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半晌, 卢默青说：“抱歉。”他试图辩解，“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陈昊就接上了：“你只是爱我。”
卢默青一怔, 看着陈昊，还没来得及为彼此的心灵相通高兴, 陈昊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我也是真的很尴尬！”
卢默青问：“谁让你尴尬了？”
“你还问？你啊！就是你！”陈昊叫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想想如果你是我, 你会不会尴尬？”
卢默青认真地想了想, 没想出来。
陈昊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代入不了吧？你当然代入不了，因为你不会像我一样没用, 三十的人了还这样。”
卢默青立马说：“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
“但是你的行为让我自己这么想自己！”
陈昊别开脸看车窗外, 沉默了一小会儿，忍着眼睛里的酸楚说，“本来我靠我自己的劳动吃饭, 是穷了点、累了点, 可是我没有看不起我自己。现在你让我觉得，我确实和那些卖身的人没有差别。”
卢默青听了这话, 一瞬间也来气了：“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你觉得你是卖身的, 那我是什么？嫖客？你这是在侮辱我们两个人！”
陈昊愣了下, 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要说“我就只是说我自己，没骂你”, 却没能说得出来。
卢默青越说越来劲：“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得很开？我们已经结婚了，但你从来不把我的东西当成是你的东西, 不然我需要兜这么大圈子？还不是因为你非得去上那个破班？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给秦牧野他妈治病，你就算饿死也不会找我，不会花我一毛钱！我知道！”
陈昊脑袋嗡嗡的，没想到，卢默青先骗人，被拆穿后居然声音比自己还大！
他也恼了，回过头来瞪着卢默青，怼回去：“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卢默青冷笑：“所以你根本没把我和你的婚姻当成真的。咖啡馆的事是我骗了你，但你先骗我婚呢，怎么算？”
陈昊怒道：“你就事论事，不要乱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瞎扯，本来就是你骗了我……”
卢默青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先骗的我婚！”
“我哪里骗你婚了！”陈昊要被他气厥过去了，血冲上脑袋，口不择言道，“我没跟你上床吗？！你要过夫妻生活我没跟你过吗？！你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听你的了！”
“你是跟我上床了，但你的心里没有我！”卢默青道。
陈昊被卢默青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正要邦邦给他两拳，卢默青把话题绕回去了：“如果你是真心和我结婚，按照民法典，婚后财产归双方共有，你如果真当我是你老公，你为什么和我分那么开？！”
陈昊一时顾不上揍他，怼道：“我跟你又不是在国内结的婚！”
“丹麦婚姻法对夫妻婚后财产的分配也是这样的！”卢默青说。
陈昊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卢默青是不是瞎编的……
吵架的时候这一停顿，陈昊就感觉自己势弱起来，只能含恨一咬牙说：“反正你瞎编我也不知道……你是律师！怎么都是你会说！”
卢默青大声道：“律师怎么了？律师也被你欺负成这鬼样子！”
陈昊眼睛瞪得溜圆：“你……我……你……（）%*&”气得语言乱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卢默青怎么好意思说！这次明明是卢默青做错了事……
卢默青占据优势，越说越上头：“高中就是！秦牧野给你东西你就收得笑笑嘻嘻，我给你就不要！你跟他就不分你我，跟我就泾渭分明！你根本就是……”
就是只想跟他当一家人！
卢默青没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
他说不出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自己这边的窗外，抬手粗鲁地胡乱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大口喘着气。
他现在真希望自己有个什么大病，就此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死在陈昊面前，让陈昊后悔内疚一辈子！就算陈昊继承了自己的千万遗产跟秦牧野在一起，也永远忘不了这个心结！自己做鬼也不放过这两个人！
“……”
陈昊沉默了好一阵，听着卢默青那粗重的呼吸声，真怕他缺氧背过气去。
明明这件事是卢默青不对……律师不应该很讲道理讲事实真相吗？！卢默青怎么总是颠倒黑白？！
最终，陈昊先平静下来，低声说：“我不跟你吵。但是咖啡馆我不会去了。”
卢默青见他态度好，缓了缓情绪，问：“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陈昊垂眸道，“在家给你当金丝雀。”
*
两人陷入冷战，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脸一张比一张绷得紧。
但回去之后开始了热战。
以前卢默青一晚抱陈昊一次，最多两次，现在发神经一晚三次。因为卢默青觉得，既然陈昊说这是卖身，他就让陈昊知道什么是卖身而不是过日子！
要是以前，陈昊受不了就会叫停，但现在他咬紧牙关，毕竟这是在卖身而不是过日子！
一通相互折磨下来，卢默青觉得人生很空虚。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他更喜欢一次之后，陈昊一直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温存，聊聊白天发生的事，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
而不是三次之后陈昊背对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卢默青正默默委屈，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抽噎。
他愣了下，问：“昊昊，你哭了？”
陈昊不吱声，但过了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吸了吸鼻子。
卢默青顿时慌了，赶紧把陈昊扳过来一看，陈昊脸上都是泪，咬着嘴唇憋着声音，脸颊都憋红了，别提多可怜。
卢默青心脏骤停，急忙把陈昊抱到怀里哄：“对不起，昊昊，是我不好，你别哭。”
陈昊一把推开他，继续哭。
反正都被发现了，脸已经丢了，陈昊索性放开了哭。
卢默青心都要被陈昊给哭碎了，还很慌。
本来陈昊就不怎么爱自己，现在自己还把陈昊给搞哭了，秦牧野还快出狱了……
卢默青急得两眼一抹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呈跪姿了。
……跪就跪吧。
但凡陈昊说磕一个就不哭了，卢默青愿意磕。
但陈昊还没说，卢默青就暂且没磕，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陈昊哭着哭着，泪眼婆娑间突然注意到卢默青现在的姿势，愣了下。
这一停顿，后面就哭不下去了，神智回到脑子里，又开始觉得丢人，急忙扭头扯床头柜上的纸巾擦脸。
卢默青热心地凑过去扯了纸巾帮忙，陈昊嫌弃他，一只手继续擦，另一只手推他：“不要你帮！”
卢默青讪讪地，下床去拧了热毛巾来。
陈昊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卢默青大受鼓舞：“昊昊……”
陈昊低着头，用热毛巾贴着脸，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没有你聪明厉害，我就是只能干很基础的工作，你这种厉害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卢默青急忙说：“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
“我没有说你瞧不起我。”陈昊说，“你只是理解不了。”
陈昊看到过一个短视频说，天才不一定能当好老师，因为天才看题目一看就会，中间的步骤他不知道怎么跟学生解释，也想不明白学生怎么不能一看就懂，而普通人就是要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思考。
所以卢默青不能理解自己其实很正常。只是他想起来还是会有些难过，也有些自卑。卢默青至少也应该找一个名牌大学生。
卢默青叹了声气，自我检讨：“我理解不了就是我笨，我没用，都不能理解你。”
“你不用说这些话，不是你的问题。”陈昊说。
“也不是你的问题。”卢默青说。
陈昊想了想，说：“就是咱俩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
卢默青一听这话，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陈昊要以这个为理由提离婚。
他超讨厌“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这种话，矫情又错误。
别说都是地球人了，就算有一个是外星人，也都是处在银河系的同一个世界里。
如果“世界”引申为“圈子”的话，那什么都没有一个家里的圈子世界最一致，所以要去乱|伦吗？
卢默青觉得爱情就该是自己和陈昊这样，从性格到爱好都不一样，这样才互补，才能在有限的人生里拥有本来没有的双重体验。
他想想如果跟另一个自己处对象，根本处不了一点。
却不料，陈昊扔下一句“别说了，睡觉吧”就躺回去盖好被子，再没说别的了。
卢默青盯着陈昊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睡不着，昊昊，你睡着了吗？”
陈昊没说话。
卢默青也躺下去，却侧着身子抱住陈昊，感觉陈昊没睡着。
“昊昊，你不会要离婚吧？”卢默青轻声问。
陈昊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我根本就没提起来这件事，你干嘛主动提？”
“我没安全感。”卢默青说。
以后多戴两层安全套就有安全感了。陈昊恶狠狠地想。
卢默青无助地问：“昊昊，那现在怎么办？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太累，但是你又不愿意接受我安排的工作，我很迷茫，我司法考都没迷茫过。”
“……有时候你特别欠揍你知道吗？”陈昊问。
“不知道。但你真揍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卢默青说。
“你以前真的没有现在这么油嘴滑舌。”陈昊说。
卢默青问：“多久以前？”
“高中的时候。”陈昊说。
卢默青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在心里说而已。我是闷骚。”
陈昊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卢默青亲亲他，说：“你终于笑了。”
“……你故意在哄我啊？”陈昊问。
卢默青理所当然地说：“哄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说到这里，陈昊想起另一件事，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对着别人叫我太太？”
卢默青不答反问：“到底谁跟你说这些的？”
陈昊犹豫了下，说：“一个叫温什么的，温什么来着……一个年轻的男生，长得挺好看。”
卢默青顿时啧了一声，很烦地说：“我知道是谁了。别理他，他智商好像有点问题。”
“啊？”陈昊问，“他是谁啊？”
“事务所主任的表侄子。”卢默青说。
陈昊看着他，说：“他喜欢你。”
卢默青斩钉截铁道：“我很讨厌他。”
陈昊：“……”
卢默青早就想吐槽了，只是当时无昊可吐，后面自己跟陈昊在一起，火速劝辞温乐云，也就没回头说旧事。
这会儿趁着这机会，卢默青只想一吐为快。
“他靠他表叔来事务所实xi，总往我身上、我桌上泼咖啡，不知道是肌无力还是小脑没发育好。如果是别人已经签过字盖过章的文件我会很麻烦，我电脑里也有很多重要资料，咖啡泼我身上又烫又难受。真的很烦他。”卢默青嫌弃地说。
陈昊：“呃……”
卢默青继续吐：“你更想不到的是，他说话还会敲他自己的头。”
陈昊：“啊？”
卢默青坐起身，一边说一边展示动作：“就是做错事之后，他就两只手敲他自己两边脑袋，然后吐舌头说‘对不起~’，我看他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
陈昊跟着坐起来，看着卢默青示范，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挺可爱啊。”
卢默青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审美出现重大偏差的陈昊。
陈昊又被他逗笑了，犹豫了下，还是说了真话：“我不知道他做这动作什么样，但是你刚这么做的样子，很可爱。”
“……”
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那么恶心的动作，自己来做，看在陈昊的眼里却是可爱的。
根据那些情感博主所说，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可爱，就是深爱。
卢默青盯着陈昊看了会儿，冲动地凑过去连着亲他嘴几下。
陈昊没有拒绝。
卢默青的心算是放回了原位，身体一软，顺势靠着抱住陈昊，抱怨道：“他做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给我和我秘书Linda的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教的。”
陈昊没接那话，过了会儿，卢默青说：“我会解决这事。”
陈昊这才开口，问：“但是他说你在外面那么叫我，是真的吧？”
卢默青低头看他脸色：“你很介意这个吗？”
“有一点……”陈昊迟疑道，“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叫我老公？”
卢默青马上道歉，并且解释道：“我确实也有称呼你为我先生的时候，语境不同，语言也不同。和这方面开明的人打交道，我可以正常称呼，可是经常和国内一些上年纪的人打交道，他们不一定能接受。为了明面上好相处，我就……但如果你很介意这个的话……”
陈昊摇摇头，说：“我不是介意这个称呼，这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撒谎骗我。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就没事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卢默青马上说好话：“昊昊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人。”
陈昊被他麻得忍不住白他一眼：“不要给我戴高帽。”
卢默青被白得笑起来，讨好地凑过来舔他嘴唇。
陈昊一边被舔一边还要坚持把话说完，难得很。
“你先听我说……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隐瞒。”
卢默青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他的唇舌之间，低声应道：“嗯。谢谢你不生我的气了，昊昊。”
……
陈昊睡着了，可卢默青久久不能眠。
刚刚陈昊说起自己以前不是现在这样……卢默青不知道陈昊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自己和秦牧野是完全不同方向的两类人。而高中的时候，陈昊可以追求自己，也可以毅然决然地舍弃自己，转而和秦牧野在了一起。
那么，陈昊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似乎陈昊爱的不是具体怎样的人，而是一个家。
这个家里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只要愿意和陈昊共筑一个家就可以。是这样的吧？
所以，卢默青一直在努力地、认真地构建着陈昊想要的那个家。
然而，人总会得寸进尺。
陈昊喜欢这个家，却不是喜欢卢默青这个人。而卢默青只喜欢有陈昊的家。这令他不甘心、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倘若秦牧野出狱之后也能给陈昊这样的家，陈昊会怎么选择？
卢默青不知道，也不敢问、不能问。
所以刚刚他在冲动过后，急忙地转移了话题。
也许陈昊真的是被自己带偏了注意力，也许，陈昊也是故意在避开那个问题。
卢默青看了睡梦中的陈昊很久很久，缓缓地低头，用脸颊贴贴陈昊的脸颊，心里满是苦涩。
第32章 第 32 章
陈昊没再去咖啡馆, 天天除了上课和当家庭主夫，就是思索自己能干什么工作，既能老板愿意接受, 又能让卢默青这个大爷接受。
反正陈昊自己是没有什么要求的，随便活。
还没思索出来, 这天卢默青回来, 突然问陈昊愿不愿意陪自己一起招待外国友人客户。
“我？”陈昊讶异道，“我能招待什么外国友人客户？你又想给我走后门啊？”
卢默青客客气气地说：“很抱歉, 陈先生, 我们这份工作没有工资，不签劳动合同，纯义务。”
陈昊噗的一声笑出来，卢默青见他笑, 也笑了起来。
“你越来越幽默了啊。”陈昊说。
“上班不想幽默都不行, 逼着逼着就会开点玩笑了。”卢默青说起来还怪郁闷的。
转而，卢默青说刚才那事：“愿不愿意？”
陈昊迟疑道：“怎么招待啊？带家里吃饭？我只会做饭，别的不会, 我英语刚学到I play computer。”
“别紧张, 不是正式专业的场合，是周末一起去打网球。”卢默青说。
陈昊：“啊？”
“他和家人刚来中国定居, 没什么朋友, 而且也是同性恋家庭。”卢默青介绍道。
陈昊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但是我不会打网球, 摸都没摸过。”
“我教你。”卢默青说。
“你会？”
“留学的时候挺爱打。”卢默青说。
陈昊就费解了：“我看别人好像好好留学好像挺忙的，你不说过还会打打工吗，怎么还有空打网球？”
卢默青说起这个, 莫名怅然：“我也是人，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
“你发泄是去打网球？”
卢默青反问：“不然去打人吗？会被遣返。”
“我又没这么说！打人当然不行！”陈昊瞪他。
卢默青继续问：“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去一夜情？或者飞|叶|子？人发泄情绪的方法只有那么多。”
陈昊欲言又止, 陷入沉默，表情有点凝重。
卢默青以为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正要道歉，陈昊缓缓地问：“我有个问题……飞|叶|子是什么意思？”
“……你猜。”卢默青说。
陈昊猜：“扔飞镖？”
“吸毒。”卢默青说。
陈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声说：“这肯定不行啊！”
卢默青立刻接一句：“一夜情也不行。”
陈昊附和：“当然当然。”
卢默青强调：“人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发生性关系。”
陈昊：“……。”
卢默青见他不回应，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问：“你不同意这个观点吗？”
“呃……会不会有点……”陈昊看卢默青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急忙撇清，“我不是说我！我只是说，这个观点本身会不会有点……”
大清也没有这种观点吧！卢默青这敲打谁呢！暗戳戳地！心眼子太多！
卢默青一听陈昊居然嫌弃这个观点，顿时如堕冰窖，恨不得自己有个什么大病……
“是是是是是对对对对对人一辈子只能那什么那什么！”陈昊绝望地抢救他。
卢默青尤不满意，问：“那什么是什么？”
陈昊一脸严肃地说：“我也很保守，保守到那种词都不能说。”心道，虽然天天做。
卢默青盯他一阵，说：“那希望你能坚持保守，比如说人一辈子只能有一场婚姻。”
陈昊忍无可忍地问：“你这样的思想做律师真的没关系吗？”
陈昊记得，上上上个月，卢默青还代理过一场离婚官司呢。
夫妻俩白手起家成功，男方养情妇，女方要求离婚，男方不愿分一半财产给女方，一直拖着。就在女方都要放弃的时候，卢默青漂亮地帮她打赢了。
卢默青脸皮贼厚，面不改色道：“那是别人的事，我现在只说我们家的事。”
他说：“如果你有朝一日非要离开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我自己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一段感情。”
卢默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郑重，甚至是凝重。
陈昊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卢默青的高度自律其实是一种建立目标之后的偏执一般的坚持，这不仅仅反映在他的学业和事业上。
他真的在没有苗头的前提下找了陈昊十年。
他不知道这十年里陈昊在那里、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他只是知道自己非陈昊不可，所以就去找。
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向他示好的人，他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甚至不会去评判对方优秀与否，他对此毫无兴趣。
只要不是陈昊，就不可以。仅此而已。
陈昊怔怔半晌，回过神来，掩饰似的移开了目光，讪讪道：“你在道德绑架我啊？”
卢默青说：“我在表白。”
陈昊忍不住吐槽：“谁表白这么恐怖啊！”
卢默青沉默着，拉过陈昊的手，摘下Apple Watch给自己戴上，展示自己的心率又在飙红。
“这个表送你得了。”陈昊说。
虽然一开始就是卢默青送自己的，可每次卢默青要道德绑架自己就来这一套流程，实在是令人无语。
*
陈昊答应了一起应酬，但他没有网球装备，得去买。卢默青看了下时间表，约陈昊周五傍晚等自己下班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了逛商场。
周五的时候，陈昊按时来到事务所楼下的广场，却收到卢默青的消息，说临时有点事要晚点下班，让他上去办公室等。
陈昊其实挺想看看卢默青上班的地方内部，一直没上去过。
他正要走进写字楼，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不远处的咖啡馆，犹豫了十来秒，走了过去。
现在没什么人，店长一个人在值班，见到陈昊进来，愣了一下，有点尴尬。
陈昊也挺尴尬的，但还是走过去朝店长笑了笑。
店长僵硬着也露出个笑容。
“不好意思，之前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陈昊真诚地向他道歉。
店长听他这么说，更局促了，半晌才含糊地说了句：“没事。”
“最近怎么样？”陈昊关心地问。
陈昊执意不来上班了，卢默青要这店也没用，就想转出去，但一直没人接手。
好在店长经验丰富，少了卢默青插手乱搞，天下太平。
“挺好的。”店长说。
陈昊问：“没亏本了吧？”
“没。”
“那就好。”陈昊笑笑，“还有事，先走了。”
陈昊第二回走进这个高档写字楼，上次被拦住不让进的记忆还在，挺自觉地四处找保安身影，走过去申请入内。
巧在还是上次那个保安，看陈昊两眼，说：“哎，你是上次……”
陈昊也记得他，腼腆地笑笑：“这次我有预约了，要和上面确认一下吧？”
保安却说：“不用，你直接上去吧，去年卢律师他秘书就打过一次招呼了，后来不久他自己又打一次，说以后你来了直接上去。对了，他给我那糖我还没吃完呢。”
陈昊听他说卢默青去年就特意打过招呼，已经很臊了，再一听还给了糖，马上就联想到是什么糖……
卢默青提过这事儿，说结个婚不摆酒也就罢了，都知道他结婚了，不给喜糖就太说不过去了。
陈昊当时两眼一闭，自我催眠反正自己不在场，丢人也是丢卢默青的人，爱咋咋。
现在乍一想起来，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怎么连保安也送啊！不是说抠门这一份糖的事儿！
到底卢默青怎么搞的啊？见人就宣扬自己结婚了吗？！而且这保安不是很明显知道和卢默青结婚的人是一个大男人吗？！
陈昊不敢多留，灰溜溜避开保安大叔探究好奇的眼神上了楼。
卢默青的秘书Linda亲自来前台接他，把他送到卢默青的办公室，让他在里面等，说卢律师正在会议室。
Linda出去后，陈昊好奇又大方地四处打量卢默青的办公室。现在他已经不会像起初一样过分小心翼翼了。
他绕到卢默青的办公桌后面，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是自己和卢默青在古堡的合照，另一个是自己的单人照。
“……”
肉麻！好肉麻啊！
陈昊跟被电击了似的，心里麻麻的，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卢默青真是厚脸皮啊，也不怕别人说他！
Linda敲门进来，端来一杯茶，陈昊急忙双手接过来道谢。
“想不想在事务所到处参观一下？”Linda问。
陈昊挺想的，但忍住了：“谢谢，不用了，别影响其他人工作。”
“不影响什么，只是带你到处走走，又不做什么。”Linda和气地说，“卢律师让我问的，他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陈昊怕给Linda添麻烦影响她工作，就还是摇了摇头。
Linda见状没有强求。
“那您自便，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对了，卢律师办公室的洗手间水管有点问题，约了明天来修，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她说。
陈昊点点头。
陈昊在办公室里坐着，边喝茶边四处打量，过了会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观望外面的景色。比家里那个窗户看出去更高级，周围都是华丽的高楼大厦。
这个办公室也很有气派。
陈昊又想拍照发圈装逼了。
可卢默青是律师，还是牛逼的律师，很可能办公室里就有很牛逼的机密。
陈昊怕拍到不该拍的东西，勉强忍住，只发了文字带定位：从xx大厦的楼上看出去，风景真好啊。
依旧屏蔽卢默青。
陈昊发肤浅炫富装逼朋友圈的时候基本都会屏蔽卢默青。
过了会儿，陈昊想上厕所了。
他熬了一阵，卢默青还没回，只能讪笑着出门找Linda：“请问您，公共洗手间在哪？”
Linda起身道：“我带您去。”
陈昊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打扰您工作。”
他看Linda刚刚一脸严肃在翻一叠厚厚的资料。
Linda确实挺忙挺赶的，又见陈昊一脸惶恐，就道了声抱歉，给他指了路。
倒也好找，顺着一溜工位旁的过道直走，拐过一个弯是会议室，继续走，再拐一个弯就是洗手间。总共就这一条路，怎么也走不丢。
陈昊拐过一个弯，往旁边一看，顿时拔不开脚了。
墙壁上是并排的大玻璃窗，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画面清清楚楚。
卢默青正在里面开会，他手上拿着钢笔，稍稍侧身，看着正在发言的人。
很久没见到卢默青这么正经认真的模样，陈昊忍不住驻足呆看。
看着看着，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卢默青。
其实不是骑自行车绕圈那次，而是卢默青转学前在大礼堂和校领导们面谈的时候。
那是个生源和升学率都相当令人绝望的学校，因而卢默青这株优秀苗子的主动垂青令校方极为重视。
而卢默青转到这个学校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钱。
当时有一股风气：一些普通高中会花钱挖偏远地区的优等生。
卢默青正是根据这股风气向校方谈判，希望能得到足够的“奖学金”与“助学金”。
陈昊逃了体育课，躲在大礼堂后面睡觉，迷迷糊糊听到声音醒来，悄然冒头偷看，就看到了讲台上对着下面一排领导老师侃侃而谈的卢默青。
卢默青甚至还用英语说了一段。具体说了什么，陈昊完全听不懂，反正老师们听完啪啪鼓掌。
卢默青全程没有稿子，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声音也是镇定至极。
别看陈昊平时呼朋唤友的看起来很社牛还非主流，其实是个纸老虎。
别说英语了，就是语文课轮流上台三分钟小演讲，他都是全程低头紧张地念稿子，一眼不敢多看别处。
但凡看一眼，就不记得自己说到哪儿了。实际上，对着稿子念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
而且卢默青还有着惊昊的美貌，气质还那么清冷脱俗。
陈昊当场就被这么完美的人给深深迷住了，心头小鹿差点蹦瘸腿。
后来打听到卢默青正式转校过来了，陈昊特意打扮了一番，戴上自己最靓的水钻耳钉，骑着自行车去搭讪，争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结果深刻是挺深刻，不过好像相当负面。
陈昊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意识到卢默青正在透过窗户玻璃看自己。
他不想打扰卢默青工作，正要走，就看到卢默青突然朝自己Wink了一下。
“……”
陈昊微微瞪大眼睛，赶紧扭头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卢默青忍不住笑了笑，收回视线一转头，发现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自己。
卢默青试图假装无事发生，镇定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
发言的人继续发言，但没讲两句就忍不住笑场了。
主讲人一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卢默青还在装正经：“不好意思，因为私人事情打断大家的节奏了。”
大家纷纷表示没事没事，你这样比较像个人。
卢默青：“……”
他忍不住也笑了。
大家越发来劲，会都不想开了，一个劲儿地起哄，起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回归正题。
陈昊上完厕所出来，低着头急匆匆穿过会议室外的走廊回了卢默青办公室，根本不敢再看。
过了快一个小时，卢默青终于开完会了回办公室，一开门，就见陈昊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一本正经地对着空气说哑巴话，还辅以挥斥方遒的手势。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陈昊一惊，不存在的尾巴吓得绷直，一看，是卢默青，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害臊，赶紧起身离开座位。
卢默青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客人的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对陈昊说：“陈律师，我有案子咨询。”
陈律师的脸更热了，不想搭理他，但见他一直瞅着自己不动，只能开口问：“开完会了？可以走了吗？”
卢默青说：“可以走了。但刚刚大家都看到你了，问愿不愿意一起吃个饭。”
陈昊不太愿意，怕羞，尤其是刚刚卢默青还当众那样，怎么想一会儿饭桌上都会被拿出来打趣吧！
可是，别人都主动邀请了，拒绝好像不太好，都是卢默青的同事……
卢默青看出他的心思，体贴道：“不想去没关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不！”陈昊将心一横，说，“去吧。”
第33章 第 33 章
果然, 吃饭的时候大家打趣起来，纷纷cue陈昊。
陈昊在咖啡店打工时见过一些人，但那个时候他刻意和卢默青装不熟, 真正打交道还是现在，所以依旧腼腆, 偶尔接几句话, 接不住的卢默青会给他兜住。
酒过三巡，大家聊开了, 不再揶揄这俩人, 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是陈昊听不怎么懂的圈里圈外的事。
陈昊正默默吃菜，突然有人问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说这些挺无聊啊？”
陈昊忙说：“没关系，你们说你们的, 如果是不方便让我听的话, 我可以回避。”
“这倒不用，你跟卢律师是两口子，看他那样子也不是能对你瞒得住什么事儿的啊, 哈哈哈哈哈。”
陈昊想起咖啡馆事件, 心道那你可看错他了，他可能瞒我了……
但到底不熟, 没吐槽出来。
大家继续聊, 聊着聊着就抽起烟来, 还递给陈昊。
陈昊接了一根，看这烟挺贵的，想试试, 但还是先看了眼卢默青的脸色。
大家喝了点小酒，微醺, 而且私底下关系挺不错。加上跟初恋复合后的卢律师热衷于秀恩爱，干了一系列惊掉大家下巴的事儿，如今虽然外表依旧看似高冷，实则都知道他是个恋爱脑。
便有人大胆地调侃：“不会吧，抽根烟还得请示？管这么严？陈昊，卢律师他自己也抽的哈。他在家抽烟吗？”
陈昊摇摇头。
“那你别信他装，他自己也抽。”这人笑着故意这么说。
陈昊没接这话，卢默青接过去，说：“就你话多，那你把载德那个案子接了吧。”
“别啊哈哈哈哈别公报私仇啊！”
载德的案子不算难打，但对接的人是个泥鳅，滑不溜秋，生怕自己担了一点点责，打起交道来很令人烦躁。
卢默青也只是回怼一句，没真打算这么干，说完就看陈昊：“随你心意，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然后卢默青就自己点了烟抽起来，转头引导话题。
大家都识趣，见状顺着他走，注意力从陈昊的身上移开了。
接了人家的烟不抽，好像不给面子似的，陈昊就拿起卢默青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比自己以前抽过的便宜烟好超多。
陈昊对抽烟的兴趣不大，一根烟至少一半都是自燃完了，但好歹算是圆了递烟人的面子。
然后陈昊就默默看着卢默青谈天说地，隐隐预约地好像看到了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卢默青和那些人与自己隔开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这屋子里，除了自己，都是社会中的精英。
陈昊又想起了那个温乐云的话，不免有些黯然，但面上掩饰得很好。
*
散场后其他人都走了，陈昊起身正要也往外走，卢默青让他在这儿等等，自己去趟洗手间。
陈昊点点头，坐回去玩了会儿手机，卢默青还没回，他想起卢默青刚喝了些酒，有点担心，就出去找。
找到的时候，卢默青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
从镜子里看到陈昊来了，卢默青转头看他，解释道：“刚应酬抽了几根，怕你嫌弃。”
“你偶像包袱好重啊。”陈昊揶揄了他一句，然后认真说，“没事，我说了不介意，而且我刚自己也抽了。”
卢默青轻叹一声，说：“其实是我自己不喜欢闻烟味。”他感慨，“有时候就是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包括抽烟喝酒，包括在不想幽默的时候装幽默。
陈昊看着他，心里酸酸的，还有点疼，觉得他好辛苦，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米虫。
又想起了温乐云说自己给不了卢默青助力、还拖后腿的事。
其实温乐云说的是对的。
卢默青白手起家，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和辛苦才有今天，按理说是应该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一切，包括自己的感情、婚姻。
正怅然若思，听到卢默青柔声说：“不过还好有你，昊昊。”
陈昊一怔。
卢默青拉住陈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让我觉得我是有生活的，而不是一直只在生存。事实上，没有你，我生存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都说了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表白……”陈昊嘀咕。
他觉得卢默青的想法有时候很非主流！送去搬两天砖可能就踏实了。
但只是想想而已，卢默青实在是不适合搬砖。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一天，陈昊宁愿自己一个人搬双倍的砖来养活卢默青。
不过，现实中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吧，陈昊暗道。卢默青这么优秀，自己哪来的勇气和盲目自信倒反天罡养卢默青啊……跟画大饼似的。
想来想去，只能先把目标缩小。比如说，想法子赚点钱，把卢默青之前发给自己的那个领带夹买了。才六千块，其实挺便宜的，但拖很久了……
也没办法啊！现在又没工作！怪谁？！
“昊昊？”卢默青见他沉默不语，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昊说，“今天还去买网球拍吗？”
卢默青看看时间：“去吧。”
走到门口，陈昊突然停下，回头问：“你牙刷哪来的？我也刷个牙。我也抽了。”
卢默青扶了扶他的肩膀，说：“你没事，你怎么都是香的。”
“不要在厕所说这话，很没有说服力。”陈昊黑线道。
卢默青笑了起来，然后回答：“我自己带的，早就知道要抽。我办公室放了些一次性的。就带了一个。”
那陈昊也没办法了。
卢默青看着他，说：“你真是香的，不信我现在亲亲你。”
陈昊赶紧扭头往外走，边走边嘀咕：“你可别在公共厕所搞有的没的，我真会发飙！”
虽然这很干净的样子，还有些香水味，但也是公共厕所！
*
逛商场没花多少时间。
两人目标明确，很快就买完了要买的，时候也不早了，商场要关门了。
卢默青先前喝了点酒，陈昊没喝，就他来开车。
之前陈昊趁着空闲把驾照考了，但卢默青说给他买车他拒绝了。
平时又不怎么需要用到，而且现在打车挺方便，白费那钱？偶尔想过过瘾可以直接开卢默青的车。
卢默青最爱听他和自己不分彼此，一听这话就心花怒放，说啥都行。
有时候陈昊觉得卢默青确实是超好哄的，但想想这话最开始出自于卢默青自己的嘴里，又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卢默青侧靠着椅背，一直看着正在开车的陈昊。
陈昊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就说：“你别盯着我。”
“紧张？”卢默青问。
“是啊！”
卢默青想了想，问：“只有我盯着你紧张，还是别人盯着你都紧张？”
“都紧张。”陈昊说。
一听自己不是特殊的，卢默青就不高兴了，问：“那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教练盯着我不紧张。”陈昊说。
非但自己不是特殊的，居然教练是特殊的，卢默青当即就要闹：“凭什么？”
陈昊理所当然道：“废话，教练不盯着我才紧张，我怕撞车！他盯着我就安心了，不会撞车！”
“……”
有理有据，卢默青一时之间不好无理取闹，只是幽幽地继续盯。
“行了！说了别盯着我了，真的很紧张！”陈昊道。
为了道路安全，卢默青默默移开目光。
幺蛾子在后面。
回到停车场，卢默青不肯下车，说不回去了。
这一天天的……陈昊站在副驾座车门外，耐心地问：“又怎么了？”
卢默青幽幽道：“喝醉了，耍酒疯。”
“……”这一天天的！
陈昊只好问：“那要怎么不疯了？”
“不说，”卢默青说，“让你猜。”
陈昊：“……”
两个小时前陈昊还在觉得卢默青找自己是亏了个天大的，现在他觉得可能除了自己也没别人能受得了卢默青了……
这么一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地配不上卢默青。
陈昊把自己给安慰了一通，左右看看没人，弯腰拉住卢默青的领带把他拽过来，飞快亲了一口。
卢默青回味了一会儿，说：“还要。”
“要你个头！赶紧的！”陈昊拉住他手腕就往外扯。
拉拉扯扯的，卢默青终于肯下车了，去后车座拿了刚买的东西提着，另一只手揽住陈昊的肩头，非要边走边靠着，两人打打闹闹地上了楼回了家。
周末去网球场，陈昊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见到卢默青的老外客户就热情挥手招呼：“Hello！Nice to meet you！”
孰料，他的热情顿时换来老外史密斯更热情的一顿叽里呱啦。
陈昊的脸上保持微笑，内心狂喊救命！
老师没教！！！
卢默青在旁用英文对史密斯解释：“他还没学到那儿。”
史密斯便切换到中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听你发音很标准，以为你的英语很好。”
虽然英语网课老师和卢默青也都常说陈昊的发音很好，但陈昊一概不信，觉得一个是礼貌性鼓励一个是闭眼瞎吹。
但现在老外也这么说，陈昊就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作为礼尚往来，陈昊朝史密斯竖起大拇指：“你的中文也很好！”
大家都笑起来。
简单的寒暄和热身过后，卢默青就跟陈昊说开始教他。
陈昊小声道：“你去陪客户，先别管我。”
卢默青伺机调戏：“这么贤内助？”
陈昊一本正经：“不是你乱说话的时候，工作要紧。”
史密斯见他俩在旁边说悄悄话，问怎么了，卢默青如实告知，急得陈昊着急上火的，偷偷拽卢默青背后衣服，怪他什么都说！
史密斯哈哈大笑起来，对陈昊道：“没关系，没关系，周日本来就不是工作日，我和卢有私交，两家一起出来玩而已，放松就好。本来也是为了陪家人。爱森是网球教练，我其实也不怎么会打。”
爱森不会中文，用英语道：“听说卢打网球挺不错，要不咱们先来一局？”
卢默青翻译给陈昊听，陈昊赶紧让他同意。
就算史密斯那么说，还是要一切以客户的体验为主！
卢默青就和爱森下场单打去了，陈昊和史密斯俩菜鸟则坐在场边看。
看着看着，陈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闭上嘴。过了会儿，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闭上。
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最终，陈昊故作深沉说：“他俩都很厉害。”
史密斯笑起来：“爱森以前是网球俱乐部的教练，我是他最没有天赋的学生。但是没关系，我依旧是教练最喜欢的学生。”
陈昊被他逗乐了，和他一起笑起来，刚刚还略显尴尬的气氛便轻松下来。
卢默青和爱森打了几局，不分伯仲，都有点累了，过来休息了下，便各自拉上各自的配偶去教学。
史密斯看起来很不愿意运动，一边被爱森拖着走一边搞怪地说：“亲爱的，我当时是为了追你才去参加俱乐部，都已经追到了，就不要再打了吧……”
陈昊：“哈哈哈哈哈！”
卢默青幽幽道：“史密斯挺能戳你笑点啊，刚刚就看你坐这儿跟他聊得一直笑。”
陈昊停住笑，扭头看他，认真道：“你这醋越吃越离谱了，真的。”
卢默青已经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了，闻言道：“我就是这样。”
陈昊无语。
卢默青拉着无语的陈昊去一旁教学，从挥拍学起。
陈昊挥了十几下就不想搞了，喊累。
“你磨咖啡豆的时候可没喊累。”卢默青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放弃，并且吃打工的醋。
那能一样吗，磨咖啡豆是赚钱的事儿。陈昊不服气地暗道。
中途两边聚到一起休息，凭栏看风景，吃点喝点东西，陈昊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正在洗手，听见有人迟疑着叫自己：“陈……陈昊？你是陈昊吗？”
陈昊扭头一看，愣了下，但马上笑了起来，爽朗道：“张帆嘛你不是！是我啊，陈昊。”
以前一起打过工，关系还行。
陈昊看他身上的制服：“你现在在这里做保安啊？行啊你！这里工资是不是很高？”
张帆学历比陈昊高，正经大专毕业生。
唉，人家能有这么份好工作是应该的。
张帆见他应，还有点懵，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喃喃道：“我以为我认错了，就是长得有点像……但你胳膊上有那个疤……”
当时陈昊和他一起在一个厂里车间做流水线，遇上旁边俩人突然吵架打起来，张帆被人撞机器上，还好陈昊及时拉他一把才没大事，但陈昊自己胳膊上就留了个疤。
“是我啊。”陈昊说，“你干嘛这样子？很难认吗？”
“废话，你现在……”张帆盯着他，“你现在……”措辞半天，憋出一句，“你小子都三十了还搞男大十八变啊？变这么帅了！”
陈昊天天照镜子，没觉得自己变化很大，最多就是体检结果从营养不良转到营养均衡。
张帆这直愣愣的样子，陈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搞夸张呢？有这么夸张吗……”
“你才夸张！”张帆瞪大着眼睛看他，想说什么，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昊现在好看得令张帆有点压力，就是那种……按这个俱乐部规定保安严禁私自搭讪客户做赘婿美梦的压力。
精致、漂亮。
张帆想半天想到这俩词。
陈昊现在特别精致、精细的感觉，和能来这里消费的那些有钱人一样。
而且好像都显得比好几年前一起打工的时候还年轻。
想来想去，张帆不轻不重捶他肩膀一下：“怪不得那时候吴丽追你呢，潜力股啊她这是看到了。”
吴丽是当时车间的“间花”，都追她，除了陈昊，但她就喜欢陈昊，约了几次陈昊出去玩都□□脆拒绝，这才罢了。
当时大家问她喜欢陈昊什么，她说陈昊不爱跟其他男的一样发点工资就去喝酒抽烟洗脚按摩，踏实本分，还讲卫生、有礼貌，适合结婚。
现在张帆怀疑她扯那么多都是虚的，其实就是看脸。
能被美女喜欢、被其他男的羡慕，陈昊就算是gay也多多少少有点虚荣心，嘿嘿笑了两声。
“真发财了啊？我说你怎么朋友圈里发那些。”张帆说。
他这些年和陈昊没啥交集，就没留言问咋回事，看到了偶尔点个赞，还有点怀疑陈昊是网上偷的图。
“跟你一起的那仨谁啊？”张帆问，“我看到还有老外跟你聊得挺好，还有个看起来就牛逼的那个，跟你好像关系很好。”
陈昊一下子嘿嘿不出来了，欲言又止。
第34章 第 34 章
陈昊思来想去, 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没卢默青那么放得开，满天下地出柜。
张帆是直男，铁直。
陈昊怕他接受不了, 也怕他到处去说。
万一大家拿这个当茶余饭后的笑资，一传十十传百, 很难保证永远不会有偶遇的时候……
其实, gay也就gay了，比起搞同性恋这个事实, 最让陈昊害怕抬不起头的是：自己和卢默青的经济差距太大了, 肯定会被口无遮拦的人说得很难听。
陈昊不想听到那种话。
张帆见陈昊一副为难的模样，自以为悟了，试探道：“老婆家的人？”
“啊？”陈昊抬眼看他，一脸懵。
张帆越想越觉得自己逻辑通顺, 说：“你不是以前发朋友圈说结婚了吗？”他压低声音, 问，“真是入赘了啊？”
陈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嘴角一抽, 欲言又止。
当初陈昊突然结婚, 只发了条朋友圈宣布，连那种可以线上送红包的婚纱照MV都没弄。
认识的人私下一聊, 才知道一个都没被陈昊邀请过参加婚礼。这不合理。
有人结婚的时候请过陈昊, 陈昊给过礼金, 轮到自己结婚不趁机把礼金要回去？这不科学。
再联想到陈昊在婚讯前后开始了炫富，两种可能，一, 网图，二, 真图，陈昊真发财了，而且极有可能是通过结婚发的财。
答案呼之欲出：当赘婿了。
想想，陈昊确实小白脸，人又老实，被富婆或白富美看中了，倒不是不能想象。
看陈昊不自然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样子，张帆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了。
“多大年纪啊？”张帆问，“刚才那男的是你大舅子小舅子？不会是你继子吧？！”
虽然看着年纪甚至疑似比陈昊大。
张帆觉得，陈昊没学历，看着也不像会哄女人的，白富美的可能性不如富婆大。
退一万步说，好事儿总不能让陈昊占全了吧！
“不、不是……”陈昊嗫嚅道。
“不是什么？不是继子？”张帆急切地追问。
陈昊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啊！”
“那是……大舅子？！”张帆睁大眼睛。
是继子还好，如果是大舅子，那女方应该跟陈昊年纪差不多，而且大舅子都长得那么俊美，姐妹肯定也不差……
不可能吧！真是好事儿都让陈昊碰上了？
陈昊犹豫半天，含糊认了：“嗯……”
大舅子就大舅子吧！
张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陈昊靠当赘婿，摇身一变跨越阶层，老婆还长得挺好，而自己除了没陈昊小白脸，其他地方都不比陈昊差，只能继续苦兮兮当保安……
故友重逢的氛围突然冷了下来。
两人都有点尴尬，片刻，张帆先扯扯嘴角笑了笑，说：“恭喜了啊！怎么认识的？”
陈昊不想编瞎话，只能含糊两下，啥也没说出来。
张帆见他不想说，撇了撇嘴，自嘲道：“算了，就算你说了，靠我这张脸也当不上。”
这俱乐部里不乏富婆、白富美的小姐出现，张帆没得过青睐，自知这辈子难以吃上香喷喷的软饭了。
陈昊看他这模样，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帆索然无味地摆摆手：“我继续上班了，没你命好，这还托了关系送了礼才混进来的，可别丢了工作。”
“……哦！那你赶紧去吧。”陈昊只能这么说了。
张帆出去后，陈昊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卢默青推门进来。
“你、你怎么过来了……”陈昊有点紧张地问。
“看你一直没回，而且我也想上厕所了。”卢默青边说边朝小便池走去。
陈昊下意识地视线跟着他移动，直到看到他脱裤子才彻底反应过来，赶紧移开视线出去了。
虽然结婚这么久了，但并没有看卢默青撒尿的特殊爱好。
陈昊没走多远，站在洗手间门外等卢默青出来。
卢默青的样子很自然，问他等在门口干什么。
陈昊暗戳戳地试探：“你刚来就进去了啊？”
卢默青反问：“什么？你想问什么？”
“……我刚在洗手间遇到以前一起打工的朋友了，随便聊了会儿他就走了。”陈昊问，“你看到他出去了吗？”
“没看到。”卢默青很快就回答了。
陈昊松了一口气：“哦……那没事了。”
他怕卢默青听到自己和张帆那些话又胡思乱想。
他不想对张帆出柜，觉得没有必要。其实他也觉得没必要对卢默青认识的人出柜。但他和卢默青在这方面的观念很不一样。
“聊什么了？你怪怪的。”卢默青问。
“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陈昊说。
“哦。”卢默青很自然地牵住了陈昊的手，边走边说，“史密斯晚上有事儿，等下咱们两对打一场今天就到这儿，洗个澡吃个饭就散。”
陈昊的胳膊有点绷，一边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怕被张帆看到。
原本就算出柜也就是和一男人处对象，撑破天传成被男的包养，可现在还多层白富美赘婿的身份，却背地里和大舅子亲密牵手，这……
好在一路没瞧见张帆。
到了场上，两对couple打起组合赛来，虽然陈昊依旧很菜，但多少会玩了一点，也算酣畅淋漓，后面就几乎全忘了张帆这事儿。
洗完澡就近吃了顿私房菜，约定下次再来玩，然后开开心心地散了。
回去的路上陈昊瘫在副驾座椅子上，两眼无神，一副灵魂从嘴里出窍的模样。
卢默青问：“累着了？”
“还好……”陈昊深呼吸一口气，“主要是我第一次和老外说那么多话，紧张死我了。之前还有段时间你跟爱森打球去了，我一个人跟史密斯说话！”
和卢默青结婚后，陈昊出过好几次国，自然都是和卢默青一起。和老外交流的重任都是卢默青在承担。
陈昊在外头怂得很，上个公共厕所都要卢默青保证一定在门口等着自己。
卢默青继续开着车，说：“习惯就好了。”
搁在以前，和卢默青重逢前，陈昊根本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老外谈笑风生的一天。
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
卢默青突然说：“对了，赵校长说培训学校想留你当老师，你怎么拒绝了？”
赵校长是陈昊上的那个电脑班所在的培训学校的校长。
陈昊学得认真，现在已经快从高级班毕业了。
陈昊假装没听见，爬起来坐好，扭头看窗外。
卢默青问：“你不会以为又是我安排的吧？”
陈昊还是不说话。
“我可以跟你发誓这件事我没参与，提都没提，是他主动找上我的。”卢默青说。
陈昊这才开口。他回过头来看着卢默青，问：“你不反对吗？”
卢默青没急着回答，缓缓将车停靠到路边，然后看着陈昊，说：“我从来都不反对你上班，而是反对你去从事很辛苦、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大损伤，还没有发展前途的工作。”
他握住陈昊放在膝盖上的手，说：“昊昊，我们是夫妻，我对你是爱，也有责任，我要对你的未来负责。很多人在温饱有保障的前提下是不愿意工作的，但你仍然一直想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我其实很欣赏你这一点。”
陈昊都被卢默青给说懵了。
卢默青的眼神和语气那么郑重，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牛逼的事一样……
半晌，陈昊讪讪道：“我以为……这份工作也不怎么高级……”
他以为，卢默青不切实际，指望把自己培养成另一个大律师，或者和律师差不多有面子的工作。
就算是老师，不说带编制，至少也得是正儿八经的公立学校的老师，而不是现在这个场地都是租的、小规模培训班学校的、带销售性质的老师。
“职业之间本身是没有贵贱的，只有性价比和发展前景的高低差别。”卢默青说，“你一直不信，我从来没有因此轻视你。”
陈昊的学习成绩不好，只有高中学历，没有天赋异禀的特长，从这方面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毕业后一直在到处打工赚钱，这不值得歌颂，却也没有该被人轻视之处。
一个成年人辛勤地依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违法犯罪，什么样的人才会去轻视这样的人？
陈昊沉默了一阵，说：“是我自己想太多。”
本身对上卢默青就有点自卑……就有很多的敏感。
卢默青太优秀了，工作太好了，一旦他对陈昊的工作进行否定，陈昊就会不断地往最坏的角度想。
卢默青摇了摇头，说：“我是律师，假如我的表达令你误会而不舒服，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昊昊。”
陈昊也摇头，说：“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迁就我……可能是我学历太低，所以才理解不了呢……”
这话说得卢默青实在是无从接起，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他说：“我们没必要争这个。”
陈昊嘀咕：“你先说的……”
“好吧，是我不对。那我们现在说回去，”卢默青的声音很温柔，说，“培训学校的工作，你自己想做吗？我不干涉你，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看你自己的意愿。”
陈昊想了一会儿，说：“我再想想吧。”
“好。但如果想和我谈谈，也可以随时找我，咨询费算你爱情价一折。”卢默青说。
陈昊忍不住笑了，点点头。
卢默青也笑了，抬起手摸了他脸一把，然后重新启动车子回家。
陈昊家里蹲了这么久，今天乍一运动量大，累着了，回家的路又远，卢默青开车又稳，他看着看着窗外风景，困意袭来，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卢默青调了下空调，把自己外套给陈昊盖上，目光深邃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刚刚和陈昊说话时温柔的笑容已经淡没了。
他听到了陈昊和那个保安说的话。当时他站在门口全都听到了。
只是没有拆穿，因为拆穿之后除了尴尬或者又吵一架，没什么意义。
也许陈昊会迫于形势去朋友圈对朋友们出柜、宣布结婚的对象其实是卢默青、一个男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不是陈昊心甘情愿的。
卢默青知道陈昊不是针对自己，他知道陈昊只是在规避陈昊觉得没必要的麻烦。
可是他也知道，这说明自己在陈昊的心里还远远够不上陈昊愿意为了自己去面对麻烦的重量。
如果是秦牧野……
明明秦牧野才是最大的麻烦，秦牧野和程莉母子给陈昊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陈昊从来不逃避。
却不愿意为自己承受程度轻很多很多的麻烦。
在陈昊的心里，自己永远比不上秦牧野。
哪怕陈昊已经和自己结婚了这么久，几乎天天同床共枕，营造出恩爱夫妻的虚假幻象。
等秦牧野出狱……泡沫还能持续吗？还是被一个个地戳破？
卢默青忍不住又开始怨恨陈昊。
朝夕相处这么久，陈昊的心就像是一块铁锁，不但锁得紧紧，还刻着秦牧野的名字，磨也磨不掉。
之前卢默青出于人情接下一桩离婚官司，有时会在家里翻看资料准备方案，陈昊很感兴趣，在旁边这翻翻那看看，还问了很多问题。
可是平时卢默青在家处理其他案件时，陈昊看都不多看一眼的。
陈昊没有忘记这段婚姻的三年之约，也许心里很期待着。
第35章 第 35 章
陈昊考虑了半个星期, 和卢默青围绕这事交流过好多次，最终下定决心去试试。
培训学校的老师都认识陈昊，对他的印象和评价很好, 陈昊的入职很顺利，也很快就上手了。
起初陈昊几乎只能拿到底薪几千块, 但他没有经济压力, 心态相对平和，踏踏实实地认真做, 渐渐地在家长群里得到了认同, 打开了生源。
大约过了四个多月，陈昊的底薪加上提成，基本稳定在每月一万以上。
以前到处打工的陈昊也能稳定一个月赚一万以上，更多的时候也有。
但那建立在巨大的体力劳动量的基础上。
如今陈昊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工作和工作之间的不同。
脑力劳动固然也是劳动, 也有辛苦的地方, 但凡事就怕对比。一对比，那还是这个轻松。
工作步上正轨后，陈昊连图书馆都开始去了, 还用家里的电脑查阅了很多关于成人高考的信息。
卢默青注意到这些, 想了想，散步的时候用轻松随意的语气提了起来。
陈昊在大方中又有点不好意思, 挠挠脑袋笑着说：“是啊……有点想考。我看说可以一边上班一边上课。”
“确实。”卢默青问, “怎么突然想到了？”
“之前进了新老师, 我无意中知道她底工资比我高一千，就、就不小心问了下赵校长……”陈昊腼腆中十分向往，“他说底工资和学历挂钩, 我要考上了他也给我多一千。”
说着顺嘴给卢默青画个饼，“一千块又不少, 不要白不要，到时候发红包给你。”
以为陈昊会说“工作后觉得学海无涯”之类话的卢默青：“……”
卢默青默默地反省了五秒钟是不是自己向陈昊要东西要得过分了。
而且，卢默青忙得没空挑合适价位的东西时会直接要红包，坚决不给陈昊留下存钱给秦牧野的机会。
陈昊赚多少钱卢默青心里有数，每个月给陈昊留个两百块差不多，就算陈昊拿去给程莉买水果，卢默青咬咬牙也就认了。
更多就不行了，都得花自己身上！
五秒钟之后，卢默青执迷不悟地想：这样挺好，挺促人上进。
以后继续要，这一千也得全要过来。
陈昊要继续教育，卢默青不止口头支持，还身体力行，说：“如果你需要辅导，我可以。”
“放心吧，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陈昊说，“不过我打算先报一个培训机构的班试试。”
卢默青一怔：“你舍得？这种班很贵。”
他自然不会不舍钱这钱，但按理说陈昊会肉疼，所以才主动提出自己来。
“我成绩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多年没学了，靠自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陈昊说，“而且你每天已经很累了，我不想省那些钱让你辛苦，赚的还没赔的多。”
因为工作顺利的缘故，陈昊现在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也不再那么舍不得花钱。
当然了，话说回来，陈昊知道，这钱自己不通过正规渠道花出去，也存不下来。
他觉得卢默青肯定是暗戳戳算好了的，每个月要完东西和红包，自己的工资基本就剩两百块。每个月都这样！
卢默青哪里都好，就是在有些事上特别暗戳戳。
他暗戳戳，陈昊就不好主动说破。
唉！人难免有缺点！
卢默青已经那么完美了，偶尔暗戳戳，陈昊也只好包容。
陈昊的状态很好，态度也好，卢默青很欣慰。
因为一时的欣慰，回家后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不过没关系，第二天卢默青调休，陈昊没课。
早上醒来，陈昊就昨晚那动静说了卢默青两句。
真的没说重话，就稍微说了下，但卢默青根本听不得一点，起床气当场发作，一把抱住陈昊又折腾了一回。
陈昊欲哭无泪，完事儿正要抗议，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卢默青。
“昨天突然发奖金，给你买的，再不说我又要忘了。”
卢默青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袖扣。
这次不是卢默青指定要的，而且今天不是什么节日。
不过陈昊给卢默青花钱这习惯已经被培养了起来，手头宽裕时确实会主动给卢默青买礼物。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这送礼的时机似乎有点……
卢默青沉默片刻，说：“谢谢你对我努力的认可。”
陈昊茫然不知他说的什么，想了想，说：“哦哦，你是辛苦了，辛苦了，努力了。”
上个月卢默青又是加班又是出差，周六日都无休，要不也没今天这调休。
卢默青一听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只好算了。
何况，陈昊时不时缺心眼儿一下也同样可爱。
想来想去，卢默青破罐子破摔，索性说：“我钢笔坏了。”
陈昊已经很能get卢默青要礼物的套路了，闻言马上自觉说：“那这个要尽快买，你工作要用的，我等下就给你买，有链接就发我啊。”
这态度十分积极，卢默青很满意，凑他耳边吹吹气，压低声音道：“谢谢老公。”
陈昊的心里顿时一阵酥麻，从耳朵尖红到脸，烫烫的，但酸疼的腰杆子还是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有时候他觉得卢默青挺那个什么的……又不是买不起，但自己一送就说“谢谢老公”什么的……嗐！没原则！也行吧！
陈昊有点小嘚瑟。
毕竟卢默青在外头还是挺高岭挺之花的，谁知道私底下是这样的啊？就自己知道。
卢默青憋着笑看了一会儿他独自嘚瑟，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了，终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凑过去，说：“那我提前付出我的劳动。”
陈昊没听明白，问：“什么？”
卢默青没解释，用行动表示。他吻上陈昊的唇，两人接着湿乎乎的吻，卢默青的手不老实起来。
陈昊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正要义正词严地推开他重申一下关于二十四小时内次数的限制约定，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昊一只手推着推不开的卢默青，另一只手把手机摸了过来，没多想，以为是学校叫自己去加班什么的，就把手机放在两人脸旁，斜着眼珠子去瞅。
卢默青下意识地也边亲边瞅了过去。
然后两人的身体都瞬间僵硬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
几秒之后，卢默青沉着脸松开了陈昊。
陈昊知道他不高兴，可自己也没办法……谁知道监狱怎么突然就打电话来了？
陈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多耽误，很快就接了。
卢默青看着他接，神色越发阴沉，想离床而去表达自己的态度，却又怕错过什么信息，只能忍辱负重地坐在一边，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假装不在意地看。
但耳朵就快贴陈昊手机上了。
陈昊接了手机，那边先是自报家门，陈昊忙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留了你们的号码……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倒是不急不忙，问：“你是秦牧野的紧急联系人陈昊吗？”
陈昊道：“是我！他怎么了？”
当初秦牧野的爸因为陈年旧案被发现，加上替儿子作伪证、冒认杀人罪，早秦牧野一步被抓，判了枪决；
到秦牧野被抓捕归案时，他妈妈受不了接连的打击，一病不起；
亲戚们不愿意跟这种可怕的家庭扯上关系，根本不管秦牧野。
只有陈昊坚持申请探望，想了解秦牧野在里面的生活，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比如要花钱什么的，他想想办法挣了送进去。
秦牧野却拒绝见陈昊。
直到陈昊拿秦牧野他妈妈的近况作为诱饵，秦牧野才终于愿意相见。
短短时间，秦牧野已经形销骨立。
原本他的眼睛就大，这下子瘦得眼球往外凸，曾经挺英俊的少年如今像外星人。
精气神更是没有一点的，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死意。
陈昊急得说了一堆话，秦牧野听完，只简单地回道：“你帮我照顾好我妈我已经很谢谢你了，不用管我，不要再来找我。”
陈昊哭着说：“我和你妈妈都会等你出来重新开始！你不要放弃你自己！你又不是死刑！你好好改造，可以减刑……”
秦牧野没听他说完，站起身离开了。
后来，陈昊再申请探监，秦牧野再也没答应过。
但监狱方面考虑到特殊情况，最终同意将陈昊作为秦牧野的紧急联络人。
他们告诉陈昊，秦牧野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渐渐地好了一些，表现中规中矩，不拔尖，不积极，但也不差，没惹事。
现在监狱打电话给陈昊，是因为秦牧野一个月后出狱，他们按规矩通知一下紧急联络人，看陈昊能不能安排好秦牧野出狱后的生活。
毕竟在里面待了十几年，刚出来肯定是不适应的。
假如陈昊不方便，监狱方会试着联系秦牧野的其他家人、亲戚。
如果实在不行，他们还能联系专门帮出狱的人重新融入社会的机构。
但陈昊听完就立刻表态说：“当然可以！”
那边也就放心了，说了下秦牧野的具体出狱时间，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结束通话后，陈昊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扭头对上卢默青幽幽的眼神。
陈昊：“……”
他有点尴尬，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尴尬的。
“就是……秦牧野要出狱了。”陈昊如时禀告，“那个时候他妈生病，其他人不管，我是他紧急联系人。监狱就打给我了，让我去接他，帮他重新融入社会。”
卢默青不是刑辩律师，但很多事还是了解，确实是有这种流程。
“你怎么想的？”卢默青问，“打算怎么做？”
陈昊叹了口气，说：“他下月就出来了，我先帮他租个房吧，总得有个住处。”
卢默青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不动声色试探：“我答应过给他一套房，不过也可以先租房安顿下来，等他找到工作，在他公司附近，或者看他自己想买在哪，我再给他买。”
陈昊讪讪的，实在是不好接这话。
回想起三年前，陈昊都有点佩服自己那会儿的厚脸皮。
求要程莉的医药费是不得已，人命关天，这个没法儿说，可卢默青说结个婚给两百万和一套房，这就……
关键是，自己还真敢答应。
不记得那会儿具体怎么想的了，可能是穷疯了。
卢默青看陈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越发被揪紧了。
他想问陈昊：是不是想提离婚的事？
那个时候，房子和三年后离婚是一起说好的条件。
但卢默青问不出口。
他怀疑陈昊就是在想这事，不想被钝刀子割肉，想索性来个痛快，却又怕其实陈昊不打算离，或者根本就忘了这事儿。
那自己主动提出来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吗？
思来想去，卢默青决定自己绝对不先开这个口。
拖着吧，拖到陈昊主动开口。
但看起来陈昊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那就利用陈昊的不好意思。
“再说吧。先给他租个房，再看吧……”陈昊斟酌着措辞，“他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年，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玩现在的手机都够呛。慢慢来。”
“他犯案时未成年，记录一般不跟档案公开，只要肯踏实干，不嫌脏累，工作肯定还是能找到。”
卢默青看似理智分析，内心想法只有一个：所以你不用太管他！扔外面不会饿死他！
可卢默青没有这么直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陈昊哪舍得？
说不定还会因此怨怼自己，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卢默青思索再三，瞅着认真思考自己刚刚那话的陈昊，冷不防道：“如果他想出国重新开始，我可以帮他。去国外发展挺好的。”
滚得越远越好。
陈昊一怔，对上卢默青的眼神，犹豫了下，说：“他好不容易才能跟他妈妈团聚……唉，再说吧。等他出来了，我跟他谈谈再说。”
卢默青敏感地说：“聊天就聊天，什么‘谈谈’？”谈什么？谈恋爱？！
“啊？”陈昊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卢默青胸口起伏很明显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没什么。”
但是卢默青自己知道，不会是“没什么”。
相反，事情很大很大。
自从那天之后，陈昊的心神几乎都放在了迎接秦牧野出狱这件事上。
秦牧野还有一个月才出来，陈昊已经为他租好了房子。
在秦牧野他妈的医院附近，地铁口，不新不旧的小区，配套设施不错，两室一厅，一个月将近五千块钱的房租。
这五千块钱，为了秦牧野，陈昊花得眼睛都不眨！
而三年前陈昊自己打那么多工，甚至舍不得租一个单间！
陈昊以为卢默青不会在意这区区五千块钱的房租，所以他把租房合同收在了家里惯常放这类东西的地方，不知道卢默青会特意去看，而且看了很久。
第36章 第 36 章
工作日的下午, 陈昊今天没课，去给秦牧野的租房里打扫了一会儿卫生，看看时间, 发消息问卢默青今天加班吗？
卢默青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加
陈昊：好的。
他拿起手机出门，去附近的商店买一些日用品, 以备秦牧野到时候使用。
正是酷暑的时候, 陈昊出门撑着太阳伞都仍旧快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不到十秒就出汗了, 急匆匆地赶路, 没心思看别处。
他便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车位上的熟悉的车里，卢默青坐在那，如同一座僵硬的石膏像, 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走, 看着他回。
陈昊巴不得自己加班吧。卢默青忍不住这么想。
这几天，陈昊一有空就来这里。
秦牧野还没住进来呢，陈昊已经来得这么勤快, 是不是恨不得现在就搬进来啊？！
陈昊应该是挺想搬来住的吧, 买那么多东西。快递一推车一推车地运。
卢默青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修剪平整的指甲用力掐着肉, 依旧没有心里痛。
怎么会有心里痛呢？
*
晚上七点多陈昊才到家, 随便下了碗面吃了, 收拾收拾，洗了澡，看会儿电视, 一瞅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卢默青还没回。
平时很少应酬到这么晚的。
卢默青总是用陈昊当挡箭牌, 一问就是陈昊管得严，回去晚了、身上有别人香水味了就会闹。
这些陈昊之所以知道，是卢默青主动说的，问陈昊介不介意。
陈昊说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又不怕得罪那些卢默青的客户，反正都不是他的电脑班目标客户。
不过陈昊挺好奇卢默青在跟自己结婚之前拿什么当借口的？
卢默青说：“没借口，单纯得罪人。”
陈昊：“……噗！”
今天这么晚了，陈昊有点担心，就发消息问了下。
卢默青没回他，但过了十来分钟就开门回来了。
陈昊忙起身去接他，拿过他手上的公文包转身放好，顺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卢默青不冷不热阴阳怪气：“还知道回来已经很好了。”
“……？”陈昊脚步一停，回头诧异地看他。
卢默青错开他的眼神，神色淡淡地换好了鞋子走进客厅。
陈昊自认智商虽然不高，却也不傻，而且和卢默青朝夕相处三年，默契早就培养了出来，如今卢默青只是摸摸陈昊的脸，陈昊就知道该翻面了，咳。
陈昊很快就意识到了卢默青在闹哪门子别扭。
不用说，肯定是惦记着秦牧野出狱那事儿。卢默青对秦牧野的敌意可大了。
从那天陈昊接完那个电话后，卢默青就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至今没跟陈昊亲热过。
那种事，卢默青不主动，陈昊哪好意思主动？他和卢默青之间，三年了都一向是卢默青主动的。
但陈昊不知道怎么开解卢默青不要再仇视秦牧野……
自己都跟卢默青结婚了，干嘛还拿秦牧野当情敌？
想来想去，陈昊示好道：“我给你放水泡个澡？”
卢默青淡淡道：“不用。”
然后他就自己去沐浴了。
都已经吃嘴里三年的鸭子都还能跟人跑了，还泡澡？
卢默青都怕自己一下子想不开沉下去淹死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秦牧野这么轻易大获全胜。
等卢默青洗完澡出来，沙发上的陈昊看向他：“我有件事……”/“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在一起生活久了，异口同声的时候不少，每次卢默青都会让陈昊先说，陈昊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停了停，正要继续说下去，被卢默青打断了。
“就是秦——”
“我先说！”卢默青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点慌急，他急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陈昊一怔，“哦”了一声，说：“你先说吧……”
卢默青走到茶几边，面对着陈昊，没有坐下，就这么直挺挺站着，低着头看陈昊。
卢默青高，又站得近，脸色又不好看，陈昊抬头看着这样的他怪有压迫感的，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下，示意他坐下说。
但卢默青没有坐下。他就是故意造成这样的压迫感。
“我想出国旅游散散心，很久没去了，顺便考察。”卢默青说。
“啊？今年过年才去的非洲啊。”陈昊说。
卢默青说春季是动物生产季，非带上陈昊去看豹子生崽。
结果生崽没看到，卢默青鲜见地水土不服病了。
可把陈昊急死了，生怕是什么严重的传染病，又怕当地的医疗水平差治不好，背着卢默青偷偷抹眼泪，向菩萨许愿拿自己的寿命换给卢默青，还得担心菩萨不管这块地盘。
夜以继日地贴身照顾了快一个星期，卢默青终于好了。
陈昊火烧屁股地催着他赶紧回来了，从此把那地方拉入黑名单，发誓这辈子都不去了。
“我想去欧洲。”卢默青说。
去什么欧洲，孔雀洲逛逛得了！
陈昊已经有点觉悟了，装作不知道，问：“什么时候？”
“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你的也订了。”卢默青说，“后天出发，去一个月。”
算是图穷匕见。
陈昊尚算情绪平静，说：“你如果非要去，就去，我去不了，有事。”
卢默青被他这么干脆地拒绝，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接秦牧野？”
陈昊原本还想着委婉地把这事儿带过去，卢默青要闹闹情绪也就罢了，哄哄也就完了，可卢默青非得把这事挑明，陈昊索性就不装了。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去接他。可是那天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陈昊还是试图垂死挣扎地跟他讲道理。
卢默青现在已经听不进去道理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没有道理，不然为什么秦牧野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是答应过你可以去接他，可你当时没说你会班也不上了每天跑去你给他租的那个房子里！你想干什么？陈昊。”卢默青质问，“他人还没出来，你就天天去，他要是出来了，住进去了，你是不是干脆就不回来了？”
“我哪有班都不上了？最近办公室装修……”陈昊忽然一怔，问，“你怎么知道我天天去？”
“因为我天天跟着你。”卢默青说。
陈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卢默青态度强硬：“我不管，你必须跟我出国，我不允许你去接他！”
就在陈昊以为这已经很过分的时候，卢默青接着说道：“你以后永远都不准见他。我已经和老孟在谈外派欧洲的事了，你跟我去欧洲定居。”
“……”陈昊反复地深呼吸，捏着拳头，认真地问，“你又开始发癫了是吗？”
卢默青冷笑：“对！我就是发癫了！”
他承认得这么快，陈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卢默青倒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命令道：“去收拾行李。”
陈昊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去旅游，至于你外派的事情，如果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我会跟你去，但现在是你在发神经，所以我不会去！”
“你为什么不肯去？”卢默青满脸嘲讽之色，“你那么喜欢欧洲，上次去挪威你说你想以后长住在欧洲，现在为了秦牧野，你连这也不愿意了。”
陈昊试图跟他讲道理：“是因为你现在在发癫，所以我——”
卢默青根本听不进去他所谓的道理，那些道理都是没道理！
卢默青转身就朝玄关走。
陈昊愣了下，看他在那儿换鞋了，这才追过去，问：“你干嘛？”
“把这个家让给他！”卢默青大声道。
陈昊急忙制止：“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别人听见了不丢脸啊？”
卢默青听了都想笑！丢脸？人都要丢了，还怕屁的丢脸！
陈昊见他伸手去开门，赶紧拉他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卢默青坚持开门出去。
陈昊一边急忙也换鞋，一边压低声音问：“你要去哪？”
“车上！”卢默青道。
陈昊急着换鞋的动作一停，突然觉得也不是非得追出去不可了。
说来说去，这件事虽然能理解到卢默青的心情，可是，就不能好好说吗？
陈昊现在也挺生气的，但他不想和卢默青吵架，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万一别人路过看见了听见了，卢默青的面子可就全没了，卢默青真是一点也不想想！
平时那么冷静厉害的人，一听秦牧野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平心而论，秦牧野根本就没得罪过卢默青吧。
顶多就是高中的时候自己跟秦牧野似是而非地处过对象，那还是因为自己在卢默青这儿受了情伤，不厚道地利用秦牧野疗伤……
怎么说起来，秦牧野在这件事里都是无辜、甚至受害者的。
明明卢默青应该对这有数的，干嘛还那样？
再说了，外派那么重要的大事，就因为这种事做决定，而且是这么霸道地做决定，根本就没有尊重家里另一个人的态度吧！
搁在三年前，陈昊是不敢这么想、这么生气的。
可是，已经三年了，他已经相信了卢默青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也很认真、积极地回应，真真正正地将卢默青当做自己要相伴终身的爱人，努力地求上进，认真工作，继续教育，共筑爱巢。
卢默青一直强调两人是平等的，让陈昊不要有心理负担，陈昊渐渐已经相信了这话。
但今天卢默青说的那些话、私自做的那些决定、那态度，根本就是在说以往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卢默青的心里根本不是真正那么想的！
否则，一个平等的家庭、平等的夫妻两人，怎么可能那么重要的事情就独自做决定？
除了惊喜礼物事先瞒着之外，陈昊平时给家里添但凡一千块钱以上的东西，都会和卢默青商量一下！他觉得这才叫家庭、才叫夫妻。
所以，那天接监狱打来的手机、后来给秦牧野租房子之类，陈昊都没有刻意瞒着卢默青，都大大方方的、明明白白的。
可卢默青一点也不体会自己这样的用心，还跟以前干涉自己工作一样独断专行！
那就都冷静一下吧！
陈昊一气之下，就真没跟去停车场，关上门，坐沙发上生闷气，气着气着气哭了。很委屈，又有些害怕和难过、不知所措。
他不能为了卢默青生气就真的不去管秦牧野了。
他上网查看过一些资料。
秦牧野还没成年就发生那些事，在里面蹲了十几年，出来肯定适应不了社会，大概率会遭人冷眼歧视，而且妈妈还生着大病……
这种情况下，如果连自己也不管了，这家伙又走上歪路了怎么办？
陈昊和秦牧野的关系是真铁。两人是发小，小学时甚至还是左右邻居，直到秦家发财了搬走，但两人的关系从来没有淡过。
陈昊的父母、奶奶离世，秦牧野一直陪着陈昊渡过那些难过的时候。
父母走后，奶奶溺爱，陈昊年纪小缺乏管教，看多了古惑仔，在当时不良风气的勾引下，差点真去跟一群小流氓混社会做坏事，是秦牧野把他拉回去的。
而后来秦牧野第二次杀人，陈昊一直觉得多多少少和自己是有间接或直接关系的，所以自己对秦牧野是有责任的。
如果不是自己追求卢默青，也许秦牧野就不会吃醋，也许秦牧野永远都不会出柜。在那之前秦牧野一直瞒得很好，陈昊完全想不到他喜欢自己。
而如果不是自己在卢默青那里受了伤，也许秦牧野就不会趁机提出在一起，而陈昊也不应该在难过中默许和他暧昧。
就不会被那个后来死掉的混混发现，就不会拿来一直威胁秦牧野做不好的事情，秦牧野也就不会忍无可忍杀了他。
所以陈昊不能现在不管秦牧野了，他对秦牧野是愧疚的。
其实陈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再见到秦牧野的时候怎么跟他说自己跟卢默青结婚了这事儿。
虽然当时秦牧野主动地、坚决地提了分手，甚至是连朋友也不想当的意思，可如果不是中途因缘巧合和卢默青结婚了，陈昊其实是打算等秦牧野出来后一起生活的。
只要秦牧野需要，无论是家人、朋友、兄弟，还是老婆，陈昊都愿意给他当。
那十年里陈昊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陈昊自己也想不到，过去那么多年，自己再见到卢默青，还是抑制不住地喜欢这个人。
虽然是为了给程莉治病才答应卢默青的求婚，可……可他扪心自问，难道当时内心深处一点点窃喜都没有吗？肯定有的吧。
就算当时没意识到，但他觉得肯定还是有的吧！
这几天陈昊的心里很乱，就想给秦牧野把屋子布置好点儿，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可卢默青还要跟他闹。他不能不管秦牧野，可是管了卢默青又闹。
陈昊坐到凌晨一两点，中间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几次、醒了好几次看钟表，卢默青都还没回来。
倒要看看犟到什么时候去……
陈昊半梦半醒间这么愤愤又难过地想着，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着呵欠拿起来瞥了眼，是小区物业，就接了：“喂？”
物业的声音很急促：“陈先生你在家吗？卢先生在他车里好像是昏迷了，保安拍车门拍窗户叫他半天不醒！”
陈昊脑袋轰隆一声，顿时清醒了，腾的起身，边往外跑边说：“我就过来！”
他拖鞋都来不及换，冲到外面又冲回来在鞋柜上翻出备用车钥匙，再度冲出去。
第37章 第 37 章
卢默青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他刚幽幽睁开眼睛, 就听到陈昊惊喜的声音：“卢默青！你醒了？！”
卢默青默默地把眼睛闭回去了。
陈昊：“……”
僵持一阵，陈昊低声说他：“吵架归吵架，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让人担心受怕……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都下午了，你从昨晚上晕到现在。不舒服还不回家, 也不会打救护车, 还把车门锁死，你到底想干什么？吓死我？”
当时陈昊开车门的手逗得厉害, 机械钥匙对好多下都对不准孔。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 他把昏迷的卢默青拉自己怀里，一摸额头，比非洲那次还烫，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在病房里等着卢默青醒来的这漫长的十几个小时, 陈昊已经悲观地想象到了以后自己哄着烧傻了脑袋的卢默青吃饭的一幕幕了。
说不定, 还要带卢默青去上班，也不知道怎么哄才会不闹、乖乖地在办公室里等自己下课。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陈昊都开始搜索带娃宝妈群了，希望能有经验传授。
年初还说想养狗, 还好一直各种事耽误, 还没开始养。
别养了，没那精力, 一下子照顾不了俩。
现在卢默青醒了, 但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傻……就刚刚睁开眼睛那一下的眼神，不像。而且傻子应该没这么安静。
不过也说不定卢默青小时候就很安静，所以烧回幼童水平也很安静。
“你说句话啊！”陈昊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卢默青暗道, 有什么好说的？
他现在不想和陈昊说话。说一句都多余。
又僵持了一小会儿，陈昊抓住卢默青的手, 声音有点哽咽，说：“不管怎么样，我会带你去找遍医生，一定把你治好。”
“……”
卢默青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看着陈昊。
陈昊看他又睁开了眼睛，很感动，试探道：“你现在是失忆了还是烧傻了？”
卢默青默默地把手往回抽，但陈昊一把握紧，不让他抽走。
两人较了一会儿劲，卢默青忍不住出声：“别碰我。”
陈昊闻言，果真一下子就把手松开了。
卢默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了，正要赶陈昊走，就见陈昊转身兑了杯温水端过来，说：“我给你把床弄起来，你坐起来喝点水，嗓子都烧哑了。”
“……”
确实嗓子有点哑。卢默青就暂且先没赶他。
陈昊忙前忙后，先把病床摇起来，然后把卢默青扶起来，给他在后面垫好枕头，自己还先抿了一口试试水温，这才喂到他嘴边。
看他这么殷勤，又有功劳又有苦劳的样子，卢默青就还是喝了几口。
喝了水，陈昊问：“吃点东西不？医生说你只能先吃点素的垫垫肚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不敢离开，只能从外头买了粥和馒头放着，你吃我就热热。”
“……你吃东西了吗？”卢默青问。
“我吃了两口粥。”陈昊如实道。
那还是肚子叫得他怕吵着卢默青了才吃两口，不然哪有心情。
“热了拿给我，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吧。”卢默青淡淡道。
陈昊起身去热了粥和馒头过来，先把粥端在手里，用小匙舀了吹吹，然后喂给卢默青。
卢默青侧了侧脸躲开，说：“放桌上，我自己会吃，你去吃东西吧。”
“我先喂你吃了再说吧。”陈昊说。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抬眼看着陈昊担忧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朝夕相处三年，如果要说陈昊完全不爱自己，确实只是过激发言。
说难听点，养条……反正就是那道理。何况自己和陈昊还几乎每天都同床共枕。
虽然陈昊不像高中那时爱得热情，但还是将疾风骤雨化作了春雨，温柔而绵密，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只是陈昊也爱着秦牧野而已。
也许有的人就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
于是卢默青便绝望地觉得自己和陈昊的爱是不对等的。
自己的爱里面只有陈昊，而陈昊的爱里面有自己，也有秦牧野。那么无论自己和秦牧野谁占的份额多一些，都是无法接受的。
爱理应是排他性的，卢默青只想要独一份，可是得不到。
卢默青垂眸思考的时候，陈昊从兜里摸出一包榨菜，做贼似的警惕瞅瞅门口方向，压低声音跟卢默青溺爱道：“如果你嫌没有味道，我给你放点榨菜，但等下医生来了你别说漏嘴，我怕他骂我！”
卢默青：“……”
陈昊看他不说话，问：“要不要榨菜？”
“不用。”卢默青说完，微微张开嘴，露出愿意被喂了的意愿。
陈昊松了一口气，忙妥帖地喂起他来。
卢默青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持续地警示自己：
越是在这个当口，越是要控制住情绪，不能再和陈昊吵架，就算想吵也得压住，否则不就是自己给秦牧野机会吗？
之前太冲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卢默青一向是冷静的，除了在陈昊的事上。
陈昊令他拥有普通人的情绪，包括好的，也包括坏的。
这么想着，卢默青的脸色渐渐松缓下来，陈昊问他要不要吃馒头，他乖顺地说吃，十分配合，试图假装先前无事发生。
看卢默青的模样像是气消了，陈昊撕着馒头喂他，边试探着聊了几句，卢默青这回有问有答，谢天谢地感谢菩萨，卢默青没失忆也没烧傻。
陈昊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继续周到地照顾。
医生说，卢默青应该是已经低烧好几天了，没好好休息和治疗，情绪起伏过大，所以那会儿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陈昊当时一听，就没再生气卢默青跟自己吵架那事了。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脾气大点是人之常情，控制不住嘛，卢默青肯定也不想的啊。
甚至，陈昊很自责。
“对不起啊。”陈昊突然这么说。
卢默青进食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陈昊讪讪道：“这些天一直忙秦牧野那边，都没注意到你生病了。难怪你那么生气。”
卢默青沉默了一阵，垂眸侧了侧脸，依旧是没有说话。
陈昊看着他这样子，试探道：“还生气呢？”
卢默青此刻确实生气，却是在气自己不争气，陈昊随便做点事，说两句软话，自己原本的气就消了很多。
但他没有将这样丢人的话说出来。
陈昊轻轻推推卢默青的手臂，卢默青还是没开口。
“……我以后多注意点。”陈昊向他保证，“绝对。”
卢默青终于有了回应。
他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凉飕飕的声音质疑：“以后？”
有“以后”吗？
陈昊一时没听懂他这嘲讽，故意说得诙谐点活跃气氛，说：“嗯，以后每天你回来我就摸你额头确认你健健康康的。”
“……”卢默青根本笑不出来一点。
陈昊见他没被活跃到，嘴角的笑僵了僵。
安静一阵，陈昊组织好语言再度开口，问：“关于去欧洲那件事，你真和老孟在谈，还是瞎说的？”
“关你什么事？”卢默青反问。
“你一定要一开口就这么冲吗？”陈昊浅怼一下，但念及前因后果和对方现在是病人，马上自己软回去，“我认真跟你在说事儿，你先别带情绪。”
卢默青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是决定忍的，于是放缓态度，说：“是真在谈。其实年初开始老孟就找我谈这件事，一直没答应他。”
“为什么？”陈昊问。
卢默青过了会儿才回答他：“不想和你分居。”
“就这？”陈昊问。
卢默青看着他，说：“就这。”
“唉……”陈昊挠挠脸，低头掰了块馒头塞自己嘴里吃了。
这是什么反应？
卢默青真想把他那馒头给抢过来！
陈昊把没吃完的馒头放回碗里，扯湿巾擦干净手，脑袋里借由这个时间已经考虑过一遍了。
“卢默青，”他看着卢默青，很认真地说，“只要你不是为了秦牧野而瞎来，如果去欧洲真的是对你的事业是正确的选择，我愿意跟你去。”
卢默青一怔，正要开口，陈昊赶紧道：“但有一说一，现在真不能！我至少得帮秦牧野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吧？不然他不成社会盲流了吗？”
“他在里面蹲那么多年，都跟社会脱节了，听说这种情况很可能心理上会有点问题，必须帮他好好过渡，不然很危险，我真怕他又……你就是从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的角度来想这个事也是这个理啊！”陈昊苦口婆心道。
卢默青嘴角微微一抽，想了想，先抛开姓秦的，问陈昊：“你真愿意陪我去欧洲？不是去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可能一年两年也不止。”
陈昊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现在的工作就做不了了，只能辞职。”卢默青说，“还有，你不是下定决心要考成人高考吗？”
陈昊很认真地回答他：“考上了也是函授，可以选在线课程。实在不行，也不是非要那张毕业证。只要我想学东西，重要的是真学到了，而不是一张盖章的纸。”
陈昊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这日新月异的超级进步大觉悟给感动到了。
可是一看卢默青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算了。
这觉悟对于高学历、高智商的卢默青来说，应该只是属于常识级别的内容而已吧！很正常！
陈昊继续说：“而且，如果不是你鼓励我、帮助我，我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份工作，更不会想继续教育。”
陈昊自知是普通人，而且是最普通的社会的底层。
明明没有家世可以依靠，还在读书的时候混日子，高中毕业就跑去打工，眼界是高中毕业去打工也是赚钱，读完大专出来也是打工。
那不如早点赚钱早点存，浪费钱去吃读书的苦走那弯路干嘛？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这么短视的。
和卢默青在一起后，还好几次为此产生争执。
是卢默青坚持让自己上课，学到至少一门技术，找到了现在这个工作。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想法有了进步，最终鼓起勇气决定报成人高考。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成人高考不算事儿，但陈昊自己知道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是突破了多大的思维禁锢。
不是每个人都能很早开始就有远见、有见识。有的人天性聪颖，有的人就是天生平庸。
以前陈昊只是单纯地爱慕着卢默青，时至今日，卢默青对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和家人。
陈昊常揶揄卢默青是卷王，但心里是越来越钦佩他的。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逆境还是顺境，卢默青一直保持着学习和进取的自律，还使劲拉着身边的陈昊一起。
他甚至都觉得说卢默青是天才其实是对卢默青的不尊重。
陈昊不太能够用语言去形容现在对于卢默青的感情了，爱，崇拜，感谢，依赖，迷恋……怎么也形容不彻底。
所以，陈昊愿意为了卢默青辞去现在的工作，去异国他乡长久地生活。
“可是，你的事业在发展，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让你失去你的事业。这次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你，所以才失去理智逼你跟我走。”卢默青这么说道。
他也很认真，和陈昊一样认真。
陈昊面露讶然，说：“我那叫什么事业？那就是一份工作啊。你那才是你事业的又一高峰吧？”
卢默青摇摇头：“我觉得是一样的。”
陈昊怎么想都觉得不一样。虽然确实是有点可惜，可凡事就怕对比。
不过，他从中感受到了卢默青的态度。
卢默青将那份每月不到两万块收入的工作称为事业，并且尊重。
陈昊知道自己很好哄，但他想不到这都不被哄到的理由，那也太高冷了。
想来想去，陈昊脑子里灵光一现：“要不，我也开始我事业的又一高峰吧！”
“你说我在欧洲开个培训学校怎么样？先规模小点，就开一个班也行。”陈昊越说越来劲，“我可以教做菜啊！网上说那边喜欢吃中餐。或者还是教电脑，他们那边的小孩儿也要学电脑吧？我现在教电脑贼溜，英语也还行。重点是那边赚欧！元！啊！”
欧元都贬值了……
卢默青欲言又止，看着陈昊眉飞色舞、越说越high，看了好长一阵时间，心里已经觉得够了。陈昊的态度已经令他觉得足够了。
陈昊已经充满激情地蓝图构想到了垄断当地小孩电脑培训行业，突然发现卢默青一直没说话，推他一下，催促道：“你说啊！有没有可行性？”
卢默青过了会儿才开口，问：“秦牧野呢？”
未来的欧洲之星垄断教父一噎，声音小下来，心虚道：“刚不是说了吗，你就当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做一点点贡献……”
“他找到工作之后呢？”卢默青问，“你就不管他了吗？”
“找到工作之后他就去上班啊，也没什么要管的了吧，总不能我替他上班。”陈昊说，“他有事儿做，还有妈妈要照顾，应该也就不会走歪路了。”
卢默青又沉默了一阵，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你的意思是，在我和秦牧野之间，你选择我，不会和我离婚、跟他复合，是吗？”
卢默青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几乎呼吸不过来，浑身紧绷着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其实是来自陈昊的宣判。
陈昊一怔，把这话反复咀嚼，终于后知后觉地搞清楚了整件事的症结。
他看着卢默青，眼睛眯起来，缓慢地问：“你之前闹来闹去，该不会是觉得，他出狱之后，我会跟你离婚、跟他跑了……吧？”
卢默青保持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陈昊无语了。
但他不能真的无语，得把这事儿跟卢默青说清楚。
“你在想什么啊？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跟他跑？”陈昊问。
卢默青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不跟我离婚，不跟他跑？”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陈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只说了我去接他、然后帮他重新融入社会吧？其他的我真的有说过什么吗？”
“你不跟我离婚、不跟他跑？”卢默青问。
“你复读机吗？”陈昊怒道，“我都说了我没说过这种话啊！”
“你不说不代表不做。”卢默青说。
“……行，那如你所愿，我跟他跑！”陈昊说着作势就要起身，被卢默青一把扣住手腕：“陈昊！昊昊！别！”
槽点很多，但陈昊舍不得吐，毕竟对方现在是病人，还一副破碎到不行的样子，陈昊心疼都来不及。
“我干嘛莫名其妙跟你离婚跟他跑啊？你当结婚过家家呢？好端端的！”陈昊没好气道。
不是不能体谅卢默青的心情，可是又觉得，都三年了，以俩人的关系来说，卢默青还那么想，自己不免也有点情绪。
卢默青的心脏被巨大的喜悦所充盈，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微醺。
“你……我……我以为你……”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陈昊一猜他就是想岔了：“你干嘛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暗戳戳？再不济你直接问我啊！”
卢默青欲言又止，想说那个愚蠢的自己定下的三年离婚之约，可瞧着陈昊从头到尾没提过，怀疑陈昊根本就是忘了这回事儿，那自己傻才会主动提起……
他想来想去，又讪讪又酸酸地说：“你天天往你给他租的房子里跑，还花五千给他租房，以前你自己都只舍得跟人合租那个破地下室……”
“我敢让他去住啥人都有的地下室？李伟那种我碰到了都有脾气，我敢让秦牧野碰上？万一闹起来他又把人给……而且他妈出院后肯定跟他住一起啊，也去住地下室？”
陈昊有理有据地说，“最近学校装修放假，我没别的事做，就好人做到底，给他打扫一下屋子，能省一点是一点，你每个月就给我留两百，我给他买点生活用品都差不多了，哪来多余的钱请保洁？”
都别说卢默青请的那高档专业钟点工了，就是网上随便找个也不便宜。
不说还好，一说，卢默青顿时炸毛：“你从那两百里给他买东西？”
陈昊解释道：“房租我确实是没那么多，只能刷你的卡，但其他小钱如果也都用你的，不太合适吧……”
他寻思着卢默青那么讨厌秦牧野，特意这样尽量避讳的。
“你用我的钱给他买东西就合适？”卢默青质问。
陈昊据理力争：“没办法啊，我工资几乎都给你买礼物了，房租只能你出了……”
“我没跟你说房租，我说那些生活用品。”卢默青说。
“啊？生活用品我说了是我每个月剩的那两百……”
卢默青打断他的话：“那也是我的钱！”
“哈？”
卢默青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实在要给他买，就刷我的卡，让他欠我。但你赚的每一分钱都只能花在我身上。你这么搞，我以后两百块钱也不会给你留了。”
“……”
陈昊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无语地狂点头。
见陈昊态度良好，愿意积极改正，卢默青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可是依旧酸酸的：“你这么关心他……”
陈昊闻言叹了一声气，说：“他跟我是发小，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不讲义气啊。”
卢默青问：“只是义气？”
“不然呢？”事到如今，陈昊只能坦白局，“我那时候跟他就是瞎胡闹，因为你拒绝我，我难受，他就说跟他试试。结果屁都还没开始就……被那个混混发现了，威胁秦牧野为他干坏事。秦牧野瞒着我跟那混蛋周旋，没空搭理我。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那件事全校都知道。
大白天的都在上课，警车驶进校园，警察穿过长长的教学楼走廊，众目睽睽下带走了涉嫌杀害那个混混的秦牧野。
陈昊耷拉下脑袋，声音渐渐有些哽咽起来。
“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秦牧野只是一个杀人犯，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但是我一直很自责。我从来只拿秦牧野当我亲兄弟，很明确自己对他没有爱情，但是那个时候……我不应该因为迷茫就答应跟他试试。如果我不答应，那个混混就不会抓到把柄，就不会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到崩溃和发疯。他是错了，错很大，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嫌弃他，我不能。”
卢默青扯了湿巾给他，低声安慰：“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预料到这样的走向。何况，在那之前秦牧野已经杀过人了。”
“至少不杀第二个啊……”陈昊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其实道理我都懂，但……”
但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构成，不是当事人就很难同情当事人。
秦牧野第一次杀人是防卫过当。
对方当时意欲侵犯他妈妈，他在紧急情况下动手出了意外，倘若当时自首，应该会判过失杀人。考虑到前因后果和他未成年，肯定轻判。
他当时埋尸逃责，后来他爸爸冒认凶手扰乱司法公正，所以对于这一桩的量刑加重了。
但如果只有这一桩，哪怕加重也不会很重。
主要是他第二次杀人。
无论事先那混混是否威胁过他，性质都完全是蓄意谋杀。
秦牧野坐牢后的起初几年，陈昊活得浑浑噩噩，宁愿像个陀螺一样无时无刻地转动着去打工，把精力耗尽，这样能倒头就睡，否则一旦有空闲的时候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的自责之中。
这样的情况直到后来随着时间才慢慢好转。
和卢默青结婚后，陈昊的痛苦与自责复发了，甚至比以前更严重。
因为他觉得幸福。
和卢默青在一起非常幸福，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都如此，而陈昊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秦牧野悲惨的时候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知道这是生病了的想法，可是又觉得认为这是生病的自己无耻，两种想法每天都在心里打架，仿佛非得撕裂了他才肯罢休。
陈昊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偷偷地看心理医生。
好在医生很给力，而且有卢默青的陪伴和爱，陈昊努力地克服了那个心理障碍。
但只是不再为自己的幸福而煎熬了，仍然对秦牧野有所愧疚。
所以陈昊仍迫切地希望能为秦牧野的人生回归正轨而尽一份力。
这是自己唯一能为秦牧野做的了。
卢默青看着陈昊低头擦眼泪，许久，无声地长叹了一声气，将陈昊拉到怀中抱着。
“去接他吧。”卢默青认输地说了这句话。
陈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卢默青垂眸看着陈昊柔软的发丝，就像陈昊柔软的心。
“但是我希望你能解开这个心结，陈昊，我希望你能明白，他杀人是因为他选择了用杀人来处理问题，你没有怂恿他，也没有协助他。换句话说，你对他没有责任。”
卢默青的声音很理性，就像平时处理工作时一样。
他自知是理性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这一点应该是遗传自母亲。
或者是学习，学习到了她快刀斩乱麻的处事原则。
陈昊却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极为感性的人，感情过于充沛，处事优柔寡断，黏黏糊糊。
可是卢默青免不了理性地想到：倘若陈昊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受得了自己？
有时候卢默青都觉得是自己过分了，不知道怎么找台阶，陈昊最多在嘴上怼几句，动作麻利地主动把台阶铺到卢默青的脚下，甚至还牵着卢默青顺台阶下。
有人说卢默青很宠陈昊，卢默青对此回应说其实是陈昊宠着自己。
对方只当卢默青又在无脑秀恩爱，笑笑根本不信的样子。
可其实卢默青是在说真心话。
他知道，陈昊一直在感情中让着自己。
因此，理性的灵魂里便掺进了因为陈昊的爱而生出来的感性。
“我不要求你马上解开这个心结，但是你要答应我会努力这么做。我会一直陪着你。”卢默青说。
陈昊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卢默青心想。
理性告诉他，一口吃不成胖子，而且自己已经在今天大获全胜。
第38章 第 38 章
秦牧野出狱的那天, 陈昊独自去接了他，去得太早，在高墙外等待的漫长时间里, 陈昊紧张得频频望向不远处的小超市，想去那里买包烟抽抽。
可是转念一想, 不能给秦牧野做个坏榜样, 就忍住了。
他等啊等，等到大中午太阳晒起来, 终于面前的铁门吱呀地响了下, 打开了。
原本靠着电线杆刷关于疏导刚出狱人员的一百个小常识的陈昊条件反射地站直了，抬头看去，整个人一下子因为激动而有点僵硬。
是秦牧野……是秦牧野！
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秦牧野从十八岁的少年长成了壮年, 容貌和气质有了很多变化, 可是，陈昊一眼还是看出来了这就是秦牧野！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秦牧野！
他的眼睛猝然酸涩，都忘了挪动脚走过去, 热泪盈眶地注视着小马路对面的对方。
秦牧野的神情冷漠, 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终于对上了陈昊的视线。！陈昊正要张口和他打招呼, 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看向了别处。？陈昊愣了下, 但很快打起了精神，左右看看没车，越过小马路走过去, 伸手拍向秦牧野的肩膀，笑着打招呼：“喂！看哪儿呢？”
陈昊努力让一切显得自然随意, 放松秦牧野的心情。
可陈昊的手还没碰到秦牧野，秦牧野就敏锐地躲开了这一下，让陈昊落了个空。
陈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秦牧野望向自己有点防备的陌生眼神，强颜欢笑地问：“干嘛？不认识了啊？”
秦牧野终于开口，声音和记忆里有了很大的不同，低沉沙哑，问：“你是谁？”
“……。”
这和陈昊想象中两人抱头痛哭发誓痛改前非立志重新做人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振作起来，问：“你故意逗我的吧？我陈昊啊！”
秦牧野似乎一愣，冷酷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但语气还是很冷淡：“是你啊，我说有点面熟。”
“……”陈昊有点难过，忍住了，继续讪笑着，“干嘛？不记得我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这么多年了。”秦牧野淡淡道。
确实，这么多年了。
陈昊忍不住埋怨他：“那怪谁？每次我要看你，你都不肯。”
秦牧野终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但紧接着就又抛下一个炸|弹，问：“陈昊，你怎么来这了？这么巧。”
陈昊的笑容已经很僵硬了，甚至有点像嘴角抽搐：“我来接你啊！”
他还想吐槽：这地方像是能凑巧来的吗？
忍住了。
秦牧野又露出一个发怔的表情，随即转头环顾四周。
“你找你妈？”陈昊说，“她生病了，信里说不清，我就一直没跟你说，怕你在里面干着急。不过你别担心，医生一直给她在治，能治。她最近刚做完一个大手术，不能出院，我给你在她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先带你回去洗个澡，打扮精神点再去看她。”
秦牧野却摇了摇头，说：“约好了别人来接我，在找他。我等下有点事，你把我妈医院告诉我，我回头去找她。”
陈昊一下子愣住，问：“别人？谁？”
秦牧野没急着回答他，又张望了四周一阵后才将视线回到他的脸上，平静地说：“陈昊，谢谢你来接我，也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妈，我会想办法补偿你。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后还是别再联系了。”
听了他这话，看他这态度，陈昊脑袋发懵，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陈昊只能想到他是自卑，急切地说：“你都出来了，别瞎想，都过去了，我——”
秦牧野打断他的话，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是因为我有对象了，我怕我对象误会，毕竟咱俩以前有些纠葛，这关系还是比较复杂的。”
“哈？！”陈昊彻底地震惊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什么对象？你哪来对象？！”
“牢里处上的。”秦牧野说。
“哈？！”陈昊问，“牢里还能处对象呢？！”
秦牧野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一如既往，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胸口酸酸涩涩，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奔涌而出，但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
“是啊。”秦牧野说，“他早我半年出狱，约好了来接我，我刚才就是在找他，估计路上耽误了。”
“你到底怎么处上的……”那能是什么好人……
陈昊把后一句话含在嘴里，欲言又止。
毕竟要论起来秦牧野还比人家晚半年出来……
正在这时候，陈昊听到了跑车的声音由远而近，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是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火红色超跑。
跑车停在两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染着发、戴着钻石耳钉，有着很张扬艳丽面容的年轻男人下车。
男人绕过车头，从副驾座上拿起大红玫瑰花束，笑着上前来塞进秦牧野的手里，搂住秦牧野的脖子当着旁边陈昊的面来了一个法式热吻。
目瞪口呆的陈昊：“……？！？！？！”
陈昊对上秦牧野的眼睛，过了几秒，秦牧野移开了视线，一只手拿着花，另一只手紧搂着漂亮男人的腰，用心回应着吻。
陈昊：“……”啊啊啊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俩人终于结束了这个热情四溢的吻。
陈昊已经石化了。
男人仿佛现在才注意到旁边有人，靠着秦牧野看陈昊，笑道：“不好意思，接我男朋友出狱，有点激动。是不是挡着你路了？老公你让下。”
说着拉秦牧野往旁边让了让。
陈昊：“……”前一句男朋友后一句怎么就老公了？！怎么就老公了？！
看着陈昊一副灵魂出窍的震惊模样，漂亮男人问：“怎么了？恐同啊？”
秦牧野这才开口，说：“认识的，高中同学，我妈住院，托他来接我出狱。”
男人“哦”了一声，看向陈昊，笑着伸手：“你好，我叫季楚，谢谢你啦。”
陈昊过了七八秒才反应过来，迟疑着和季楚握了手，说：“我叫……陈昊。”
季楚收回手挽住秦牧野的胳膊，亲昵又俏皮地仰头冲秦牧野笑了笑，然后看向陈昊，关心地问：“野哥他妈妈怎么了吗？”
陈昊正迟疑怎么回答，秦牧野说：“回头再说吧。陈昊，你留个号码给我，我之后联系你。”说着他揽着季楚的手拍了拍，说，“宝贝，帮我记下。”
季楚就拿出自己手机来看着陈昊。
陈昊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呐呐地报了自己手机号。
看着季楚记下，秦牧野说：“陈昊，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回头我联系你。”
季楚道：“陈昊特意来接你，一起吃个饭啊。”
“你爸爸不是设了饭局等我们过去吗？”秦牧野道。
“哎呀，陈昊一起去吃啊，又不少一把椅子。”季楚说。
陈昊回过神来，赶忙道：“不用不用！我、我没事，回、回头联系吧！”
说完，他不等秦牧野回应，扭头赶紧走了。
这场面他实在是需要独自静一静缓一缓！
看着陈昊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季楚拉着秦牧野上车，递了烟和打火机给他，突然问：“真要这样吗？人家那么痴情。”
秦牧野低头咬了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扭头吐出烟，淡淡道：“痴情个屁，都跟人结婚几年了。”
快出狱的时候，突然收到申请，说卢默青想见他。
秦牧野当时就愣住了，想了想，还是见了。
他自然记得这个人，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要见自己，有点怕是陈昊在外头出了事，毕竟自己和卢默青的交集只有陈昊。
卢默青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还是那副逼王的样子，瞧着倒是比高中时候有钱多了。
但秦牧野并不对此感到惊奇。
卢默青会成为社会精英这是高中时就能预测出来的事，而陈昊就喜欢卢默青这种调调。
那时候，秦牧野吃味地试探陈昊怎么就那么迷恋卢默青，一看就和自己和陈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昊红着脸说半天，支支吾吾的，但秦牧野大概地听懂了。
仔细想想，确实原因很明显。卢默青除了对人冷漠，看起来大概率追不上，没别的缺点。
两人隔着玻璃坐下，互相看了一阵，直到卢默青先拿起话筒，秦牧野才拿起来。
卢默青第一句话就是王炸：“我已经和陈昊结婚三年了，在国外登记的。”
“……。”操。秦牧野差点真把这字说出口了。
他稳了稳情绪，刚要开口，卢默青说了第二句话：“你妈妈生病的事你知道吗？”
秦牧野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年秦牧野拒绝和陈昊见面，陈昊就改而给他写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报平安，以及让他继续好好改造，说会照顾他妈妈等他出去。
陈昊报喜不报忧，没说他妈妈生重病的事。
卢默青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他不知道，接着说：“不用担心，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后续继续治疗不会有大事。”
秦牧野听他这语气，犹豫着正要问点什么，卢默青自己说：“是我给她出钱出力治病。”
秦牧野觉得卢默青不太可能骗自己这事儿，气势便当即矮了一截，正要讪讪地道谢，卢默青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说：“所以希望你感恩，不要破坏我和陈昊的婚姻。”
“……”
秦牧野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冲击有点复杂有点大，他还没反应过来，卢默青这小子继续在那边哔哔：“我会给你两百万和一套房子……”
“等等！等等！”秦牧野装不下酷去了，打断他，“卧槽你先听我说下话！就你有嘴在这儿哔哔？”
卢默青冷眼看着他，没说了。
秦牧野舔舔干涩的嘴唇：“你……我……卧槽……不是，你、你他妈的不是恐同吗？！你跟陈昊结哪门子婚？！”
“不然呢？”卢默青充满攻击性地说，“我知道你幻想着陈昊等你出来和你在一起，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大哥，我现在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跟陈昊结婚！”秦牧野道，“你不是恐同吗？！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卢默青一顿，十分矜持高贵地说：“你知道，一直都是陈昊追的我。”
“是啊！所以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不是恐同吗？！”秦牧野被他这鬼样子气得憋不住吼起来，立刻被旁边的工作人员制止，悻悻然地道了声歉，攥紧话筒，瞪着卢默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话啊你小子！”
“……我被他追到了。”卢默青说。
“卧槽，你直男为什么会被追到？！”秦牧野问。
卢默青有点不耐烦：“这关你什么事？”
“你跑过来找我见面，说这些话，你问关我什么事？那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秦牧野发自内心地问，“你是有什么病吗？”
卢默青在心里骂了句你才有病，面上依旧高贵，说：“总之请你自觉退出，不要破坏我和陈昊的婚姻，我和他现在过得很幸福，我能给他你给不了的很多东西。”
秦牧野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最终道：“你既然跟他很幸福，突然跑过来说这些干什么？”
他并不怀疑卢默青骗自己，虽然作为情敌他讨厌卢默青，但并不质疑对方的品行。何况，卢默青也没必要撒这些谎。
至于怎么就恐同变结婚，可能就确实是被陈昊追到了而已。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昊那么可爱那么好，卢默青沦陷也不奇怪。
卢默青沉默了片刻，说：“他作为朋友一直在关心你出狱的事，会来接你，还给你租好了房子安顿。”
秦牧野琢磨出味儿来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卢默青没有否认，而是说：“希望你能自觉保持距离。”
秦牧野突然的一瞬间觉得滑稽好笑，事实上他真没忍住笑出来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半晌，秦牧野说：“我知道了。”
卢默青警惕地问：“你不会纠缠他？”
“你们都结婚了，我纠缠什么？”秦牧野自嘲地笑笑，“而且看你现在这派头，估计混得挺不错，我拿什么跟你比？他跟了我，能得什么好？”
原本秦牧野就心情一直很复杂。
这些年他并没有忘怀陈昊，可是自己这经历、身份，自觉配不上陈昊。但倘若陈昊一直单身等着自己……
现在好了，不用艰难选择了。
秦牧野思来想去，只问了一句：“卢默青，你认真告诉我，你对陈昊是真心的吗？因为你这突然恐同变弯……”
卢默青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人，并且会永远对他好。”
两人隔着透明玻璃对视了一阵，秦牧野扯扯嘴角笑了笑，说：“我信你，别让我失望，不然……”
他没说不然什么，但卢默青知道。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卢默青说，“我和陈昊都希望你出去后好好融入社会，重新开始，不要再走歪路。”
秦牧野吊儿郎当地撇撇嘴，说：“反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去破坏他幸福的生活。”
第39章 第 39 章
季楚笑着看秦牧野：“你就是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所以才突然找我，说接受我的吧？”
之前季楚也在里面。
虽然监狱的管理很严格，但犯人们总有能接触的时机, 免不了一些或明或暗的欺软怕硬的事儿，季楚本身不算硬气, 而且也有意低调, 就有人得寸进尺。
秦牧野看不过去，罩着季楚。一来二去, 季楚瞧出秦牧野不太直, 就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但那时候秦牧野拒绝了。
直到最近秦牧野联系他，问告白还算不算数。
秦牧野抽着烟，过了会儿才说：“不是。这么多年了, 感情早没了, 刚看到都没认出来。”
这听起来就是假话，但季楚没拆穿他，只是打趣：“可人家明显喜欢你啊, 你看他刚才那样子。”
秦牧野突然笑了, 说：“那你就看错了，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他喜欢那种社会精英。你要是哪天看到他喜欢的那人就明白了, 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说着, 扭头捏捏季楚的脸，话锋一转说，“而且我现在就喜欢你。”
“是不是真的啊？”季楚撒娇似的问。
“不信就算了。”秦牧野说。
季楚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并不计较这个，系着安全带说：“那就信你的吧, 不说了，先回去，我爸他们都等着你呢。”
秦牧野把烟头摁灭，也系上安全带，看着季楚开车，问：“你家里人真没意见？”
“没意见啊。”季楚边开车边说，“我家几个没犯过事儿的？我爸听说你的过去还挺待见你，觉得你有血性。我反正他是不指望了，就一二世祖，只爱吃喝玩乐。以后咱俩在一起，事儿你扛，我继续享福，哈哈。”
“我说你跟男的搞一起这事儿。”秦牧野说。
季楚笑笑：“都什么年代了，我反正就这样，刚开始他是挺不能接受，后来也认了。”
*
卢默青骗了陈昊，但他觉得至少不能算完全骗。
自己是答应了让陈昊单独来接秦牧野，但事实上陈昊也确实是单独去接秦牧野。
谁也没说自己不能远远看着吧？
仔细想想，就是没骗。
卢默青警惕地注意着陈昊和秦牧野的一举一动，看着陈昊走近对方，心都吊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如果秦牧野反悔……如果陈昊不好意思拒绝秦牧野……就马上过去干预。
就算事后又要和陈昊吵一架，也总比放任陈昊跟秦牧野跑了好。
但秦牧野总算还是履行了承诺，没有纠缠陈昊，甚至还……还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那么亲密的年轻男人？
卢默青看着秦牧野和男人就那么热吻起来，懵的程度不比陈昊低多少。
过了会儿，他看清了那男人的相貌，又是一愣。
这人他有过一面之缘，家里有点背景，但是不干净的那种，好在近年来转型洗白上岸了。
秦牧野怎么和这人搅和到一起的？
但卢默青顾不上多想，看着陈昊匆匆离开，急忙追了上去。
*
陈昊当天中午就回燕市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秦牧野那事儿，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想问秦牧野，又没对方现在的联系方式，只能被动等待。
他回到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没十分钟玄关门就响了，转头一看，是卢默青。
陈昊看了眼时间，有点惊讶：“今天这么早下班？”
根本就没去上班的卢默青“嗯”了一声，道：“头有点晕，跟Linda说了一声，就提早走了。”
陈昊急忙过去扶住他，摸摸他额头，拉着去沙发坐下，边给他倒水边说：“之前才住了院，你多注意点，能休息就在家休息几天吧。”
卢默青接过水喝了一口，问：“你接到秦牧野了吗？怎么样？”
说到这个，陈昊欲言又止，满脸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在卢默青关切的眼神中，陈昊最终还是说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卢默青面露惊讶：“他在牢里也能谈上？”
“是啊！”陈昊啪啪拍着他的手背，瞪大眼睛说，“我也震惊了！”
卢默青低头看自己的手背，陈昊注意到，赶紧不拍了。
但晚了一步，还是被赖上了。卢默青把手伸到陈昊眼前，说：“被你打红了。”
“哪有这么娇弱……”话戛然而止。还真打红了！
陈昊赶紧给他吹吹揉揉，嘀咕道：“你这也太那什么了，太敏感肌了……”
呵护回原本肤色，陈昊说回正题，和卢默青一起啧啧称奇了一阵，倒是没敢说自己的惆怅。
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惆怅兄弟之情以及人事变幻莫测，就怕醋坛子不这么想！那还是不说了！
最后说来说去，也只能是任秦牧野去了。
毕竟秦牧野也是成年人，而且那男朋友瞧着条件不错，性格也很好的样子，陈昊没啥立场反对。
如果秦牧野真能就此重新开始，陈昊也很为他高兴。
*
过了两天秦牧野才联系陈昊，语气依旧很疏远：“陈昊吗？不好意思，这两天我事有点多。”
“……没事。”陈昊说，“就是你妈那边你要不要尽快去看看？她很想你。”
“哦，我打这电话就是想问你我妈医院。”秦牧野说。
陈昊赶紧把医院和病房号码告诉他。
秦牧野记下后，道了句谢，然后说：“你把你银行账号发我这个号，这些年给我妈出的钱都跟我说下，我还你。”
陈昊心沉沉的，低声说：“不用……”
“怎么不用？还了两清，不还我一辈子欠你人情算怎么回事？”秦牧野说得很干脆，一副一点关系也不想扯上的样子。
陈昊的心仿佛被这干脆的木棍子一棍一棍地打，半晌，说：“你有微信吗？加个微信说吧。”
“有，但别加了。”秦牧野说，“你那天那样子季楚看了已经起疑了，回去问我半天，烦。哪都好，就爱吃醋。”
也找了个哪都好、就是爱吃醋的对象的陈昊挺能共情的……
既然说到这里了，陈昊问：“你跟他，是真的啊？”
秦牧野一时没回话，陈昊以为是撒不下去谎了，正要开口，秦牧野说：“加个好友吧，我发点东西给你看，看完删。”
加了好友，秦牧野很快发来几段小视频。
是个明显很高档的酒店包厢，满桌子野味贵酒。席上有一些看起来颇有身家的人物，和气地跟秦牧野、季楚谈笑。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专门为了秦牧野开的这桌接风宴。
陈昊意识到这都是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把视频认真地反复地看了几遍，看出几个人有点面熟。
当然，那些人估计不认识陈昊，但陈昊刷短视频时刷到过，有印象。
陈昊想想网友们说的一些传言，试探地问秦牧野：这是季楚家人吗？做什么的？
秦牧野：做生意的。都对我挺满意，以后跟着他们做生意，季楚不爱这些，以后就交给我。
陈昊怎么想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都怪不靠谱的，忍不住问：是正经生意吗？
秦牧野当即就问了：你什么意思陈昊？
陈昊：我是担心你
秦牧野：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陈昊，你不要觉得你照顾我妈这么多年，我就欠你的，是你跟卢默青欠我的！
陈昊心里一抽疼，眼眶湿润，但旋即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秦牧野怎么突然提起卢默青了？
按理说，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跟卢默青在一起了吧……
陈昊正迟疑要不要问，秦牧野又发过来消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卢默青好上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呢？不会指望我接手他睡了三年的破鞋吧？但凡你是跟别人睡我都忍了，他我忍不了，我没忘当初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坐牢！你之后别再联系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俩！
陈昊没想到秦牧野会变成这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粗粗地反复呼吸几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牧野：全世界都知道！季楚这边有人认识卢默青，卢默青跟你结个婚全世界的说，现在谁不知道？你还想瞒着我？
陈昊：“……”
秦牧野：你跟了他就好好跟，别跟我拉扯不清的，我这边对季楚也不好交代！我倒血霉认识你俩。之后打钱给你你别给我退回来，别逼我扔卢默青脸上去。我现在只想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我妈那里你也别去了！
陈昊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艰难地发过去一句：那你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妈。
秦牧野：那是我妈，不用你说
秦牧野：删了
陈昊沉默一会儿，发过去一个“好”字，却已经显示不是好友了。
“……”
秦牧野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良久出神，直到烟头烧到手指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扔进烟灰缸里，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没人要他把和陈昊的关系搞这么僵，卢默青都没这么要求。
可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陈昊了。如果不把话说这么绝，断不了干净。
一旦不断干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对陈昊的情感。
和陈昊只做朋友这话，卢默青不会信，季楚不会信，自己也不会信。只有陈昊这傻逼会信。
从三岁有记忆开始就喜欢陈昊，喜欢到了三十，中间十多年没见过，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再次见到陈昊，心跳还是那么快。
陈昊什么也没变，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可是，转念就会想到，这是卢默青养出来的。
谁会三十了还跟十几岁似的嫩？还是在经历过那么多年的劳累过后。
卢默青告诉了秦牧野那些年陈昊是怎么为了他和他妈妈到处打工赚钱，与男|妓合租地下室，险些被嫖|客猥亵。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牧野想将这样的陈昊抢回自己的身边。
看卢默青那警惕的样子，秦牧野怀疑，只要自己想，真能把陈昊抢回来。
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昊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也许那句话说得对，有的时候爱是放手。
那天回去后不久，季楚说打听到陈昊的情况了。
很多人都知道卢默青和陈昊的事儿，还知道他俩很恩爱，卢默青对陈昊特别好。
季楚没卢默青的微信，但他认识的人里有加了的，截了卢默青的朋友圈给秦牧野看。
卢默青一开始还收着，只发发文字、物品的照片，后来来渐渐发起了陈昊出镜的照片，再后来便是两人的合照。
没有很肉麻的语句，但卢默青做这种事，本身已经足够肉麻。
秦牧野还记得高中时候的卢默青那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其实没变，跟前不久到牢里找自己摊牌的模样差不多。
而发朋友圈这个就很陌生了。
照片上陈昊笑得很灿烂，脸上全是真正身处幸福与优渥环境中才会有的单纯和放松。
就算秦牧野不懂心理学，也能一眼从那两人的肢体动作中看到显而易见的陈昊对卢默青的爱慕与依赖。
……那就够了吧。就这样，挺好。
陈昊没有任何必要离开卢默青这么优秀又爱他的人，转而和自己这种坐过牢的杀人犯搅和在一起。
而自己和陈昊在一起，可能永远也只是两个普通人。
秦牧野不甘心那么过一辈子，他想向上爬。
所以他知道，自己和陈昊注定不可能。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