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汇演结束, 温瑾带着齐宁一起去了顾司玙家里庆祝。
于宽提前让人准备好了宵夜，一进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几个人就这么围坐在桌旁，一边吃着宵夜一边聊天。
“当当，看看我们从新疆带回来的酒, 这么快又派上用场了哈哈。”
姜星挨个往每个人杯子里倒酒, 倒到温瑾面前时, 他偏头咳了一声：“我就不喝了吧。”
“你上次不还觉得这酒挺好喝的？”姜星还以为他担心影响工作, “喝一点点没事哒, 你明天不是中午才飞？”
“阿瑾少喝一点。”齐宁主动将杯子端起来, “我可以多一点，我酒量超好。”
时琛笑了一下：“你确定你酒量超好？”
齐宁本来想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酒过三巡, 声称自己酒量超好的齐宁是第一个倒下的。
姜星也喝晕了, 他喝醉了比平时还要话痨，一直拉着温瑾说个不停。
“师父您别念了。”盛南一手扶着姜星一手架起路言，对顾司玙和温瑾说，“喝得差不多了, 我先把他俩带走了。”
“怎么不直接在这这睡下？”温瑾疑惑，“你们不是都有房间？”
“还是不了。”盛南弯了弯唇，“这两个家伙喝醉后很吵。”
温瑾哦了一声：“那我和你一起下楼，齐宁也喝多了，我得送他回家。”
“没事, 我送就行。”温瑾话音刚落, 时琛就站了起来,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放心，他家我挺熟的。”
温瑾：？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就挺熟的, 时琛已经先一步带着齐宁离开了。
热闹的屋子倏然安静下来。
顾司玙去厨房给温瑾倒了杯柠檬水，温瑾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对，嘀咕：“奇怪，怎么就挺熟了？”
顾司玙歪头嗯了一声坐起来：“送你回家？”
“不用，反正你喝了酒也开不了车，让司机送我就行。”温瑾将顾司玙按回沙发，“你今天肯定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是有点累。”
顾司玙喝酒不怎么上脸，昏黄的灯光下，神情有些懒。
温瑾刚刚按住他的肩膀，他就顺势牵住了人家的手。
“要不我今晚在这睡吧？”温瑾一瞬间嘴巴比脑子快，话落，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这里有多余的客房吗？或者我也可以睡沙发。”
“房间正好四个，又或者你可以睡我房间。”顾司玙顿了顿，视线落在温瑾变红的耳垂上，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睡盛南房间。”
*
顾司玙房间里装饰得相当简洁，床尾间隔一米放了同款式的茶几和沙发。沙发旁靠墙放了一台唱片机，再往右是一个胡桃木色的置物架，整齐陈列着许多黑胶唱片。
敲门声响起，温瑾回过头。
敞开的房门外，顾司玙手里捧着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睡衣在最左边柜子里，你喜欢哪套都可以穿。”
温瑾过去将东西接过来：“要不还是我去睡盛南房间吧，我怕你睡不习惯……”
话没说完，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别人房间。”顾司玙垂着眼，在他发顶揉了一下，“很晚了，快去洗漱。”
浴室里还残存着顾司玙的气息，温瑾快速洗了个澡，瞥见镜子里泛红的脸怔了一下。
一定是残存的酒精作祟，他想。
吹干头发，温瑾又把浴室收拾干净，还原成使用前的模样。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徐莹发来的微信。
温瑾拿起来点开回复，转身时没留神脚下一滑，膝盖直直磕在了床角上。
无暇顾及掉到地上的手机，温瑾嘶了一声捂住被撞疼的位置。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他整个人一轻。
被抱着放到床上时，撞到的地方已经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等我一下。”
温瑾愣愣地看着顾司玙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医疗箱。
他在箱子里找到了云南白药，打开盖子往温瑾膝盖处喷了几下，又蹙眉将药放回去，“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
脚踝还被人握着，温瑾飞快地眨了下眼：“没那么严重，就只是磕了一下。”
顾司玙垂下眼，视线落在温瑾膝盖的红肿处，像是在思考，又过了几秒后仰起头问：“那要睡了吗？”
温瑾点点头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被抱了起来，顾司玙将他放在了大床中央，完全不需要再挪动，一躺下就能够着枕头的位置。
“真不疼了，倒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那不行。”顾司玙一只手撑在他腰侧的床垫上，“是在我家磕的，我得负责。”
他刚刚才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把头发吹干，湿漉漉的发梢凝出水珠，直直地坠落在温瑾锁骨上。
明明是冰凉的液体，温瑾却像是被烫了似的一抖。
这一抖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顾司玙用力吻住了。
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从唇齿间逸出，间或夹杂着暧昧的声响。
从第一次亲吻时温瑾就在想，顾大学霸竟然连吻技也能无师自通。
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相比于上一次的进步，相反，他在这件事上就是个愚钝的学生，怎么做都不够娴熟。
察觉到他的分神，顾司玙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他的下唇。
思绪游离的人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无端端让温瑾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平缓的心跳又一次加快，温瑾抬手覆住了那双让他方寸大乱的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顾司玙似乎是眨了眨眼，睫毛轻轻刮过温瑾掌心。
指尖蜷起来，温瑾呼吸又重了几分，学着顾司玙的口气道：“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下一秒就被人扑到在床上，顾司玙在扑到他时还不忘护住他后脑勺。
他的双手被顾司玙抓着压过头顶，火热的吻一路从唇角下移，很快在他颈间咬出了点点红痕。
“你……”温瑾呼吸全乱了，喘着气，“你属狗的吗？”
顾司玙很轻地笑了一笑，仿佛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又小鸡啄米似的去亲他额头鼻尖。
迷离中两人的某个部位都发生了变化，这对于成年男性来说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温瑾曲起腿不小心碰到顾司玙发烫的地方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察觉到他一瞬间的颤抖，顾司玙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此时此刻温瑾的脸颊连同耳垂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偏偏还要故作镇定的对他说：“要不我帮你？”
“好啊。”
话音落下温瑾就被紧紧环住了，耳边是粗重灼热的呼吸声。
顾司玙将头埋进他颈窝后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温瑾才发现对方的心跳竟然比自己还快。
每一次呼吸都被抱得更紧一些，温瑾下意识扒了扒顾司玙手臂，想让他松开一些。
顾司玙声音有些哑：“别动，让我再吸一会儿。”
温瑾眨了下眼：“我又不是猫薄荷。”
顾司玙很轻地嗯了一声：“但你说过要帮我的。”
他说的，又不是这种帮……
温瑾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司玙终于松开了手，眸子里翻涌的欲望似乎都归于平静。
温瑾却能感觉到那地方的热度丝毫没有退却，于是在顾司玙撑着想要起身时，一把将人拽了回去。
顾司玙正要开口喉结就被人咬了一下，这一咬将他压抑到极致的欲望彻底点燃。
“阿瑾，这次是你先勾我的。”
……
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之前每一次都是顾司玙将他从水里捞起来，这一次，却如同八爪鱼般紧紧缠缚着，将他拽入最深的海域。
*
秋天结束前，经历过三次杀青，《风云录》的拍摄终于告一段落。
温瑾收获了大半个月的假期，而当他终于闲下来时，顾司玙又陷入了新一张专辑的忙碌中。
这天温瑾照例起了个大早，起床先游了大半小时的泳，吃完早餐就去了影音室，看了两部心心念念却一直没空去看的电影。
下午的时候，温瑾接到了他哥打来的电话。
“有份重要的文件忘了拿，就放在书房抽屉里，待会儿我会让助理过来，你交给他就行。”
挂断电话温瑾就上楼去了他哥的书房，温衡书房从来不上锁，他随时想进都可以进。
拉开抽屉他哥说的那份文件就放在最上面，温瑾拿起文件刚要合上抽屉，被漏出的病例一角吸引了注意。
他第一反应是他哥生病了瞒着他，一瞬间慌乱的情绪紧接着又被惊愕代替。
病例本明显有些年头了，白色部分有些泛黄，看诊人一栏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记忆中除了一次营养不良的住院外，他几乎没怎么生过病了，当他翻开病例的那一瞬间，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被扯出了一道口子。
略过一些无效信息，温瑾很快将视线落在重点部分——
主诉：因车祸落水导致持续高烧，反复惊恐发作、警觉性增高半月。
现病史：患者半月前车祸落水，惊吓过度，患者父母也在这场车祸中去世，患者伤心过度，选择性遗忘……
诊断分析：
患者选择性遗忘与创伤性事件有关的一切，并伴随创伤再体验的发生，具体表现为睡梦中不断闪回创伤记忆……
拟诊：创伤性应激障碍（回避型），注意避免让患者再接触创伤类似场景触景生情，从而产生更严重的心理刺激……
温衡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经过书房时，余光瞥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月光作为光源，温瑾抱膝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一动没动。
啪一声，书房的灯被温衡打开了，他疑惑问：“怎么不开灯？”
温瑾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脸，迷茫的眼睛落在了温衡身上。
他轻轻叫了声哥，与此同时，温衡的视线也落在了他旁边的病例上。
温瑾来来回回将病例翻了好几遍，包括后来的每一次治疗，明明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却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这和温衡告诉他的显然是两个版本。
温衡说他因为父母去世太过伤心引发高热，才会对那段时间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
此刻，零零碎碎的画面拼凑出完整的记忆。
那天是他的生日。
爸爸妈妈去接他下课，在回家的路上被狗仔追尾，巨大的撞击之下，他们坐的那辆车冲出了护栏，直直坠入水里。
水不断从缝隙里灌进来，车内剩余的空气越来越少。
被撞得变形的车门怎么也打不开，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爸爸妈妈终于合力撞破了一扇玻璃。
他们奋力将他往车外送，那时候的他因为大脑缺氧意识开始涣散，恍惚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合力一起将他拽了出去。
“是顾司玙和他家司机一起救了你，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爸妈已经……”温衡走到温瑾面前，抚了抚他的发顶，又半晌才开口，“阿瑾，都过去了。”
“对不起，哥。”温瑾仰起头，眼睛有些红，“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你记得还是遗忘，事实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温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想起来。”
*
这天晚上温瑾和温衡聊了很多，温衡说他小时候的可比现在捣蛋多了。
“不管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很好。”
“比起伤心难过，我想爸妈更愿意看到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躺在床上的时候温瑾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手机亮了亮，从下午到现在顾司玙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最新一条是：睡了吗？
温瑾举起手机慢吞吞回复：没。
顿了顿，又在对话框里输入：顾司玙，我有点想你。
输完就打算删掉的，却不小心点到了发送。
这一条发出后顶端立马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复。
温瑾往上滑了滑，一点点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不知不觉就这样看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顾司玙打来的电话。
“开下窗。”
温瑾疑惑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的瞬间更多夜风灌了进来。
月光里，顾司玙站在他家楼下，车灯在他周身勾勒出明亮的线条。
温瑾微微睁大眼：“你怎么会过来？”
顾司玙仰头看着他，眼底铺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因为我想你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温瑾转身朝楼下跑去。
停靠的轿车熄了火，昏黄的路灯下，顾司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吱呀一声铁艺门被推开，温瑾直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耳边传来规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没由来的，他忽然感到一阵鼻酸。
想说想问的话太多，到嘴边又像是打了结，不知道从何问起。
顾司玙就这么任由他抱着，直到温瑾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顾司玙，你一直喜欢的那个白月光是谁？”
被问的人微微怔忡，垂下的视线看进温瑾眼底，只一秒，顾司玙就知道他大概都想起来了。
“是你。”笃定的声音传入温瑾耳朵。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爸妈离婚后，顾司玙跟随妈妈一起来到了海城舅舅家。
他妈妈是个崇尚浪漫自由的画家，和他爸那个精于计算的商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顾司玙喜欢音乐，他妈妈就托朋友找到了树莓乐队的吉他手，那时候和他一起在林老师那里学习的还有一个小男生。
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很快顾司玙就发现了，他们上的竟然还是同一所小学。
那时候的他因为骤然离开熟悉的环境变得敏感，偶尔情绪一上来，就会找到一个角落偷偷抹眼泪。
“这个给你。”温瑾从小就喜欢黄色，每天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还是背包帽子，总有一样是黄色的。
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吃块巧克力。”温瑾将巧克力掰开塞进他手里，“嘴巴苦了，心里就会甜一些。”
出事那天是温瑾生日，顾司玙也是无意中听见他和哥哥打电话，问对方有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顾司玙就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把黄色的雨伞，伞面用颜料画了几只小猫。
那天放学耽搁了一下，导致他没来得及把礼物送给温瑾，顾司玙让司机远远跟着温家的车，想找个机会把礼物送出去。
直到前方出了车祸，他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冲破围栏坠入水里。
后来，他去医院看过温瑾几次，温瑾的状况很不好，偶然听医生说起要回避意外发生时的人事物，以防患者再度受到刺激。
那之后顾司玙就不敢再往医院跑了。
再后来，他爸爸把他带回了云城。
直到高一新生开学，他一眼就认出了温瑾。
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很快结束了作为新生代表的发言，下台时状似不经意的，将伞递给了即将上台的温瑾。
温瑾似乎忘记了那场意外，连带着他一起。
多年后，记忆终于在此刻重叠。
温瑾只觉得心脏沉甸甸的：“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
“我知道。”顾司玙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有好几次，我撞见有人向你告白，你都说自己一心只有学习，我当时就在想，拿到第一是不是就能引起你的注意。”
写情书也是有点占位置的意思，可惜最后一封并没有送出去。
“顾司玙，我后悔了。”
顾司玙动作一顿，就听面前人的继续道：“我读过你写的作文，看过你答的试卷，那时候，我应该去认识你的。”
“现在也不晚。”
*
这一夜温瑾睡得很沉很沉，鼻尖萦绕的冷杉香气似乎是有助眠的作用。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枕在顾司玙手臂上，视线一转，就落到他前臂那道长长的疤痕上。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是这条手臂伸进车窗，被边缘残存的玻璃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随后他的视线里晕开一片血色。
温瑾愣住了。
直到身旁的人醒过来，对他说了声早安。
温瑾收回思绪应了声早。
顾司玙：“现在几点了？”
温瑾看了眼床头的时钟：“六点十三。”
“那再睡会儿？”
“好。”
温瑾再一次被顾司玙圈进怀里。
耳边是浅浅的呼吸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温瑾确认顾司玙睡熟之后，悄悄侧过脸，在那道疤痕上吻了一下。
彻底醒过来已经快九点了，顾司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温瑾下楼时他正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桌。
“刚准备上去叫你。”顾司玙朝他笑了笑，“随便煮了点海鲜粥，尝尝。”
他说话的同时盛了一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温瑾面前。
温瑾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臂的疤痕上，抿了抿唇：“其实你不用这么特别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的。”
“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要对你特别照顾。”顾司玙看着他，“阿瑾，你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当然，我也会试着依靠你。”
“我想我们俩在一起是一加一大于二。”
温瑾：“可这样的结果在数学里并不成立。”
“是，数学里不成立。”顾司玙很轻地笑了，“但爱里成立。”
温瑾像是愣了愣，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所以，吃吗？”
“吃。”
粥煮得相当软烂，没有一丝腥味，虾仁吃起来相当清甜。
“你有时间教我做饭吧。”温瑾说，“以后我们可以轮流做早餐。”
后知后觉自己这话有点邀请同居的意思，温瑾偏头咳了一声，却并不想撤回前言。
顾司玙淡笑着应了声好。
……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两道身影被拉长。
他们在晨光里拥吻。
阴差阳错，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