对眼下兵力已经过二十万的大齐来说不痛不痒,更何况还在招收新兵,退役的兵丁纷纷到原籍的府县继续做事,也还干当兵时巡逻城池的活计。
有了这些退伍兵,街上巡逻的兵丁数量也在渐渐减少,虽然不至于全部撤出去,但还是让街上习惯巡逻兵的百姓颇为不习惯。
好在这几年巡逻兵把该抓的地痞流氓都抓了,即便撤走了大部分兵力,依旧没什么人敢出来闹事。
至于眼下的和平能不能继续维持,就要看这些退役转岗兵丁的本事了。
第255章
秦襄打了个哈欠,京城的消息源源不断送过来,也让秦襄在北邙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以前么,还有当官的仗着自己是大燕人,背后有靠山,对秦襄的话充耳不闻。
现在大燕彻底倒台,大当家入京的消息传入北邙后,秦襄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直不肯听话的官全抓了,送去矿山挖矿了,北邙的矿场可多得很。
一时间北邙各地的气氛都惶恐起来,原本北邙百姓还没什么归属大燕的感觉,这黑熊寨一来,大家伙就都成了大齐子民。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自打北邙被拿下来之后,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其中多少人来自大燕多少人来自黑熊寨,他们还是门清。
“亏得北邙人数不多,不然这么大地盘,光是靠咱们几个不一定能够管下来。”秦襄揉了揉眉心,北邙地大,人再少也少不到哪儿去,好在秦大人送来的官员都有些本事,一个个也相当殷勤的学着黑熊寨的管理模式,不说黑熊寨的所有规矩都能在北邙实行,但也足够稳定北邙的情况。
“可不是,北邙也算是到咱们手里好几年了,但治安情况依旧比不上南境。”
南境那头是黑熊寨细细耕耘出来的,也就是怕大当家去了北面,南境又固态萌生,虽说南境人口不多,但南境海贸发达,光是关税都已经比过大燕国库一年的收入。
“治安等这次征兵后,应该能很快稳定下来。”北邙以前是一个国家,这会子归属大齐了,自然也要被拆分成几个州的。
“秦先生,你这是着急回渔阳去啊。”刘老实调侃。
“陛下登基典礼我没见着也就罢了,按陛下的性子,能够在京城办登基典礼也多是做给别人看,但要是迁都我还赶不上,不是白跟陛下这多年了。”秦襄可是第一个投靠大当家的谋士,这多年也算是见证大当家把一个小寨子发展成一个国家,迁都怎么能把他给落了。
“秦先生必然是多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先生日后是要入中枢做事的,肯定要被召回渔阳。”刘老实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
他也想去渔阳,不过看大当家的意思他还要留在北邙稳定情况,至少还要在北邙干几年才能被调回去。
不过之后应该会给他们放个假,这几年他们一直在北邙做事,有些弟兄在南境还有家人,总不好叫人一直见不着面。
“所以我要尽快把北邙的所有问题都解决,等新的行政划分下来,也好让提拔上来的官员平稳接手。”
秦襄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叶先生是否启程回来了。
火药一事败露后,黑熊寨这边给了苏青云钢炮支持,在钢炮面前,西姜研制的火药就是个弟弟,被一炮轰的头都找不到。
又有郑铁在从州相助,迁都前拿下西姜也不是问题,不过听闻西姜两位有本事的王子没坐上王位都被流放到了西姜边境,等大齐兵马真的打下西姜,说不西姜王子还要继续西逃。
按照史书上记载,西姜向西还有其他国家,甚至他有幸见过大当家画的大九州图,知道就是打下西姜,整个大齐在大九州图中也小的可怜。
有生之年也不知道大当家能够将疆域扩展到何等地步,只是可惜现在联络手段并不高明,即便水泥路来往已经节约了很多时间,但像是京城到西姜王都,怎么着还是要走上一个月。
更不提比西姜更远的地方,太远的疆土即使被拿下也没有实际控制权,甚至还有可能养出一些狼子野心的人,所以开疆拓土的事秦襄认为应谨慎一些。
……
西姜。
大燕突然亡了,可算是打了西姜一个措手不及,西姜、大燕、北邙可以说是百年来中原局势的铁三角,虽然一直在打仗,但谁也奈何不得谁。
当初大燕兵败割地赔款,也是因为西姜和北邙联手,说来西姜和北邙的摩擦的确不大,甚至边境都不一定会打起来,虽然也有西姜和北邙之间是一片大沙漠的缘故,但最要紧的还是西姜和北邙都不及大燕富庶。
于是富得流油的大燕就成了西姜北邙联手打击对象,几年前北邙雪灾加上大燕出了个战神,好邻居亡国了,连带着西姜也折损了点人手。
几年后,大燕也被打死了,现在中原的新势力,这个昭告天下称大齐的国家,正在一点点蚕食西姜领土,但善战的西姜人发现他们竟然不是大齐军队的对手。
无论是从沙漠而来的苏青云,还是从从州过来的郑铁,颓靡许久的中原正统换了人当皇帝后,连带着将士们都容光焕发,莫不是天命当真在大齐?
历来天下分分合合,三足鼎立的情况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样分裂的局面总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天降猛人再次洗牌。
没想到西姜也遇上了能够洗牌的势力,西姜王都这些天的贵族老爷们,一个个都发愁。
“八王子并无雄才大略,若是大齐没有攻打咱们,或许凭借他的性子可让西姜休养生息,为日后征战做准备,但眼下西姜有亡国之危,需要一个有枭雄之志的雄主带领咱们熬过这次危机。”说话的老臣脸上带着几分可惜,不是雄主就代表主弱仆强,对于臣子来说是好事,可对国家来说就是坏事了。
“你是想说请大王子和小王子回来?”另一个人立刻领会到同僚的意图。
“正是,本来八王子上位就是捡漏,当时最有能力争夺王位的就是大王子和小王子,现在西姜正处于危难关头,需要大王子和小王子站出来。”
说话的老头绝口不提,当初在大王面前给大王子和小王子上眼药的人也是他。
“那是请大王子回来还是请小王子回来?总不能两个都请回来,到时候他们内斗只怕西姜亡的更快。”
若是大王的子嗣只有一个有出息也就罢了,大家伙想要过好日子会选哪个登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偏偏大王有两个孩子都有出息,虽然这出息定然比不过大齐那位皇帝,但对西姜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自然请大王子,小王子当初能够比上大王子,仰仗的是身边那个来自大燕的奴隶哥儿,现在奴隶哥儿离开西姜,小王子回来也不是大王子的对手。”
“不然,虽然小王子仰仗的是奴隶哥儿,但大王子难道没有仰仗叶文常那个大燕人,现在叶文常投靠八王子,加上先前又有背叛大王子的经历,说不得知道我等有意迎回大王子,还要暗中阻挠,各位也清楚这姓叶的大燕人,并不好相与。”
自打叶文常入王宫后,不少朝臣都在此人手里吃过瘪,有心想报复回去,但此人拿捏着现任大王手中的势力,轻易就能瓦解他们的为难不说,还会睚眦必报的让他们再吃几个暗亏。
“都要亡国了,哪里还顾忌的了这么多,大王子小王子要是都不行,干脆就把两个人都叫回来,谁能活着到王都,咱们就认谁?”
几个大臣在家里商量来商量去,依旧没商量出个好结果,倒是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小侍看似没有偷听,其实已经把几位大臣商量的内容都记下来,转头寻了个出府的借口,告诉潜伏在西姜王都的大齐人。
要说黑熊寨在大燕发展下线还能用金钱收买,到了西姜王都便不成了,因为归根结底黑熊寨和西姜是两国人,只要知道一点国家荣辱便不会做反贼。
奈何情报队手段高明,专门挑在西姜生活的不好人家下手,利诱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施恩于人。
许多西姜平民百姓日子过得不好,这时候有人帮他们,家国大义自然算不上什么,于是西姜朝臣里,有不少人家都有情报队收买的探子。
别看都是各自府里做事的奴婢,真要是想收集西姜的动静,就是靠这些不起眼的奴婢送消息。
就说眼下,朝臣才起了要请大王子和小王子回来的心思,或许现任的西姜大王都还不知道,就先被情报队的人知道了。
“该说不说,这些大臣脑子反应还是快。”眼下西姜形式其实还没到严峻的地步,甚至因为西姜疆域大,又有沙漠草原做防护,不少人都认为大齐的兵马打过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地形教做人,最后灰溜溜的回去。
“好歹也是西姜的管理者,眼界还是有的,只是脑子不大聪明,西姜打不过咱们完全是武力值的问题,就算是换成被流放的小王子和大王子,难道就能力挽狂澜吗?”
就说苏青云,打仗厉害吧,大燕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星,但他当初要是和黑熊寨对上,照样会败的一塌糊涂。
你能说苏青云不够厉害吗?自然不能,先前苏青云几战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不过个人实力在动若雷霆的钢炮面前又不够看。
“总要给他们点希望,不然他们战败不降,准备继续西逃怎么办?”
“西逃就西逃,历来多的是西逃的蛮子,也没见几个卷土重来的,打下西姜过后,大当家肯定是准备休养生息,但军队依旧养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要对外出兵。”
北邙西姜大当家打着恢复旧土的旗号,打下来名正言顺,日后大当家还要出兵其他小国,这些西逃的西姜人可就是好借口了,总归他们大齐打仗还是要师出有名,占据大义。
“也是,咱们还是赶紧把消息送给叶先生,问问叶先生是不是准备撤了。”眼看着西姜这场仗该是出不了意外,叶先生留在西姜也无太多用武之地,不如赶紧回大齐,还能赶上大当家迁都呢。
“肯定得撤了。”情报队是准备等到大齐军队过来,不论先进王都得是苏青云还是郑铁,都需要他们提供王都的消息,所以走不了,但送一个叶文常离开还是没问题。
入夜。
叶文常收到消息后,沉默片刻,如今他算是住在宫里了,对外是新大王的老师,实则也帮八王子处理一些政务,说是管着半个西姜也不为过。
“先生是准备走了吗?”八王子见老师深夜过来,大抵猜到了叶文常的用意。
“不错。”叶文常并不意外,他教导八王子这样久,又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对于八王子的性子已经摸透了。
八王子是个好孩子,能力也是有,只要好好教导说不得也是个厉害的守成之君,奈何生不逢时。
不说有大齐如神兵天降,光是西姜内部已经有瓦解之势,当初不论是大王子还是小王子登位,也改变不了西姜快要亡国的事实。
“这几年劳先生教导,孤才能让西姜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八王子不是被当大王培养的,也不是天生的皇帝,很难破西姜的局面,所以八王子没有在上位几年被朝臣当成傀儡大王,其中叶文常出了不少力。
“也不算全帮西姜。”西姜百姓的日子赶不上从前的大燕,他不过是让西姜百姓保持现在的生活,不必像打仗的时候饿死老小,争相食人。
若是西姜沦为人间地狱,大当家打过来还要耗费大力气扶贫,本来西姜多是不毛之地,别拿到手还成了拖累大齐的领土。
“老师要走,最好明日就出发,朝中隐隐有要请回我大哥和十二弟的打算,老师在王位上坑了大王子,他若真的回来,不会放过老师的。”八王子倒不担心自身安危,毕竟他还是西姜的大王,就算他大哥和小弟要继位,也得他下诏书名正言顺的让位,才不会给新大王留下污点。
“我知道,今夜过来便是同你道别,再为你指一条明路的。”虽然八王子不及文雪卿,但好歹也有师徒之谊,叶文常能指点一二还是指点。
“老师是想让我投降大齐吗?”
叶文常摇摇头,“你如今并未掌握西姜的控制权,是打是降,该由那些大臣说了算,由不得你。”
“那老师说的明路又指的是什么?”没有人想死。
“如果西姜王都被攻陷,你不必逃走,大齐的帝王是胸有沟壑的人,只要你不逃走,他不会杀了你。”
黑熊寨起来的时候,的确有个嗜杀的名头,但传出个名声的是天下能张嘴的世家,因为黑熊寨杀的就是世家,若是后来没有邸报,只怕黑熊寨嗜杀的名头还轻易摘不掉。
其实真算起来,黑熊寨打下大燕,损失的也只有世家,百姓都还活的好好的,比起以前打仗,动不动损失上千万人口来说,黑熊寨这场起义可以说是历来最仁慈的起义。
“大齐的帝王的确雄韬武略,老师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八王子没有回绝,毕竟王都攻破,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西姜往西,多是不毛之地,生存情况比西姜恶劣多了,即便是西姜贵族,也很容易在逃跑的路上被有野心的奴隶杀害。
“还有,无论是大王子还是小王子回来,你都记着不要明面上和他们对上,且在王宫寻一个隐蔽之处,若是大王子或是小王子日后被大齐打的恼羞成怒,准备带人离开,你就藏在此地。”
西姜制度还在的时候,大王子和小王子碍于群臣或许不会动兄弟,但万一西姜破了,很难说大王子和小王子会不会算当初八王子抢了他们王位的帐。
“我知道了,先生。”八王子行了个拜礼,也算是不枉做了几年徒弟,“老师尽管离开,我会为老师遮掩行踪。”
若是朝臣知道叶文常不在王都,难保不会派人出城追杀,只要能瞒住这些朝臣三五日功夫,就足够叶文常逃之夭夭。
叶文常神色复杂的点头,便离开大殿,既然要走自然是宜早不宜迟,不然万一走漏风声,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从中捣乱。
好在,朝臣都把重心放在迎回大王子和小王子上,叶文常接着微亮的天光,乔装打扮一番后就出了西姜王都。
走肯定不会只叶文常一个人,情报队抽调人手送叶先生回大齐。
已经入秋,西姜气候已经冷起来,马车赶路也不惧怕太阳,日夜兼程,等叶文常都和大齐军队遇上,西姜王都的朝臣们才发现叶文常不见了。
“这个老贼跑的倒是快。”知情的大臣只以为叶文常是听到大王子要回王都的风声,便逃跑了,没想到探子上去。
“可不是,我还指望大王子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大燕人。”叶文常帮八王子夺权,的确是得罪了一些西姜朝臣,大家伙恨叶文常恨的牙痒痒。
“也不知道叶老贼跑到哪里去了?不若咱们叫人在西姜境内找一找?”
“算了,如今西姜和大齐打的正厉害,咱们哪里还能为了个大燕人抽调人手忙活,说不得此人逃跑,遇上大齐的军队,还要被砍了脑袋呢。”
‘要被砍了脑袋’的叶文常此刻过郑铁的手,正坐马车回大齐的路上,回去的路挑的是从州这条线,叶文常不出意外的看见已经是大齐国土的州府。
从州被打下来,周肆那头也尽量抽调了一二能干之人过来接管,不过也只有几个月功夫,还看不出从州有太大的变化。
要说跟当初还是大燕的从州有什么不同,叶文常细细看过从州百姓的脸,被分割给西姜那一半的从州,街道上有许多胡人。
郑铁拿下西姜,依旧按照大当家的命令没有动西姜百姓,这些胡人已经登记成册,正式成为大齐子民。
甚至几个月时间,叶文常路过街道的时候,不少胡人都能说拗口的汉话,想必从州这边已经组建了学习班。
这里胡人和汉人倒是难得和平相处,而越往东去,肉眼可见大齐治下的安定。
这一路叶文常大概走了两旬,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外的官道上已经是铺好了水泥,往常官道上能遇见零星路人,但现在因为水泥路铺好,连下雨行走都不会沾一脚泥浆,来往的人更多了。
尤其是京城附近的村子,因为京城人口多,生活在城里的百姓是没有田种的,自然需要乡下百姓每日到城中卖菜、卖柴。
以往因为路不好,好些个远了的村子还做不上这门生意,现在路好了,牛车骡车也能陀更多的东西,走一趟比以前节省时间不说,还划算的很。
入京城后,叶文常便从马车上下来,他好歹也在京城生活过,不过算算时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想他当初投奔成王,以为成王是英明的君主,想要挣个从龙之功。
结果成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花费了几年时间才把人看清,当时他都想出海了,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在容州隔壁出了个黑熊寨。
若是当初大当家的人来的再晚一些,他可能就遇不上这样主公了,说起来也是运气好。
想想当初他在容州的老朋友官平青,因为包庇商人贩卖人口出海的事泄露,被大当家罚去琼崖岛做府尹,听闻这几年也干的不错,琼崖岛原本不过十万人,这会子因为港口的缘故,越来越多海外番人过来,人口多了好几万。
而大当家经营的祁州更不说,从大当家下山起,就有越来越多的小儿因为黑熊寨的阔绰活下来,若是把刚出生的小儿也算进人口里,祁州人口至少翻了一倍。
或许几年过后,北面的人口也会翻一倍,那时候大齐的国力该是何等的强盛。
唯一需要头疼的就是,大当家至今为止没有子嗣,国无后继可不行,如今他回来了,也该催促大当家和秦家公子要个孩子才是,不拘是什么性别,总要有一个才好堵住悠悠众口不是。
第256章
“催完亲事,又开始催生孩子,要不是咱们家真的有皇位继承,还真不想那么早随了他们的意。”周肆半坐在床上,嘀嘀咕咕的同绥之抱怨最近那群依旧还留在朝中为官,但没有什么实权的老家伙对他的骚扰。
“旁人在我们的年纪,孩子最少也该五六岁大了,他们催促倒也情有可原。”像他兄长,虽然成亲的年纪比他晚,但孩子也都好几岁了。
之前在祁州,他没事逗弄小侄子,也有意思的很。
“之前一直在打仗,真要是在那时候要了孩子,绥之会很辛苦了。”周肆揉了揉绥之的脑袋,在他看,虽然他和绥之成亲几年了,但实际上他们还很年轻,二十多要孩子根本不算迟。
秦绥之蹭了蹭周肆的手心,他一直知道周肆处处为他考虑,若当真他不喜欢孩子,说不准周肆都不会要。
“现在太平盛世,也为了安他们的心,我们要一个孩子吧。”这几年他们在床事上虽然不算收敛,但也处处小心,加上聚少离多,在一块也常有繁忙的工作,周肆习武精力到足够支撑他白日忙完,夜里继续。
但他身为一个哥儿,每日只不过是打打八段锦养生,夜里便没那么多精力,周肆也心疼他,没有孩子也在预料之中。
毕竟孙大夫也给他们看过,他们并未什么不孕的疾病,按照之前房事的频率,说不一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绥之当真做好当阿耶的准备了吗?”周肆有点不放心,因为他感觉绥之似乎没有太过于喜欢小孩。
“世上每一对父母也不都是做好准备才有孩子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做好准备了,但眼下他与周肆不缺钱,真要是招架不住,聘人帮忙就是。
世家大族出嫁的姑娘哥儿,生完孩子也不一定事事亲为,多还是请三五个奶娘还有一堆仆从照顾,虽然现在大齐没有奴婢,但雇佣依旧很火热,不少富贵人家从前过惯了好日子,现在让他们自己动手洗衣做饭估计是不成的。
周肆没回话,这个时代孝道为大,底层百姓依旧还守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想法,所以做不做好准备,都无所谓,因为不是每个生下来的孩子都能活。
就凭这个时代的卫生情况,医学技术,生孩子当真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一尸两命的情况也极多,甚至每户人家都可能有一两个生下来没养活的孩子。
而有的生了又养不起,慈幼局现在养的孩子,大多都是百姓送来的。
“绥之喜欢孩子吗?”
“不算讨厌。”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大抵会比寻常孩子多几分喜欢,但要说有多喜欢,秦绥之不敢断定。
“那咱们就要一个孩子好了。”只需要一个继承人,生多了反而容易闹出兄弟阋墙的问题。
“即便是姑娘哥儿也无所谓吗?”秦绥之抬头对上周肆的眼睛,如今还有姑娘哥儿做皇帝的。
“我都任用姑娘哥儿在朝为官了,自然都无所谓。”周肆不太想去赌每一次生孩子绥之都安然无恙,冒一次险已经是极限了。
“好啊。”秦绥之笑了笑,又言,“有时候真的想去你生活的时代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夫君这样的人。”
“唔,其实也不尽然都是我这样的人,绥之去了要是遇上坏人,怕是要失望的。”去处时代的局限性,大家的本性其实大差不差,哪个时代都有坏人。
“如果遇上坏人,夫君不保护我吗?”
“当然会,不过那个时代我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还在念大学的学生,说不定真去了绥之该要嫌弃我了。”说来周肆原本的家境也不算好,普普通通,和这个时代顶级门阀比起来,相差远的很。
绥之真要是到了他的时代,必然是大资本家的孩子,他怕是连入赘的份都够不上。
“难道还有比土匪更差的身份吗?”秦绥之想想当初他落入土匪窝的时候,还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谁知道几年过去,原本还只盘踞一隅的土匪成了天下的主人。
“那还是比土匪好一点,怎么着也算个良民。”周肆听到绥之的问话也不禁莞尔一笑,的确,和土匪比起来他好歹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既然是良民,夫君还有什么好怕的,土匪我都嫁了。”要不说秦公子大胆,试问世家贵女公子有几个敢赌嫁土匪造反成功的概率。
“是吗?小郎君既然嫁给我,可就成了山寨的压寨夫郎。”周肆顺着绥之的话说下去,果然就见秦小郎君心领神会,眨眼的功夫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可惜身为土匪的头子,心肠很硬,加上小郎君实在貌美,好容易抢回来做了压寨夫郎,自然想着快快入洞房。
屋里烛火通明,土匪头子半点不怜香惜玉的折腾了抢来的小郎君,叫抢来的小郎君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
“咳,许粽你没事光盯着我看干什么?”周肆今日接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虽然大抵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盯着他瞧,但周大当家在这方面脸皮一向很厚,不光没有半点羞耻,还能反问看的人。
而许粽呢,跟着大当家过来京城,先头在南境的相好也跟过来了,婚书自然也是领了的,那床笫间的事也明白的很。
以前知道大当家和秦公子腻歪,可还是有点分寸,但今个儿么,许粽想莫不是递来的折子里催大当家要孩子催的厉害,不然就昨晚的战况,大当家平日里也做不出来啊。
“没、没什么。”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什么就用心当差。”
周肆泰然自若的模样让许粽内心升腾出一股佩服,要说以前他也佩服大当家,但今日的佩服又是另外一个方面。
“是,陛下。”许粽移开眼睛,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了,而叶先生归京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说起叶文常和周大当家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但难得两人相互信任,西姜若无叶文常搅弄风云,只怕现在也不好对付。
“叶先生,此去西姜辛苦了。”
“陛下哪里的话,不过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叶文常说着眼睛一瞟,心中暗自点头,他原还说见到陛下要与陛下说说小殿下的事,现在看来陛下也把此事放在心上了,那他便不开口讨嫌了。
叶文常又给周肆汇报了一些西姜的情况,道西姜真要是请回大王子和小王子,估计亡国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西姜不必要太快打下来,那地方虽然是不毛之地,但一口气吃下来对大齐来说也有点撑。”虽说还有一批犯罪的世家能在西姜打下来之后送去教化西姜百姓,但官吏方面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陛下不必每一地都要求跟南境的州府一样,西姜咱们先拿下,治理的事慢慢来就是。”
“若是打完仗不改革再想要根除弊病,便不容易了。”为什么王朝末期往往没办法拯救,因为秩序已经烂透了,想要重新塑造秩序只有推翻从前的秩序。
不然行到中途才说改革,那么本地错综复杂的地头蛇们,可不是好解决的。
“陛下若是担心西姜日后不好管理,只需要时时清扫西姜内的地头蛇就是。”有些地方太远,就要下狠手,杀一批放一批,让西姜境内的势力对大齐有恐惧感,却又不至于说造反。
周肆一顿,叶先生果然是当毒士的料子,打仗的时候人头滚滚也就罢了,太平盛世要是没个由头就把人给弄死了,可会引起百姓震动。
不过也是个法子,既然西姜打下来大齐暂时没有那么多人手过去接应,直接把最厉害的那批势力全都清除就是,之后的小势力想要发展成地头蛇总是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周肆源源不断的送人去治理。
“叶先生的意见我记下了,之后对西姜的政策也会适当采取。”
“陛下有决断,我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多置喙。”叶文常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谋士么,是出主意的,最后做决定的都是主公,哪怕主公选了个昏招他们也得照办,不然什么事谋士都干了,还要主公干什么,“对了,陛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可有闹出什么事?”
“文雪卿?叶先生多虑了,能够被叶先生看重的人本事绝计不会差,自他过去容州跟在邢堂明身边做事,容州的情况是越来越好,我打算等迁都去渔阳后,将他调到北邙做事。”
北邙也是积弊甚多,秦襄本事不差,到底地方太大,且迁都过后秦襄是要回京当差,这时候北邙需要一个心有城府、腕若雷霆之人才能完成北邙的改革,文雪卿有这个本事。
“能得陛下喜欢,也是他的福气。”叶文常也难得露出笑意,他孤家寡人,好不容易收个合心意的土地,也都是当孩子一样看的。
文雪卿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被陛下另眼相待,那么日后他便是死了,也不怕这孩子胡来。
“能得贤才该是我的福气,也不知叶先生在西姜可有遇上其他良才美玉,不必担心任人唯亲,只要是人才我都能用。”就算有可能结成党系,但只要把人分的足够开,按这个时代的通讯情况,可以一定程度扼制,没必要因噎废食。
“陛下,我生于世道四十多载,迄今为止也就遇上雪卿一个良才美玉,还差点蒙尘,哪里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能够举荐。”叶文常哭笑不得,西姜之地,多是出善战之人,但要有勇有谋还真找不出几个。
一是因为西姜的文字只能贵族学,平民百姓基本上没有出头的机会;二是西姜建国也有百年之久,不出意外贵族也渐渐腐化,金钱的腐蚀能力还是很强的。
“不过说起人才,大当家的目光不如往世家族中的娘子郎君身上放放,雪卿当初不过是京中一个小官之后,虽然是经历一番才有今日造化,但要是一点天赋没有也活不到我去西姜。
想必世家养出来的娘子郎君,也有不少能干之人,只待陛下发现任用。”
叶文常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就说京中出色的儿郎,基本都能被任用,而京中受到同样教育的娘子郎君却是没有出头的机会,按照天才不分性别出现的规律,娘子郎君里还有不少没被发现的人才。
不说别的,单单是绥之、崔涟、林知樾这三位郎君,就可以看出世家在教育方面的确出色。
“可惜她们不见得会出任官职。”便是世家一个个都被闹的朝不保夕了,依旧守着原本的规矩,看样子似乎是想从这方面对他这个皇帝展现出世家的傲骨。
自然已经嫁人的娘子郎君是没几个出门做事的,周肆之前没准备强人所难,不过听了叶先生一席话,心里又打起了她们的主意。
到底权势是个迷人的东西,或许不少娘子郎君都被洗脑不愿抛头露面,但真正有本事的人,必然本能的渴望获取更大的权利。
“陛下若是放心,此事可交由我来操作。”叶文常也是个劳碌性子了,才从西姜回来就开始想着办差。
“叶先生都主动请缨了,我还有什么拦着的道理?”手下的人愿意做事才好,最怕的是他们都害怕担责任,独善其身。
白日接见完叶文常,周肆便去寝殿瞧绥之是否起身,昨日的确胡闹的过了些,今日一早绥之都还昏昏欲睡,勉强喂了人一些清粥,又睡了过去。
“陛下。”空青正在布菜,见周肆过来,行过礼就识趣的退出去了。
“正午那顿可吃了?”周肆见桌上琳琅满目的好菜,多半是空青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想来今日一天他的夫郞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睡过头了,醒过来的时候胃里不太饿,下午喝了点鱼羹,这会才想吃东西。”秦绥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昨日是他先招惹周肆的,哪想不顾忌的周肆体力这么旺盛,后面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要是之后日日如此,只怕他也不用做事了。
“我也没吃,正好赶上一块吃晚食。”周肆落坐,就见绥之没骨头似的靠过来,便顺手把人抱在怀里,“要我喂吗?”
“若是能不动,也能躲个懒。”秦公子身子骨懒洋洋的,的确也不想动弹。
晚食虽然都是好消化的东西,但也不全是汤汤水水,得周大当家喂了几口肉食,秦公子囫囵咽了,突然想起他被劫来黑熊寨那日,周肆也是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喂饭的。
不过那时候是当着整个寨子的人,秦公子脸皮也薄,当时只觉得羞愤,又想着不能和土匪头子硬来,便不得已吃了几口,却也不记得什么滋味了。
“想什么呢?”菜都到嘴边,结果怀里的人双目无神,叫周肆露出无奈。
“想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大当家当着山寨的人也是这样喂我的。”
说起这事,周大当家就有说头了。
“也不知谁当时连豚肉都看不上,亏得山寨已经经营了十来年,有些底子,除去豚肉,鸡鸭鱼羊也都有,不然怕是要叫秦公子饿肚子了。”
“从前家中少有吃豚肉,因为腥膻,我哪里晓得黑熊寨的豚养的这样好。”秦公子为自己辩驳。
当真不是他挑嘴,而是大燕的豚肉的确不怎么好吃,加上百姓又多喜欢炖煮,里面能加的调料也有限,那股子腥膻味就不好闻了。
而羊肉呢,因为有些一点膻味都没有,口感也好,自然是世家贵族饭桌上的主菜。
“豚要小时候劁,劁过的豚膻味会减少大半,次要就是喂豚吃的东西要选好,这样养出来的豚,便是还有些肉味,但只要味觉在这上面不敏感的人,也不容易吃出来。”
百姓家养的豚多是吃人的排泄物,虽然豚是杂食,但吃这种东西养出来的豚味道能好才怪了。
“现在民间百姓就因为劁豚之法,已经越来越多人都喜欢吃豚肉了,民间养豚的百姓也多了起来,比起养羊需要草场,养豚还是更方便些。”
羊需要吃草,而且主流吃羊,那羊的数量就不会少,可草场只有那么多,大燕甚至许多马场都被占了养羊,的确没有养豚方便。
“西姜北邙都有草场,日后羊牛马之类需要吃草的牲畜,都有来源。”因地制宜,什么地方该养牲畜,什么地方该种地都是地里因素决定好了的。
眼下可没有什么逆天而为的手段,所以顺应地利发展是最好的出路。
“政策上由我们指定,但真的买卖东西还是要靠商人流通。”朝廷只能促进各地商品互通,真正办差的还是各种行商。
“这事之后我会和黄娘子商议,北邙那边能够种粮食,用处不及西姜大。”
“近来都没听闻西姜战事如何?郑铁和苏青云已经打到哪里了?”西姜距离京城不算近,尤其是越打越靠近西姜腹地,自然消息传到京城就越来越慢,得亏现在没在渔阳,不然消息还会更慢。
“距离王都不远了,不过西姜朝臣请回了西姜之前政斗失败的大王子和小王子,想必西姜军队有一波反扑,会拖延一点大军的进程,但总体来说,应该能够赶在迁都前打下西姜。”
别看周肆整天把迁都挂在嘴边,但今年都城是不可能迁的,甚至明年都够呛,毕竟要修的是一座大城,就算是不必全部修好,怎么也要能够开放一半的区域,不然过去了还都是工地,如何办公?
现在基也登了,迁都晚点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周肆不太急。
“也就是一年多的事了,苏青云的苏家军你打算怎么办?”苏家军对大齐的忠诚绝对比不上苏青云本人。
开国皇帝大部分为何喜欢夺兵权,就是怕这些下面的兵只知道将军不知道皇帝,大齐的军队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因为周肆也领兵打仗,军中周肆的声望盖过所有将军,苏家军倒是有点棘手。
“我不至于飞鸟尽良弓藏,苏家军打了胜仗回来,该嘉善的嘉善,其他的按照军中规矩办就是。”周肆还是很看好苏青云,尤其是大齐日后肯定还要往外打,尚且年轻的将军当然要好好用着,不然真到了青黄不接,需要周肆御驾亲征,那大齐也跟完蛋没什么区别。
“按照规矩办?”秦绥之说完,忍不住笑,“苏家军中多是过了三十的老兵,真要按规矩退役,只怕没一个能留下来的。”
苏家军已经很久没有招新了,因为苏青云也养不起更多的兵,如此在边关和北邙较量,现在又和西姜较量,队伍中十来岁的少年郎都要年过三十了。
历来朝廷征兵都是这样,仗不打完基本上不会退役,有的人一入伍就是十好几年,等退役的时候回乡,可能都物是人非了。
“退役的规矩如此,苏家军当真一个没留下,苏青云也可以领其他兵。”
“退役的十几万人你也打算都安排转岗吗?”苏家军不似西北军和禁军,人家也算是为大齐流血流汗,肯定不能说解散就解散,但一口气给十几万人安排转岗,之后岗位可能不够用。
“能够安排转岗不过是最先退役的福利,之后退役是要考核文化课的,当城管可不能大字不识一个,连公文都写不出来。”
周肆当然知道给所有退役兵安排转岗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岗位数量只有那么多,即便现在缺少,等退役的人数越来越多,也就不缺了。
而在岗,最多是要干二十年的,这二十年会有多少兵退役,岗位不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但周肆也不是说没有过文化课就让人直接离开,退伍费会安排,数额不算多也不算少,且之后招兵也都会有固定数目。
像大燕养这么多兵本来就很辛苦了,还不让当了兵的退役,光是这条规矩,他就笃定大燕迟早被拖累死。
“也是,不过大齐的军队都有夜校,苏青云的军队先前归属大燕,现在虽然归属咱们,但直接去打西姜了,很多制度都和大齐不一样,若是考察文化,只怕苏家军会有人不满。”尽管周肆考量的有道理,但对苏家军的兵丁来说,的确不公平。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给这些人一个选择,要么直接拿多拿些退伍费回家,要么留在渔阳兵营学习一年文化课,若是之后能够考过就安排转岗,若是不能也不能怪我不给机会不是。”
兵汉里少有愿意学习的,十几万人,能有一万人最后通过考核都是多的,大部分估计还是想早点拿到钱回家。
许多人可是被征兵后,就背井离乡十几年了。
第257章
“诶哟,谁运料的时候落了碎石在路中央,不知道这路人走的多吗?”刚下工的汉子不注意,一脚踢在碎石上,立马抱着脚一边打转,一边在原地叫唤。
“得了,这条道一天天多的是运料的车,有人不注意掉点碎料也正常,道这么大,谁叫你小子走路不长眼,可不得吃个教训。”同行的汉子见不得人鬼哭狼嚎的样,语气也夹带几分幸灾乐祸。
“合着没疼你身上,我叫唤两声还不行了。”缓过那阵疼,汉子把脚放下,一瘸一拐的继续走路,如今渔阳到处都是这样的地界,亏得工程是莫大人亲自盯着,不然每天都有人要受伤。
毕竟那么大一个摊子,又要赶工期,又要稳质量,在不压榨工人的前提下,只能招更多的人配合,但人一多了,尤其是做工的人,许多都还是生手,可不得好好检查工程质量。
这地方日后是大齐的国都,工程质量怎么也要抗个一百来年,不然岂不是对不起陛下给他们的这份工钱。
两人走了一会,出了工地,在靠近工地附近的一个小吃棚子停下。
“老板娘,先上两碗热汤,再来一叠酱肉和四个馒头,送的小咸菜别忘了。”天气已经冷下来,尤其是北面的天,说冷就冷了,做工的汉子手里头有几个钱,便隔三差五在一些临时搭的小摊上买些荤菜解馋,工地的伙食虽然也有荤腥,但因为北面到底没养那么多家禽,一时间供应不上,油还能沾上,荤就少的可怜。
正是饭点,附近的小吃棚子都已经人满为患,两个结伴过来的汉子运气不错,还寻到一张空桌。
“方才碰了鞋底,赶紧去找老板娘讨一瓢水洗洗,好不容易开次荤,别塞一嘴沙。”
“成,老孟守着桌子,别叫人占了去。”老江一溜烟往前头开的窗口过去,向里面做事的娘子讨要了一瓢水,当街让那娘子浇在手上,做一天活,手里都是泥沙,一瓢水冲了也的确爽利。
等汉子回来的时候,汤已经送来了,小摊子上熬的汤,带了一点荤腥,都是肉荤解下来的骨头架子,搭上南边送来的海货一块熬,那滋味鲜香的很。
其实工地上厨房也备的有,只是到底在工地吃饭的人多,这样的汤便少了几分滋味,小摊子呢,每日过来吃饭的人都差不多那个数,汤底就要浓郁几分。
两个汉子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汤,因为不做活有几分冷的身体又暖和起来,便又去寻了帮厨再添两碗。
汤也是要收钱的,不过添汤便免费了,又因为这汤喝了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消化完了,一般过来吃饭的也不会说喝汤喝饱,倒也不怕每日汤熬得不够。
喝过一碗,第二碗就慢品的两个汉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等酱肉馒头上来,一晃眼他们跟前就坐下来个容貌年轻的哥儿,瞧着风尘仆仆,像是远行而来的。
“两位大哥,拼个桌。”小哥儿很是大方,本来吃饭的时候大家伙因为没有位置,几个不认识的坐一桌是常见事,谁也不是那难相与的,可工地上多做工的汉子,唯有厨房和管事里有娘子郎君,南境过来做工的师傅们还好,时常也与娘子郎君相处过,但渔阳这头普通做工的汉子都是本地人,没和陌生的姑娘哥儿挨一块过。
那哥儿已经坐下,两个汉子平日也是做事利落的,不然也没钱过来开荤,可这会子就有些唯唯诺诺起来。
“小哥儿,我瞧你一身尘仆,可是才过来渔阳。”老孟心思要厉害些,虽然对方是个哥儿,但并不轻视,大齐任用姑娘哥儿做事已经传遍各地,便是才落入手里没几个月的北方也渐渐接受这样的规矩。
但到底安全不及南境,像小吃棚子的老板娘都是渔阳当地的,外地很少有姑娘哥儿过来。
尤其对方还是孤身一人,有这份胆识的多半只有常年给大齐做事的娘子郎君。
“嗯,两位大哥是工地做事的?”小哥儿要了饭菜,和人攀谈起来。
“如今渔阳,你能看到的青壮那都是工地上干活的。”老江见老孟跟人搭话,便也不遮掩,和人小哥儿说上了话,“现在渔阳城还没修好,小哥儿过来是做什么的?”
虽然说有不少人已经过来渔阳准备定居,但渔阳城重建,外地过来的人多半在渔阳附近的府县先落了脚,等渔阳修好才过来。
“城虽然没修好,但地要先占了,我是过来定工坊土地的。”
“工坊?咱们渔阳也要开工坊?”提起工坊,不光这桌的两个汉子,连带着小吃摊上其他吃饭的汉子都高竖起耳朵,深怕错过了一手消息。
“渔阳是国都,为何不能开工坊,不开工坊,如何能够养活一城的人?”没有工坊这样吃人手的地方,城里能干的工作就不多了,尤其是娘子郎君想要出门做活,基本都寻不到好活。
日后渔阳城的人只会比京城多,不开工坊难不成让城里的百姓都和西北风吗?
“这倒是,咱们北面还少有修建工坊的,我们兄弟的工地说是日后要给百姓住,我瞧着那用料,扎实的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才能住上。”
没法,虽然莫昭旭说了占了渔阳百姓的地方会折算成院子,但住惯了破烂木房子的渔阳百姓可不敢奢望当真能简单住进去。
怎么也要给些钱才成,于是渔阳本地的汉子努力做工攒钱,加上现在渔阳到处是工地,也没什么好花销的地儿,等渔阳修好应该能攒不少钱,即便官府要给钱才能住水泥房子,也能掏出来。
“两位大哥不信房子修好给你们住么?”白小芽这几年一直随着黑熊寨对外扩张挪动岗位,也算是有几分见识,一眼就看出这两个汉子的担忧。
“害,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咱们在老木头房住了一辈子,连砖瓦房都没住过,直接跳过住水泥房子,有些像是在做梦。而且听说水泥房子还给按水管,不用再每天去井里打水,咱们哪配住这样的地方。”
汉子说的实诚,底层百姓终其一生能够享受的东西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能平安活一辈子都是算好的,如今一口气给他们这么多从前没有的好处,可不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工地这么多人做工,依旧没有闹出大乱子,除开大齐这头派遣的人过来监管外,也有本地汉子觉得要多做才能把心里那点不踏实给赶出去。
“哪里是什么做梦,两位大哥放心,我自南境过来,在大齐还是黑熊寨的时候就在其治下生活,南境如今的百姓不说都住这样的房子,但城中大部分百姓也都换了水泥建的房子,总不能渔阳作为国都还不及地方上不是。”
白小芽的话吸引了不少汉子侧目,南境千般好万般好,北面生活的人家没见过那都是将信将疑的。
这会子有个打南境过来的哥儿说道,可不让这群汉子抓耳挠腮的想要多问问。
于是小吃摊上的饭是没多人还有心思吃,连摊子的老板娘都被引过去听了一耳朵,直到那哥儿见时间不早,要离开过后才匆匆散了去。
“老板娘,你说那哥儿说的是真话吗?”帮厨小李洗完碗,挠着脑袋看在饭桌上打算盘的老板娘,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因为人有几分机灵被眼下的老板娘看中当跑堂。
可惜前些年因为北邙蛮子的事,渔阳城破败,不少有钱人家都跑了,老板娘呢一个人守着老饭馆,也没守几年就要彻底撑不下去。
要不是大齐派遣人过来,小李也要喝西北风去了,毕竟这年头寻个差事哪个不需要走人脉送人情,他一个连住处都没有的孤儿,别说寻到差事,街上要饭都怕是要不到的。
“我哪里晓得,我又没去过南境。”老板娘年纪也不小了,瞧着以前也是美人,但岁月蹉跎,再好看的美人也给蹉跎没了。
“这不是老板娘你见多识广嘛,我觉得方才那哥儿说的是真的。”小李语气重带有希冀。
“管好你自个儿,去备菜,别想偷懒,还想不想等城修好了买房子?”
“诶,我这就去。”小李哪还不晓得,老板娘也觉得那哥儿说的是真话,一想到渔阳修好后,他也能住上好房子,整个人就亢奋的不得了。
小李虽然有渔阳的户籍,但没有房子,渔阳城修好也不会说给人平白分一套,顶多借着渔阳户籍便宜些,小李就想着趁渔阳城还没修好,先多攒些钱,到时候在偏僻些的地方买出房子也是好的。
别看他在这里干帮厨,但一天的工钱是不少的,因为做吃食虽然辛苦,但的确能赚钱,想想老板娘最开始拉拔他弄了个小摊子,还只有他们两个做事,现在厨房帮厨都有三四个才忙的过来,可见小吃摊每日收入的确是高。
……
“工程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莫昭旭看过各个地区汇报的进度汇总,算了算时间,满意的点头。
“还不是手下那帮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一个个干活猛的很,我真怕他们干久了弄出肌肉损伤来。”
“休息的时间也一定要安排好,工地上一旦出事便不是小事,我可不想日后史书记载渔阳是靠老百姓的命堆出来的。”自古奇观虽然的确能够名垂千古,但奇观后的累累血债也实在坏人名声。
陛下绝对不能有这个污点。
“这个我们都晓得,监管的人手也多,只是到底人多不好管,也闹出了几场祸事,但都立马抓了闹事的人转交给巡逻队了。”
“闹事最凶的一定要严惩,这些汉子们都不识字,大道理讲不通就要让他们知道害怕,不然还跟从前一样做事,难保不犯了忌讳。”莫昭旭常年在工地上忙碌,之前也主持修建过鹿鸣府和景昌府,有不少工地上管理的经验。
渔阳的规模又远比景昌府和鹿鸣府要大,一个不甚就要闹出点事来。
几个月时间,中央官邸已经修好了,如今在修官邸外围附近的居所,这些一圈多半都是给当官的居住的,百姓的居所也开工了一部分,只是城里大部分都是居民区,要修好实在需要些时间。
“这我还是清楚,不过南境那边的工坊管理者也都过来准备选地了,咱们要这么早给他们批地吗?”当初城市规划,工坊的地肯定也是规划好了的,只是哪块地给哪个工坊没明说,要工坊的人自己争取。
白小芽的到来,是出乎工程队的预料,毕竟现在工程队主要都是赶民宅区的修建,工坊要修也要往后排排。
“地本来就规划好的,早点批晚点批都一样,既然南境有人过来,估计也是想看看咱们这边的意思,早些答应,他们肯定还愿意自己掏钱先修。”
莫昭旭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大当家给的预算很阔绰,但实在没有人手了。
“有大人你这句话,我就好回了,咱们虽然赶工民宅,但工坊也是要加快修的,不然百姓住进来没工作,也是个问题。”
“嗯。”
工坊土地批下来,在白小芽预料之中,他就是清楚这个时间点工程这边没办法再多出人手修建工坊,才过来走一趟。
第一个过来,能有选择土地的权利不说,还能有申请的富裕,要是后头过来的工坊多起来,他笃定莫大人绝对并不会像现在好说话。
虽然莫大人也是借他的手,给南境那边工坊管理者透露消息,但互惠互利,谁也不吃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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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现在摸脉还不太确定,但八成是有了,且再等一旬,就能完全确定了。”孙哥儿被秦绥之请过来,细细勘脉,又仔细叮嘱,“这段时间陛下和君后可不能再行房事了。”
真有了小孩,哪里经得起父亲和阿耶折腾。
“嗯。”秦绥之回答的颇有些心虚,因为昨晚他和周肆才行过房事。
“陛下才登基几个月,君后就怀孕了,这个好消息要是传出去,天下百姓都会跟着高兴。”孙哥儿面上露笑,大当家和秦公子迟迟没有孩子,他和他爹便被各方官员明里暗里提醒过来看看两人的身体。
那段时间他能躲去军营,他爹可就惨了,无论是在高等学府授课还是在医院看诊总有人堵他,想要从他爹嘴里套点消息,看是大当家不行还是秦公子不行,但到底是大当家私事,莫说大当家身份不同,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能轻易透露人的情况不是。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陛下和君后总算是想着要孩子了,他们当大夫的也能清净一段时间。
“当真有这么高兴?”秦绥之觉得他这个即将做阿耶的人都没有孙哥儿高兴。
“自然啊,当初在黑熊岭,我和我爹在流民队伍里,饿了好几日,若不是大当家救了我们,说不准我和我爹已经成了其他流民的盘中餐。
这份恩情我和我爹一直记挂着,如今大当家成了陛下,天下人都受大当家的照顾,现在大当家有了孩子,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是吗?看来他是要在万众瞩目下出生了。”秦绥之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等午时周肆过来,秦绥之还是没忍住和周肆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这么快?”周肆还有一点不真实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欣喜的抱住绥之。
“孙哥儿还拿不准,只是有可能。”秦绥之话也不敢说死,害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有可能也是一件喜事,这些日子让空青给厨房那边嘱咐一下,做菜稍微注意一点。”有孕之人很多食物不能跟从前一样吃的肆无忌惮,告诉厨房那边一声,厨娘也好注意分寸。
“吃食方面我不怎么挑剔,吃什么都可以。”秦公子不怕忌口,“不过当真有孩子了,咱们是不是该给孩子取个名字。”
明明方才还说不确定有没有孩子,但转头绥之已经在想取名字的事了,可见秦公子也是打心底欢迎新生命的到来。
“的确可以想想。”周肆摸了摸下巴,他也想引经据典卖弄卖弄,可想想眼前坐着的是比他饱读诗书的夫郞,又歇了心思,“名字绥之想怎么样?”
“不行,哪有做父亲的偷懒。”秦绥之这回可不随周肆的愿。
“可是现在孩子性别没确定,我想了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儿郎和哥儿取的相近些,只要不是大壮大力这样的名字,文雅些倒都能用。
可姑娘家的名字又不一样,要取三者都能用的,周肆就有些为难了。
“可以先想着,多想几个,孩子出生后抓阄。”秦公子明摆着是不打算帮忙,要为难为难周大当家。
想想周大当家做事一向游刃有余,就算如今当了皇帝,也不见什么事能完全把人难住,今日难得一见周大当家面露难色,可不让秦公子抓了机会。
“一个都要绞尽脑汁,绥之今日还要我取几个,也太难为为夫了。”周肆叹了口气,看来今日夜里要尽快翻翻典籍了。
要说书周肆平日已经很少看了,因为每天奏折都多的批不完,哪有时间看书,也就是幼年到少年的时期,周肆读了不少书。
可周肆又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许多书的内容提起也只能记得个大概,真要引经据典,还得重头翻过。
“反正离出生还有几个月,夫君可以慢慢想。”
“好吧,不过这几个月你也别太累,许多事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就给下面,咱们不必要做到事事亲为,不会带团队只有累到死知不知道。”
绥之现在的状态还可以,没必要说小心翼翼到不做事,想必绥之也不乐意为了孩子放弃现在的差事。
“知道,我现在本也没有事事亲为的道理,高等学府毕业的学生有不少分配到律法这边,如今很多事都交给他们去做了。”
秦绥之又不是天生劳碌命,真要伏在案头从早忙到晚,只怕也会英年早逝。
反正黑熊寨的律法已经完善,基础在那里,平日只需要审核各地送来的卷宗,且他作为掌管律法刑罚方面,多是看死刑犯的卷宗,新朝刚刚建立,每地都在动工,一时间能判死刑的犯人却是不多,才让秦公子这段时间轻松些。
“也好,不过这孩子来的也是时候,等他出生,再养几个月,咱们多半就去渔阳了。”
“你从前没在北面生活过,之后定都渔阳也不知道你适不适应。”秦绥之想起周肆是彻头彻尾的南方人,耐热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耐寒么,倒是仗着身板也不算差,可北面最冷的时候不是南境能够比的。
“除了空气较为干燥,其他还好。”周肆行兵打仗没有过水土不服的时候,适应能力很强。
“也对,现在北面冬日也有蜂窝煤卖,大抵也不会太难熬。”说着秦绥之突然想起一件事,“爹娘他们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以前周秤担心周肆没登基他回来,有人用孝道压周肆先让周秤登位,说不准到时候还要给周秤送几个美娇娘,好再生几个孩子,不说同周肆挣皇位,毕竟岁数差太大了,且大齐都是周肆打下来的,之后的兄弟便是成长起来,也绝计不是大当家的对手。
结果周秤至今都没有回来,大齐的百姓多是以为周肆无父无母。
“先头我给他们写信,他们说过段时间就回来一趟。”到了北面,和本州岛那边的通讯就方便起来,信件来往也比从前要勤密几分。
“这次回来了还要走吗?”秦绥之认为一家人实在聚少离多,他嫁给周肆之后,与爹娘相处的时间很少。
“要,我爹一直在准备出远海的事,要不是这次出海的风险比较大,他和娘估计都不会回来看我们一趟。”
“出海当真这么有意思吗?”秦绥之也是见过海的,只是比起在海面上航行,他还是更喜欢在沙滩上见识辽阔的海面。
“应该有意思,爹娘他们第一次出海是应我的要求,回来后我夜里过去看他,他同我讲述出海的经历时,眼睛都泛着光亮。”
出海的风险周肆再清楚不过,尤其是这次还是要跨过大洋去到另外一块陆地,说不准几年功夫都联系不上,甚至还有可能在海上遇难,为人子女是该要劝诫,但周肆却又无从劝起。
因为他爹娘是真的喜欢,并非是为了他才愿意在外漂泊,所以做儿子能做的,无非是替他们准备更好的船只,厉害的水手。
第258章
梁国。
因为地势缘故,梁国对中原方面的消息都很闭塞,即便情报队的成员成功开辟了梁国和容州之间的商路,但因为梁国夷人占据多数,大部分还是对汉人没有太大的好感。
李三川早前回过一次祁州,同大当家亲自汇报了梁国的情况后,又带人再次过来,像刘老实负责北邙,他也跟着负责梁国。
直到梁国再次归入大齐的手里。
不过阿东这次没有跟着过来,因为阿东在祁州成亲了,不过几个月那姑娘也有了身孕,阿东想着自己差不多挣够了钱,便留在祁州陪媳妇。
本来阿东只算半个情报队成员,跟在他身后走了梁国一趟,转正也能在官衙门谋一个不出远门的差事,且人家已经成家,整日里跟着他们风吹日晒,家里也不放心。
“头儿,西姜眼瞅着要打下来了,大当家是不是也准备干梁国了。”李三川身边的小弟一个个可都盼着大当家快点把梁国拿下,他们也好回家置办房子,再寻个名声好的媒人结门亲事。
人嘛,一辈子重要的事就那么几件。
啪——李三川一巴掌打在说话的小弟后脑勺上。
“叫什么大当家,没看邸报是不是,咱们黑熊寨已经是堂堂正正的朝廷了,赶紧改口叫陛下,不然回了京还敢胡说,有你好果子吃。”
“我这嘴。”被打的汉子也不恼,而是轻轻拍了拍嘴巴,算是惩戒,“一时间忘了,头儿勿怪勿怪,不过便是咱们喊错了陛下的称谓,想必陛下也是不会怪罪咱们,头儿你太紧张了。”
情报队的大多都跟大当家相处过,晓得大当家不在乎这些虚名,说不准大当家听到人喊陛下还不习惯呢。
“从前还是黑熊寨,咱们不讲规矩也情有可原,因为咱们是土匪寨子,就是能打外人看来也是个不入流的势力,现在寨子都改名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能随你便你胡咧咧,就算陛下不在意,难不成朝廷里的人也不在意吗?”
大燕的文官时不时在朝堂上抠字眼相互攻奸的事,情报队没少收集,当初他看这些情报的时候,只觉得大燕的文官是不是脑子有坑,什么话都能参一本,想来是觉得白拿朝廷俸禄过意不去,便每天都随机挑个倒霉蛋告告状。
“陛下手里的人肯定和大燕不一样,不过头儿你也说的对,以后我肯定谨言慎行,绝对不在这上面犯错误。”做情报的最该谨慎,也是他们身在梁国没有见证黑熊寨转变成国家才有几分不真实,才出了岔子,头儿提醒的对。
“你明白最好。”李三川也不过是提个醒,现在身在梁国,大家伙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会说背后刺人一刀,喊了也就算了,回到京城万一有觊觎情报队位置的人,想要上位,借机举报他们,说不准差事都要丢。
“呵呵,头儿放心,我不是不晓事的人,对了头儿,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我还是指望早些回去呢。”
“那还有的等,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规矩,打下一个地方肯定要细细治理,这回别看只是一口气吞下北方,实则还包括北邙那么大一片地,少说三五年不会再出兵。”
宁州想要重归中原没那么简单,而且眼下宁州成国,也不知道大当家到时候出兵要借什么由头。
“那咱们还要在这野地耗费三五年时间,等咱们回去渔阳还能有地方给咱们住吗?”
外出做工这些汉子已经习惯了,三五年倒也没什么,不过这个时间点不太行,因为迁都是这两年的事。
“你怕什么,陛下还能亏待咱们不成,即便渔阳买不到房子了,祁州鹿鸣府的房子你们哪个不是人手三五套,难不成还缺地方住。
而且到时候情报队肯定还要去各个地方做事,说不得咱们回去也没留在渔阳,怕什么。”
“我们当然知道陛下不会亏待咱们,甚至咱们要是留在渔阳,住所肯定都安排的好好的。”毕竟情报组织有特殊性,平日里住宿肯定不能说随便住在居民区,多半都要同一安排,但日后退休了,大家伙肯定不想继续留在情报队的住所,还是想有套自己的房子不是。
“知道就行,别的不要多想,只要咱们能够把梁国的情报都送回去,完成好任务就行。”
他们在梁国经营几年也不是白干,像之前梁国很少有汉商过来做生意,现在么,上街都能遇上一两个容州蜀中过来的商人。
商人过来也带动了梁国的经济,现在梁国的平民百姓也能挣点小钱,不说生活过得多好,总是能给家里添几尺布几升米的。
还有之前的雇工计划,也执行的很顺利,不少梁国奴婢送去容州做事,一个个都在开发容州上做出了不少贡献,甚至贵族看到雇工的利益,还打着百姓也去做工给贵族交钱的主意。
只是这事李三川没同意,奴隶就算了,他们不指望梁国的贵族废除奴籍制度,把奴隶送到容州算是他们、梁国贵族和奴隶的三赢。
可百姓又不欠贵族什么,真要是觉着去容州能挣钱,直接过去就是,经贵族的手少不了脱一层皮,再说百姓到时候留在容州,贵族还能拿这事跟他们拿乔,这些贵族贪心不足,若不是知道黑熊寨不好惹,只怕早就黑吃黑起来了。
不走贵族和容州的雇佣通道,百姓要去容州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反正两地交界的地方都是大山,梁国贵族总不能每一片山上都派人守着,不说不现实,也根本守不住。
于是百姓成群结队通过山路翻山越岭去了容州,梁国贵族即便发现了也没法管。
这几年梁国和容州交接地附近的百姓人口流失的厉害,但多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本也给贵族缴纳不上什么税,跑了也就跑了。
容州过来做生意的汉商缴纳的商税已经彻底腐蚀他们了,再看不上人头税这点利益,所以百姓去了容州他们也没过问李三川。
“这群蛀虫,都贪心的很,压根没发现咱们在养猪呢。”别看贵族们醉生梦死,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花光手里的钱,如今交给贵族们的商税,都是日后大齐打过来的基建资金。
“他们知道了也停不下来了,每年商税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根本不可能让贵族舍弃,即便知道这钱无异于饮鸩止渴,也不会说放弃。”
大齐的威名在西姜已经很显了,梁国这里或多或少也知道,不过大部分梁国百姓还当大齐是原来的黑熊寨,立国的事压根不清楚。
当然大部分人根本连中原之前一分为三都不知道,也不指望他们明白大齐现在是中原的主人。
但要说好学的人哪里都有,就说梁国,因为商人的到来,不少平民百姓有了崛起的机会,有那勤奋好学的,一个个更是铆足了劲吸收新知识,就像街上做买卖的小商人,基本上都能说上日常的汉话。
甚至搭上李三川他们的本地人,个个不光会说汉话,连汉字都认全了,有些还跟他们去过容州见识过黑熊寨的繁华,一个个都希望能够去容州定居,梁国实在没什么好日子过。
因为这点,李三川在梁国发展了不少自己的势力,多都是本地人,有些关系密切的晓得中原现在改朝换代,一个个也希望黑熊寨赶紧打过来。
而过去梁国的海外藩国呢,因为海贸的关系,和大齐联系要更紧密,不说每年藩国要给大齐送多少粮食,就是猛火油矿石也是一船船的送,不过大齐也大方,不会平白无故占便宜。
金银铜不外流,但是像瓷器、布匹之类的东西,也算是外交的硬通货。
就说琼崖岛吧,一向是流放之地,除去本地的土著,其他人往上数,差不多都能寻摸出一个犯过罪的祖宗。
黑熊寨拿下此地过后,再没有犯人流放过来,但人口却是越来越多,除去本地新生儿养活的多外,那些从海外赎回来的百姓,以及见识过大齐繁华的商人,多在琼崖岛置办房产。
因为琼崖岛是重要的出海口岸,上面海军和步兵也是不少的,就算是不少海外番人在此地活动,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而且因为外来的番人多,岛上还出现了不少海外美食,像是港口那些地方,到处是摆摊做生意的本地人,甚至番人也有。
官平青留着两撇胡子,瞧着比之前在容州要老上几分,这也是年纪上去了,且琼崖岛上的事不少,不比当年,但他精神头还不错。
想他从容州景昌府调到这个不毛之地,算是大贬职,几年下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经营琼崖岛,也算是做出了一番成绩,听邢大人那里的意思,容州刺史的职位会落到他头上。
原本以为邢大人身边跟着的新人,文雪卿是等邢大人去渔阳后容州刺史的继任人,没想到大当家要把人往北调,那么容州一地这么重要,刺史肯定要落在大当家信的过的人身上。
大当家手里精兵强将不少,就说祁州榆州多的是能干的人,但这些人说不准都是要北调的,就官平青一个因为犯过错基本不会去中央做事的极有可能接任。
让官平青乐了好几日。
毕竟在他看来,大当家当初话里意思是让他在琼崖岛养老,虽然大齐对琼崖岛的态度和大燕不一样,就凭海外通商口岸琼崖岛就差不到哪儿去,奈何再大也赶不上容州略好一些的府城。
他原本想的不过是加油干,能回到景昌府继续做府尹也是不错了,没成想还能更进一步,可不让他又惊又喜。
“官大人,老当家行船过来了。”
“什么?”官平青猛的站起来,因为大当家登基的时候,老当家不在,便没有封太上皇,如今下人倒也不好私自喊老当家太上皇,还照常喊老当家,“人在哪儿?”
老当家不是在本州岛吗?现在北面都给打下来了,老当家要回来不走山州的港口,怎么还特意绕远一圈往琼崖岛来了。
“船刚靠岸。”
“快带我去。”官平青一脑门子汗,他这前途刚有点起色,突然来了只幺蛾子,可别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官给弄丢了。
……
港口。
琼崖岛的港口每天都有出海入关的海船,大多都是深港,因为海船为了利益最大化,都用的是大海船。
老当家过来的海船也不小,不过容州好些个船坞这几年造了不少八千料的大船都送去了本州岛,眼前五千料的船又和八千料比不了。
“琼崖岛上的港口瞧着真热闹。”周秤在本州岛设立的港口,来往船只也不少,但和琼崖岛上的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海外过来贸易的番人不少,老当家你瞧,这些船上下来的有几个是咱本地人。”老郑眼睛四处看了看,过来做生意的番人多是常跑的,身上的衣裳都是大齐的款式,半点不像他们先前出海航行时见到的。
“琼州容州出海的海商历来不少,如今大齐又不禁出海口,外人想要来我大齐做生意也是应该的。”番人他们之前出海见多了,如今在港口碰上也没觉得有什么新鲜,不过瞧着原本说话叽里咕噜的番人,到了琼崖岛就切换成一口流利的汉话,还是有几分诧异。
“这些番人倒是学了不少咱们的做派。”红秋也见着这些来往的番人,要不是肤色不对,她还以为是当地人呢。
“大齐如今的海军,可以说是纵横全世界,他们吃过咱们儿子钢炮的厉害,还能不乖乖学咱们的规矩。”周秤说起这事很是自信,钢炮那东西,在海上就是无往不利。
就说海盗,以往海船遇上海盗,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又因为海盗船没有负重,跑起来比装满货的海船快的多,等追上的时候,一条带钩的缆绳一甩,几个会身手的海盗就能登上商船。
做生意的商人连带着船上的水手都不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运气好,这些亡命之徒顶多抢了你的货,命还能留下,运气不好,那完犊子了,杀人越货连带船一起抢回去,船上的尸体都要扔海里喂鱼。
可自打钢炮面世过后,只把炮一架,海盗船敢追过来,放一炮过去,木船基本上就沉了,对付海盗也不该有什么善心,死了还算是好事。
就因为大齐的海军有钢炮,这海域上再没见有过海盗敢抢海船。
“可不光番人,本州岛上的土人不也老实学咱们的规矩嘛。”老郑附和。
“所以说还是要拳头够硬,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周秤对大燕的诸多不满都夹杂在这句话里了。
“好了,大燕都没了,再提它就晦气了,走咱们去港口逛逛,整日在本州岛那穷酸地方,都不想出门。”红秋来了逛街的兴致,尤其是琼崖岛港口实在热闹,来往人也极多,用她儿子话来说,就是烟火气很浓。
“得,我还想歇歇呢。”周秤瞧着红秋往前走,半点没等他就知道把人叫不回来,如此只能带着老郑跟在后面。
“老郑啊,这次咱们回来估摸着也就待几个月,郑铁那小子恐怕是赶不回来,要不你去西姜走一趟?”
“不用,西姜那地界在打仗,郑铁那小子又是将军,我为了见他一面过去耽误正事,那不是本末倒置了。”郑铁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吃奶找爹的时候,虽然当爹的有时候肯定还是念着,但也没那么念叨。
主要是这小子跟在大当家身边,他放心的很。
“你不是指望那小子赶紧成家立业吗?这次回来你不见着他催催,万一下回回来他还打光棍怎么办?”周秤也关心郑铁的很,那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儿子成亲好几年了,郑铁还单着,岂不是对不住兄弟。
要说以前穷说不上媳妇也就算了,可现在跟着他儿子起家,哪个还穷的娶不起媳妇?最早的黑熊寨人不过二三十户,有些没有子孙后代,年轻也糟蹋了身体,享几年福就走了,可没走的还不少。
便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做大事,但衣食无忧还是能够保障的。
“之前他给我写信,说是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这会子打仗也没法说成亲的事,我这次回去见不着郑铁该能见一见未来儿夫郞的。”老郑得意的说。
“嚯,你个老小子藏的挺深,郑铁有看上的哥儿了,竟然没告诉我,还叫我好一阵担心,想着这次回去要和周肆那小子说道说道,给郑铁安排个媳妇。”
他家儿夫郞是郑铁抢来的,他家小子再给郑铁寻个媳妇也是合该的,没想到郑铁这小子快人一步,先有看上的哥儿了。
“这不八字没一撇嘛,还都是郑铁那小子一头热,如今连亲事都没定下,也不好四处宣扬。”主要是他也没几个宣扬的对象。
“也是,是哪家哥儿,我认不认得?”周秤其实猜他应该不认得,因为这几年他儿子发展的太快,底下的人他们多不认得,郑铁把亲事拖这么久,估计人肯定是后头认识的。
“认得,武疆武哥儿。”
“武疆武哥儿?”周秤神色诧异,然后哈哈笑出声,“好啊,竟然是武哥儿,那哥儿可是武将世家出身,又跟着我家臭小子打仗,是个能干的哥儿,郑铁看上的竟然是他,眼光真不错。”
“可不是,我先前在信里见郑铁说,还不信,觉得人武哥儿这样好,怎么会平白无故看上我家那小子。”
老郑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生的不好看,娶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天仙,郑铁那小子也就长了个大高个,面相普通且凶悍。
要是不搞起义,多半是要去杀猪,这样的汉子寻常姑娘哥儿见着吓都吓哭了,哪个还敢说要嫁。
而武疆哥儿呢?胆子是够了,可人家什么出身,听闻京中世家婚嫁那都是要看长相的,就郑铁那长相能叫看惯了俊俏儿郎的武哥儿喜欢上?
“也别这么说,郑铁相貌是比不上周肆,但人打仗还是厉害。”打仗也是要看天赋的,郑铁这小子天赋就是高,别看人高马大,打仗的时候该心细还是心细。
“打仗?也就是大当家不乐意上战场,不然哪里有郑铁呈威风的时候,不过也是,你说大燕多少年都没出个厉害的人物,我家小子一面世就能跟苏青云一块打北邙。”老郑对儿子还是有几分自豪,苏青云什么出身,他儿子什么出身,这会子能够同一档打仗,说明他儿子不比苏青云差。
“得了,知道你要炫耀,我看你还是憋着给老冯炫耀去。”周秤摆手,炫耀儿子这件事上,全天下都比不过他,只是周秤一般不炫耀,主要是怕太嚣张了,容易被人记恨上。
第259章
琼崖岛的港口往前走,就是热闹的商业街,两边全是商户开的小铺,小铺里卖的东西也颇为琳琅满目,这些小本生意的商铺多是没钱出海的,但海外也多是出海做不了大生意的番人。
大海商是看不上小生意的,一些带货少,或是借商船过来只带了一点货物的番人要兜售手里的东西,就得和商业街的小商人做买卖。
虽然生意零散,比起大海商可能连人塞牙缝的利益都不够,但对家产不过一个铺子一座房子的小商人来说,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
红秋寻了个香料铺子进去,瞧见铺面不大的地方,打了一排柜子,上面都放着铺子售卖的香料。
海外香料不少大齐是没有的,自她们上回出海带回了不少香料种子,许多香料才出现在大齐境内。
而货柜上出去海外来的香料,还有不少大齐本土的香料,像是从内陆运来卖给番人的。
“夫人过来,可是有想买的香料?”做生意的老板很是热情,不管人买不买,都是笑脸迎人,只要香料的货不次,定然也是生意昌隆。
“有什么大齐境内没有的海外香料么?”红秋过来也不过是看个趣,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打算买,但眼下老板招呼了,她也打算看一看。
“有。”老板转身从柜子上取了几罐样品,“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大齐先头出海过一次,带回来不少外地的香料栽种,几年下来,也算是常见了,但海外藩国实在多,有不少当初出海的船队没去到的藩国也过来和咱们做生意,我这小铺占了地理优势,收了不少好货,夫人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好。”
这头红秋正在看香料,那头周秤和老郑慢悠悠的坠在老后面,甚至周秤手里还买了不少小吃摊上的小吃。
大齐对海外香料的用法,全是看能不能用在做饭上,所以琼崖岛上的小吃摊味道实在不错。
他们在海上跑了这么久,虽然补给一点没缺,但到底海上做饭不方便,吃的也不多好,这会子一下船,可不就敞开了肚子吃。
连吃了好几份小吃摊上的吃食,官平青才带着手下急匆匆跑过来,他自然是见过老当家的,先头老当家出海还是走容州的道呢。
“老当家,下官来晚了。”幸亏黑熊寨没设计官帽,不然这一路跑过来少不得连帽子都跑歪了。
“是平青啊,什么晚不晚的,我不过是路过,你当没见到我就是。”周秤摆手,他这个年纪叫官平青一声小官都使得,但念及官平青是琼崖岛的父母官,改口叫了平青。
“老当家哪里的话,你都到岛上了,我怎么能当看不见。”官平青赔笑,不是他说,这老当家和大当家还真是一脉相承,出门都不喜欢带侍卫。
要不是天底下知道老当家身份的人不多,这街上哪里能这么太平。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看我年纪是渐渐上来了,但手上功夫可没丢,而且街上不是有巡逻队的兵丁吗?难不成琼崖岛的治安这样不好,连巡逻队都没用?”他记得阿肆可是在琼崖岛布了重兵的,就是怕有人闹事。
“老当家,可别和下官开玩笑。”官平青听到这话心提到嗓子眼,琼崖岛治安好着呢。
“你这人,半点开不起玩笑,琼崖岛上什么样,我都看在眼里,当初我离开的时候,琼崖岛还是个贫民窟呢,这会子能有这样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可见是下了功夫的,等我回京城,保管给你说道说道。”
至于能不能升官,周秤是不管的,他不插手政务。
官平青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果然他投靠黑熊寨几年了,还学不会黑熊寨为官的规矩。
“老当家,可别欺负人平青了,咱们一路在海上好不容易下来,的确累了,要不先跟平青去休息?”老郑还是体谅官平青,且现在官平青找过来,琼崖岛上的百姓肯定都认识官平青,就刚刚便有不少商贩探头探脑的望过来,真要是揭开老当家的身份,难保不被困在这里。
“成。”周秤肚子也吃饱了,手里还提着几个油纸包,都是给红秋买的,转头他去香料铺子把红秋给请了出来,一块去了官平青给安排的住处。
老当家和夫人可是大当家的亲生爹娘,现在大当家做了皇帝,老当家和夫人的身份更是贵不可言,琼崖岛上的官吏听说老当家和夫人到了琼崖岛,一个个都严阵以待,不敢出半分差错。
弄得只打算路过看看的周秤颇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还是直接去容州的港口。”
“来都来了,你要是立刻就走,平青还以为是他们招待不周呢。”红秋是不在意,她们不走山州特意绕远,就是为了去容州的船坞看看大福船。
琼州那边船坞造好后,就送到容州试航了,知道这回回去便是出远海,周秤红秋都想先看看大福船究竟如何。
要是好,配合本州岛上的几艘八千料大船,便是一支声势浩大的船队,若是不成,那他们就还要再等等。
周秤喜欢出海,就算知道海上危险他也不惧怕,但他又不是孤家寡人,夫人陪着他还好,儿子可还留在大齐呢。
真要是死在海上,还不知道那臭小子有多伤心。
“留两三日也就罢了,还是去容州正经。”周秤不是喜欢大张旗鼓的性子,也应付不来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别到时候做错了事给儿子添麻烦了。
“嗯,老郑已经同平青说了。”
周秤红秋不知道,他们本来打算低调行事是不成了。
大当家爹娘,老当家和夫人过来琼崖岛上的消息,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就传到了大街小巷,至于消息怎么走漏的,已经无从查起,左右不是衙门底层小吏就是街上那些耳聪目明的商贩猜到的。
先不说底层百姓,就是在琼崖岛上休息的大海商都纷纷递帖子去衙门,想要见一见老当家。
这可把官平青忙的够呛,老当家看模样就是不喜欢做这些琐碎事的,且老当家和夫人什么身份?哪怕没有正式封名头,也是正儿八经的太上皇和太后。
在大燕,太上皇和太后可能手中没有朝政大权,但一个孝道压过来,就是皇帝也要避其锋芒。
“都推了,巡逻的人手也多安排一些,老当家和夫人在琼崖岛期间,绝对不能出差错。”官平青对手下吩咐,手下自然也知道轻重,赶忙下去安排。
“容州那边可回消息了。”官平青又问起跟在他身边的秘书,老当家和夫人突袭琼崖岛的事显然是临时起意,别说他不知道,只怕容州的邢堂明也不知道,作为手下,遇上这么大的事,肯定要给上官提个醒,别等老当家和夫人过去容州,再打邢堂明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消息是专程用信鸽送去的。
“还没,想必是邢大人不在官邸。”
邢堂明常会出官邸考察各地情况,容州的官员已经习惯了,官平青听到秘书这样说,也没追问,反正他是把信送到了。
只是陛下知道这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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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肆自然是知道的,他爹娘带着郑叔前脚一走,后脚冯叔就给他送了加急的信件过来,难得冯叔忤逆他爹的意思,想必也是怕他爹娘在路上遇到什么事。
“还真是耐不住。”周肆看过信后嘀咕了一句,也是怪他没有告诉他爹娘绥之怀孕的事,不然早回来了。
“咳,陛下,咱们要派人去接老当家和夫人吗?”许粽假装没听到陛下嘀咕自己父母。
“不用,他们去容州看大福船,看过后多半还是要走海路回来,陆路派人过去容易扑空。”海船航行的时间肯定比陆地上走动的时间要少,更不说北面的官道还没完成水泥铺设,真要走陆路坐马车回来,怕是要把人颠簸的饭都不想吃。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如今的皇宫已经被周肆整理成办公场所,黑熊寨跟过来的官吏大部分在京城都没有落脚地。
虽然京城杀了一波人头过后,空出了不少宅子,但里头血腥味都还没散去,也不好住人,于是皇宫也和从前的官邸一样,既有办公场所,也有居住场所。
原本偌大的皇宫都是太监宫女,自被周肆送出去寻了别的活计后,皇宫里最多的就是当官的和巡逻安全的守卫。
这时候过来的脚步,多是下面过来禀报要事的官员,许粽先一步出门,见到人手里拿着信,又同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面色严肃的进了御书房内。
“怎么?是西姜那边出事了吗?”现在能让许粽突然变脸的事,除开西姜也不必想其他。
“是,西姜政权更迭,上位的是西姜小王子,此人心狠手辣,在苏青云进攻一路上,以百姓做饵,坑害了不少将士。”
具体情况都在信内,周肆匆匆看过。
“这是打算同归于尽么。”
许粽听到陛下平静的语气,就知道陛下生气了,西姜难打,最主要的是因为地势,并非说西姜人难打。
钢炮之下,众生平等,现在西姜小王子竟然用了这样一条毒计设计苏青云,就是看着苏青云这一路没有多少可用的钢炮,不然两路人马,明明郑铁那一路离西姜王都更近一些,为何不拿郑铁开刀。
可见这小王子还是晓得欺软怕硬。
“吩咐下去,从郑铁手中调五十门钢炮支援苏青云。”
“是。”
……
西姜境内,苏家军驻扎营地。
才吃了一个败仗,苏家军营地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不过自打入西姜以来,他们也不是没吃过败仗,甚至当年和北邙打的时候,败仗也吃了不少。
世上少有能够百战百胜的将军,苏青云也不例外,且苏青云打发偏向于稳扎稳打,和喜欢奇袭与碾压双管齐下的大齐有些区别,吃败仗的概率必然比大齐组建的军队要多。
“老赵没事吧?”几个副官去军医处问候,现在苏家军的军医处还是陛下给置办的,原本军营能有一两个军医都是好的。
现在军医处里少说有五六十个大夫,除开大夫还有不少护理,虽然许多都是娘子郎君,但人家平日里训练也不少,一个个身手很不得了。
原本军营还有几个痞汉在人刚来的时候,嘴上花花过,后来叫人娘子郎君在演武台上撂倒了,军营再不敢小瞧这些军医。
事后将军还责罚了那几个胡乱说话的汉子,军营的风气为之一清。
而经过几场打仗后,军医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不少在战场上丢了手脚原本只能等死的兵,全被这群军医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虽然缺手缺脚生活不便,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说这次苏家军吃了败仗,全靠军医处的军医日以继夜的忙碌,才保下大部分兄弟的性命,如今军医处的军营可是被军营的汉子们供着的。
“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赵副官一边说话,一边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可见话里掺杂了不少水分。
“小伤?我要不是亲眼看那刀子捅穿了你,还真信了,将军那边交代了叫你好好养伤,直到疤掉了再说上战场的事。”
“那得什么时候去了,我本就是小伤,现在叫我换上甲胄上战场也能行。”赵副官还要逞强,就见护理他的郎君过来瞪了他一眼,悻悻的闭上吹牛的嘴。
他这条命是军医处的军医和护理费心费力救回来的,要是一点不领情那不成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好了老赵,这事将军已经上报给陛下了,看陛下那边怎么处理,仇我给你记着,必然多砍几个西姜兵给你报回来,你还是乖乖养伤的好。”同僚也瞧见老赵难得一副心虚的模样,心想还得是军医处的军医能治他们这群蛮子。
“成,也不知道西姜的小王子是怎么当上大王的,一上来就叫西姜百姓挡在战场上,也不怕闹出民乱。”
自古当然有利用百姓的战事,不说其他,就说蛮子攻打边城的时候,拿自家的百姓冒充汉人百姓拉到阵前威胁守城将军开城门,便是常有的事,且边境生活的百姓一旦换上了汉人的衣裳,远远看去可辨别不出到底是哪方的百姓。
守城的将军不开门,蛮子就要杀了这些百姓,守城将军自然不可能为了不知真假的百姓开城门,城门后可还有更多的百姓要护,但不开门,阵前虐杀百姓一事传入城里,也会引起百姓责问。
这一出毒计其实是阳谋,但他们没有破局之法也只能两相取其轻。
“西姜才多少人,这次能抵抗咱们这么久,大抵又是举国征兵,余下的不过是老弱妇孺,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事后他们的人也去战场收尸,已经不成人样的百姓多是老弱妇孺,叫一惯心硬的兵汉都忍不住骂骂咧咧。
“西姜兵竟然也按照上面的话行事,不怕这些送出来的百姓有自己家人?”
“怕什么?只要不派本地的兵丁过来,再告诉执行任务的兵丁,这些送出去的百姓是为了保护在他们身后的家人,有几个会撂挑子不干?”
说到此,大家伙都叹了口气,若是他们也能如西姜人一样心狠,这场仗或许不会这么难打,但偏偏大家伙还有良知。
他们苏家军攻城后,也没说烧杀抢掠,归入大齐过后,大齐军纪中,也有不许骚扰百姓的条例,将军下了命令让他们记牢这些东西,便是不认字也都会背了。
好在,大齐不是大燕,陛下也不是燕帝,很快给了反应,甚至连大齐最核心的钢炮都调了五十门给他们。
虽然这些钢炮都有自己的火炮手,但火炮手都听将军的命令,四舍五入就是大当家送给他们的钢炮嘛。
“将军,钢炮到手,咱们远程攻击的火力能更大一些,上回西姜拿百姓暗算咱们一回,可要回敬回去。”钱副官心里憋着一口气,他们不怕吃败仗,只是西姜人的手段过于阴损,实在让人瞧不上。
恨不能一拳锤死那什么西姜小王子。
“暂时按兵不动。”苏青云得了钢炮,没有立刻集结军队准备和西姜再战。
“为什么啊?将军。”钱副官已经跃跃欲试,结果半道上将军把他给拉了回来。
“既然这位西姜的新大王行事狠厉,想必上次交战后,还有更阴损的招数等着我们,贸然打过去,即便有钢炮,难道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可是,咱们就这么僵持,不是放任他们给咱们使绊子吗?”
苏青云看了看副官,拿了几面小旗插在营帐内的沙盘上。
“将军,你是要诱敌深入?”
“吃了一回亏,总要加倍还回去才叫报仇。”对方肯定紧盯他们的营地,但钢炮送过来的行动隐蔽,郑铁是绕远从后方送入营地的,西姜那边想必还不知道。
所以他们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
“哼,大齐人也跟大燕人没什么区别,吃过败仗就躲在营地不出来,要我说咱们再打赢一次,这些大齐人就要屁滚尿流的滚回他们大齐了。”说话的西姜兵显然打了不少仗的。
“大齐要是真这么容易打败,咱们西姜就不会少了大半土地,骄兵必败,好不容易新大王给咱们带来了一场胜利,鼓舞士气,你别做多余的事。”
“知道了,将军。”副将虽然还有几分不服气,但也知道眼下西姜局势严峻,不容得他胡来,不过等这回把大齐人赶出西姜之后,他一定要让大齐百姓见识见识西姜人的手段。
而西姜营地其他兵丁,还在兴高采烈庆祝他们的胜利,吃羊喝酒,半点没看到营地里被草绳拴着的百姓眼中流露的恨意。
这些被抓来的百姓,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姜人,可他们却被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队抓来当诱饵、当靶子,上次离开的百姓无一活下来,也许下一次死的就是他们。
可惜他们之中没有青壮,对上身强体壮的兵贼根本打不过,如今除了等死好像也没其他出路。
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几日,突然营地传出低沉的号角声,原本在军营一个个勾肩搭背的西姜兵立刻穿上甲胄拿起长刀集合,迅速整军的将军带领军队从营地鱼贯而出,不用问又是去打仗了。
眼下营地剩余守营的人不多,这些人在大部队离开后也没有尽忠职守的站岗巡逻,反而聚集在一起偷拿了军营的美酒出来痛饮。
因为出兵前,将军说这场仗也能打赢,他们便肆无忌惮的提前庆祝,不然等出去的打仗的兵回来,他们可就没有这个口福了。
只是喝了不到一半,营地突然轻微震动起来,许多兵丁已经半醉,没有察觉,就像他们没有察觉一只步兵队伍轻而易举的到摸到了兵营前。
“兄弟们,报仇的机会来了,营地里只要是穿了西姜兵衣服的人都格杀勿论,若是有人投降,便先捆了,想必将军那边设伏也不见得能留活口,咱们留几个软骨头回去给死去的弟兄们祭旗。”
“好。”
一支孤军入敌营腹地,却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营地,起先他们还以为是西姜兵使坏,营地有什么陷阱在等他们,没想到派去探查的兵回来说营地的西姜兵都已经喝醉了。
这可把钱副官气的够呛,他们竟然被这样的队伍赢了一场,实在是羞耻。
“都捆了,正好这么一刀砍了脑袋我觉得便宜他们了,等将军过来,这群酒鬼也该醒了,到时候再杀不迟。”
“副官,我还发现营地里有不少西姜百姓,这些畜生当真是不当人,连自己的百姓都跟牲畜一样对待。”
“西姜百姓也先不要解开,咱们是大齐人,天生跟西姜是死对头,万一百姓中有恨我大齐者,放了说不得又要趁咱们不注意伤人。”
按照以前的规矩,这营地里的人,无论是兵还是百姓,那都是能杀的,但大齐规矩是不动百姓,营地的西姜百姓也是被抓来了,到时候等打下附近的城池,把人放了就是。
“是。”
营地被偷袭的事西姜大军无从知晓,也没有机会知晓,因为这次苏青云瓮中捉鳖,直接让西姜大军被钢炮轰的尸骨无存。
就是常年打仗的兵丁见了眼下战场的样子,也会忍不住反胃,苏家军要不是凭借一腔为同胞报仇的恨意支持,也根本没法面对这样的战场。
但战场打完不打扫,容易滋生瘟疫,军队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若是有一人染了瘟疫很快就能传遍整个营地。
就算大齐已经有了许多治疗瘟疫的法子,但也不是百试百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瘟疫发生。
第260章
啪——酒盏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才被迎回来的西姜小王子脸上带着一只眼罩,余下的眼睛满目戾气,比起当初已经浑噩的西姜大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死了,西姜的勇士都是吃白饭的吗?对付苏青云,咱们有天然的地形优势,竟然还输了。”
前来汇报消息的官员不敢吭声,只能任由小王子发火。
不过有一点大臣在心里默默吐槽,在外征战的西姜勇士都吃不起白饭,要不是这几年八王子在王位上大力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恐怕这一仗他们连粮草都很难筹备出来。
“大王,如今大齐分两面进攻,我们的军队恐怕无法抵挡,是不是该考虑后路了。”最初大齐的军队打过来西姜并不放在眼里,因为中原朝廷一向只有在他们手里吃败仗的份。
好不容易西姜没挑起战争,中原势力不夹起尾巴做人竟然还想要反攻西姜,岂非是天大的笑话,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几次交战后,西姜一败再败,国土都被打下了大半,这时候谁要还把大齐当大燕,那脑子也是没救了。
小王子紧攥拳头,他一路上费尽心思宰了大哥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重新夺得西姜的控制权,他可有数不尽的仇人要报复。
最让他记恨的自然是跟在他身边那个大燕过来的奴隶哥儿,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小玩意,结果到了紧要关头,不光背刺他,还弄瞎了他一只眼睛。
当时他就想要杀了那哥儿,没想到那哥儿倒是手眼通天,在西姜王都都能藏的严严实实,躲过了他的追杀。
后来王位竞争白热化,他和大哥都失败了,他们的好父王紧要关头竟然选了老八那个没用的软骨头做大王。
他和大哥被流放去了西姜更远的边境,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老八这样的性子管不住西姜朝廷上的狼群,迟早他还有机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以为要用上十几二十年时间筹谋的机会,竟然不过几年功夫就出现了,这得多亏了大齐。
朝廷里的官员同时召回了他和他大哥,打的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所以在他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杀了他大哥的准备。
这一点还是雪奴教给他的,比起他大哥关键时刻的优柔寡断,他算是完全抓住机会让他大哥死在风沙之下,而他顺利的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到了西姜王都。
老八也很识趣,几乎是在朝臣提议的同时,就干脆让位,识时务的举动让小王子留了老八一条命。
登上心心念念的西姜大王之位,小王子立刻领兵对阵,成功让节节败退的西姜赢了一场胜仗,当胜利的消息传回王都的时候,他坐在王位上可是看到那些老狐狸松一口气的样子。
他自鸣得意,认为大齐之所以能够打下西姜半壁江山,不过是朝堂上的人蠢,也怪他八哥没本事,不然怎么他一上位就打赢了胜仗。
可惜这场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对付苏青云的主力就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小王子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大齐怎么能够这么厉害。
大齐人前身不就是大燕人吗?不过是换了个人做皇帝,改了个国号,就能让软骨头站起来吗?
不,他不相信。
“大王?”询问的大臣见小王子面色阴翳,大抵知道小王子心里不畅快。
这很正常,新大王上位才多久就要考虑带着群臣从西姜王都逃走,这与当初北邙的亡国之君有什么不同?
“吩咐下去,先准备着吧。”小王子是不想逃,但也不想死,大齐再能打也不可能说他们逃到哪儿就打到哪儿,以西姜勇士的英勇善战,西逃抢占其他国家的土地再复国也不是不行。
只是小王子觉得很憋屈,他认为自己重回西姜王都,是带着西姜复起的,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一败涂地,与他那个软骨头八哥有什么区别。
这日宫殿里被摔碎了多少东西外人不得而知,西姜王都的百姓也不知道大齐的军队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只是苟延残喘的在王都活着。
或许知道了,没准还要夹道欢迎大齐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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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好小子,每次我和你娘回来你都有大惊喜给我们准备。”周秤得知儿夫郞有孕的消息,整个人都红光满面,若不是没在周秤身上闻到酒气,还以为是喝了好几坛烈酒才有这样的效果。
“你和娘要是不三五年才回来一回,哪有那么惊喜给你们准备。”周肆知道他爹还是想看他成家立业,如今大齐这份家业打下来了,他和绥之又恩爱非常,唯一记挂的大抵就是他还没有子嗣。
不过他爹娘知道他一向有主意,明里暗里打听不是他们两人身体出问题后,大抵猜到是他打着暂时不要孩子的主意,便也没多管。
现在绥之有孕,可不让两人惊喜异常。
“我和你娘都没管你小子,你倒是管起我们来了。”周秤不满的嘟囔,要说他这个儿子,天生主意大,几岁起就是他这个老子听儿子话了。
十几岁,有了本事能自己带人打土匪了,更是无法无天,有时候带着寨子里那帮臭小子,半个月不落家都有,起先他这个当爹的还担心担心,但自打他打不过儿子后,也就不瞎操心了。
毕竟外人打肯定是打不过周肆的,论脑子聪明,那肯定也是他儿子更胜一筹,旁人敢生坏心思,吃亏的肯定不是他儿子。
也只是从十几岁起,他们便聚少离多,后头他把大当家的位置扔给儿子,自己带着媳妇出海,一家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周秤觉得这样也好,因为他晓得他留在儿子身边,儿子肯定也会对他好,但估计两人都别扭,这么隔几年相处几个月,那才能说享天伦之乐,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
“我哪儿敢管你们。”周肆可不认这个罪,他要是真管,当初出海回来他就不会让他们再出海,因为往西走的海域,大燕还开辟了不少海路,在海面上的风险没有那么大,之后往东,情况就复杂了。
至少目前为止,没有谁的船横跨了大洋。
“哼,你是想管管不了,就跟我想管你也管不了一样,绥之现在有孕,我和你娘会留到孩子出生再走。”原本他们是打算在京城呆一个月就走的,现在有了孙辈,走之前不见着孙辈一眼,真在海上折了,那不是后悔一辈子。
“便是一直留下,我也养得起,好歹你儿子我也是个皇帝了,这些年手里挣的钱也不少,你和娘天天山珍海味吃几十年也吃不完。”周肆隐晦的劝了劝,因为正大光明说,按他爹那个性子,没准两人得呛起来。
“山珍海味还没有路边摊好吃,我和你娘都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后半辈子吃穿不愁就够了。”周秤摆摆手,拒绝的很干脆。
那什么精细吃食他也见识过,都是些个骗人钱的玩意,味道还不如卤猪肘子香呢。
“……你说自己是山猪就是了,带上娘,也不怕她听见了又要揪你耳朵。”
“她敢。”周秤声音略微提高,但这很明显是虚张声势,因为周秤说完,脑袋还左右摇晃了一下,确定媳妇没在才镇定下来,“我和你娘不是有好日子不过的人,所以你也别担心了,还是好好把心思放在夫郞身上才是正经。”
“我知道。”近来他只差绑在绥之身边了,就怕绥之有什么闪失。
“你知道就好,我和你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能过好我们也没什么其他心愿了。”
……
“这是亲家绣的,针线实在是好。”红秋摸了摸宋清央送过来给孩子穿的红肚兜,针脚密集,可是让人爱不释手。
秦绥之倒是习惯了,因为幼时阿耶便绣过很多衣裳给他,只是后来他年岁长了,才没再动针线。
“可惜阿肆这小子没早早告诉我们,我这个做奶奶的竟然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红秋叹气,她手艺不好,又有亲家珠玉在前,就是上手也不见的比得过。
“娘,他都还没出生呢,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秦绥之自打确诊有孕后,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团宠了,不说周肆,就是阿耶父亲兄长嫂夫郞,好东西也是车载斗量的往他这里送。
像是什么药材补品他都堆积如山了,让也是被宠爱长大的秦公子都有些吃味,不过转念一想,孩子有这么多人喜欢,也是好的。
他和周肆注定清闲不了,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孩子。
“如何用不着,我不提皇帝生孩子那一套,单单是寻常百姓家里有头个孙辈出生,也是件大喜事。”红秋是喜欢孩子的,只是她早年伤了身子,连周肆都是老天爷给面才生下来。
可惜这孩子生下来就不软乎,寻常孩子饿了要吃奶,那都是嚎啕大哭,唯有她家小子还是婴儿的时候,饿了尿了都是干嚎,等她过去半点眼泪都看不见。
省心是省心了,可惜她一腔母爱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又等了二十来年,才等来个孙辈,可不稀罕么。
“那娘和爹就送他一把长命锁如何?”时下送孩子东西里,最受欢迎的定然是长命锁,不然就是打个金镯子带上,秦绥之见娘当真在苦苦思考送什么,便提了个意见。
“长命锁好,就送长命锁。”她以前也见过不少长命锁,但都是小巧的很,如今她和周秤手里有不少钱,肯定不能小气了去,到时候打两个,一个小的给孩子带脖子上,一个大的叫孩子收起来。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红秋是一刻也等不得,便去寻了丈夫,准备说这件事。
金子,大齐还是缺的,但本州岛上也开了金矿,周秤和红秋想要金子可以说触手可得,别说打两把长命锁,就是用金子塑个大佛金身都不成问题。
周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他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怎么?长命锁我还送不得?”红秋眼睛一眯,把周肆看的连连摆手。
“没有的事,娘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这还差不多,你和你爹实在是一个德行,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我和你爹回来也没带个什么礼物给孩子,也没准备礼物给亲家,要是亲家知道了不满怎么办?”红秋还秉承着老一辈的人情往来,绥之嫁进她们家,那就是她们家的人,定然要好好准备东西安一安亲家的心,不然亲家也不放心孩子在她们家不是。
“应该不会吧,现在咱儿子都当皇帝了,没听说皇帝的亲家还能不满的。”自古只有皇亲国戚讨好皇帝的份,怎么在他媳妇嘴里一切倒过来了,那他儿子这皇帝,不是白当了。
“怎的,你还想要以权压人不成?太上皇还没坐上呢,臭毛病倒是有了一大堆,绥之嫁给咱们儿子,也是替咱们儿子打天下出了力的,现在又有了咱儿子的孩子,亲家关系难道不该处?”
处自然该处,周秤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皇帝跟寻常人家能一样吗?红秋这样说不是伤儿子的脸?
“好了好了,你们两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多消停消停,说来你们只见过绥之阿耶,还没见过绥之父亲和兄长,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两家人该是要一块吃一顿饭的。”
红秋原本气势汹汹,一听儿子这样说,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还是阿肆考虑的周到,饭咱们两家是要吃一顿的,从前咱们不在大齐也就算了,但现在回来了,是要和亲家聚一聚。”
“不错,也不知道亲家公能不能喝酒,我是个粗人,漂亮话也说不来,饭桌上肯定还是喝酒见真章的好。”周秤不太喜欢跟文人相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很多文人说话他听不大懂,他读书认字的时候已经不小了,能把字认全还是儿子压着他学,学了过后,也多是看话本子这类的书,其他的一概看不懂。
而文人呢,一句话给你弄出几个花样来,他惯喜欢直来直往,和人说不到一块去。
“岳父酒估计是喝不得多少,到时候给你上一壶清酒就算了,别喝的醉醺醺的还要娘去照顾你。”他爹喝酒唯一的优点就是醉了不撒酒疯,不然周肆一定要把他的酒给戒了。
“我也没说要喝醉,平日你娘也看的我紧,几天才能喝上一杯。”周秤说起酒是有点委屈的,因为他的确好酒,而黑熊寨又是酿酒的好手,尤其是烈酒,甩了大燕酒几十条街不止。
但酒越烈又越容易醉,他媳妇最讨厌酒气,可不就把他喝酒的量给控制住了。
“那是最好,喝酒伤肝,眼下医院连个开膛破肚取阑尾的手术都还不成熟,到时候肝坏了,可没治病手段。”医院要正儿八经开膛破肚救人,运气好也要几年功夫才行,运气不好十几年,所以能不生病最好是不要生病。
“行行行,也不知道你这小子像谁,连酒都不喜欢喝。”得亏是他儿子当了皇帝,吃宴都没人敢敬他酒。
周肆和他爹娘说定家宴的事,又说了一会话就让爹娘赶去照顾绥之了。
绥之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三个月,眼下连个影都没看到,不说周肆这个要当爹的,就是绥之这个要当阿耶的都没太大的感觉。
“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和爹聊天?”秦绥之没有打扰周肆和爹交流感情才和娘一块在寝卧这头说话,而娘才走不久,周肆怎么回来了。
“聊完了,娘过来的时候我想起咱们两家人还没一块吃个饭,打算办个家宴,绥之意下如何?”
因为大燕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亲家么自然没有机会聚齐吃饭,大齐没这回事,男女同席很正常,但多也是一块工作的人聚拢吃饭。
寻常家中宴客究竟是男女同席还是男女不同席,外人很少知道,如今周肆要做宴,也要看考虑岳家是否愿意。
“自然是好的,父亲还未曾见过爹娘,自打收到爹娘要回来的消息,阿耶也打算在府里做宴准备宴请爹娘。”这事秦绥之本来打算等爹娘休息几日再说。
“他们肯定愿意,去秦府吃倒也可以,皇宫里还真不好找出宴客的地方。”毕竟皇宫大部分都改成办公地点了,京城周肆也没置办宅子,所以去秦府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也不怕入了秦府,我秦家的子弟都来偶遇你。”秦绥之打趣,周肆入京以来,先是平了京城的世家,后来考核官吏,将京中好一批清白子弟送去南境北邙为官,秦家亦在其列。
运气更差一些的,还被分配去了从州和西姜打下来的州府,官位也不高,不少人想要辞任又怕得罪周肆,日后再没机会进入仕途。
于是不少人都求到秦家头上,结果秦家当官的子弟第一个被送走,摆明了秦家的态度,把京中还未入仕途的儿郎吓得不轻。
不少人都不敢立刻参加核考,就怕也被送去不毛之地做事。
“他们要是有这胆子,尽管来。”周肆这个皇帝的确不如前几朝威严,但做事一向是说一不二,现在还滞留京城的世家子弟,多是黑熊寨入京前还没入仕途的。
一部分是因为年纪小,一部分是祖上荫蔽没落到他们头上,没寻到好出路,还有一部分是没玩够,暂时不想当官。
“你既然不介意,我便让空青去府里吩咐一声。”秦绥之回到京城后,也回了秦府几次,当年他住的院子爹娘一直吩咐人在打扫,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只是到底嫁了人,且现在身份也不一样,不能时时回去居住,说来还是有几分想念。
“成,不过你也得帮我想想,登门要送些什么礼物好。”
“你怎么和娘一样,也开始纠结礼物了。”秦公子不解,周肆一向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怎么今日还主动提出备礼的事了。
“当初娶你,亲事虽然办的盛大,但说起来还是缺了一些仪式,如今补上是迟了,但也要叫岳父他们知道,我一直记着。”周肆这次过去备礼,明摆着就是不打算以皇帝的身份过去,也算是对外表明对绥之的看重,免得外头一天天的编排绥之。
“我父亲喜欢一些古籍,阿耶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匹冰蚕丝,兄长和嫂夫郞你看着给,小侄儿的礼物我准备。”秦公子三言两语把家里人的礼物安排好,见周肆起身准备出门备礼,一把拉住周肆的胳膊。
“舍不得我走?”周肆反手握住绥之的手,比起他常年练武满是茧子的糙手,绥之的手当真像是玉脂一样细腻,叫周大当家时常爱不释手的把玩。
“留下来陪我一会。”秦公子的确舍不得了,毕竟人刚刚才做了叫他感动的事,这时候哪里舍得分开。
夫郞都这样要求了,周肆哪里还能走,绥之情绪一向很少外露,往日里便是听到他先前那一番话,顶多是心里感动,今日却难得任性,大抵也是因为有孕后,情绪被放大了。
这样抱了人好一会儿,秦绥之才像是缓过来,面带薄红,有些不好意思。
而周肆呢,半点不给秦公子面子,明知道人这会害羞的厉害,还偷袭亲了一下秦公子的脸颊,原本的薄红霎时间变成了胭脂色。
“青天白日,你怎么这么孟浪。”秦绥之用手捂住刚刚周肆偷袭的地方,小声嘀咕。
“夫郞这话可说错了,往常青天白日,我们也没少孟浪。”周肆挑眉,怎么他家夫郞成了池中鲤鱼,明明也就两个来月没有同房,似乎把他们之前过往都给忘了个干净。
“别胡说。”秦绥之捂住周肆的嘴,“如今爹娘也在宫里,你再乱来若被被撞见了,我可要生气了。”
周肆还当秦公子的胆儿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结果是怕爹娘撞见。
“夫郞放心,爹娘比你我还懂,不会过来打扰咱们的。”周肆又凑过去碰了碰绥之的脸颊嘴角,明明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不含情欲的亲吻,就让秦绥之隐隐升腾起一股火气。
“别亲,再亲要出事了。”秦绥之还是惦记着他们什么状况,不能由着周肆胡来。
“好,那咱们出门走走,整日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寝殿,趁着今日有闲工夫,咱们去逛逛京城。”周肆也知道分寸,不敢惹人太过,容易伤身体。
“好啊,夫君想来也没好好逛过京城,正好带夫君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