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杬的手臂默默往身后掩了掩。
殷燃的体温是真的高，被握了一会儿，手腕一圈就滚烫得灼人。
殷燃也住在顶层。顾泽杬盯着电子屏上缓慢跳动的数字，怀疑这幢的电梯速度是不是比自己那儿慢了点。
想到这里，先前的一道疑问冒了出来，顾泽杬问：“殷总这礼拜为什么住这里？”
殷燃好像猜到了他会问这件事，不假思索：“我妈喜欢这一片的环境，回国时都住在这儿。她难得回来一趟，所以每次我都会住下来陪着她。”
“……殷总母亲在这里？”顾泽杬从他的话里意识到什么，“那我岂不是太打扰了？”
他稍稍睁圆的双眼映在电梯金属门上，殷燃看得很清楚。
对外向来游刃有余的顾总，也会因为要见到陌生的长辈而略觉惊慌。殷燃感到有趣之余，又还有别的情绪。
细细琢磨，殷燃忽然举棋不定。
……他是觉得顾泽杬，可爱吗？
电梯开了门，殷燃回过神：“没关系，她正在外面散步，过会儿才回来。”
顾泽杬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现在穿着为了做饭换上的居家衣裤，毫无形象，要骤然见别家总裁的母亲，对心理的考验可太大了。
幸好不用。
殷燃打开门，侧身让顾泽杬先进屋。
换了拖鞋，顾泽杬抬起头，被装修风格惊了一惊。
他预想中，殷燃的家应该是要么处处奢华，要么干脆简洁冷淡。没想到一迈进来，从墙纸到吊灯桌椅，无一不是暖色调，透着温馨的气息。
顾泽杬在客厅坐下。甚至沙发上的靠枕，都是米色绒面的，看起来着实不符合殷燃的气质。
但转念回想殷燃在电梯里的话，这套房子应该是为了他母亲准备的，也就不难理解了。
想必殷燃的母亲，是一位温柔可亲的人。
殷燃随手把外套袋子搁在玄关柜上，直接去拎了医药箱来。
医药箱倒是很符合顾泽杬对殷燃的印象，内置多层，各种常备药物用品分门别类，摆放极度整齐。
顾泽杬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个这样周全的医药箱，殷燃已然在他身边坐下，牵过了他的左手，低下头仔细撕去上面的创口贴。
伤口不深，血已经自发地止住了。殷燃找出碘伏，一边消毒一边问：“痛吗？”
顾泽杬摇了摇头，但又意识到殷燃正垂着眼专注在伤口上，估计看不见他的动作，便又说了句“没什么感觉”。
同样的，他也看不见殷燃的脸，视野里只有殷燃头顶乌黑的发丝。
明明不知道殷燃此时的神情是什么样的，顾泽杬却莫名觉得，对方正如同对待千万甚至上亿的合同一般对待他，全神贯注慎重其事。
欸……他是不是有点自恋啊？
顾泽杬如梦初醒似的眨了眨眼。
他们俩之间向来是要“抢”合同的，殷燃把他当标的物看待……怎么可能？
只不过因为殷燃一贯完美主义，一点儿小事都非得做到极致，所以才那么认真罢了。
消完毒，殷燃去拿创口贴。顾泽杬的视线下意识跟随着他的动作，再次落到医药箱上。
这一看，却发觉中间层的一排药膏有点眼熟。
“我能看看吗？”顾泽杬眯了眯眼问，“那些药膏。”
殷燃刚取出创口贴的盒子，没注意顾泽杬指的是什么，随口答道：“顾总随意，有需要的也可以直接拿走。”
顾泽杬便没客气，拿了两支药膏出来。
崭新崭新的，连包装盒都还没拆。顾泽杬转到说明的那一面，细细读了一遍。
“主消肿、止痛……品牌……”
哦，难怪那么眼熟。
跟殷燃之前送他的那四支药膏是一个牌子。只不过成份有略微的不同，功效的偏重也稍稍不一样。
殷燃听着顾泽杬不紧不慢的语调，忽觉背上一凉。
不太妙。
抬起头，便见顾泽杬指尖捻着药膏盒转了转，浅笑着说：“殷总需求很大嘛，同类的药准备了这么多。”
“……”
背上那点凉意瞬间蔓延到四肢乃至全身，殷燃硬生生忍下一个寒颤。
“不是。”他可太冤枉了，“都是之前一起买的，只是买回来才发现数量太多，就咨询了医生朋友，选了最合适的送给顾总。”
殷燃一边替自己澄清，一边还不忘给顾泽杬贴创口贴：“我要是真……这些药膏怎么会一个都没拆过？”
“也是。”顾泽杬放下手中的药膏，眉眼弯弯，“毕竟那天晚上，殷总怎么也不像经验丰富的样子。对吧？”
殷燃：…………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不过没等殷燃勉强挤出那一声“嗯”，顾泽杬先开了口：“开玩笑的。殷总日理万机，当然没有时间做无关紧要的事情。”
非要说的话，技巧不足，但天赋异禀，没那么差。
殷燃看着顾泽杬愈深的笑意。
他怎么觉得，这句话跟前面的也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委婉了点？
罢了。
殷燃抬起顾泽杬的左手看了一圈，确认创口贴贴得完好，才道：“好了。”
“谢谢殷总。”
殷燃开始收拾医药箱。顾泽杬也不好这时候说回家，不然实在像个用完就走的渣。他静静地看着殷燃动作，最后还帮着把拿出来的两支药膏递了过去。
殷燃接过，突然问了句：“上次和药膏一起给顾总的枸杞，顾总吃了吗？”
顾泽杬往回收的手一顿。
这是看见药膏想起来了所以随口一说，还是存了心的，因为被嫌活不好，反过来暗示他虚呢？
殷燃扣上医药箱，回头看向顾泽杬。
眼神很真诚，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顾泽杬含糊地“嗯”了声。
反正殷燃只问了枸杞。为了不浪费，他后来确实重新从柜子里扒拉出来三个礼盒，把枸杞带去公司泡水喝了。至于灵芝和参片，被借花献佛，拿去孝敬父母了。
得到答案，殷燃没再问别的，话锋一转：“顾总刚才在家准备晚餐吧？回去后伤口尽量不要沾水。”
“好。”顾泽杬火速接上话，“那我先告辞了。”
他准备起身，却见殷燃也动了动：“我送顾总回去。”
顾泽杬刚聚的力松垮下去。
一脸问号。
“殷总，我是划了手指，不是瘸了脚了。”他无奈，“几步路而已，用不着送。”
顾泽杬：“过来送个衣服，殷总还帮我处理伤口，欠殷总的人情越来越多了。说好的请吃饭也还没兑现，我可担心会还不上。”
“既然如此，不必请吃饭。”殷燃好像终于等到了机会，毫无停顿地接上了话，“顾总陪我出游一次就好。”
顾泽杬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出游？”
“是。我一直想短途旅行一次，苦于没有人作伴。顾总如果不介意，和我一起，就当是‘还人情’了。”
顾泽杬不懂：“这怎么算还人情？”
殷燃一笑：“顾总付出时间来陪我，怎么不算。”
顾泽杬搁在腿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点了点膝盖。
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不过短途旅行，散散心顺便把人情债消了，想想就很轻松，何乐而不为。
“好。”顾泽杬权衡利弊，当机立决，“那就听殷总安排了。”
殷燃扬起嘴角：“之后我再联系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