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问完，看向修泽，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而修泽则低头看着陆珩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面无表情想着，上次陆珩说“冒犯”之后，就忽然俯身靠近，那次就已经是他平生与他人离得最近的一次。
这次再听到“冒犯”二字，居然要更为亲密接触了？
陆珩看着修泽又陷入了沉思，也不催促，颇有耐心地等着，眼中含着一抹兴意。
不出意外，结果会如他所愿。
果不其然，修泽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后，忽然抬眸看了眼陆珩，下一刻又移开目光看向前面的秘境入口。
与此同时，垂在身侧的手却是默默抬起，朝陆珩的手靠近。
动作略微生疏莽撞了些，以至于指尖猛然撞入陆珩的手心中，戳出几点淡淡的红痕。
见状，陆珩蓦然回忆起，修泽的手曾被墨玉戒尺压出来的痕迹，比他如今可红多了。
修泽察觉到极为陌生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手臂一僵，随后看到陆珩手心的几个红痕，正要开口。
孰料，陆珩却是抿唇笑了下，忽然合拢手掌，握住了修泽几根手指的指尖部分。
修泽的一句“抱歉”停在口中：“……”
罢了，那点程度的“伤”，对左护法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陆珩看向修泽：“尊主，可以了。”
修泽颔首。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闪身进入秘境。
进入秘境的刹那，陆珩察觉到一股欲将他和修泽分开的排斥力，立即稍稍用力将修泽的整个手掌握住。
几息之后，身体骤然坠落，踩到了地面上。
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对陆珩和修泽这般修为的人几乎没了影响。
修泽刚才也感受到了那股排斥力，落地之后，还未看便知陆珩与他没有分开，只因手上仍然存在的不可忽视的紧缚之力。
他看了眼两人彻底握在一起的手，旋即看向陆珩。
恰在此时，陆珩手掌松开，修泽面无表情收回了手，一如往常垂在身侧。
陆珩没能从修泽脸上看出其他情绪，心中略微有些失望，随后打量了一番周围。
沥剑宗的弟子试炼秘境比较特殊，内里天地划分五重天，越往上灵气越浓郁，天材地宝越多，也越发危险。
所有人刚进来都是在一重天，陆珩和修泽也是如此，而他们要寻找的玄影草则在四重天。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后对修泽道：“尊主，一重天往二重天的入口在那边。”
修泽点头，一边跟上陆珩的步伐，一边问了句：“左护法对此地似乎很是熟悉？”
陆珩面不改色瞎编：“来此之前，属下特意让人收集了秘境的详细信息，各类资源分布以及各个入口。”
“原来如此。”
沉寂了八个多月的秘境，静谧的氛围今日忽然被打破，两道身影迅速从秘境中掠过，惊动许多荒兽。
不多时，一根巨大光柱出现在两人眼中，便是二重天的入口，有筑基期的修为限制。
自然，对陆珩和修泽无用。
不仅二重天，整个弟子试炼秘境的修为限制都拦不住这两人。
他们每上一层，便立即寻找下一层的入口，对周围的资源也视若无睹，唯有碰上看起来长得不错的灵果时，陆珩会出手用魔气将之摘走。
修泽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陆珩神色坦然露出笑容：“今日虽是无奈，但到底冒犯了尊主，属下唯有如此，方能稍微赔罪。”
灵果，自然是摘给修泽的。
修泽闻言一顿，然后道：“方才的冒犯，是本尊准许的，左护法不必在意。”
但眼神还是在陆珩手中的灵果上停留了一瞬。
约莫拳头大小的不知名灵果，晶莹透亮，味道清香，一看就饱含汁水，清甜美味。
陆珩察觉到，唇角扬起，却是一翻手将灵果收入了储物戒中。
随后，看到修泽眼中不自觉闪过的失望，才忍住笑意道：“若不赔罪，属下心中难安，尊主便当做是为了属下着想，可好？”
修泽顿了顿，移开目光：“随你。”
语气隐含了几分不明显的轻快。
摘取灵果并不费时，两人很快进入四重天内。
秘境每一层环境都大为不同，到了四重天，刚进入就是一片汪洋，水面并不安稳，不时有巨浪掀起。
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周围弥散着淡淡雾气，扰人视线。
雨滴还未接触到陆珩和修泽，就被两人周身的魔气隔开。
陆珩判断了一下方位，随后带着修泽往某个方向而去，约莫半刻钟后，陆珩看到水中的一个方形小岛，脚步缓了下来。
“尊主，便是此处了。”
两人在小岛上落脚，没等陆珩指引，修泽已然精准找到了玄影草所在之地。
就在小岛一侧比较浅的水域中，长得密集的一片玄影草随着水波摇动，朦胧的光映出水面，细茎上结满了黑色的果实。
粗略一数至少有几百株玄影草。
陆珩跟在修泽后面，见他忽然停住不动，疑惑绕到他前方，恰好将魔尊未来得及收回的惊喜神色收入眼底。
见他过来，修泽立即恢复镇定：“左护法并没有说秘境中有如此多玄影草？”
他本以为能有十几株便不错了。
陆珩眸中含笑，若是早说了，如何还能看到他们尊主难得的情绪失控？
他的目光落在修泽眼睛上，原本墨色的瞳孔周围此时浮起了淡淡幽绿，像颗清透神秘的宝石，极为漂亮。
当然，陆珩不能将实话说出来，他故作茫然：“属下也只是听闻这里有玄影草，却不知竟有这么多，如此，浮鳞鱼能长得更快了。”
修泽轻咳了声，努力压了压唇角：“既然有这么多，也不必全部取走，一两百株即可。”
陆珩取出准备好的灵玉盒，一挥手便连根拔走了两百株玄影草，尽数放置盒内，保证其可存活到他们回归魔域。
刚收起灵玉盒，就看到修泽盯着水中剩下的玄影草。
他心中一笑，刻意问道：“尊主，剩下的玄影草果实可要取走？”
修泽立即颔首，还拦住了陆珩的动作：“左护法方才取玄影草已经颇为劳累，果实便由本尊亲自来取。”
“颇为劳累”的陆珩如他所愿，退后一步：“多谢尊主体谅。”
片刻之后，如雁过拔毛一般，水域中只剩下如水草般挨在一起的玄影草，一颗果实也没有剩下。
直至此时，修泽才冷静下来，悄悄看了眼一旁的陆珩。
糟糕，乍然看到这么多玄影草，不禁有些失了分寸，貌似让左护法看到了他极其不稳重的一面……
不远处，陆珩忽然看到修泽双眼中绿意退去，神情也恢复如常，周身气息略微冷凝。
他心念一转，大概明白了修泽的情绪变化。
于是开口问道：“尊主，属下方才经过调息已经恢复，我们现在可要离开秘境？”
语气自然，仿佛完全没发觉修泽的变化一般。
修泽神情稍松，颔首“嗯”了一声。
待两人顺利从弟子试炼秘境出来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夜已至深，不同于魔域，修真界的夜晚黑沉沉的，唯有被云层遮挡了一些的弯月，洒下清冷的光。
乘着这抹月色，陆珩与修泽回到龙云谷中。
院中一如他们离开时的沉寂，阵法没有触动过的痕迹，的确无人来过。
两人的身影直接出现在小楼二层。
陆珩在榻上看到了那张红色皮毯，修泽在长榻一侧坐下，看了看还站着的陆珩：“左护法也坐吧。”
闻言，陆珩敏锐察觉到修泽对他的态度似乎更随意了一些。
“多谢尊主。”陆珩道了一句谢，然后在另一侧坐下。
两人中间仅隔着一个几案，陆珩拿走香炉，将案上空了出来，修泽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侧首看来。
只见，陆珩将秘境中摘取的灵果一样样取了出来，分别清洗干净后，装入特制的玉盒内。
陆珩察觉到落在手上的视线，唇角略微一弯，恰好在他手中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灵果，于是看向修泽道：“这仿佛是属下上次送予尊主赔礼中的一种，尊主可要尝尝有何不同？”
修泽似乎愣了一愣，随即接过了灵果，拿在手中却没有尝试。
陆珩重新低下头整理灵果，过了片刻，耳边便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手中动作不停，仿佛未曾察觉一般，实则心中暗笑。
果然，都馋了一晚上了，如何忍得住。
约莫一刻钟后，陆珩将所有灵果整理好，尽数放于玉盒内，奉于修泽。
先前已经说好，修泽直接接过。
等陆珩收回手时，他忽然抬眸看来：“左护法可有喜好之物？”
陆珩闻言微怔，喜好之物？
随后缓缓垂下目光，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凭一时兴起去做了，兴意却又消散极快，倒还真没有什么喜好之物。
这时，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幕，陆珩眼神一顿。
不，如今或许是有了。
他看向修泽，目光停留在对方的眼睛上，回道：“属下近日，比较喜欢墨绿色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