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他要弥秋国玉玺做什么?
这东西看似贵重, 搞不好便是烫手山芋。
还是这种公开拍卖,消息传出去,弥秋国王室顺着便能摸过去……许掌柜该不会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想是被拍品吓到, 一百五十两金又惊退一些人, 一时间没人再抬价。
“一百五十两金一次, 一百五十两金两次……”
拍卖师的声音缓慢。
宿幼枝看向小王爷, 小王爷便给他拿点心吃, 对那传国玉玺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点心也不是非吃不可!
宿幼枝也捏了块塞进盛延辞嘴里, 看他启唇含住, 眸中仿佛含有热度,落在他身上烫得慌。
“……一百七十两金!一七三号贵客出价一百七十两金!”
有人参与竞拍,宿幼枝忙移开视线, 去看楼下,那座位靠后的客人是西域面孔,不少人打量后便窃窃私语。
薛若兮也猜道:“不会是弥秋国来的吧?”
有这个可能。
上次在许掌柜铺子偷看的鬼面具人不知所踪,但带出去的消息不可能秘而不宣, 总有人会按耐不住有所行动。
只是不知是谁。
与之前的所有拍品不同, 场内的气氛明显藏着看不见的暗流。
“一百七十两……两百两!, 十四号贵客出价两百两金!”
拍卖师拔高声音,刺激着满场人的情绪。
又是韩继。
“若得到弥秋国玉玺,便可与其王室通商。”
薛白衣道:“无论那个王室是谁,都能赚得不少财富。”
薛若兮道:“这是皇商当不成,要去旁的地方去了?”
她似乎对韩继颇有意见,提起时忍不住撇嘴,语气也带着长调。
说完还对宿幼枝道:“姐姐可要离这位商主远一些, 他惯爱缠着美人的。”
韩宅外院宿幼枝是见识过了,想到那被迫困住的少年, 他就很想骂那渣滓几句。
然后便见到旁边盛延辞抬手,杨一毫不犹豫地喊出:“三百两金。”
一下子抬高一截。
“!”
宿幼枝转头去看盛延辞。
小王爷若想要,从许掌柜那里入手便是,哪里需要到这来哄抬价格。
果然是故意的吧!
“……九号贵客出价三百两金!”
拍卖师的声音更高了,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三百两金一次!还有没有贵客出价……三百两金两次!”
拍卖师举起小锤,目光环视满场,在即将落下时,听到韩继那边又有了声音。
“四百两金!”拍卖师兴奋起来:“十四号贵客出……八百两,九号贵客出价八百两金!!!”
兴奋的声音半路变了调,几近嘶吼,拍卖师激动得脸颊晕红:“还有没有贵客出价!”
不止拍卖师,满场客人也都受惊不轻,抬头去看楼上雅阁,然而视野受限,连片贵人的衣角都没瞧见。
宿幼枝也惊起看着身边人。
了不得哇了不得。
开口就是八百两金,小王爷眼都不眨,还……还怪教人羡慕的。
“小哥哥好厉害。”
薛若兮捧场赞道。
只薛清泠有些担忧。
盛延辞悄悄去握宿幼枝的手,凑他耳边道:“多出的金子都给阿又压惊可好?”
你这样说我要心动的。
宿幼枝不经庶务,虽未缺过银,却也没握过这般富贵。
他有瞬间又想,要不要试试走败家的路子,将临王府挥霍穷,但很快否决,到时别说小王爷不会心疼,背上一身债他可怎么跑。
还是不要了。
宿幼枝拒绝:“阿又不要金子。”
他说:“阿又只要殿下。”
盛延辞刚有些空落的心立刻被阿又的真情填满,甜甜蜜蜜,有些羞涩地垂下头,红着耳朵,握紧阿又的手。
我也只要阿又。
他心中道。
薛若兮瞧得一愣一愣,有些疑惑地将络子打结,去瞧自家兄长。
不过薛清泠始终看着台下,似没发现那边牵着手的两人。
“一千两!十四号客人出价一千两金!”
拍卖师的尖叫将宿幼枝惊醒。
到得这个地步,旁的人,连那一七三号的西域客人都无法参与进去,脸色难看地瞪着二楼雅阁。
一千两金,边陲小国一载的赋税不过如此,可能开了弥秋国的国库都没这般多金银。
盛延辞没再跟着掺和,韩继成功拍得弥秋国玉玺,以十分高昂的价格。
那西域来的客人似要发飙,被同伴拉扯走了。
宴来客背后依靠强大,在寒骨关连商会都不敢动,外来者更没可能。
有这么个拍品在前面吸引视线,后面再上的东西都少了些兴趣。
宿幼枝都能听到隐约的不满议论声。
“什么残卷啊,听都没听说过,别是拿来糊弄人。”
“哎呦我的老爷,宴来客哪来的赝品,可莫教人听见了。”
“八、八百两!”
颤抖地声音耳熟,宿幼枝瞧了一眼没在意,看到小王爷后突然想起,方才好像是在珍市痛哭的那位素衣人。
他要找但被卖掉的该不会是这东西?
宿幼枝去看那残卷,真就是破破烂烂一卷册,书页陈旧泛黄,瞧不出什么稀奇来,拍卖师甚至没有仔细介绍记载为何,只道有缘人得。
商人不爱这些,所以没得人去竞价。
“……八百两银两次,八百两银三……一千两!十四号贵客出价一千两银!”
姓韩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素衣公子情绪还算稳定,没了那日的崩溃,但还是愁容满面,很快出价一千一百两。
但才花过千两金的韩继像逗弄猫狗,跟着加价一百两,两人僵持下来。
还是塞北汉子看不下去,给叫到了两千两,却又被跟住。
素衣公子没得办法,流了满头汗。
这点银子于韩继不算什么,却可教普通人倾尽全力。
像是在用这种伎俩做给盛延辞看。
简单但不隐晦的挑衅。
“他好嚣张。”
薛若兮看不过眼,让护卫加价。
薛姑娘一挥手,直接给加到了万两。
场中其他客人不明所以,开始仔细瞧那残卷,想是什么未知的好物,后看到九号和十四号客人竞价,瞬间了然。
“也不知是哪来的贵人杠上了,这银子水似地往外流,嘶……”
大家听了都替他们心疼。
“一万两银一次……十四号客人出价一万零一百!”
“哈。”
“他们疯了吗。”
“你懂得什么,寒骨关的贵人哪在乎这点银两,都是喊着玩的。”
薛若兮未再加价,神秘兮兮与宿幼枝道:“姐姐等着看好戏。”
一千零一百两银,无人加价,韩继拍得残卷。
素衣公子心如死灰,瘫在椅上眼神麻木。
旁边的塞北汉子安慰他:“这会没缘分,以后说不定还能遇见呢。”
“可那是韩商主啊……”素衣公子的同行有苦难言,知他们外乡人不了解,叹了口气,也不再惦念。
宿幼枝不知有什么好戏看,但瞧薛若兮神色轻松,想是有办法对付那渣滓,也放了心。
他看薛姑娘的时间有些久,嘴里便被喂来一块点心,盛延辞道:“拖了这般时候,阿又可有饿了?”
饿什么饿。
这满盘点心全进了他的肚子,喝茶都灌了水饱。
宿幼枝受够了,拿着咬剩的半块点心,吃也不是,丢也不是,恼怒地瞪向罪魁祸首。
盛延辞被他瞪得心虚,别开视线,快速探头过来,将他手中的点心叼走。
入口甘美软糯,说不出的香甜。
宿幼枝愣住,看着小王爷红透的耳尖,趁着薛氏兄妹没注意,上手用力捏了一下。
盛延辞颤了颤,身子瞬间绷直,一动不动地僵住。
宿幼枝原没在意,见小王爷始终没动静,狐疑看过去。
怎么还捏痛你了?
他去看盛延辞表情。
那眉目张扬的俊俏面孔似被施了定身术,动也不会动。
他低声问:“可是被阿又碰疼了?”
“……没。”
盛延辞声音艰涩沙哑:“不怪阿又。”
过了会儿,又看过来。
“只是有些难过。”小王爷面色绯红,连眼尾都遍染动情的颜色:“阿又……再碰碰。”
他去抓阿又的手放在耳朵上,紧紧贴着。
已红透的耳炙热,有些烫手,宿幼枝想缩回却不得,干脆扣得严实,将盛延辞的侧脸都罩住,咬牙道:“这下可满意?”
小王爷贴着他的掌心,舒服得想喟叹,却只能抑制住更深的冲动,轻声应:“……嗯。”
盛延辞喉咙里也像含着火,一开口便会燎到面前的人。
作戏归作戏。
在外人面前可是有些羞人的。
宿幼枝还是承受不住,想挪开,但盛延辞的手若钳,牢牢不放。
他羞愤道:“不要教人看了笑话。”
盛延辞不满:“谁敢看阿又的笑话。”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宿幼枝真想把他摇醒,生怕薛若兮瞧见漏了陷,只好软声商量:“好了,我们回去再、再……可好?”
“回去?”
盛延辞想立刻带着阿又离场。
但拍卖会未完,还不是要走的时候。
宿幼枝见他犹豫,咬了咬牙,又凑近些道:“回去给殿下贴好不好?”
这么爱贴。
让你贴到烦!
突然得到应诺,盛延辞受宠若惊,懵了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落下阿又的手,想说自己不是那般贪婪的,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总算没那么明目张胆,宿幼枝松了口气,也不好教小王爷放手了,到时引得薛氏兄妹注意,他真不要做人了。
果然他还是没得谢二那般厚的脸皮,什么羞臊的事都做得出。
天呐。
盛延辞他就不能正经点吗!
宿幼枝忿忿,又不敢再随意去招惹小王爷,怕他突发奇想还要贴,甩都甩不掉。
想了想,拿过点心,一块一块的喂给他吃,直到盛延辞两颊鼓鼓咽不下,可怜兮兮地瞧他才解气。
教你欺负人!
第052章 第 52 章
盛延辞嘴里满满, 说不出话,握着阿又的手指点在他掌心,讨好地摩挲。
宿幼枝手一抖, 抓紧他不老实的指尖, 气恼地扭开脸, 不要看他。
盛延辞将点心仔细咽下, 挪到阿又身旁, 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脸色, 见他眉眼都是脾气, 气势一下便弱了,很小声地唤:“……阿又?”
宿幼枝哪里要理他。
盛延辞靠近了一点点,歪过头想看他眼睛。
若不是顾忌有旁人, 宿幼枝一定会将他的脸推回去,但此时没得办法,忍气吞声地回道:“叫我做什么。”
盛延辞也没有要做什么,只阿又不搭理便觉不安, 想与他说说话。
“说了要送阿又喜欢的东西。”小王爷低声道:“但这满场怎都没有阿又喜欢的。”
我喜欢你放手!
那些拍卖的东西, 瞧瞧就好, 需要是不需要的。
然而哪句也不能明着与小王爷说。
宿幼枝张了张嘴,最后道:“以后总会有的。”
“嗯。”盛延辞便笑:“到时阿又可定要与我说。”
想来那时我们已相忘南北,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面。
宿幼枝念着未来,心里隐有急切。
缠了盛延辞那般久,他怎就还不厌,难不成是因为没得见到可以倾心的姑娘?
宿幼枝想这阵子小王爷都在寒骨关,与那商会行事, 要么就窝在府中,与他这虚假的心上人空度光阴, 确实没什么接触更多姑娘的机会。
但寒骨关可不缺美丽的姑娘。
果然还是要寻机会往人堆里去!
宿幼枝正寻思,忽听场内一阵躁动地嘈杂,回神才注意到拍卖会的重头戏来了。
“今日最后一件拍品,想必贵客们都有所听闻。”
拍卖师神秘微笑,看着客人们或好奇或兴奋或凝重地盯着他,才扬声道:“那么,我们将进行一场非常特殊的拍卖,拍品为寒骨关一百三八州之美,‘温娴若雅’的娴雅三州!”
听到这个名字,现场瞬间沸腾起来。
饶是客人都是有大见识的人,如今亲眼瞧见许久未曾有动静的关州拍卖,也忍不住激动。
“天呐,传言竟是真的!”
“那当然,听说是娴雅三州的主人亲口放的话,若不兑诺岂不要被笑话。”
“要我说年轻人就是糊涂,被笑话一下怎么了,放弃州主的位置,他怕是不知失去的是什么。”
“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然怎能让我等见识到此等场面。”
“说起上次看到这般还是几年前,寒骨关尚显冷清的时候。”
“我记得我记得,那年的关州真是不值钱,一夜便被个神秘人买尽。”
“哪有那么夸张,哪怕是那时,没点银子也是碰不着边的……”
不少人提起往年见闻,险险吵起来。
宿幼枝听不真切,单些只言片语提到寒骨关初起时壮景。
但大家说归说,还是最关注眼下,等着拍卖师报价。
偏偏拍卖师还要卖关子,侍女奉上一个精致箱匣,瞧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宿幼枝去看薛氏兄妹。
薛若兮也在瞧台上,太全神贯注,没注意到他视线,看得出还是有几分紧张在的。
薛白衣见状温声道:“只是些相像的印证。”
宿幼枝了然。
作戏做全套,别管目的是什么,都是要让人看见的。
“娴雅三州,素有寒骨美人之称。”
拍卖师道:“美人回眸,神仙也要失神的。”
旁的不晓得,现场的客人们是很心痒难耐。
拍卖师很快肃了面容,声音洪亮,响彻满场:“娴雅三州,起拍价百万金……”
你说多少?!
一句话将全场人定住。
让他们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富可敌国。
百万金!
疯了叭。
抢钱都没这么莽!
可算知道为什么娴雅三州敢拿出来拍卖了,单一个起拍价就已将人吓退。
原本想过过瘾的富商都满头汗的瑟缩起来,哪敢出声。
偌大个拍卖会,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薛若兮也瞪大眼,发懵地去瞧自家兄长:“百……百万金?”
薛清泠还笑得出,逗她:“这下娘亲可不愁阿妹的零花了。”
薛若兮呆住。
见她似乎真信了,宿幼枝小声道:“做做样子罢了,还能真拍出去是怎……”
“一百一十万金!”
他话未落,不远处的雅阁中清晰地响起叫价。
“……”
这回宿幼枝是真惊讶了。
如韩继这等承家子,拍个弥秋国玉玺没问题,要拿下娴雅三州可是十分费力的。
他很快想起盛延辞说过的,韩继所为不一定是他自身。
不过出价的不止韩继一人,那些等待在雅阁的客人也终于坐不住,跟着参与进去。
很是叫众人开了眼,了解到金窟银洞的寒骨关是怎样富贵的不讲道理。
宿幼枝忍不住去瞧小王爷。
盛延辞神色淡然,握着他的手听那边热闹,好似那些一字一句的金银还不及阿又的手有趣。
宿幼枝欲言又止。
盛延辞扬眉:“阿又?”
宿幼枝小小声道:“我们便这般等?”
盛延辞原要点头,想到什么,悟道:“阿又可是等急。”
他眉头拧起:“确实耽搁了蛮多工夫。”
小王爷锋锐眼尾扫过,木头人的杨一立刻扬声道:“五百万金!”
声一出,将那十万十万加价的商户们都震得息了声。
楼下彼此起伏倒抽气的声音。
“天呐天呐,疯了,都疯了……”
宿幼枝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
大启的小王爷。
豪无人性。
连薛姑娘都惊得合不上下巴,愣愣看盛延辞,过一会儿与他兄长祟祟道:“五百万金,好、好像也不亏?”
薛清泠好笑。
但寒骨关的商主对娴雅三州的执着也惊人。
“五百五十万金!十四号贵客出价五百五十万金!”
拍卖师吼得嗓音快要嘶哑。
盛延辞没给对方一个眼神,轻飘飘抬手。
杨一:“一千万金。”
“…………”
那一刻,不仅满场客人,连拍卖师都愣住,忘了喊价,等回过神来,嗓子都哆嗦着劈了叉。
“一千万金……九号贵客出价一千万金!!!”
不是举国之富,能拿出这一笔财富的少之又少。
更别说早已超出娴雅三州本身的价值。
商主再想要成为州主,也不会花冤枉的价值去拼。
那般反而本末倒置。
新鲜的竞价一出,结局已然无意外。
“一千万金一次……”拍卖师嗓音颤抖:“一千万金两次……一千万金三次!”
小锤敲下,咚的一声尘埃落定。
宿幼枝听到远处有瓷器碎裂的声响,盛延辞只愉悦地看着他:“让阿又等久了,我们这便回去。”
他握紧宿幼枝的手,与薛氏兄妹告辞:“暂别。”
场内沸腾起。
所有人都想看看九号客人的模样,想知道这般富贵人是哪家。
连麻木的素衣公子都被过分闹腾的动静惊到,愣愣跟着仰头。
塞北汉子咋舌:“乖乖,寒骨关可真可怕……”
但任他们抻长了脖子也瞧不见分毫。
宿幼枝被盛延辞护着,出来没遇见一个闲人。
坐上马车,他才拉住小王爷,想到问:“……那拍卖。”
盛延辞对他眨眨眼:“反正有薛公子作保,我们过不过公文,旁人又怎知道。”
所以什么千万金都是喊着玩的?
瞧他懵然的表情可爱,盛延辞忍不住伸手轻碰了碰他的脸,道:“当然,若阿又喜欢,他们大概也愿意让与我们的。”
“……”
大可不必。
连商主都知道这是亏本的买卖,否则商会怎么可能不会联手拿下。
娴雅三州拍卖的消息传了三天,外乡都有耳闻,热烈讨论至今日终于落定,结果却震惊了整个大启。
那可是千万金啊!
让人嫉妒都无力。
宿幼枝坐在莲楼顶层,吃着小王爷给他布的菜,听着外面人群议论纷纷,心中感叹皇城第一纨绔果真名不虚传,念金银如数字,完全无动于衷。
就是不知他这般败家,圣上晓不晓得?
但千万金的效果也很足。
不仅将寒骨关娴雅三州的名声打响,不少外乡人慕名而来,还让人晓得这里有一位十足富贵的商户。
普通人打听不到具体,但不知是不是小王爷默许,商会很轻易地了解到他的信息。
在知道以千万金拍下娴雅三州的是那位外地来的严掌柜时,曾见过他的商主都惊得失了态。
陈掌柜更是忍不住念叨:“我早言他不简单,你们偏不听……”
这般巨富,跟着做什么都是赚钱的买卖。
想到那日对严掌柜的冷遇,几位商主也忍不住后悔。
只韩继恼怒地又砸了个茶盏,将其他人哄一跳。
韩继面色阴沉,被众人注目,又逐渐缓了神情,恢复平常模样,笑道:“韩某还有事,这便先告辞了。”
等他离开,想到他与严掌柜的梁子,陈掌柜摇头:“他……”
旁人却不那么悲观,意味深长道:“那严掌柜愿做亏本买卖,别人可不傻,与韩掌柜不好说呢。”
商主们各有心思,但外界眼中肯花巨金拍下娴雅三州的小王爷短暂越过了商会,让不少商户蠢蠢欲动,找寻门路想与他搭话。
宿幼枝听着杨一禀报,啧啧称奇。
盛延辞却不在意,全心看顾着阿又更爱哪份吃食,仔细记下味道。
用过膳,侍卫捧来一个小箱。
宿幼枝瞧着眼熟,打开看到里面摆放的残卷,立即转向小王爷。
这东西不是被韩继拍走了,怎么在这!
盛延辞面色不改,有了那桀骜王爷的一点影子:“阿又厌恶他,焉能让他顺心。”
随即又换了副模样,乖巧瞧他:“这个送给阿又,阿又喜欢吗?”
第053章 第 53 章
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谈何喜欢。
宿幼枝不爱看小王爷故作无害的样子,欲伸手捏他脸,又怕他想起要贴, 只好忍住, 问:“殿下可知这为何?”
盛延辞还真晓得。
莫名之物, 要送到阿又面前, 自要好好检查过。
也是瞧过了, 发现有点意思。
但说出来就少了趣味。
盛延辞难得未点名, 去握阿又的手, 道:“阿又要不要自己打开来瞧?”
宿幼枝一听有猫腻,狐疑地看看盛延辞,又看看那箱中残卷, 心道让那素衣公子失魂落魄的友人遗留还能是什么宝贝不成。
但这么瞧又觉得怪怪的。
宿幼枝顿了顿,才试探着去拿,盛延辞看着他,眸中是全然给他的鼓励和纵容。
眼睛被烫到似地, 宿幼枝转开视线。
看看看。
看不烦你!
宿幼枝干脆拿出那残卷, 因着泛黄破旧, 他也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眼瞧过,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只觉无语。
因那残卷上的字太狂野,狂到没朋友,宿幼枝就又瞥向小王爷。
盛延辞以为他没读懂,心下懊恼, 挪到他旁边,软声道:“我想念给阿又听, 阿又让我念吧。”
你想就想?
不准。
忍着。
宿幼枝铺开残卷自己看。
开始还漫不经心,看着看着神色渐渐凝重,最后惊诧震惊都写在了脸上。
这……
不是这。
这残卷上的东西为什么瞧着那么眼熟!
一定是他的错觉。
再看看。
宿幼枝瞧得愈发快,投入的都忘了旁边还有个小王爷。
盛延辞看着阿又认真的模样,心中暖意鼓胀,忍不住地心动。
只是看着。
只要能这般看着阿又,他就好满足。
他伸手,将阿又垂落在脸侧的发丝撩起,手指擦过暖嫩的肌肤,悸动得指尖颤动,反倒畏怯地不敢靠近,悄悄收回,握在掌心。
阿又突然转眸看来,盛延辞眼睫快速眨动,有些慌乱地不知该落在何处。
“殿下!”宿幼枝声音略高。
“嗯……嗯?”
盛延辞绷直腰背,就要张口与阿又认错,却被他握住了小臂。
阿又漂亮的桃花眼因太过吃惊而睁大,晶亮晶亮的:“我没看错吧,这是清山郎君的手稿!”
清山郎君!
那位不知让多少人心系惦念了许多载的清山郎君!
一本《江湖十艺》风光时,连街边小儿的未来都是张少侠的模样。
宿幼枝激动了一下下,转瞬想到才看到的那奇奇怪怪地终画,又梗住。
盛延辞忍着笑意点头,要说什么,被宿幼枝先捂住嘴,心情复杂道:“等等别说,让我再看过……”
那是画本。
而眼前的是故事手稿。
也……也许不一样呢。
宿幼枝快速翻到最后,停在那卡了他许多年的地方,想看又有些畏惧。
这么啰啰嗦嗦做什么。
宿幼枝心下发狠,逼着自己正视。
几息过去。
宿幼枝一动不动。
盏茶工夫。
宿幼枝毫无动静。
一炷香后。
宿幼枝还是未动。
盛延辞担忧起来,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小心去唤:“……阿又?”
然而宿幼枝跟没听到似地,没有任何反应。
盛延辞终于慌了,起身揽住阿又肩膀:“阿又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好什么好。
宿幼枝似被惊醒,缓慢地眨下眼。
哪里好了。
一点都不好……
是想要将那未明生死的清山郎君找出来凑一顿的糟糕。
那素衣公子又是因为什么那么悲伤啊。
宿幼枝难过的想哭,抿着唇不出声。
盛延辞看他表情,心中大恸,比阿又还要难过,只恨自己太笨又做错了事,忙蹲下身将人抱住:“阿又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手足无措,恨不能替代阿又去承受那不知何来的苦。
宿幼枝原还有些难过,被小王爷抱住腰身,勒得呼吸一窒,那点愤恼的情绪被切断,他低头看着盛延辞埋在他胸口的脑瓜顶,墨色柔顺地发丝似乎都纠缠到了一起。
他听着盛延辞快要碎掉的声音,感觉小王爷似乎比他更伤心。
宿幼枝不明所以地看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想叫叫人,想了想又闭上嘴,可惜看不到小王爷表情,迟疑地抬手悬在盛延辞头顶,要落不落。
不是。
他看个残卷……算了,不提它。
就这会儿工夫,盛延辞是怎么了?
宿幼枝疑惑。
小王爷的地盘,总不可能有人能招惹到他。
今天的拍卖会虽有点讨厌的人掺和,但总的来说结果都是照着盛延辞的安排来的。
人不是回来时还欢欢快快的……
难不成小王爷也看清山郎君的画本!
有可能。
他们这些少年谁不是伴着那番江湖少侠的故事长大的,哪怕是居于皇城的盛延辞,也、也……不对。
宿幼枝愣住。
若是小王爷这般身份,哪里需要辛辛苦苦等什么终话,教人寻来清山郎君按在案前画完又能怎样啊!
忽略掉心里瞬间涌起的那点羡慕。
宿幼枝将手彻底按在盛延辞发顶,用力地揉,揉得小王爷发丝散乱,才痛快地在心里哼道,小王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有发髻不整的时候。
盛延辞埋着头,任阿又发泄,想看看他如何,又不想教阿又不悦,便不出声,只将人抱得更紧。
能让阿又高兴,他什么都做得。
又何顾这点点。
宿幼枝揉够了,将小王爷推开,再去看那残卷,眉头又忍不住蹙起。
原本那点侥幸在看到清山郎君的手稿后彻底破灭。
这故事是等不了一点。
少年时的那点期待被彻底湮灭,宿幼枝心里苦。
但苦都苦了。
也不能只他一个人苦。
逮着时间他就先给谢翊寄封信去……不,就把画本终话全给他。
再或者他亲自拿给他,亲眼看着谢二崩溃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好。
就这么办。
如此想。
宿幼枝轻快了不少,转头看到盛延辞小狗似地巴巴瞧他,伸手又胡噜了他头顶一把,胡完一僵。
完了完了。
一时得意忘形顺了手。
但他还怕小王爷生气吗?
宿幼枝装成若无其事地模样收回手,瞥盛延辞:“那素衣公子是何人?”
既然为了清山郎君的手稿那般模样,势必是认得的吧。
可他当时是如何说的,唯一留下的东西?
盛延辞不动声色地观察阿又神情,见他不复之前那般悲恸,才将紧绷的弦落下,可还是带着小心,谨慎道:“似乎与那书生是……友人?”
书生是清山郎君吧。
友人这个说法可太笼统了。
普通友人何有那般真情实意的,有时还不如他们这些看客多些情绪。
盛延辞见阿又在乎,立刻招来杨一。
杨侍卫想了想道:“他们是江湖人。”
见两位主子懵懂看他。
杨一想到那清山郎君的画本内容,顿觉头皮发麻,可又不能不说,只好隐晦道:“清山郎君曾是江湖侠客,那素衣公子便是那会儿结识的。”
提到江湖的事,宿幼枝又来了精神。
清山郎君居然是江湖人!
怪不得画本绘就忒得好,真正的快意恩仇便是那般吧!
然后呢然后呢。
宿幼枝眼神催促,示意杨侍卫继续。
杨一去看殿下,可惜他们殿下全部心思都落在阿又姑娘身上,哪里知晓他的为难。
怎么这时候就不是周二和钱三当差!
不得已,杨一硬着头皮斟酌着用词:“清山郎君有个画本,记录了他的江湖生活,那素衣公子……便是他其中一位友人。”
嗯?
宿幼枝微愣。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杨一在说《江湖十艺》是清山郎君的亲身经历?
他去看小王爷。
盛延辞也看着他。
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宿幼枝有不好的预感。
那边,盛延辞也不确定地道:“你说……素衣公子是哪个角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
杨一还能怎么办。
做侍卫也不容易的。
尤其是小王爷的贴身侍卫。
杨一拒绝不得,干脆破罐子破摔,光棍道:“就是张少侠。”
“?”
“……”
“………”
等等。
宿幼枝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张少侠……和谁?
素衣公子?
不是。
他们两个有哪点相像之处啊!
骗人的吧。
救命……
宿幼枝突然听到了自己少年梦轻轻碎掉的声音。
什么张少侠,什么江湖十艺,通通裂成碎片。
呜呜呜。
天呐。
简直比被小王爷抱回临王府时还伤心。
眼见阿又表情又要不对,盛延辞着急,杨一见主子慌张,也害怕,急忙道:“阿又姑娘不知,那素衣公子原不是这般,曾经也是江湖中备受推崇的少年侠士,连朝廷也有所耳闻,是后来……后来清山郎君出事,才颓丧起来。”
越说越离谱。
宿幼枝不想听,可又忍不住看向杨一。
再多的实在说不出口。
杨一让手下去将收集的资料拿来,恭敬地递给主子们,得他们点头后落荒而逃。
出得门来时只觉逃出生天,狠狠抹了把汗。
周二于旁漠眼瞧他,像在鄙夷。
杨一瞪过去:“我要休沐,之后由你当差!”
听出不对,周二面无表情道:“我会与殿下言明。”
“……玩笑话罢了。”杨一心很累,瞬间怂下,只希望阿又姑娘不会太难过,不然他们殿下可怎么办呀。
天爷。
这到底是什么灾难。
屋内。
宿幼枝与盛延辞挨坐许久,神情凝重。
小王爷几次想开口让阿又不要看了,但见他惦念,又无法说。
最后还是宿幼枝推他一下:“你来。”
“……好。”
盛延辞拿过那叠纸张,最上面就是杨一整理过最重要的信息。
第054章 第 54 章
盛延辞不敢不认真, 很是仔细地将内容念过,看着看着,表情古怪起来。
“怎么?”
宿幼枝着急, 小声问他。
盛延辞也小声回:“不确定, 再看看。”
两人鬼鬼祟祟, 对着脑袋研究那叠信息。
盛延辞来回看了三遍, 干脆地将东西扣过去, 搭着阿又的肩膀, 面容严肃起来。
宿幼枝不由紧张, 瞪大眼睛听他道:“他……跟清山郎君似乎是拜把子兄弟。”
啊。
宿幼枝看了盛延辞一会儿,突然悟了。
“所以他们生死相依?”
盛延辞顿了下,点头。
他就说!
江湖上拜过把子那便是亲兄弟, 关系自是不一般,怪不得素衣公子那么伤心。
所以。
“清山郎君?”宿幼枝。
盛延辞沉重摇头:“他失踪了。”
宿幼枝惊诧。
按查到的资料来看,清山郎君已经失踪了有段时间,身边人都道他已逝世, 可又无人见过。
宿幼枝想了想, 也不打算将残卷拿去给谢翊了, 让人给素衣公子送去。
旁的不需要,若是能问出《江湖十艺》的终画就最好了!
他还是不觉得之前见过的与真,包括面前的手稿都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割裂感,前后完全两个故事世界。
看着杨一将残卷抱走,宿幼枝挣扎了一下,跟盛延辞道:“这东西真不真?”
他的怀疑都写在了脸上,盛延辞未曾见过清山郎君, 也难说真假:“阿又等我几日。”
等待的日子,小王爷便带着阿又出去炸街。
娴雅三州拍卖那么大的事, 消息传得飞快,很快连严掌柜的名字都有了踪迹。
提起便知那是个冤大头。
一千万金留下寒骨关三州,银子多得没处花。
能有如此底蕴的除却那些大宗族,少许的商户都是能寻到痕迹的。
可偏偏商会各处奔走,却没能探得严掌柜底细,不由惊疑。
原本有些想法的人见此反而不敢动了。
但他们也恨。
一场拍卖给寒骨关商主开了个相当糟糕的头,若以后再有哪个州要出,价格也不会低下,拦了多少人相当州主的路!
小王爷来此短暂,却成功引起商主们的仇恨。
可又因他财力,不好太针锋相对。
宿幼枝便看到好多商户过来“偶遇”,对盛延辞的情绪都过于复杂了。
商会更是三邀四请,小王爷谢绝了几次才应下。
“若有人对你不敬,阿又大可寻我。”盛延辞道:“我帮阿又出气。”
阿又想想这事还真可能发生。
那些商户恨严掌柜,可又不愿撕破脸,总会找寻机会难为他身边的人,阿又觉得自己会更危险。
不过来都来了。
若是那韩继还敢露面,他定要教对方尝尝后悔的滋味。
宿幼枝有所准备,可还是被商会的大胆震到。
那些人竟请小王爷去喝花酒!
哇哦。
这不正对他胃口!
原还想着怎么带小王爷去找美人,眼前正是蛮好的场所。
宿幼枝去瞧盛延辞。
小王爷立刻告饶:“这些地方确实不美,我回绝了去。”
别。
你回了我还到哪里去找合适的机会。
宿幼枝拉住小王爷的手:“殿下,阿又没关系的。”
盛延辞却蹙眉:“可是……”
没有可是。
宿幼枝道:“阿又想去瞧瞧。”
盛延辞见他眸中趣味,知不是虚言,最后还是妥协。
夜伴出门,宿幼枝身罩绿柳纱裙,站在盛延辞身边,俏得如新春嫩芽。
小王爷忍不住瞧他,只觉阿又一日比一日美,教他如何都看不够。
宿幼枝受不了他频频偷瞄的模样,伸手捧着他的脸转过来,歪头笑道:“殿下怎么都不瞧瞧阿又,是阿又不好看吗?”
盛延辞瞬间红透耳根,眼神直愣愣:“好、好看……”
别急。
一会的美人更好看。
商会选的地方,那在整个寒骨关都是拔尖的,什么风格的美人没有,总有一个你教你丢了魂。
到时怕是就厌倦了这张脸。
宿幼枝松开手,微笑:“那殿下可要一直看着阿又呦。”
他还不知那些毛头小子的臭德行。
越教做什么越要叛逆,可是要不听话。
盛延辞被阿又的笑容晃花眼,低下头羞怯起来,握着拳头正襟危坐,郑重应道:“……好。”
那喝花酒的地方自没那么艳俗,若不是王府侍卫神通,外面瞧着与寻常酒楼无异,还更辉煌气派。
来往老爷夫人都有,皆富贵加身。
商会早有安排,派人领着他们前往顶楼,连阶梯旁都有人抬轿,不教尊客受一点累。
盛延辞身边跟着两位脸生的侍卫。
宿幼枝瞧着身影熟悉,才看出是杨一和周二伪装。
他们上了楼,和善面孔的陈掌柜立刻迎上,语中带笑:“还要恭喜严掌柜了,今日肯赏光,也教我等沾沾喜气。”
“陈掌柜客气。”
盛延辞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这次无人敢小瞧他。
他们来到一处大厅,厅中别有洞天,三福六府,周琼刘琅,比照着各处盛景建造的雅阁精美别致。
客人们散落而栖,各自枕眠,来往香风熏烛皆美若世外人。
如此好景真教宿幼枝愣了愣。
盛延辞倒还神色如常,只于身侧握住阿又的手,警惕来往行人。
那边陈掌柜笑呵呵道:“既为喜事,自是要开怀畅意,我等也不便打扰严掌柜,这瑶池仙境竟可舒意。”
言过,也不提那等俗物,换来一美貌姑娘与他们指引,便告辞进了美人窟。
宿幼枝打量周遭,看哪个都美,哪个都能教小王爷动心,眼睛不由亮起。
那着仙裙的姑娘声音绵软动人:“公子有无喜爱之地?”
盛延辞没看她,瞧了阿又一眼,冷声道:“换个侍从来。”
姑娘想是见过大世面的,闻言也不恼,只嗔怪地瞪他一眼,挥手招来一位俊俏小生,翩然若仙地走了。
姑娘离开,宿幼枝才敢大胆去瞧。
侍从生得唇红齿白,自有一番朔月姿态,淡笑问:“公子可有属意?”
盛延辞去看阿又。
宿幼枝视线一扫,选了个美人最多的地方,与他道:“那边好不好?”
盛延辞瞥了侍从一眼。
侍从了然,引着他们往那仙廊玉柱去。
那酒中瑶池或坐或卧了十数美人,各有风姿地抚琴嬉戏,瞧见他们也只淡淡一瞥。
宿幼枝直呼好家伙。
寒骨关可真会玩。
若不是美人们身上的衣衫散乱,他都要当什么正经地方了。
见阿又盯着那池中郎君瞧,盛延辞蹙眉,抬手想遮他的眼,又怕旁人笑话阿又,只好转身立在他身前,挡住那些不雅的画面。
宿幼枝探头还要去看,被盛延辞捧住脸颊:“阿又在瞧什么?”
瞧美人呀。
那么多。
看不过来看不过来。
宿幼枝疑惑道:“殿下怎么了?”
盛延辞抿唇。
是他带阿又来此,又如何好怪他,只闷闷道:“无事。”
宿幼枝立刻拉着小王爷往美人堆里去,那些仙子仙君被他们惊到,往旁边散去,嗔怒道:“哪来的粗鲁小子。”
但过一会儿,他们又目露好奇地看过来,有仙子大胆靠近,问盛延辞:“你叫什么名字?”
小王爷漠着脸不说话。
宿幼枝推他:“姐姐问你话呢。”
盛延辞不情不愿,敷衍道:“石头。”
美人妙目微睁:“小石头怎么不高兴?”
盛延辞被问得烦,干脆背过身,拒绝的意味明显。
但架不住宿幼枝兴趣盎然:“小石头怎么不说话?”
潦草出口的名字被阿又念出,也变得可爱起来。
盛延辞看他,声音柔和下来:“没有不说话。”
可那仙子绕过要看他,盛延辞却像背后长了眼睛,愣是没给机会。
仙子委屈扁嘴,黯然神伤地离开。
宿幼枝想小王爷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
但没关系,还有很多。
没一会儿,又有清冷的仙子将剑落在小王爷脚下:“那边的公子,可否移步?”
盛延辞带着宿幼枝,踏着一路缥缈仙气,寻到处僻静地方。
宿幼枝回头去看那捡剑的仙子,欲言又止。
怎么你就不能帮帮忙!
好吧……小王爷一辈子都是被伺候的命,伺候人的时候怕是不多。
那是路子不对。
宿幼枝继续巡视,视线刚转过,盛延辞委屈的声音落在他面前:“阿又喜欢这里吗?”
宿幼枝头也不回,道:“喜欢。”
盛延辞更委屈了:“只是些唬人技能,回去府中,我也给阿又做来。”
嗨。
仙气什么的看看就好。
美人可是不多见!
宿幼枝挪动的视线与人对上,那立在廊角的郎君瞧着他,然后起身过来。
欸不对。
宿幼枝往盛延辞身前挪,躲了躲,没看见人,听见一道干净的声音:“这位公子可在等人?”
盛延辞正低头瞧阿又,那公子又问了一遍才意识到在与他言语,回道:“没有。”
那公子接不上话,也看不见躲在小王爷怀里的人,转着手中链珠回去了。
宿幼枝偷偷瞧见,才推开盛延辞。
想想又觉不行,对他道:“殿下不必陪着阿又。”
小王爷闻言,眼神可怜下来:“怎阿又还要赶我走?”
不分开,美人都被吓跑了!
还怎么遇见属于你的缘分。
宿幼枝道:“只是瞧这里美丽,想殿下最近忙碌,也要松快下的。”
盛延辞不肯走:“可我想陪着阿又。”
他心念阿又只是吃味,定在说反话,若走了反要生气。
宿幼枝还欲劝,抬眼突然瞧见一个身影,立马顿住,顺着方向追上去。
“阿又?”
盛延辞不明所以,紧跟上,越过拐角后停下,听阿又道:“阿又看到隔壁的异域郎君了。”
那个被韩继强行关在宅中,拥有火器的少年!
第055章 第 55 章
盛延辞说:“阿又在意他?”
宿幼枝还在探头瞧, 只是对方落到人堆里不太好寻,闻言道:“这不是恰巧看到了。”
当日火器炸得他印象深刻,何况还有那么个蛮可怜的经历。
不过他转念想王府侍卫势必对隔壁的情况了若指掌, 哪里会不知晓此事, 没说当是有什么盘算。
宿幼枝瞟了小王爷一眼, 也不问了, 要推他多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美人。
盛延辞有话想说。
刚转过身, 有人靠近:“咦, 这不是严掌柜?”
来这里的不都是商会商主, 也有些关内关外的商户。
过来的是个生面孔,盛延辞不愿搭理,直言道:“严某失礼, 阁下自便。”
那掌柜闻言讪讪笑,也不好打扰,告辞离开。
宿幼枝就有些纳闷,拉过小王爷, 问:“殿下来做什么?”
既应了邀, 总不可能是来游玩的, 小王爷哪里缺这点乐子。
盛延辞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来惹事。”
嗯?
小王爷眼中带笑,给他解释:“要做点嚣张的事才好,阿又帮帮我?”
是觉得只娴雅三州的名头还不够惹人嫌,要加加火引得众怒?
宿幼枝是不晓得小王爷的目的,但要与商会对立的架势是瞧出来了。
那还不简单。
以商会对盛延辞的忌惮,随便做点什么都要拱火的。
宿幼枝了然去拽小王爷袖角:“那阿又要这里最漂亮的美人。”
盛延辞当即看向一旁的侍从:“听到没有, 我家姑娘要美人。”
侍从想是得过吩咐,领着他们去往独自的仙阁洞府。
片刻后, 门外玲琅声响,有人踏着祥云清雾而来,未见人,先闻三分笑。
“姑娘久等。”
宿幼枝对美人无谓,只道能迷住盛延辞就好,隐有几分期待。
结果门推开,进来位郎君。
他满脑袋问号,看过郎君,又往外瞧,没见到第二个人,更疑惑了。
说好的美人呢!
分明外边那么多姑娘,怎么就进来位郎君。
可要问,又有些问不出口。
宿幼枝不语,盛延辞也有不愉:“你?”
那郎君笑道:“仙客们怎还不满意?”
他身着浮彩薄纱,丁玲环佩,有些异域风情,但与两人所求皆不符。
小王爷又不喜欢郎君,再美又有什么用。
宿幼枝瞧着盛延辞蹙眉厌恶的模样,都能知道他有多愤怒。
可那郎君却不管他二人嫌弃,兀自靠近,妩媚娇笑:“仙客想是没尝试过郎君的滋味,又怎知不美。”
哈。
听起来怪怪的。
宿幼枝去瞧盛延辞,小王爷着慌:“阿又莫听他胡说八道。”
旋即冷下脸,对那人道:“出去。”
郎君顿住脚,没再言语,躬身行礼,但要转身时却突然迅疾地扑过来!
宿幼枝眸光利起,手方抬,便被盛延辞牢牢护住,随侍一旁的杨一掷出木雕,被那郎君轻易劈开,不知何时抽出的一把软剑转瞬到得他们面前。
宿幼枝甚至听到了剑刃的嗡鸣声。
他想看看,却没能挣脱小王爷禁锢。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与尖叫的混乱过后,宿幼枝才察觉盛延辞的臂弯松了些。
他急忙抬头,一眼瞧见盛延辞冷厉面孔。
“阿又别怕。”
小王爷尽量舒展眉头,低下头挨着阿又的额头蹭了蹭,柔声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他倒是也不怕。
宿幼枝瞧小王爷没有受伤,挣不脱他的手臂,也不费劲了,去瞧一地凌乱,那欲行凶的郎君跳窗而逃,不知何去。
外边来往之人被雅阁内动静吓到,看到血迹散漫,惊慌乱窜。
陈掌柜赶来,瞧见眼前乱象,脸色发白:“怎么了这是?”
盛延辞让宿幼枝候在这里,由周二保护,自己出去与商会说道。
宿幼枝原本想跟着去,但瞧见外边韩继隐约的身影,便没开口,任由盛延辞离开。
闲人被挥退,喧闹止下。
宿幼枝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不对。
若有人对严掌柜发难,也不该是如此粗糙的手段,不成不说,还会闹出大动静,与商会的目的不符。
他们就算有所盘算,也不会选择在邀请严掌柜的时候。
宿幼枝去看周二。
周侍卫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地模样,仿佛对眼下的意外无动于衷。
宿幼枝悄声问他:“你身手如何?”
“?”周侍卫谨慎道:“拙技。”
谦虚了吧。
临王的近卫,那在皇城都是拔尖的。
如此能力哪里会让个年轻郎君跑掉,怕不是故意的。
宿幼枝指着外面躲在人后的韩继,对周二道:“砸他。”
既然闹起来了,那再大点也无妨。
不过没等周二出手,一个花瓶从斜地里飞出,正中韩继脑瓜顶。
一声脆响,又乱了起来。
韩商主流了满脸血,看着几分凄惨。
宿幼枝咋舌,想厌他的人还不少。
慌乱间,一个人影窜进来,被周二敏捷治住。
“求姑娘救命!”
一口可怜兮兮的少年音,跪下便磕头。
宿幼枝让开,细看发现还是个熟面孔,表情不由古怪起来。
他问:“那花瓶是你扔的?”
少年迟疑了下,干脆道:“小子不是故意的,求姑娘救命!”
宿幼枝看了眼外面,盛延辞还在与人说话,于韩继遭难漠不关心。
他示意周二,周侍卫当即拎起少年塞进了榻底。
少年见不是扔自己出去,懂事地捂住嘴,安安静静。
过会儿,盛延辞回来,宿幼枝悄悄跟他说。
小王爷瞥了床底一眼,找来小轿,光明正大地将人抬了出去。
有外人在,有些话不好说。
等离开花楼,得了信,少年才敢钻出来,又要给他们磕头:“谢姑娘与公子救命之恩。”
宿幼枝递眼色给小王爷。
盛延辞摇头,表示不是他所为。
那还真是个意外。
小王爷命人将少年扶起来,知道是个探话的好机会,准备先安置在近处。
宿幼枝想了想,问:“你是哪里人?”
少年恭声应:“回姑娘,小子在关内长大,未去过他……”
他不经意抬眼,瞧见宿幼枝后愣住,呆呆看着,遗忘了声音。
宿幼枝心觉不对。
盛延辞已经冷下脸:“送他下去!”
侍卫去架了少年胳膊往外带。
少年一惊回神,忙低下头,走出几步又忍不住转头望,可救他的姑娘被挡住了身,他只能瞧见一点新绿的衣角。
宿幼枝想到韩继一脸惨样就快乐,问盛延辞:“殿下可查出他火器的来历了?”
盛延辞绷着嘴角,回:“是有人送予他母亲。”
顿了下又道:“我已寻到他母亲踪迹,过几日便会有消息。”
小王爷动作还是蛮快的。
宿幼枝也不问那行凶的郎君哪来哪去,只是这花楼到底没勾住盛延辞,也不知那缘分要去哪找了。
他不免发愁,转身要回,却突然被盛延辞抱住。
“?”
宿幼枝奇怪:“殿下?”
盛延辞声音闷闷:“今日让阿又受了惊,阿又怎不怪我。”
没见过这么爱被说道的!
宿幼枝挑眉:“殿下想阿又怎么怪你?”
怎么都好。
看着我就好。
盛延辞闷声道:“那就罚我日日照顾阿又,势不会再被惊扰。”
这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不过也好。
没得旁的美人引得小王爷魂牵梦绕,他就还要按原计划走。
可惜如今在寒骨关,连谢翊的面都见不到了,这状况到底要怎么搞!
宿幼枝每每觉得自己做得蛮过分,可盛延辞就是不肯发火,他也很心焦的!
总不能是他的方式不对?
宿幼枝反思。
整日来他都追着小王爷,几乎形影不离,连办公都在旁边碍眼,听见了不少要命的东西。
难不成是因在寒骨关,小王爷无其他要事,所以满不在乎?
有这个可能。
不在意的东西,哪怕有他掺和,也不过小事。
宿幼枝很愁,不知还有什么能让小王爷介怀,连饭都吃得不香了。
“阿又没有胃口?”
盛延辞担忧瞧他,满桌的美食只动了少许。
宿幼枝将个丸子喂给他,敷衍道:“要殿下陪着。”
盛延辞心喜,美滋滋应:“好。”
总算堵上他的嘴,宿幼枝心不在焉用过膳,听杨一道:“黎诸言有要事呈上。”
宿幼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黎诸是那被他们带回来的异域少年。
自上次被砸,韩宅震怒,满关内关外的寻人,却没得踪迹,闹得城内沸沸扬扬,但凡混血面孔出现都要被盘问一番。
他只想这少年要老实一阵子,小王爷得慢慢磨,没想到他还愿意与他们说道。
宿幼枝去看小王爷。
盛延辞便道:“让他于前厅候着。”
杨一没抬头,僵着嗓子道:“黎诸说……只肯告与阿又姑娘。”
“?”
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
宿幼枝瞧见盛延辞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声音更冷:“那便不用说了。”
……会不会太可惜了。
宿幼枝迟疑道:“阿又去也可以的呀。”
盛延辞一本正经回:“他身份还有可疑,阿又莫要冒险。”
随即软下眼:“我会担忧。”
宿幼枝见此也不坚持。
偏僻的院中,黎诸得到回复,难掩伤心,忍不住道:“是很重要的事。”
侍卫冷漠无情:“阁下可说与我们主子听。”
黎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不情不愿道:“那要他们两个。”
主院。
杨一一来,宿幼枝就知有新情况,等着他开口。
果然听他说黎诸愿将要事分享,可还是被小王爷拒绝了。
宿幼枝不解,看向他:“殿下面前,阿又何来的危险?”
说不定能知道送火器之人来路和商会内事,干嘛不听听。
盛延辞绷着脸,不肯松口:“还是我一人……”
“可他说要我二人。”宿幼枝道:“许是因阿又救了他?”
少年人,是会对救他的人更多信任。
宿幼枝觉得没啥问题,不想一向对他宽待的小王爷居然闹起了小脾气。
盛延辞的不乐意都刻在了脸上,十分抗拒:“那更要当心,阿又不知那些坏蛋最会欺负如你这般善良的人。”
不至于吧……
那少年不是被韩继强行收为外室的普通人吗,若有不妥,王府侍卫怎会寻不到蛛丝马迹。
但……小王爷居然生气了欸!
宿幼枝眼睛一亮。
来了来了。
他磨了这么久都没有过的发展,盛延辞是终于受不住了吗。
那他更不要听话了!
宿幼枝当即拿锦帕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软声道:“可阿又想帮殿下。”
盛延辞听他声中发颤,便跟着难过起来,忙道:“我晓得……”
宿幼枝垂着头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盛延辞瞧着心疼,咬牙道:“那就……听听他能说什么。”
第056章 第 56 章
黎诸被带来, 满心欢喜在看到那扇巨大的屏风后瞬间凉掉。
宿幼枝也觉得有点夸张。
都已经见过了,这时再挡是不是晚了。
但抬都抬来了,他总不好再教人抬下去。
看着屏风后模糊的人影, 宿幼枝欲问询, 盛延辞先开了口:“你有何事说。”
黎诸瞪着屏风, 冷声道:“我要与……姐姐说。”
“!”
不是。
你有话就说。
能不能别乱叫!
宿幼枝简直怕了姐姐两个字, 若不是真想听听他能说什么, 已经甩袖走了。
他压下气恼, 道:“你说……”
听到他声音, 黎诸表情雀跃,总算不是一副戒备的模样,见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才靠近了些,声音不高:“姐姐,你知商会的韩继韩商主吗?”
哇。
上来便直奔主题。
小子够干脆。
宿幼枝也不与他生气了,道:“被你砸的那位?”
“就是他。”黎诸还有些别扭:“姐姐我不是故意砸他的, 他很坏的。”
少年道:“他不仅欺负很多哥哥姐姐, 还与外域黑商联系, 做、做……”
他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火器生意。”
什么?!
宿幼枝想到少年会知道些隐秘,但两件事居然是联系到一起的?
小王爷不是说少年的火器来自母亲曾遇见的一位客人,与韩继又是什么关系!
宿幼枝去看盛延辞,小王爷神情镇定,并没有被少年的话吓到。
他说:“你的证据,如此大事, 想你也知没有依据是难让人相信的。”
在大启私自贩卖火器是重罪,但凡做正经生意的都不敢碰, 有接触的多是亡命徒。
寒骨关的商主坐拥富贵,万没有涉险的必要。
黎诸知这话难取信于人。
饶是巨资拍下娴雅三州的严掌柜,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会与商会硬碰硬。
他来之前便想好,这会儿也未犹豫,当即道:“我有证据。”
暗处的杨一与周二对视一眼,面容都严肃起来。
但黎诸不肯轻易将证据拿出来,道:“我只信姐姐,要姐姐跟我一起去。”
宿幼枝没所谓,但小王爷却很不乐意,悄声跟他道:“他若骗你该如何好,阿又不要去。”
这证据也不是非要不可。
宿幼枝想先听听少年怎么说,问:“普通证据可是不够。”
“姐姐放心,是可以让他们坐大牢的。”黎诸保证道。
宿幼枝听得疑惑:“那为何不递交官府。”
若朝廷知晓火器买卖,定要重视的。
黎诸回:“还未来得及。”
盛延辞瞧他一眼,肯定道:“他在说谎。”
宿幼枝也在考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若之前他去也便去了,但小王爷方在寒骨关出了名,这时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蓄意而为,总不好大意坏了事。
没得到回复,黎诸也耐心等着,只绷着下巴倔强地看着屏风:“姐姐信我。”
这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
他也没得自由呢!
宿幼枝与盛延辞道:“阿又去看过?”
小王爷不愿意。
他又道:“殿下一起?”
盛延辞才有所松动。
黎诸却不乐意了。
但要么两个人一起,要么谁也不去,他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换上便捷的衣衫,出门来,黎诸看到他后便迎上来:“姐姐。”
只是没能靠近,被周二冷漠无情地拦住。
宿幼枝与他不熟,好些话也不好问,少年却似有很多话要说:“还没有好好谢过姐姐救我。”
头都磕了。
在这说什么呢。
宿幼枝道:“举手之劳,你莫要多想。”
就砸韩继那一下也得救你呀!
黎诸看着他,眉压着眼,近看才瞧出他是略有浅色的瞳仁,显出几分深情来:“不行,如何谢姐姐都不够。”
想谢我不如也救救我?
但少年自身难保,宿幼枝指望不上,一时兴致缺缺,敷衍笑笑,身前便站过一个身影,挡了他视线。
小王爷冷不丁贴上他额头蹭蹭,声音甜得腻人:“待会儿可要跟紧我。”
“?”
不是他盛延辞又犯什么病。
黎诸脸色难看,瞧了宿幼枝一眼,转身带路。
盛延辞瞥他背影,眸光透凉。
少年所谓的证据藏在韩宅,那日瞧见过的金碧辉煌的大殿。
他道:“我藏起后未及带走,那隐蔽处不会被发现,进出时却要当心。”
他说得简单了。
何止要当心。
韩宅的守备堪比名门望族,连飞进去一只鸟都要被射掉。
想要无声进出那可不容易。
盛延辞蹙眉,已有不悦。
杨一替主子质问:“这种地方要带姑娘进去,你安得什么心?”
黎诸原也没想让宿幼枝进去,道:“自是要你们与他去。”
他看向盛延辞。
哇哦。
小子好胆。
敢指使小王爷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宿幼枝以为小王爷会拒绝,不想他瞥了少年一眼,竟应下。
不是?
到底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要是盛延辞真在韩宅落点什么伤,那他们岂不是都要完蛋。
宿幼枝拽住人,以眼神询问。
盛延辞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凑近了低声道:“在这里等我,还是一同去?”
宿幼枝看了看那高阁瓦墙,又瞧了瞧盛延辞轻松神色,突然心下一动。
韩宅内地阔,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他是不是也可趁乱逃走?
这里不比皇城,小王爷寻人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他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情绪,去捏小王爷袖角:“要与你一起。”
“姐姐?”黎诸诧异唤道。
盛延辞看了阿又好一会儿,眸光灼璨,应下:“……好。”
“姐姐,危险,你不要去。”黎诸着急道。
宿幼枝把着小王爷不放,对少年道:“我要陪着他。”
瞧见他眸中坚定,黎诸愣在那,嘴唇喏喏说不出话。
直到两人离开,他都未能回过神来。
韩宅庞大,但他雇来的护卫极多,盛延辞带着阿又也要极为小心才能钻到巡查的空子。
那证据被少年藏在主院某间寝室的榻角,听起来便不是好去的地方,不怪他一直没有拿。
再来这里,想也知道后果如何。
不过今日韩继受了伤,整个宅子气氛凝结,往来仆从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里外静悄悄。
只韩商主在肆意发着脾气。
宿幼枝看到浑身是血被抬出去的仆从就不下三个。
许是他脸色不太好,盛延辞挡住他视线不让他再瞧。
谨慎地来到主院,可见这里的人更多,大家低眉顺眼,头也不敢抬地等待韩继吩咐。
候在门口的大夫便有十数位。
宿幼枝远远听到屋内噼里啪啦砸东西地动静。
幸好黎诸不是将东西藏在韩继寝室,否则怕是拿不出来了。
他观察过后,找到少年形容的位置,指着偏房对盛延辞道:“那里?”
小王爷点头。
两人来前换上了韩宅的下人服饰,以便不时之需。
如今也好混在杂乱的人堆里不被注意。
他们躲过护卫视线,绕到偏房前,却被立在那里的仆从挡住。
盛延辞看过,伸手示意阿又从后面去。
偏房窗扇闭阖不紧,一点小手段便能弄开,小王爷跨入,没瞧见什么问题,才将阿又抱进去。
重合阖上窗扇,明亮的琉璃窗能清晰地瞧见内外。
两人矮下身,往榻边挪。
“可是还未寻到人?”
外面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是那混血的杂小子,好大的胆子,对主子都敢动手,若寻到,非扒了他的皮。”
“要寻到才好,不知福的混账,主子这般好的条件不要,也该让他吃吃苦头。”
“我猜人定是教那严掌柜护住的,就他与主子存有嫌隙……”
他们声音小,宿幼枝还是听得差不离。
黎诸动手时未曾遮掩,韩继能知道是他不意外,但抛开事实,都能跟严掌柜扯到一起,是不是太过分了!
盛延辞让阿又躲好,自己快速避开外面视线窜到软榻旁,谨慎去摸索。
这种事本不用小王爷亲自动手,但盛延辞开了口,侍卫也只能领命。
宿幼枝看他动作,一时不由怀疑韩宅护卫水平,都被人摸到家门口了,居然都未发觉。
黎诸将东西藏的深,盛延辞找寻了好一会儿,才掰开榻下木板取出个小包裹。
一切都太顺利了,宿幼枝被小王爷搂着,也没找到能浑水摸鱼的机会。
“吱呀。”
门扉突然被推开。
盛延辞抱着阿又躲到幔帘后。
进来的只是普通仆从,可宿幼枝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呼吸,被盛延辞捏着后颈轻轻揉捏安抚。
天呐。
你可别动了。
宿幼枝觉得痒,去抓他的手,盛延辞便也不再动。
“将这间屋子收拾出,摆上小少爷喜欢的东西。”
有人吩咐道:“都仔细些,待会老爷要来瞧的。”
仆从应是,静默做活。
听脚步,起码有六人。
一下子都给敲晕了不知行不行。
宿幼枝去看盛延辞,却发现小王爷在瞧着他,帐帘透出的朦胧光影落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渡了一层暖色的光。
眸中似藏着诸多烫人的东西。
宿幼枝一顿,下意识错开视线,仍觉不自在,伸手去戳小王爷的脸,教他不能那么专心看着他。
却冷不丁被盛延辞欺近,贴得更紧了。
滚热的温度透过衣衫炙人,呼吸交错,宿幼枝眸子圆睁,去捏他手指,教他不要这般放肆。
盛延辞也知不好。
他不该在如此情形有诸多糟糕的想法。
可看着阿又慌张可爱的模样,总教他心里发痒,想要做些什么,让阿又只看着他,忘掉其他所有。
想看他羞愤晕红的眼尾,想看他波光潋滟的美目,想看他含嗔带怒的模样。
想要……欺负欺负他。
第057章 第 57 章
盛延辞在干什么呀!
宿幼枝贴在角落, 退无可退,想着小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侧过脸示意他悄悄来, 小声点应当不会被发现。
盛延辞来是来了, 却只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炙烫刺得他瑟缩。
要不是怕动静太大, 宿幼枝非得给他一拳头不可。
既然忍不得, 宿幼枝假作无意地踩了小王爷一脚, 又无辜地看过去。
盛延辞顿了下, 干脆圈着阿又的腰把人提起,在阿又瞪圆的眸子注视中,将他整个落在自己靴面上, 只能依靠着他站立。
“!”
宿幼枝这下是真稳不住了。
怀疑盛延辞是不是疯了。
外面韩宅仆从来来回回,很可能下一刻便靠近这边,不想着怎么混过去,还在闹什么!
不过两人贴得近, 占用的空间确是小了。
小王爷难不难过不知道, 宿幼枝是不太好受。
总觉得脚下踩的不是临王殿下的靴, 而是他的命。
天呐。
这都什么见鬼的姿势!
屋内点燃了烛火,亮堂堂地跳跃着。
宿幼枝透过幔帐去看,仅能瞧见静默无声地几个人影。
敲昏不太好,容易引得韩继注意,他将视线落到那烛火上。
眼见打扫屋子的侍从渐渐靠近,宿幼枝神经紧绷,连抱着他的小王爷都顾不上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上一颗琉璃珠,随时做着准备。
“噗。”
一阵凉风穿过门缝, 烛火倏忽暗掉,侍从们小小的慌张了下,过去重新点起玲珑灯。
宿幼枝还没看到是谁动的手,便被盛延辞抱住跳出窗子,隐在观赏的灌木后。
小王爷身手不错,带着他这么大个人也身姿飘逸,没有一点勉强。
脚落到地面时,宿幼枝悄悄松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莫跟小王爷开玩笑了,他这人也太离谱!
好在东西拿到了。
宿幼枝趁着夜黑,瞪了盛延辞一眼。
小王爷未察觉,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要委屈阿又一会儿。”
落在腰上的臂膀箍得很紧,宿幼枝一肚子话想说,硬是咽了回去,视线扫向周围,想着趁乱逃走的可能性。
但小王爷太谨慎了,王府侍卫也都是高手,愣是没引得韩宅护卫的注意。
怎么就不能……
心中正不甘,宿幼枝忽见韩宅灯火明亮,原本安静宅子动起来。
“有刺客!”
不知谁压着嗓子吼了一句,不敢惊动宅院主人,只护卫慌乱跑动,纷纷出来拦截。
原本探好的路被扰乱,盛延辞避开人,抱着宿幼枝躲进了花丛里。
好在是夜里,哪怕灯火通明,也照不到暗处的角落。
宿幼枝透过缝隙去看巡查的护卫,想着被发现的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王府侍卫不小心露了踪迹。
但这乱子说来就来。
好机会!
宿幼枝再去瞧盛延辞,却正对上他视线。
光线昏暗,面目轮廓也模糊起来,只那双眼还是那般亮。
盛延辞轻声问:“阿又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怎么跑掉。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宿幼枝低声道:“是谁被发现了?”
他们从进来到拿到东西出来也未用多少工夫,盛延辞没与侍卫联系,这会儿也不晓得来者何人。
原想着等等逮着空离开,却不想动静越闹越大,凑来主院的护卫增多,凡是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无所遁形。
他们反而出不去了。
宿幼枝瞧情况不妙,若不行便只能硬闯,反正穿着仆从衣衫,无人能认出,也不在乎是否猜到严掌柜头上。
推了推盛延辞,宿幼枝道:“你先走。”
若是小王爷一人,跑掉还是较为容易的。
但他不愿,甚至委屈道:“阿又莫要说这话了。”
宿幼枝的一点小期望没成功,只好放弃。
不过片刻后侧院传来动静,护卫呼啦啦地跑过去,给他们露出些许空子。
盛延辞当即抱着宿幼枝窜出去,身姿灵敏地翻过院墙,不等护卫瞧见,已经迅速地落入黑暗中。
自此再没得机会。
出来韩宅,宿幼枝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
小王爷身边的空实是不好钻。
黎诸还等在外面,看到他们后忙迎上来,只视线落到宿幼枝身上时顿住,眨了下眼才道:“姐姐可还好?”
事是没事的。
盛延辞后面,王府侍卫也陆续返回,宿幼枝才知道方才是杨一故意闹出的动静,给他们制造逃跑的机会。
但韩宅在搜什么人却不晓得。
盛延辞翻出那布包,打开瞧了眼,看向少年。
黎诸点头:“是它。”
宿幼枝扫过。
是一本账册!
没在外逗留,他们很快返回府中,盛延辞让人去叫喻世子,手指顺过宿幼枝散乱的发丝,与他道:“很晚了,先去歇息,嗯?”
黎诸也看过去。
这么懂事的角色不适合宿幼枝,他都没得出力,还能比小王爷疲乏不成。
他也不说话,只目光楚楚地瞧着盛延辞。
小王爷便心疼道:“阿又太辛苦。”
宿幼枝靠在他身边,轻声道:“……不要赶阿又走。”
盛延辞哪里受得了这个,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怜爱地捧着他的脸,贴着额头蹭蹭。
黎诸眸色发沉,死死盯着他们两个,出声道:“东西已经取来,你若问什么我也不会隐瞒,但我要知道何时能让他们倒下。”
盛延辞对他时神色淡淡:“送黎公子去歇息。”
黎诸离开前与宿幼枝道:“姐姐我再来看你。”
喻世子来得很快,应当还未歇下,着侍卫抱着一叠书册,看到他们后便道:“听说你找到了好东西?”
盛延辞将那账册递过去给他看。
喻世子翻过,眼中闪过微光,弯起嘴角:“有点用处。”
说完看向宿幼枝:“怎阿又姑娘还这般粘阿辞,这些时候还要陪着。”
粘归粘,被说出来就很羞耻了。
宿幼枝略不自在,被盛延辞握住手,道:“是我离不得阿又,你莫要笑话。”
喻世子瞧他一眼,笑得揶揄,也不念叨宿幼枝了。
他们进得书房,软榻上备着薄毯,盛延辞让阿又过去小憩,自己则与喻呈凛在一旁商量账册的事。
若认证账本真实,便能抓住商主的把柄,比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都有用。
忙碌了这些天,宿幼枝又多在盛延辞身边,也隐约了解些情况。
看来这些商主可不止是胆子大敢抢商户们的买卖,是连那些禁行的东西都敢碰。
与外邦和火器有关联,难怪小王爷要亲自跑来。
宿幼枝歪在软榻上,瞧着盛延辞侧脸,烛火在他轮廓漫上一圈荧光,更显耀眼。
他愣愣瞧。
与初见时不同,小王爷似乎比他了解到的要更通情,如果……他说如果,现今与盛延辞坦白,不知对方肯不肯放他走?
宿幼枝踌躇。
可这事不比旁的,如此蒙蔽与把人当傻子耍无异,换他也要气怒的。
算、算了……
他有点提不起这个勇气。
宿幼枝躺平,突然听到喻世子道:“此间不太平,不若先送阿又姑娘避一避,总好过有危险。”
盛延辞不愿意,似在挣扎。
喻世子道:“我知你所想,若你无在乎阿又姑娘是否受伤,便当我多嘴。”
他说:“你要晓得,那些人急切起,什么都做得,你也无法护得谁周全。”
盛延辞抿着唇不说话,落在膝上的手却攥紧,蹦起青色脉络。
他不想……
他不想离开阿又。
一刻都不要。
可若阿又受伤……他会更难过。
不能。
谁都不能伤害阿又。
他也不行。
盛延辞忍着难过,去看阿又。
宿幼枝有所觉,从软榻上起身,迟疑瞧他:“殿下?”
盛延辞走过来,手掌落在阿又脸侧,指尖轻柔抚过他的脸:“阿又莫怕,先教侍卫护你回皇城好不好,我很快便可赶上去。”
那可不好!
回到皇城小王爷的地盘,他更没得离开的机会了。
宿幼枝着急,握住小王爷的手,贴脸蹭过:“殿下,阿又不走。”
混乱好啊。
混乱他才寻得着机会。
盛延辞万般舍不得,想到曾经离开阿又那几日钻心噬骨般的滋味,他就难受得不得了。
可在阿又的安危面前,他还是要狠下心,艰难道:“……很快的,我保证,不教阿又等急。”
生怕自己反悔,盛延辞错开阿又视线,低声吩咐:“传周二,带阿又姑娘……即刻启程。”
“殿下!”
宿幼枝急死了。
盛延辞过来搂住他,埋在他颈间挡住瞬间可怖的表情,还未离开,心便揪着疼,疼得他想不管不顾跟着阿又走。
但是不行。
那不是他该做的。
“阿又不会走的。”
宿幼枝也发了狠,坐在那里不动,打定主意赖在这里。
可转瞬便被盛延辞横抱起,带着往外去。
“!”
盛延辞他居然来真的!
“殿下你看看阿又。”
宿幼枝去捧他脸,小王爷却不肯瞧他的眼,牙根咬紧,颈侧绷得青筋分明。
挣扎不出,盛延辞将宿幼枝带到备好的马车上,喉咙艰涩道:“阿又恨我恼我也好,等回去如何罚我都无怨,万莫气到自己。”
宿幼枝去拽小王爷衣袖,却被轻柔推开,指尖落空,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看着盛延辞转过的背影,被侍卫拦在马车上,眸中惊慌:“殿下……”
盛延辞身形顿了顿,未曾回头。
“送……阿又姑娘回临王府。”
宿幼枝瞧他走远,急得扑到车前,颤声唤:“阿辞!”
盛延辞瞳孔震动,被定在那里,忘了动作。
“阿辞……”宿幼枝声音切切:“阿又不怕,阿又要在你身边,你……回来好不好?”
他伸手,去抓那碰不着的衣角。
第058章 第 58 章
盛延辞愣愣睁着眼, 一句“好”就要脱口而出。
“临王殿下!”
是喻呈凛,喻世子难得表情严肃地瞧他,意有所指道:“不要让自己后悔。”
盛延辞垂下头, 落下的发丝遮住眉眼, 如同遮挡了落入眸中的那缕光, 难过得无法呼吸。
侍卫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路。
宿幼枝瞧见车轮滚动, 不管不顾地往下冲。
周二吓到, 过来扶, 却被他挥开手。
“姑娘!”雪巧大惊。
盛延辞猛地抬头, 想转身,一双手臂先从后面抱紧他的腰。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
“阿又不怕受伤……”
宿幼枝将脸贴在小王爷颈肩,哀期的声音痛得盛延辞心颤。
“……但阿又不能没有你。”
盛延辞狠狠闭上眼, 转身拥住阿又,用力到想将他融入自身骨血。
他悔道:“是我之过,让阿又为难。”
宿幼枝不说话,只将人搂得牢牢的, 势不教小王爷将他送走。
喻呈凛平静地瞧着他们。
一点动摇, 一点砝码便可倾斜心中那杆秤。
知道这时再说什么都无用, 他与周二道:“保护好阿又姑娘。”
又瞥了相拥的两人,抬步走远。
盛延辞揉捏着阿又的后颈,轻柔地安抚他,还未将阿又送走,他就开始后悔了。
他不想阿又受伤,可他怎么办,他一刻都离不开, 想到要见不到阿又就难受得仿佛窒息。
只有挨着阿又,他才能放松地嗅着他的味道, 让心填满喜悦的旋律。
“阿又……再唤唤我。”
盛延辞将脸贴过去,感受着阿又暖暖的体温。
宿幼枝方才情急,这会儿还要说,不免有些羞耻,但怕小王爷反悔,只好轻声念:“……阿辞。”
盛延辞:“还要听。”
“……阿辞。”宿幼枝小小声。
盛延辞:“还要。”
宿幼枝被他无赖模样气得恼怒,也不害羞了,挨着他的耳边,大声喊:“阿辞阿辞阿辞阿辞阿辞!”
盛延辞心满意足,墨染的眸中荡着璨璨的光。
“我的阿又。”
他将人搂紧,嗓音缱绻,郑重落下保证:“阿辞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出小王爷改了主意,宿幼枝心下一喜,也不在意他那些幼稚的行为了。
保护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他自会躲得好好的,伺机逃走。
时间突然匆忙起来。
小王爷带来的人都严阵以待,要去做什么大事。
宿幼枝换上了轻便的衣衫,跟在盛延辞身边,听他温声道:“我们去寻些东西,可能会有些混乱,阿又要握紧我的手。”
不想让他设防,宿幼枝立刻听话地去抓小王爷的手掌。
盛延辞控制不住弯起的嘴角,满心愉悦,手指穿过宿幼枝指缝,牢牢扣紧。
宿幼枝这会儿才瞧见盛延辞带来的人不少,还有穿着铁甲的小将露面,等候调派。
小王爷对寒骨关的了解绝不是一朝一夕,那与商会有所联系的外域商户他还只是耳闻,盛延辞似乎已经掌握了关键,行动时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危险的事不用小王爷亲自去,宿幼枝也只跟在旁边听他指挥。
其中细节更有喻世子协调。
下令的间隙,宿幼枝问:“殿……阿辞今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盛延辞倚在墙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轻柔的气息抚过耳畔,宿幼枝想瑟缩,勉强忍住了。
“不尽然。”小王爷道,眸光凌人:“便也教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宿幼枝总觉他这一刻的神情狠厉,有了传言中的影子,没敢再逾矩,安静地当个背景板。
不过他很快便知小王爷在做什么。
他竟探得商会与外邦交易的火器掩藏地,趁夜要给搬走。
藏匿火器的地方守备严密,而且对方占据装备优势,若使用火器反击,他们将受到极大的阻碍。
喻世子安排好部下,与盛延辞道:“你便留在这里保护阿又姑娘,剩下的交给我们。”
小王爷原有些跃跃欲试,看了阿又一眼,冷静下来,点头示意。
宿幼枝忙道:“阿辞尽可去,阿又在这里等你。”
盛延辞去撩他碎发,笑道:“我怎可丢下你,放心,阿凛会布排好的。”
除了杨一和周二,其他侍卫都跟着喻世子隐到了暗处。
宿幼枝与小王爷站在一栋废旧的小院中,能看出这里是寒骨关的外城区,挤挤挨挨搭建着困窘的房屋,却在通商兴起后渐渐被遗弃,成了贫寒之地。
只有无处可住的乞丐和流民才会在这里安家。
寒骨关的守备不常往这里来,若想藏起什么东西算是方便,但也略为大胆。
想是有商会在背后遮掩,才会那般顺利。
宿幼枝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有些着急。
盛延辞却要镇定得多,怕他着凉,将带来的斗篷给他披上。
宿幼枝垂眸道:“阿又是不是给阿辞添麻烦了。”
“说什么胡话。”
盛延辞点他额头,不减锋芒:“阿又的事都是重要的。”
怕是只有你这般想。
宿幼枝觉得眼下就是逃跑的好地方,但盛延辞不走的话,他也寻不到机会。
与小王爷交手,他不好赢,要脱身也难,何况还有杨一和周二在。
“轰!”
突然一声震响,与那日雨天听到的动静相似。
宿幼枝立即看过去,瞧见北面漫起的一缕黑烟。
他们竟真胆大的用了火器!
如此声响,若引起关内注意,那可是大问题。
但等了会儿,也不见守备出现,宿幼枝便知其中有猫腻。
寒骨关居然留下这般大的漏洞,对百姓是十足的危险。
盛延辞脸色也冷下。
“轰轰轰。”
又是几声爆响,距离他们愈发近,盛延辞松开宿幼枝,跃至墙头远眺,火光炸开的地方有一瞬的明亮。
宿幼枝也仰头看,眸光却突然厉起。
“唰!”
闪着寒芒的利刃割断他发丝,擦着脖颈而来,被盛延辞捏住刀尖。
小王爷眼含戾气,一手搂过宿幼枝腰身,抬脚踹去。
悄悄栖身的黑衣人未能抽出武器,当机立断松手后撤,被杨一上前缠住。
什么人!
宿幼枝惊疑。
他们躲得还算隐秘,什么人会摸到这里来,还瞄准他动手。
饶是成功,被另三人缠住也是逃不掉的。
何至于此,毕竟他与寒骨关毫无干系,生死都不会有多大的牵扯。
“阿又?”盛延辞担忧看他。
宿幼枝摇头:“我无事,快去捉他。”
小王爷未离开他身边,只杨一和周二上前与黑衣人交手,对方身上被刺了好几道口子,硬挨了一脚后要逃,被两人紧咬不放。
盛延辞扫了眼周围,眉头蹙起,与阿又道:“我们走。”
宿幼枝被他抱着,越过墙头,不再于此停留,出来后才发现外面的情况很诡异。
除了那几炮,到处静悄悄,仿佛所有突袭与掩护都不复存在。
更看不出来进展如何。
宿幼枝知火器不好夺,若引得敌人注意,怕是宁愿当场毁掉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一分。
反是不可正面交手。
盛延辞脚下如风,带他于暗处行走,未遇见其他身影。
宿幼枝还想去看那边如何,听到盛延辞说:“事情很顺利,阿又我们去旁地。”
宿幼枝纳闷。
小王爷就不要管了?
还要去哪。
没有其他侍卫,只他们两人,顺着外城区七拐八扭的胡同穿行,随即停在一处破旧的大门前。
宿幼枝想说什么,又怕惊到谁。
盛延辞见此道:“无事,附近没人。”
他们进去,从院子暗处站出来两名侍卫对小王爷行礼,宿幼枝才知这是他们早探好的地方。
侍卫带路,撬开某个房间内地板,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元宝。
好家伙。
也不知是谁将财宝往这藏,一眼扫过都是不小的数目,如今是全进了小王爷的腰包。
盛延辞也不客气,着侍卫全部挖来抬走。
而光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盛延辞不忘嘱咐阿又:“莫要用手摸,上面有东西。”
宿幼枝也不是要碰,猜想这些元宝是否与那些火器有关。
挪走几处财产,他们又往别处去,路上忽见一处小院屋中亮着烛火,像是有人住。
这么一处鬼城,若是乞丐也舍不得点烛灯。
宿幼枝不由多瞧了一眼。
盛延辞便道:“去看看。”
宿幼枝拦住。
若是故意设下的诱饵,小王爷过去未免太危险,尤其是带着他这个“累赘”。
不过没等他们决定,突然瞧见杨一身影,而他前方窜进那院子的是满身狼狈的黑衣人。
能从杨侍卫手中坚持这么久,是个身手厉害的家伙。
“什么人?”
屋中有人听到动静,过来开门,宿幼枝瞧见个略有眼熟的面孔,是那惦念清山郎君残卷的素衣公子的同伴!
他懵懂探身,黑衣人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毒蛇逼近,杨一紧随其后,挑飞他手中软剑。
黑衣人反应也快,变手为爪,就要扣住对方喉咙,一道寒芒却从斜地里飞出,正中他额头。
轻描淡写的攻击,却仿佛含有巨力,黑衣人倒飞出去,落地便没了动静。
开门的公子呆呆站在那,见杨一过去探鼻息,才恍惚惊醒,小声惊呼:“你、你们!”
他仓惶要关门,想起什么,又冲进屋子:“泽野救命!”
些许时候不见,素衣公子似又瘦了些,形销骨立地扶着墙出来,怀里还抱着那泛黄破损的残卷,未说话先剧烈地咳,咳得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宿幼枝看着他,欲言又止。
尤其想起王府侍卫调查到的那些东西,更是惊悚,忍不住拽紧盛延辞衣袖。
第059章 第 59 章
杨一对着小王爷点头, 示意黑衣人还活着,让侍卫抬走。
开门的公子惊疑地瞧他们,躲到了泽野身后, 几次想开口, 见到他们架势又吓得将话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站不稳的泽野歪在那, 虚弱问:“诸位为何来?”
不为何!
说是巧合也不知你信不信。
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他们倒也没必要管对方住在这里做什么。
宿幼枝躲到小王爷身后遮住脸, 可不想这时候被人认出来。
杨一也很懂, 拱手道:“不小心叨扰, 望公子勿怪。”
“不怪不怪。”
那公子见他们不是要做什么,忙说,期盼他们快点走。
宿幼枝也悄悄去扯小王爷衣角……没、没扯动。
“!”
这回惊疑的换成宿幼枝了。
一想到清山郎君, 他就无法直视素衣公子,半点也不想在此停留。
“阿辞?”
他小声唤,又去勾小王爷衣衫,却勾到他束衣的腰带, 被盛延辞按住手, 想抽都抽不出来。
小王爷站着未动, 静默中突然道:“那残卷……可是你所求?”
素衣公子半阖的眸睁开,愣愣地瞧了他们些会儿,才轻声道:“原来是恩人……”
他躬身行礼,诚恳感激:“公子大恩,萧某万分感念,若有需要,恩人尽可说。”
他同伴也很吃惊, 想打量他们又不敢细瞧。
脸上带着疑惑,毕竟那日争夺残卷的是十四号贵客, 而只要稍微打听一下,都知十四号背后是韩商主。
可眼下之人明显与那蛮横霸市的韩商主不同。
不是,他盛延辞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方与他们毫无关系,别管残卷哪里来,也算是还给了清山郎君好友。
他们为何还要掺和……
宿幼枝有种不好的预感。
抓紧盛延辞的手,凑他耳边咬牙道:“走了阿辞。”
盛延辞似也有迟疑,闻言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反而坚定下来,问与萧泽野:“清山郎君的故事可真?”
天爷呀。
他居然问得出口!
宿幼枝不确定盛延辞有没有看过那些画本,但他是瞧过的,再与残卷联系,只觉尬得要掩面,哪里好说出来的。
何况还是那种瞧着就很……很怪异的东西。
他现在装作不认得小王爷行不行。
宿幼枝都不好意思去瞧萧泽野的表情,垂着头完全藏在盛延辞身后,却突然听到对方轻笑一声。
笑得惆怅又悲凉。
“想你们应当看过了。”
萧公子似体力不支,靠着门框滑落,疲惫地坐到地上,仰首望天。
他从斜襟里拿出残卷,手指轻柔摩挲页面,表情反而平下来。
他道:“这的确是清山郎君所留。”
“……”
宿幼枝仿佛听到了自己吐血的声音。
就说不要问不要问。
这是想要谁的命!
宿幼枝悲痛万分,去掐小王爷腰间,盛延辞当即绷直身子,快速瞧了阿又一眼,低声道:“阿又莫闹,等、等回去……”
话未说完,耳根已经红透。
萧公子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恍惚过后,又道:“但你们莫当真。”
嗯?
什么意思。
宿幼枝忍不住探头去瞧,听萧公子皱眉道:“是他所留,后期却未必是他所书。”
同伴见他言语着急,恨声道:“清山都不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肯定是那冒盘货捣的鬼,在找到他之前你可不能倒了!”
萧公子很浅的笑笑,总算少了点颓然的气色,慢声道:“有人想毁他心血,我们确不能放任。”
什么冒牌货。
宿幼枝迟疑不定,总觉得不太对劲。
清山郎君在画本界有名,却入不得清雅殿堂,谁有必要冒充他做什么。
盛延辞眸光锋利,没等到他们其他话语,道:“既如此,别过。”
宿幼枝被抱着越出院子,杨一跟在旁边,不满道:“亏姑娘好意还他们残卷,这人忒不诚实。”
宿幼枝没听出什么画外音,疑惑问:“怎么说?”
杨一便道:“之前探查时主子便觉他们来历有异,若清山郎君只是失踪便罢,有人冒充且修改他心力之作,那势必是身份有诡。”
宿幼枝看向小王爷。
他就说今晚忙碌,盛延辞怎么会无事与对方搭话,原是早有怀疑,用话语来试探。
但之前不是说他们是江湖人,难不成还能跟朝廷有牵扯?
似看出他疑惑,杨一道:“姑娘不知,混出名声的,又哪有纯正的江湖人。”
“还有这地儿……”他指昏暗不明的一片枯宅冷院:“但凡活得起的百姓都不会来。”
宿幼枝听出清山郎君似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身份,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是与小王爷有关的事,他就不贴边了吧……
留在小王爷身边愈久,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了解的愈多。
宿幼枝不想听,但架不住王府侍卫禀报时不避着他!
盛延辞干什么对他没点防备的。
宿幼枝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他手指缠上小王爷垂在脑后的发丝,使劲捏了捏,就当捏在他身上了。
挪换地方后,有侍卫来禀,已成功转移火器,但对方有察觉,封锁了附近区域,他们离开会有些麻烦。
想到黑衣人的身手,若对方如此水平的高手很多,王府侍卫也不好对付。
宿幼枝瞧来者模样灰扑扑,很有些战后的狼狈,想必那边进展的也没那么顺利。
“阿凛可好?”盛延辞问。
侍卫回:“公子一切安好,让主子莫担忧。”
盛延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抬手让人离开,转而对杨一道:“阿凛有麻烦,你去帮忙。”
杨一欲言又止,盛延辞瞥过去一眼,他到底没说什么,行礼后退入黑暗中。
杨一一向以小王爷的安危为主,在外很少离开他身边,得是很危机的情况才会有所改变。
宿幼枝拖后腿拖得恼火,落地后拨开盛延辞手臂,道:“阿辞莫要管我,阿又可以在这里等你的。”
见小王爷要说话,他又接道:“何况还有周侍卫在。”
快走吧快走吧。
他哪里需要两个人保护。
那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整个区域都搜索遍,等到天亮便是安全的。
“说过不丢下阿又的。”
盛延辞握他手:“放心,不会有事。”
宿幼枝瞧他脸色。
虽较平时严肃,确实没有太过急切,那情形应当还没那么糟糕。
但对宿幼枝就不好了。
果然要从小王爷身边钻空逃走千难万难。
若不是今日事多,守在他身边的侍卫从未落下十位,想想都绝望。
不愧是你小王爷。
着实能耐。
宿幼枝有气无处撒,见盛延辞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恼。
疯狂时他甚至想,若小王爷发现他身份也好,恼恨过后大不了打一架,然后放他离开。
可惜那是寻常人的世界。
小王爷怕是不会受那委屈,到时凄惨的只有他一人。
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扮了这些天姑娘,宿幼枝着实受够了。
“阿又。”盛延辞突然唤。
宿幼枝立刻调整表情,声音柔柔:“阿辞?”
盛延辞心疼地拂过他发红眼尾:“太过忙碌,都未教阿又有休息的工夫,若累极,便靠着我歇一歇。”
宿幼枝被几番波折刺激得精神亢奋,累是不累的,就是无力,也不知怎么逃出小王爷的铜墙铁壁。
谢二说的那些他又有哪些没做到?
怎还是不见盛延辞厌倦。
难不成是他缠得还不够。
宿幼枝瞧着盛延辞英挺眉目,心下踌躇,再贴近是不是就太过了?
谁家姑娘……反正他是个男郎,吃不到亏,怕甚!
宿幼枝深吁口气,伸手去搂小王爷劲腰,整个人努力往他怀里埋。
盛延辞猝不及防,手足无措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将悬着的手臂落到阿又背后,声音喑哑:“……阿又?”
左右无事,宿幼枝又开始无理取闹:“阿辞,他们何时才会回?”
盛延辞道:“不会太久,阿又可是累了?”
宿幼枝点头,黏声道:“那要好久呀。”
说完把自己惊得一激灵。
“冷不冷?”
盛延辞将披风给他裹紧,顿了下,干脆抱起阿又坐到自己腿上,把人搂得更严实些。
“!”
你等等。
宿幼枝忍了忍,没有挣扎。
但脚不落地,整个被包在另一个人怀里的感觉太奇怪了。
尤其动下,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线条。
救命!
果然这种事很难做。
但做都做了……
半途而废反而是白用功。
宿幼枝发了狠,紧紧搂住小王爷,恨不能将他勒得不能呼吸。
两人挨着,贴得很紧。
身周都是阿又的味道,盛延辞未着滴酒,已然微醺,浓墨的眸都朦胧起来,贴在阿又颈间,幸福得颤栗。
幸好……
幸好他未送阿又离开。
他哪里还能活在没有阿又的地方。
宿幼枝抱了会儿,见盛延辞无动于衷,有点迷茫。
他又未与姑娘亲近过,如何知晓怎样的距离是过分的。
但让小王爷难过总是没错。
宿幼枝去捧小王爷的脑袋,往自己胸膛埋。
教你呼吸不能,会不会难过。
盛延辞却被阿又的动作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去禁锢他不老实的手臂:“阿、阿又!”
宿幼枝幽幽道:“阿辞抓疼我了。”
小王爷忙又松手,被宿幼枝逮着空子,愣是将他脑袋按在了怀里。
“阿又!”
小王爷遭不住,脸红得像是着了火,哑着嗓音往后躲:“不可以……我们、我们不行的。”
盛延辞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看都不敢去看阿又,侧过头,惊慌失措:“我、我……”
宿幼枝强行掰过他脸,让小王爷对上他眼睛,轻柔的声音落在耳畔像勾人神魂的妖精。
他道:“阿辞,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第060章 第 60 章
看着阿又, 盛延辞一瞬间失去言语,喉咙像绷紧的弦,滚动都带起一片热烫的温度。
瞧他呆呆的, 宿幼枝狐疑地退开些许, 却转而被小王爷握住双手。
盛延辞眼尾泛红, 让那张俊俏的面孔显出几分可怜来。
他隐忍道:“阿又, 很快我们便可回皇城, 到时、到时……”
视线落在阿又脸上, 又被火舌舔到似地转开, 小王爷声音低下:“……阿又想做什么都可以。”
宿幼枝瞧他眸光朦胧氤氲的模样,欲言又止。
他真的,好想揍盛延辞一顿!
还等什么回皇城。
你胆子那么大, 有本事继续嚣张。
宿幼枝坐在小王爷身上,也不下去了,他倒要看看盛延辞能忍到几时。
小王爷视线游移过,又忍不住转回来, 看着阿又懒懒躺在他身上, 心已化成一片软绵绵。
想着寒骨关诸事, 他蹙起眉,不由急切。
磨蹭这些时日,也该快些解决掉那些烦人的东西。
那、那时,他与阿又……想到两人之间的约定,盛延辞羞臊地埋首在阿又颈间,满心甜蜜。
他眸光愈发璨璨,鼓起勇气对阿又道:“我会请皇兄与我们赐婚, 让阿又成为最耀眼的样子。”
“!”
成亲成亲。
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事。
还要寻圣上赐婚。
到时若露馅,他不成了欺君之罪!
宿幼枝悚然。
小王爷是想要他的命啊!
宿幼枝勒紧盛延辞脖颈, 咬牙切齿道:“阿又不要那些,阿又只要在阿辞身边便满足。”
盛延辞心疼地顺过阿又青丝。
阿又不求,他又怎舍得他委屈。
将人抱紧,小王爷郑重予诺:“临王妃,只会是阿又。”
……求求了。
真不需要。
宿幼枝很绝望。
以前怎么不晓得小王爷这么冥顽不灵,来历不明的姑娘就要抬回去做王妃,你可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以小王爷的受宠程度,也不知圣上会不会阻拦。
宿幼枝一时无望,精疲力尽地瘫在那。
不知多久,杨一回来,深色的夜行服上沾满黏腻的痕迹,血腥气味扑鼻。
他站得远一些,禀道:“东西已转移,公子着属下送主子回府。”
盛延辞怕阿又吓到,没让他看,瞧了眼天色,一点亮茫乍现,过不久便会天明。
他点头,抱起阿又,往城区外去。
杨一怕引来敌人,与他们拉开距离,旁边只有周二随行保护。
搞不定盛延辞,宿幼枝话也不想说。
早知是这种境况,当初就该让谢翊去解决土匪头,以他那造作的性子,定能很快让小王爷厌弃。
哪里还有这般多烦恼。
宿幼枝悔不当初。
教他心性不坚,信了谢二的鬼话。
教他一时兴起,要去剿灭连周山匪贼。
教他同情心软,要为那老妪救女。
结果要救的人还不知所踪……宿幼枝又精神了,若有所思地瞧着盛延辞。
王府侍卫都是圣上亲自挑选的宫中高手,本事不是盖的。
本艰难的环境,愣是给盛延辞冲出一条安稳的路来。
出来外城区,他们没再去之前落脚的府院,想是危险,换了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雪巧早已等在这里,见到主子,着侍从忙碌起来。
盛延辞让杨一下去休整,自己抱着阿又进入寝室。
雪巧原还担心阿又姑娘受伤,见他们神情无异才放下心,露出揶揄的笑,对宿幼枝调皮地眨了眨眼。
“……”
宿幼枝有苦说不出,只好将罪都算在小王爷头上,见他要走,便故作无辜道:“阿辞去哪里?”
转过身的盛延辞站住,不敢多想曾经模样,轻声哄道:“阿又泡过汤,好早些歇息。”
连成亲的梦都敢想了。
这会怂什么。
宿幼枝恨恨,委屈道:“你不陪阿又。”
盛延辞紧张得握紧拳头:“……怎会,我在外面等阿又,嗯?”
宿幼枝没事找事:“我要看着阿辞。”
盛延辞瞧着地面,只觉眩晕:“不、不……”
宿幼枝语调绵绵:“阿辞……”
小王爷瞬间丢盔弃甲,挣扎道:“我……等在这里。”
宿幼枝不肯让他好过,胡搅蛮缠,瞧着小王爷僵直的背影,缓声道:“要阿辞也看着阿又。”
盛延辞定在那,不会动了。
热气蒸腾,熏得他额头落下细密汗珠。
小王爷回过神来,抬起胳膊挡住眼,羞得要钻到洞里:“阿、阿又,不要闹我……”
偏不。
宿幼枝就爱瞧他无措模样。
“哗啦”响动,宿幼枝落入水中,趴在池边,柔声道:“阿辞,过来。”
盛延辞不敢动。
宿幼枝心中爽快,越发大胆,声音委委屈屈:“你连阿又都不敢瞧,定是厌恶了。”
“阿又!”
盛延辞招架不住:“我怎可、怎可……唐突。”
那你唐突的可多了。
知道自己惦记的是位男郎,怕你要被吓死。
思及此,宿幼枝便狠下心肠,也要教小王爷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阿辞……欸?”
他还要说,却被湿透沾身的衣摆拌到,扑通一声滑入池中。
温热的水流将他包裹,宿幼枝屏住呼吸,隐约听到谁的惊慌呼唤,正要凫水上浮,身边先落入一个人影,仓惶搂住他的腰欲越出水面。
宿幼枝瞥见一点深色衣角,认出是小王爷,下意识拽住他腰封,止住他浮水,带着人一起沉入池底。
水流了了,闷住了外界聒噪的声音。
盛延辞沉下,于波光映照的涓涓流水中看到阿又。
衣诀翩飞,墨发于身后漫开,美得如天外玄女。
阿又……
盛延辞不自觉被引诱,恍神伸手,捧住那张美丽的面孔,虔诚贴近。
宿幼枝睁大眼,微微侧头,仍感受到落在脸颊的一点陌生柔软。
“咳……”
他呛咳出声。
小王爷立刻惊醒,抱着他离开汤池。
新鲜的空气涌入,宿幼枝咳得撕心裂肺。
“阿又?”
盛延辞慌忙顺他背脊,被手中清晰的感受燎到,指尖蜷缩。
宿幼枝推开他,趴在一边,点点轻喘。
余光瞟到一点青葱曲线,小王爷受惊地背过身,拿过一旁的薄毯盖在阿又身上,自己蜷身坐在那里,手臂抱着脑袋恨不能埋入地底。
宿幼枝缓过来,心道临王殿下真是不吃亏,对方还没怎么样,反他自己闹得狼狈。
他转过头,盛延辞浑身湿透地团在那,只露出一点红透的耳根。
这天里,没有那般凉,却也不暖和。
宿幼枝想了想,手指点在盛延辞背脊,眼瞧他一激灵,声音颤抖:“阿、阿又……”
他道:“阿辞,你湿透了。”
小王爷喉咙滚动,张口,却一句话都未说出。
宿幼枝瞧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歪过头去看他表情,但盛延辞挡得严实,什么都瞧不见。
他又靠近了些。
察觉到他的气息,盛延辞更加紧绷,想要转过身,却被宿幼枝握住手臂。
小王爷肉眼可见地僵硬,声音哀求:“阿又……”
嗨。
你如何求都是没用的。
宿幼枝往外瞧了眼,侍从应是不得吩咐不敢靠近,周围静悄悄。
宿幼枝低声道:“阿辞怎不敢瞧我,可是难过?”
盛延辞不难过,只是不敢看阿又,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像着了火,烫得他颤栗。
宿幼枝必须得瞧瞧小王爷难得的窘迫模样,以后找机会好笑话笑话他。
他诱哄道:“阿辞你抬头。”
盛延辞哪里敢,求饶:“阿又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
小王爷常有人伺候,何时还能遇见这好事。
宿幼枝放软声音:“可是阿又想看看你。”
盛延辞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连眼都是热的,热得他想抱过阿又,贴贴他冰凉的脸。
“……阿又。”
就是面对皇兄,他也没这般服软过,但他真的要遭不住了。
宿幼枝不再说话,伸手去捧小王爷的脸,盛延辞还要躲,但他稍微强势一点,那些微抵抗的力度便消失。
他缓缓抬手,看着盛延辞濡湿的发丝粘在脸颊,浓密的睫羽不安地颤动,挡住了那双锋锐的眸。
直到他抬眸,张扬肆意的小王爷眼尾漫红,绷着嘴角,眼中是被欺负过流露的委屈与羞赧。
宿幼枝愣了愣。
……哇哦。
要说这是小王爷,谢二怕是都不信。
可恨没有什么能留下他这副模样。
宿幼枝有那么点点兴奋,正要再细瞧,盛延辞突然握住他的手,扑身过来,将他连带薄毯抱住,抱得很紧,紧到宿幼枝贴在他胸口,再瞧不见他的脸。
小王爷声音闷在阿又发间,赌气似地:“……就晓得欺负我。”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欺负?
宿幼枝不认。
挣扎不出,手也被禁锢,没点作乱的能力,又开始叫屈:“阿辞……”
“嗯。”盛延辞轻声应他。
宿幼枝动动手。
小王爷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嘴里道:“莫再闹。”
宿幼枝抵着盛延辞下巴,眼前是他紧张滚动的喉结,只是呼吸落在上面,似乎都要害怕地颤颤。
他心道好险,幸好他喉咙不明显,竟忘了刻意遮掩。
可不能教小王爷注意。
宿幼枝忙挪开视线,想走,身子却被牢牢束缚,伸手去戳他胸口。
“阿又!”
盛延辞羞恼,又舍不得跟阿又发脾气,去抓他的手,宿幼枝却躲得飞快,没让他得逞。
门外的风卷进,饶是裹着薄毯都感受到些许冰冷。
宿幼枝闹不过盛延辞,也不想被他欺压,又成了善解人意的模样:“阿辞还不换衣,莫要着凉。”
盛延辞没觉得冷,却怕阿又要受凉,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盯着阿又发顶,小声控诉:“……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