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乌野进行时
上场前, 牛岛甜绘目不斜视,对于身边另一支队伍懦弱又硬气的无视,浑身写满了精神胜利法的具现化。
“真狡猾啊……”香取千纱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总是这样。”
她做过太多的事, 比现在显露出来为人所知的要更多。
但牛岛甜绘总是这样,好像没什么事能真正伤害到她——甚至她都看不见, 或者说假装看不见。
这是比发现自己是个恶人更令人愤怒的事——一直以为被她欺负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把她做过的事情放在心上。
对于香取千纱来说, 这无法忍受。
等同于对她说,她曾经做过那么多事都是没有意义的。
队伍开始前进,一个一个走向射场。
“是根新弦啊。”
香取千纱声音淡淡的, 还带着温柔笑意:“新弦是不会断的。”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田中冴子才有些疑惑的回头询问:“她说的新弦是什么意思……”
田中冴子慢慢噤声, 看着脸色近乎恐怖的甜绘,一时失语。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牛岛甜绘声音平淡, 手里的弓支撑着她, 不让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可她还是不能平静,被怒火反复烧灼的内心带着剧烈刺痛, 不断折磨着她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
然而比赛不给她发疯的时间, 田中冴子只能满怀忧虑的走向射场。
“起立,开始。”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女子组团体赛决赛。”
“第一射场:桐先高校, 一号:高桥选手,二号:木村选手,三号:加藤选手, 四号:青木选手,五号选手:香取选手”
“第二射场:乌野高校, 一号:朝见选手,二号:鹤冈选手, 三号:兔田选手,四号:田中选手,五号:牛岛选手。”
耳边的播报声异常聒噪,她从未感受到过如此令人窒息的弓道场,连风都在试图裹挟着她的手,像是一根根无情的锁链,死死地缠住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箭靶那么令人厌恶,天气也骤然阴沉下来,不复刚刚的晴朗。
众人在外围满心紧张的看着甜绘,藤原愁眼底闪过一丝忧虑:“甜绘她……表情比刚才那场更差。”果然是因为碰到了香取千纱吧。
虽然甜绘每次摸上弓时表情都会理智到近乎冷淡,但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理智。
仿佛是被冰雪压抑着的火山,在任何一秒爆发出来也不会奇怪。
“她和弓变得陌生了。”鸣宫凑攥紧了拳头,担忧的看着站在射场内手持弓箭的少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愤怒的甜绘,像是支撑着自己的信仰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坍塌,再发现时,内心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手中举着能将废墟燃尽的火把。
竹早静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合上眼,不忍再看。
这样子的甜绘,他见过。
在凑和过早放箭抗争的那段时间,甜绘也是这样一副不知道该从那个方向去努力的样子,甚至开始害怕面对箭靶。
“牛岛这是怎么了?”宇内天满坐在观众席,眉头紧锁:“刚刚不是已经充过电了吗?”
以牛岛在弓道上的骄傲,已经决定了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重新面对比赛,怎么还会在比赛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是她的朋友?”身边传来一个男声,宇内天满回头,就见一个深蓝色短发头上缠着绷带的成年男人正看向他。
“我叫宇内天满,是牛岛的朋友。”宇内天满迟疑道:“您是……”
“我姑且算是她的师兄,我叫泷川雅贵。”泷川雅贵叹气:
“关于团体赛,我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接触的。”
当初他爷爷为什么一定要将牛岛甜绘送出去,他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但是那天在月下,甜绘那一箭让他明白,或许爷爷有一部分想法就是希望甜绘不再那么寂寞。
宇内天满想起那场糟糕的排球比赛,沉重的点点头:“她似乎很不擅长参加团体类的运动项目。”
他将目光放在弓道场。
但弓道对于牛岛甜绘来说应该是不一样的。
这难道不是一个队友也没办法帮上忙的运动吗?
“你觉得,弓道为什么要设立团体赛?”泷川雅贵看着似乎和甜绘关系匪浅的少年,身边那个应该就是幼时甜绘和他数次分享过的弟弟。
自从当上风舞高校弓道部的教练后,他莫名的喜欢上给少年少女指导迷津,或许这就是好为人师的感觉。
“……”宇内天满哽住,老实的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难道弓道还存在配合吗?
泷川雅贵看着宇内天满的表情,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弓道也是存在团队配合的。”
气合,是团体弓道特有的一种境界,指的是将分散的节奏整合成一体的团队节奏。
“她们的配合,从弓道的角度上看,糟糕得跟陌生人一样。”
甜绘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无论是弦音还是节奏都没办法连结起来。
泷川雅贵看向另一边,乌野的教练正站在指定的教练席,他显然已经看出了问题,但又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她们大概一直以来都没达成过完美的配合。
一旦牛岛甜绘放弃压制自己的能力,整个团队就像是自行车被绑到了高速公路上,无论如何努力都达不成一致的节奏。
“怎么会……”宇内天满喃喃道:“难道牛岛她一直在这样的情况下射箭吗?”
“弓道和其他的团体运动不同,是存在着完全依靠个人实力获得团体赛胜利的。”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五个神射手,即使完成不了气合,凭借过硬的个人实力,也足以百发百中。
问题就在于她们并不是。
如果接下来甜绘不能调整好状态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受到她的影响。
泷川雅贵看着乌野的大前拉开弓弦,忍不住揪了揪头发:“真是一场对每个人都异常折磨的比赛。”
牛岛甜绘看向箭靶,手指搭在熟悉的弓上,却怎么都不舒服。
这根新弦太僵硬了,紧绷在耳边时总给她一种随时会断裂的错觉。
第一轮乌野五箭四中,桐先五箭五中。
第二轮,站在大前的朝见清酒中靶。
鹤冈未来拉开弓弦——脱靶。
兔田紧接着拉开弓弦,稳稳中靶。
田中冴子紧随其后,脱靶。
牛岛甜绘拉开弓弦,手中的弓在抗拒她,这个弓道场也在拒绝她。
大家都受到了她的影响……哪有会拉低全队实力的王牌啊。
“中靶了……但这一箭不是很好。”泷川雅贵有些头痛:“集中时间太长了,撒放也很突然。”
果然,牛岛甜绘的放箭节奏似乎让朝见清酒有些局促,不自觉的缩短了自己的集中状态,尝试挽回一些团体节奏,代价就是这一箭严重脱靶。
“站在落位的那个女生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只队伍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没想到这样水平的队伍还能打进决赛。”
“之前看过她们比赛,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个落位的个人赛是非常出色的,但是在团体赛时总是发挥不出来。”
“对对,会不会是不适合团体赛?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人赛的优胜。”
……
宇内天满听着周围人小声议论,非常小声,他确信这声音不会传到射场,传到那少女的耳里。
可他还是有些难过,莫名的,毫无缘由。
他觉得她是知道的,这声音会穿过微凉的空气,越过重重屏障,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才不是这样的。”宇内天满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活跃的想象力在他脑海里编织出一个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掉眼泪的小甜绘,铺天盖地的恶意袭来,没有人能保护她。
弓道外的声援除了可以大声叫好和鼓掌外,不能出现弓道指导或者其他影响选手的声音,所以他的声音也和其他观众一样,仅仅是附近的人才能听见。
他就是用这样微弱的声音,努力着将那个小小的、哽咽的甜绘,挡在他的身后。
“乌野的落位,五号牛岛选手,是非常棒的弓箭手。”宇内天满坚定道:“乌野弓道部成立不足两个月,射场上两位选手,摸弓训练不足一个月,而她们现在站在团体赛决赛的射场。”
“适不适合无所谓的吧,不适合又能怎么样呢?”
他声音虽低,却掷地有声:“弓道不是喜欢就可以吗?”
牛岛若利扭头看着宇内天满。
这个黑色卷毛的前辈很小巧,长相中精致可爱占了多数,姐姐说他是凶残的乌鸦,可他却觉得这位宇内前辈更像是姐姐带回家的星星。
在这一刻,牛岛若利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姐姐说他像是乌鸦了。
“真是浪漫的说法。”泷川雅贵小声叨叨:“打排球的还挺梦幻的。”
两个“打排球的”盯着这个浑身上下写满不靠谱的成年人。
“弓道不只是喜欢就可以。”泷川雅贵深蓝色的眼瞳深邃悠远,看着挣扎中的甜绘。
在宇内天满皱眉想要反驳前,泷川雅贵又出声道:“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
“甜绘其实是一个很适合团体赛的选手。”
宇内天满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艰涩道:“倒也不必硬夸。”
牛岛甜绘不适合团队运动这件事,他以为这是共识。
就连牛岛若利都忍不住点点头:“姐姐她喜欢一个人拉弓。”
泷川雅贵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连忙捂住嘴小声道:“虽然我在弓道上的困惑永远比答案多……”
“但甜绘她一直都不喜欢一个人拉弓。”
“甜绘是很怕寂寞的孩子呢。”
苍老慈祥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泷川雅贵愣了一下,连忙回头。
西园寺知良和善的冲他们微笑。
“西园寺老师,您也来了。”泷川雅贵连忙打招呼。
西园寺知良声音总是带着温柔亲和:“我弟子们的重要比赛,无论如何也要过来看看。”
岁月带给她的优雅从容让她眼睛依旧温润明亮:“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一起拉弓的伙伴,甜绘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西园寺知良笑容带着暖意:“那孩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喜欢能够握在手心的胜利,从来不会逃避自己的软弱并永远尝试正面战胜,是个了不起的弓箭手。”
“失败和痛苦不会打垮她,更何况这是弓道。”
“她未必会输。”
——
牛岛甜绘的心很乱。
第二箭还是一样的糟糕,清酒大概已经开始苦恼了。
她收弓,跪坐在射位上,那个寂静无声的世界早就已经离她而去。
一开始只是队友的弦音,带着她们各自的特色,清越又好听,回荡在她安静的世界中。
而现在,她只有弦音的世界里,吵吵嚷嚷得让人不得安宁。
好了,她就承认她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好了,她就是傲慢霸道自私独裁——人人讨厌的大小姐。
牛岛甜绘抬头,身前是相识不到两个月的队友。
她这样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还是找到最好的归宿了。
八坂老师说的对,总有一个地方会驱散孤独的。
她扭头看向远处的靶子,想起自己世界里第一次响起与自己不同弦音的那刻。
那是带走了她孤独的弦音。
——
“这个孩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教导不了她。”八坂八段叹气,将面无表情的小孩向前推了推:“甜绘她是个天才,希望你能收下她。”
西园寺知良用宽大的袖口掩了掩唇角,有些惊讶。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没想到突然联系她只是为了送个孩子来。
“可是我这里已经有了两个小家伙了。”西园寺知良看着不远处正在拉皮筋的两个孩子:“可能没办法……”
“看看这孩子拉弓吧。”八坂八段脸色认真严肃:“你会改变主意的。”
西园寺知良有些惊讶,低头看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女孩:“这么小就开始拉弓了吗?”
女孩没说话,只是看向八坂八段,八坂八段将自己带来的特制弓交给她。
“愁、凑,你们两个停一下。”西园寺知良回头,让那两个孩子在一边坐好。
而女孩已经在戴弽了。
无论是弓还是箭亦或者是弽,都是特别定制的,完全符合她的身量。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开始完成射法八节。
西园寺知良的眼睛一亮。
跪坐在一边的鸣宫凑和藤原愁同样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小小的、但全身都在发光的女孩。
小甜绘抬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沉静,集中状态下瞄准箭靶,撒放。
“过度追求靶心会导致你的注意力分散!”八坂八段皱眉,忍不住呵斥道:“我说过,当你的射型稳定心态平和时,箭自然会命中靶心的!”
小甜绘慢慢收弓站立,习以为常的和这老头针尖对麦芒:“能命中靶心为什么要打外环!”
“但是你没中!”
“就算没中也要有追求靶心的态度!”
“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是你先凶我的!”
八坂八段气得要命,小甜绘也毫不服软。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向西园寺知良:“就是这样。”
西园寺知良:“……你们确实看上去相性不合。”
她叹气,这样出色的孩子,即使是不愿再收徒的她也忍不住心动:“你叫什么名字?”
小甜绘瞬间收敛了自己全部的小脾气,合拢双脚,身姿挺拔美丽,双手自然下垂交叠在身前,微微低下头以示尊敬:“我名牛岛甜绘,西园寺女士。”
西园寺知良温和的笑笑:“甜绘,你愿意成为我的徒弟吗?”
小甜绘轻声道:“我的荣幸。”
不远处跪坐着的鸣宫凑和藤原愁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那天过后,小甜绘就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天生力气就比普通孩子大一些的小甜绘早早就开始了持弓练习,很快就跟上了他们的进度。
“西园寺老师的弦音很好听。”小甜绘跪坐在射场,手里没有弓的她大多数时间是个沉默斯文的女孩,喜欢安安静静的看西园寺老师射箭。
“甜绘的弦音也很好听。”鸣宫凑冲她笑:“你真的好厉害啊甜绘,连西园寺老师的弓你都可以拉开一点诶!”
小甜绘低头思索了一下,再抬头满脸震惊:“你偷看!”
她就是想偷偷试试西园寺老师的弓到底是多大拉力的嘛……竟然被到了!
鸣宫凑一呆,看着小甜绘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而涨红的脸,喃喃道:“没有偷看啊,我们都在看……”
小甜绘僵住,呆滞的看向另一边的藤原愁,满身贵气的小少年认真的点点头:“还有西园寺老师。”
小甜绘肉眼可见的慌乱,整个人慢慢红透,声音飘忽:“很、很不自量力吧,拿大人的弓什么的……”
“没有啊!”鸣宫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酷!”
小甜绘琥珀色的眼睛顿时睁大,透绿色的流光在她的眼睛里打了个转。
鸣宫凑,是个好人。
“一起拉弓吧!”鸣宫凑对她伸出手,笑容明亮:“我想跟你做朋友!”
——
牛岛甜绘将手中的弓箭举起,再缓缓拉开、落下。
可能她在无意间用弓道伤害了很多人吧,主动的也好被动的也罢,大约也是这样伤害了香取学姐也说不定。
所以用手段增加她得流感的概率、偷偷换掉她的弓弦、散播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是香取学姐的反击。
拉弦的右手有些不稳,持弓的左手也没达到最好的状态。
弓道的事要通过弓道来解决,这是弓箭手应该有的态度。
香取千纱不配被称为一个弓箭手。
“这箭漂亮!”泷川雅贵赞道:“她的状态总算是回归一些了,虽然是个人的节奏,但是很鼓舞士气。”
只能看出牛岛甜绘似乎脸色好看了些的宇内天满听得云里雾里,但见他眉头舒展,也意识到了这是件好事。
“甜绘的弓道总是与迷茫一同前行的。”西园寺知良声音里满是对甜绘的慈爱:“但她从不低头。”
困难也好挫折也罢,她总是喜欢迎难而上。
牛岛甜绘第三箭的弦音传递到了朝见清酒的耳边,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弓举起,嘴角莫名扬起一丝笑意。
从前她是最讨厌甜绘的弓道的,第一次进行训练时更是对毫无改变的甜绘深恶痛绝,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自虐一样站在这里,和这个人站在同一射场。
她的骨气不允许她在甜绘面前知难而退,她只能强硬的要求甜绘不要改变,她一定能追上那霸道的弓道。
最后,甜绘为了融入大家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将自己框在井上老师和她提出的框架里,朝见清酒这才发现,她喜欢的就是那个在弓道上霸道独裁的弓箭手。
不要折断天才的翅膀,要为天才打开天窗,让她自由飞向天空。
“这个大前……”泷川雅贵托着下巴:“在尝试带领这个队伍。”
在这之前一直是甜绘在做这件事,作为队伍中无可争议的王牌,深受队友的信赖。
现在是她的队友,正在回馈这份信赖。
……
“这个弦音,像是在告诉身后所有的人——”鸣宫凑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没关系,还有我在。”
“她真的遇到了很好的队友。”竹早静弥眉眼温柔:“我都有些嫉妒了。”
他可是很努力才在甜绘的心中种下了花,那四个人只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
“你现在的表情好像是老父亲面对女儿出嫁一样欣慰又心酸。”藤原愁表情平静,眼里却满是笑意。
“……愁你刚刚是在吐槽吗?”鸣宫凑震惊扭头看向他:“是吐槽吧!原来你也会吐槽!”
藤原愁:……
竹早静弥扶额叹气:“重点难道不是我突然升级当上老父亲吗?”
他只是简单的想象了一下,就被自己的幻想突然戳中了笑点,明明甜绘还在射场上没有从困境中走出来,可他即使捂着嘴也没办法阻止笑意从指缝中溢出来。
“抱、抱歉……”竹早静弥擦去眼角溢出的笑泪:“只是觉得,如果甜绘一次娶四个女孩子或者嫁给四个女孩子的话……噗。”
鸣宫凑看向射场,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好洗脑的想象啊……”
她们明明穿着袴服满脸肃穆的站在射场,可在他的眼里却突然被披上了头纱。
输赢已经不重要了,这次比赛像是一场和过去告别的仪式,香取千纱是甜绘的灰暗过去,乌野是甜绘的光明未来。
第42章 乌野进行时
鹤冈未来的弓道水平一直不高, 虽然她比冴子琉夏更早的接触到弓道,但或许是天赋受限,或许是还不够努力, 她和乌野弓道部的几个新手水平没什么差别。
她高举手中的弓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如果国中时训练再努力一点, 如果有认真的去改正甜绘为她指出的问题,如果不将自己的进步缓慢推脱给天赋有限……
此刻她一定能拥有帮助甜绘的力量。
远处的靶子那么小, 她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甜绘可以命中靶心,对于她来说,想要命中靶子都要靠运气的眷顾。
甜绘的箭, 帮助了当时迷茫的她。
她的箭, 能不能帮助现在痛苦的甜绘呢?
指尖放松, 弓弦在空气中奏响弦音,鹤冈未来看着命中靶心的箭, 第一次没有在心里庆幸运气再次眷顾了她。
这不是运气, 这是必然。
……
兔田琉夏在拉弦时,不复刚刚焦急的情绪。
她对弓道远没有甜绘和清酒那样纯粹坚定的执着, 能够支撑她继续这枯燥练习的, 是和她一起拉弓的人。
是不断跟她重复弓道有多么帅气的未来,是在个人赛绝对强势但会在团队练习时老老实实被清酒念的甜绘, 是每次都要承受甜绘凌厉气势却总将温柔传递给后位的清酒,是始终用自己的可靠维系队伍的冴子。
松开手时才能意识到,她拥有多么美好的一切。
中位, 中靶。
田中冴子举起弓箭时,心中正在叹气。
前面三个家伙全中, 她的压力还真是有点大。
弓道什么的,她其实没什么所谓, 如果能做好的话固然好,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她也释怀。
但是欺负她们家甜绘可不行。
那可是和陌生人见面都会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的家伙,到底谁会狠心到欺负这样一个孩子?
势如破竹的一箭,深深插进箭靶。
从大前到四的已经回到椅子上坐好,看在两个队伍的落位对决。
大家这才意识到,乌野和桐先的中箭数竟然是持平的。
“变成落位的对决了。”井上弦一郎在教练席,指尖不断摩挲着,仿佛在压抑自己焦躁的内心。
桐先的教练看上去也并不轻松,牛岛甜绘一开始的糟糕状态他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乌野最强的弓箭手在比赛时状态不佳,对于桐先而言是个好消息。
但没想到的是,她那原本水平忽高忽低发挥极不稳定的队友们却在此刻突然稳定支撑起了她们状态不佳的王牌。
而桐先这边又被牛岛甜绘强势的第三箭打乱了阵脚,最终双方竟然到了落位对决这一步。
两个教练对视一眼,纷纷扭头不再看对方。
……
当射场只剩下她和香取千纱还站着的时候,牛岛甜绘才恍然发现,她在这场比赛中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手身上。
她甚至都没有发现直到现在,乌野和桐先的中靶数是一样的。
拉开弓弦,香取学姐的声音代替了绷紧的弦声。
“是根新弦啊。”
比赛前主动说出这件事,大概等得就是这一刻吧。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牛岛甜绘突然撒放。
“过早放……是速射?”菅原千一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她:“她是竞技型弓箭手吗?”
但在之前她的表现都是很正派的那类弓箭手吧,注重弓道修心真善美那种。
“我也没见过她进行速射。”藤原愁看着牛岛甜绘收弓坐回椅子,留香取千纱一个人犹豫着寻找恰当的放箭时机。
“这算是甜绘的小报复吗?”鸣宫凑眼底有些担忧:“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自己的射型就好了。”
竹早静弥摇摇头:“放心吧,她的速射就是在尝试过早放箭时练习的。”
尝试……过早放箭……
菅原万次忍不住看向那个已经坐在椅子上的白发少女。
这就是天才的任性吗?
……
香取千纱被牛岛甜绘的一箭速射折磨得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射型。
这一箭太过重要,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赢过牛岛甜绘的机会,牛岛的天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今天之后牛岛一定破茧重生。
她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了这场比赛,她必须赢!
最终,她松手。
“乌野高校与桐先高中中靶数相同,每人加射一箭决胜。”
“起立。”
乌野五人心头同时划过一个念头:没完没了。
这场让她们身心俱疲的比赛未免有些太漫长了。
桐先的五个人同样痛苦。
作为落位的香取千纱固然是桐先女射手中最强的,但她们身为从校内排位赛中胜出的四个弓箭手自然也没差到哪里去。
但今天她们的表现也非常一般,因为香取千纱今天的射箭节奏非常脱节。
训练时的默契在赛场上无影无踪,香取千纱那强烈的求胜心毁掉了她们的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团队竞技状态。
“哦?她们的表情很好看嘛!”泷川雅贵眼睛一亮:“像是动漫里准备出绝招时的表情!”
宇内天满默默的盯着这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家伙:“画风一致。”
和牛岛一样,都是老二次元了。
……
朝见清酒在举起弓时,耳边响起的是无数次被甜绘压制到窒息的弦音。
那声音曾经让她不断的怀疑自己的弓道,可此刻却像是最动人的旋律一样让她眉头舒展。
为什么要将甜绘当做敌人来看呢?如果这是她曾经无法逾越的高峰,那么现在已经是互相牵绊的登山者了。
牛岛甜绘,是最棒的队友,她站在落位,像伫立队尾的山巅,即使作为大前的她一时失手,作为落位的甜绘也定会射中箭靶。
永远充当着保护者角色的甜绘,这次被她们保护吧。
让她们支撑起甜绘的翅膀。
“好!”观众席响起叫好声,伴随着鼓掌。
牛岛甜绘眼睫微垂,眼中笑意蔓延。
好温暖的弦音。
双方大前都命中箭靶,二的举起弓箭。
鹤冈未来怕得要命。
在弓道这条路上,总是甜绘在她的身前带路,告诉她前面哪里有荆棘,哪里的路更平坦。
她听出清酒的信念,清酒的弦音像是在告诉后位的所有人:不要总是做向甜绘撒娇的孩子,我们会成为保护甜绘的铠甲。
像她这样的菜鸟,也会想要被依靠一次。
双方二的,命中。
射场上的紧张氛围让观众席的声援都变得拘谨起来,屏住呼吸观看这场焦灼的比赛。
兔田琉夏拉开弓,什么都没想。
在这个时候,她是甜绘的队友。
作为队友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用中靶在胜利的天平中压上筹码。
双方中位,命中。
“不会还要再射一轮吧……”西山彰久手都拧成了麻花:“她们的状态未必能再坚持一轮了。”
松村明志点头认可:“而且对方没有给我们可乘之机。”
到现在为止两队都是全中,谁都没办法率先放松下来,所有人都紧绷着。
田中冴子神色认真,心里却已经开始龇牙咧嘴了。
她很少有这么大压力的时候,在她大多自在洒脱的人生中,没什么事是一定要做到的,尽力就是最好的状态。
但她心里清楚,这一箭她必须命中,不能是尽力,不能是运气,这是将甜绘送上战场的一箭,不管那个桐先的落位和甜绘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田中冴子都相信,甜绘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大家都是弓箭手,那就用弓箭手的方式来分出胜负。
双方四的,命中。
井上弦一郎和桐先教练同时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目光炯炯的看着射场。
牛岛甜绘在拉开弓弦时,眼睛里再也不复最初的阴郁晦涩,而是雨过天晴后绚烂的阳光与彩虹。
四声弦音,每一声都在告诉她,她在被所有人爱着。
弓道场上微风起,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牛岛甜绘不擅长感激痛苦,她只是擅长忽略痛苦,将注意力放在更重要、可以改变的事情上。
生病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倒下的痛苦她只能忘记。
弦断掉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冠军的奖杯近在咫尺却不得不错过的痛苦她只能不去在意。
团队赛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五个人的狂欢,所以她早就做好了面对失败的心理准备,这场比赛输给香取千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总是会赢回来的。
但是她的队友们用弦音告诉她,不必日后再说,现在就可以赢。
她的弓道就是强权就是暴君,又怎么样呢?
这里是乌野,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宿。
她们是整体,但各有不同。
弓箭离弦,风卷起散落在弓道场的漫天鸦羽。
宇内天满仿佛真的看到了牛岛甜绘肩膀上,站着一只骄傲的乌鸦。
而她身后,是张开羽翼为她遮风挡雨的鸦群。
香取千纱脑海中紧绷着的弦在听到弦音这一刻终于崩断,指尖一松,箭矢划过无力的弧度,插在靶垛上。
至此,胜负已分。
“乌野高中决胜五中,桐先高中决胜四中,胜者是乌野高中。”
两队下场,牛岛甜绘慢慢吐出一口气,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满脸喜悦的队友们,突然掉了眼泪。
冴子清酒未来琉夏——四脸懵逼。
“诶?不是我们赢了吗?”田中冴子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掉眼泪一边困惑道:“是我听错了?出现幻觉了?”
朝见清酒看着掉金豆豆的甜绘,大脑混乱:“应该是我们赢了……吧?”
牛岛甜绘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喜极而泣,这是喜极而泣!”
众人没有戳穿她的遮掩。
另一边的桐先众人却是乌云密布,作为桐先的大前高桥忍着失落安慰着沉默的香取千纱:“毕竟是牛岛。”
毕竟是牛岛。
“是牛岛,就可以输了吗?”香取千纱努力想像以前一样温和表示输赢不重要已经尽力了,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力气经营自己温柔美好的形象。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曾经那么笃定的事实,其实没有一次在她输掉一切后安慰到自己。
“高桥不是那个意思……”旁边的人喃喃道,看着这样的香取,她有点害怕。
香取刚刚的眼神太冷漠了。
“香取,等回去再开反省会。”桐先教练皱眉。
虽然输掉比赛他也非常遗憾,但是今天的乌野表现得非常精彩,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就是弓道,箭矢射出就要接受一切结果。
香取千纱抿抿唇,看着不远处和新的同伴一起开心庆祝胜利的牛岛甜绘。
真碍眼啊。
牛岛甜绘敏锐的回头,和那称不上善意的眼神对视。
她对香取学姐露出了一个没有棱角的微笑。
香取千纱脸色瞬间阴沉。
“好了,准备一下接下来的比赛吧!”田中冴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现在并不是适合追问的时间:“优胜优胜!”
鹤冈未来紧紧抓住兔田琉夏的手臂,颤颤巍巍道:“我我我们要获得优胜了?”
兔田琉夏疼得龇牙咧嘴:“赢了下一场才行呢!”
怎么在未来口中她们就差领奖了呢?
……
最终,乌野在女子团体赛以两箭之差惜败,获得了本次县大赛的亚军。
在她们回到观众席前,泷川雅贵果断开溜。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小声请求道:“千万别和甜绘说看到过我!”
西园寺知良掩下嘴角的笑意:“那要记得好好养伤。”
泷川雅贵在西园寺知良面前老老实实:“我知道了,劳您挂念。”
“好可惜……”田中龙之介还在这边为姐姐拿到亚军叹气:“差一点就进全国大赛了。”
“不过她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宇内天满托着下巴:“而且,她们看上去并不遗憾哦。”
正如宇内天满所说,她们虽然只拿到了亚军,但看上去却很是满足。
“不,冠军当然是更好的。”牛岛甜绘这次终于揪住了准备跑路的宇内天满,和他在观众席排排坐,身后是一群拥有狗粮最佳观赏位的乌野弓道部。
她回身指着她们:“是因为和她们在一起拉弓,我才会觉得胜负不过如此。”
牛岛甜绘回头的动作太突然,众人脸上吃瓜的表情还没有收敛,就被宇内天满盯了个正着。
乌野弓道部众:……
“老师你说过,弓道也是武道,我有记住哦!”牛岛甜绘没有注意到同伴们的表情,只是满脸求表扬的看向西园寺老师,果然得到了西园寺老师的赞扬。
“甜绘是我心爱的弟子,也是我骄傲的孩子。”
牛岛甜绘顿时扭捏起来,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她身上偶尔会冒出头的优雅气质,眼前这位西园寺老师一定付出了自己的一份心力。
只是这位长辈坐在这里,她们也不好询问牛岛离开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另一边,桐先弓道部。
藤原愁还要准备接下来要举行的男子团体赛,所以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处理有关于香取千纱的问题,只是将松田明美推到了风舞那边。
松田明美:?
“我对我们部的女生并不是很了解。”藤原愁轻声解释道:“目前也没办法判断你留在那里会不会受到伤害。”
说到底香取千纱并没有直接承认她所做的一切,所以松田明美也没办法拿出证据证明这些事是香取千纱做下的,只能私底下偷偷告诉了藤原愁。
而藤原愁比赛在即,没时间去将这一切彻底搞清楚,甜绘那里还有西园寺老师在,若是说漏了嘴让老师忧心,那就太不应该了。
思来想去,只好将松田明美交给了风舞的人。
风舞的三个女生被自家部长郑重拜托,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松田明美站在风舞的人身边,不远处就是桐先的队伍。
站在其中的香取千纱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观众席,那个方向是牛岛的方向。
这也令松田明美百思不得其解。
香取千纱到底恨牛岛什么?
——
牛岛甜绘注意到了来自桐先的视线,她左思右想,还是想问个明白。
“若利,你先回白鸟泽吧。”牛岛甜绘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示意他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牛岛若利点点头,刚要起身,就见姐姐也起来。
“我送你。”牛岛甜绘对上弟弟的视线,淡定道。
牛岛若利沉默了一下,配合姐姐道:“好。”
姐弟二人刚刚离开众人的视线,宇内天满就和几人中比较熟悉的田中冴子对视一眼。
“龙之介,你上补课班的时间要到了。”有弟弟就要用,田中冴子使用起弟弟来相当顺手。
“我的补课班……”他哪来的补课班?他姐没事吧?
“对,你的补课班。”田中冴子不等他再说,直接对着宇内天满道:“帮我绑上这小子,被让他跑了。”
宇内天满直接将田中龙之介捞过来,冲着田中冴子点点头:“准备就绪。”
田中龙之介:?
田中冴子对着众人摆摆手:“我送弟弟上个补课班,一会儿回来。”
几个没有弟弟可用的少女:……
弟弟妹妹什么的,真实用啊……
三人很快消失在观众席,留下的几人苦于没有弟弟当做借口,如坐针毡。
“没关系,想跟过去就跟过去吧。”西园寺知良笑着看向弓道界的未来们:“甜绘这孩子在感情上总是有些敏感,也请你们多多包容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包容我们。”朝见清酒低声道:“让我见到了弓道的另一种可能。”
她一直都在想,当初的绝望,究竟是对天才的嫉妒,还是在见识到了更美丽的弓道后,却发现自己无法踏足的痛苦。
“每个人的弓道都是不同的。”西园寺知良看着这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女孩:“没有哪一种弓道更值得去追逐。”
“坚持你自己的弓道,这就是最好的弓道。”
朝见清酒只觉这声音像一双温柔的手,慢慢拨开自己眼前挡住她前路的雾霾。
“多谢您的指点……那么,请容许我们离开。”朝见清酒眼睛明亮:“我觉得她会需要我们。”
西园寺知良轻轻颔首:“那就拜托你们了。”
她心爱的小弟子,有了真心相待的好朋友,她这个老太婆也就安心了。
——
牛岛甜绘刚带着弟弟出来,就将弟弟塞进等候多时的车里:“要好好训练哦。”
牛岛若利被她推搡着,只能无奈的坐稳:“你自己真的没问题?”
牛岛甜绘抬抬下巴:“当然没问题!”
确认了车子走远,牛岛甜绘这才绕开人群,直接走向安静的树林。
香取千纱既然一直在关注她,应该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靠着树干,还有心情去想竹马们的比赛。
没有看他们的比赛,被他们发现了的话会被念吧。
不过在他们射箭时,眼睛里只有靶子,这样想来也不会注意到观众席上到底有没有她。
“只有你自已吗?”
香取千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牛岛甜绘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香取千纱,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毕竟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是在担心自己的事会连累到新交的朋友,还是怕自己做过的事被朋友们知道,毁掉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香取千纱轻笑一声,没有办法在弓道场上胜过这个人,那么在场下时她一分一秒都不会输。
她看着牛岛甜绘冷淡的脸色,只当她是故作姿态:“毕竟你应该也知道,那些所谓的传闻,起码有一半是事实吧。”
香取千纱将自己再次输给牛岛甜绘的怨恨全部化作尖利的话语,妄图刺伤这个从入学后就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人:“所以大小姐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到底什么时候无意间伤害过我,对吧?”
牛岛甜绘平静的看着她:“我确实想了很久,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大概还需要你来告诉我。”那些少得可怜的交集让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做错过什么事。
“我倒是发现了些之前没发现的事——你真是早早就恨上我了。”
她从前虽然有一些社交困难,但仅仅是对自己力量上的恐惧,儿时的经历让她长大以后也总是担心会无意间伤害到其他人,所以会半是主动半是被动的选择远离。
但是在国中的三年间,她从对自己力量上的恐惧变成了对自己性格的恐惧。
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家世会不会让别人和自己拉开距离,担心自己的性格是不是不够真实不够可爱,对电视中中那些帅气直爽呼朋唤友的不良心生向往……
本质上,是香取千纱通过语言不断的向她施压,一点一点抽离她周围的空气。
她没有发现这一切,但是直觉让她逃离了那个地方。
香取千纱还没有从不久前输掉的比赛中缓过来,就在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伤人的话时,就对上了牛岛甜绘那平静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让她讨厌但又不得不暂时忍耐的陌生人。
香取千纱终于意识到,现在的牛岛甜绘已经不是她可以轻松伤害的人了。
她脸色有瞬间的扭曲,曾经在弓道场上被压制到窒息的感觉再次对她袭来,但是这次她再也不能在场下找回优越感了。
为什么要去乌野呢?老老实实在桐先被她毁掉就好了。
香取千纱手指神经质的抽搐着,眼神阴郁得可怕。
混蛋,连神都偏爱她。
第43章 乌野进行时
没想到香取千纱没有半分羞愧, 反而眼神惊异的看着她:“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伪装。”
她微笑起来,那迷惑了牛岛甜绘整整三年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柔真诚,仿佛是从心中溢出的笑意:“你应该也和我一样, 伪装了太久,忘了真实的自己吧。”
牛岛甜绘只觉得额角突突的疼:“虽然你从前说话就非常的委婉, 但是事到如今不如就有话直说?”
她脸上写满了真诚:“不要再暗示我了,我衷心觉得牛岛家的教育十分成功, 我只有在幼儿园时玩扮家家酒不小心太用力推倒了一个女孩——你总不能是那个女孩吧!”
牛岛甜绘这下真的开始自我反省了:“虽然当时母亲带我登门致歉,但是毕竟害你在医院待了两天,年纪那么小就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香取千纱面无表情:“我是国中才从东京转学回来。”
所以这是什么离谱幼年故事?你只是用力推了一下?为什么会把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推进医院啊!
……
角落里, 五名少女加一个差点被亲姐捂死的少年听得满头问号, 宇内天满却陷入了一段莫名浮现出的回忆。
他小的时候长得很秀气, 母亲为了满足她的某种恶趣味,总是喜欢给他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 穿的也是中性化衣服, 说不清到底是个酷酷的小女孩还是秀气的小男孩。
不过小孩子对这个也并不看中,他每天都在幼儿园傻乐,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跟他玩的都很好。
直到某一天, 他看着隔壁小花班刚刚转来的女孩正满脸羡慕的看着他们,于是他主动上前邀请:
“要一起来玩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 还是小声拒绝:“谢谢,但是我不会玩这个游戏。”
“家家酒很简单的!”小天满不由分说的拽住她的手,将她往人群中带:“我教你!”
“我当爸爸, 你当妈妈!”
然后……
“她小时候力气就这么大啊……”宇内天满喃喃自语,表情有些震撼。
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 所以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的记得当时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 孩子们推搡之间,自己就飞了出去。
——崴脚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再回到幼儿园时就没见过那个女孩了。
他的声音很小,连身边的几个人都没能听清,不远处的两人自然也是没有听见。
……
牛岛甜绘皱眉:“那我想不到还做过什么值得你记恨的事。”
关于这件事的存在她虽然记忆犹新,但是那个女孩究竟叫什么、这件事具体的起因经过她也记不清了。
记忆中最让她难以释怀的,只有这件事。
“天才是多悲哀的一种生物啊……”香取千纱轻笑:“竟然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只有做过什么事才会被讨厌。”
“而不会意识到,你们的存在本身就非常的讨厌。”
香取千纱温柔一笑:“让人想要将你们从神龛中拉出来,踩在脚下,让你们也感受一下凡人被俯瞰的痛苦,然后保持谦卑的活下去。”
“我忍受了这么久——一直、一直,永远被你压在头顶,输给你就像是自然现象,理所应当到所有人都不会对此感到奇怪,仿佛她们都忘了曾经也如此称赞过我——”
“你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真是让人困扰。”
“牛岛之下这个名号,我受够了。”
她温和的声音像是过于锋利的刀刃,割在身上许久后才能感受到迟来的尖锐痛楚。
“所以……只是因为我让你看不顺眼?”牛岛甜绘恍惚着,还没能理解她的话:“就这样?”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国中三年就被关进了茧房中,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和内耗?
“不对,我总得做过什么吧!”牛岛甜绘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
牛岛甜绘终于没办法忍下心中的悲愤,声音止不住的上扬,眼眶泛着红:“道歉也好补偿也罢,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而不是用我三年的时间为你的恶意买单!”
香取千纱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激动的牛岛甜绘,却像是个胜利者一样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啊,她总归是没办法在弓道上赢过这个人了,无论在任何事情上,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她也想看见这个天才痛苦的样子。
“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不被喜爱的人而已吧。”香取千纱亲昵的擦去牛岛甜绘眼角的泪,不赞同的摇摇头:“为什么不承认呢?我从见到你就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也讨厌你的弓道。”
“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还是桐先弓道部最受欢迎的人,是那个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天才。
牛岛甜绘想要反驳,却见香取千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副故作惊讶的样子:“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喜欢你和讨厌你都是很危险的事呢。”
“你国一时那个学长向你告白,结果一周后就被你的骑士们找上门,以团体赛名额打赌,输的人要离开弓道部——桐先可是有排位赛的,他们只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将他赶出弓道部而已。”
香取千纱笑眯眯道:“你看,你是没有资格被喜爱的。”
然而在听到这件事后——准确来说是听到了“骑士”后,牛岛甜绘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大可以直面香取千纱的恶意,但绝不允许他们被眼前这个人诋毁。
牛岛甜绘一把推开香取千纱的手:“姑且当你所说的告白是真的。”
牛岛甜绘很难记住这种事,经常有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人莫名其妙的来向她告白,一般这种情况只要礼貌拒绝掉就好,也没有人会纠缠不清:
“按照你的逻辑,凑他们每天也不需要在弓道场练习,天天出去和别人打赌好了。”
以她被告白的频率,按照香取千纱的逻辑,他们三个的国中生涯不是在打赌就是在打赌的路上。
“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绝不可能是所谓的告白。”牛岛甜绘冷笑一声:“你别太看不起他们的弓道脑了。”
香取千纱不会以为他们三个是因为喜欢她才做出这样的事吧?
牛岛甜绘斩钉截铁:“未来某一天凑和弓结婚我都不会感到奇怪,你竟然会觉得凑可以因为有学长向我告白而利用弓道排除异己?”
对竹马们的信任让她从阴霾中脱身:“那位学长一定做了和你一样的坏事,被他们发现了。”
“而你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让所有人都觉得,你不会伤害任何人。”
被流言缠身的人会怀疑不断为自己说话的温柔学姐吗?
生病的人会怀疑认真照顾自己的靠谱前辈吗?
弓弦断裂会怀疑不久前还提醒自己要好好保养弓弦的体贴队友吗?
牛岛甜绘有些难过的看着她:“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装了呢?”
说到这,香取千纱终于笑不出来:“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离开呢?”
她手指神经质的抖动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将我当做你天才之名的垫脚石,让我忍受无数的屈辱后,你竟然轻易的离开了桐先。”
香取千纱眼神阴冷的看向牛岛甜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允许呢?”
“你应该在桐先挣扎,在不断的麻烦中崩溃,动摇自己的弓道,然后被所有人称作——那个曾经的天才。”
香取千纱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低声笑了出来:“对,曾经的天才,前一个天才,牛岛来之前那个弓道部最强……真想让你也体验一下啊。”
她是牛岛甜绘天才之名脚下的垫脚石,凭什么?
为什么她就要被称作牛岛之外最好的女射手?为什么输给牛岛就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牛岛是不可以被战胜的?
她偏要赢一次,说她心机深沉也好,说她为人恶毒也罢,那群旁观者都是慕强的混蛋,只要她赢一次,她就再也不会被称为牛岛之下了!
“我大概是没有机会再赢过你了,今天本是我最后一次机会。”香取千纱再次收敛笑意,定定的看着她:
“你的运气太好了,同级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前辈们都是些嘴硬心软的普通人,被三个同为天才的竹马们守护着,真正糟糕的事不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而现在,你又拥有了包容你喜爱你的队友。”
香取千纱看向天空:“你只会越来越强,在阴暗角落里拼命嫉妒你的我当然也会有我应有的下场。”
牛岛甜绘扯了扯嘴角:“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加害者做出的事糟不糟糕是被害者决定的。”
她有些疲惫,陈年旧事挖出来最后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想宽容但心里的愤恨无处发泄,若是要她做出什么反击,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合理有效的办法。
在这种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良看上去那么自由了,不需要考虑太多,恩怨干脆利落,无论什么都能靠打一架来解决,一架不够就再打一架,以最简单直接的手段维持内心的秩序。
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不良,因为直到这种时候,她也不想让香取千纱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众人面前,让香取千纱承受她曾经所承受的一切——被孤立冷待,被为难敌视,被千夫所指。
她不能因为自己曾被霸凌过,于是顺利成章的成为新的施暴者。
“你成功了。”牛岛甜绘叹气:“我没办法将这一切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试图通过最后的手段让牛岛甜绘发疯的香取千纱闻言脸色难看。
不是说她在离开了桐先后变成了一个冲动易怒的不良吗?
她对上香取千纱稍显扭曲的脸,认真道:“我会永远赢过你,在弓道上,只要我一天拿起弓,你就只能仰望我的背影。”
“你将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正如你所说的,我是个天才。”
牛岛甜绘微微欠身,就当是向曾经那个在孤独中慰籍过她的香取学姐道别:“我不擅长使用和你一样的手段,弓道的事只能用手上的弓来解决。”
“全国大赛请拼尽全力然后被我打败吧。”
牛岛甜绘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我被乌野的大家爱着,所以我会比你幸福一万倍,请继续这样无能为力的嫉妒下去。”
曾经她以为受欢迎的人应该像香取千纱这样,用温柔体贴让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好感,短短几句话就可以让别人给出正面评价。
只有真正感受到被爱时,她才意识到——那样努力经营出来的受欢迎是非常辛苦的。
就算坦露真实的自己是很危险的事,但总有人喜爱你真诚炙热的灵魂。
“再见了,香取学姐。”
她将火把丢进废墟里,燃尽一切好的坏的,让火光点亮她新的前路,然后期待着荒芜后重新开出的花。
牛岛甜绘脸上那轻松笑意太过刺眼,香取千纱被那笑容扎得浑身都痛。
……这就是真正的牛岛,在桐先弓道部射出一箭后就被所有人捧上神坛的牛岛。
她当然是受欢迎的,不需要额外做任何事,就有人会因此偏爱她。
香取千纱曾以为自己抢走了牛岛甜绘除了弓道外的一切,众人的喜爱、优秀的名声……
原来那些都是牛岛轻易可以获得的东西,她从来就没赢过,一次都没有。
看着牛岛甜绘离开的背影,香取千纱带着恨意的声音回荡在林间:“你总会遇到的,比你还要天才的人,将你的弓道击溃!”
“你现在的成就会像曾经的我一样被贬得一文不值!”
牛岛甜绘脚步微顿,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她:“弓道唯一的对手就是自己。”
“连这个都搞不清楚的话,你的弓道早就一文不值了。”
……
被几个女生摁得死死的宇内天满咬牙切齿的低声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在那个穿着桐先弓道部部服的女生说出那句恶意满满的“我讨厌你”时,宇内天满就忍不住想要冲出去了。
但被田中冴子一把抓了回来,其他女生也纷纷伸手将他控制住,不让他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我恨得要命——”田中冴子咬着后槽牙,才能控制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是,别太小看甜绘了。”
这种时候她们乌泱泱的冲上去一人甩她个巴掌,爽是爽了,但对于甜绘来说,这件事并不会因此解决。
直到甜绘终于恢复以往的状态,她们这才将宇内天满松开——然后二话不说,在田中冴子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树丛,站在香取千纱面前。
只留下大气都不敢出的田中龙之介和满脸无语的宇内天满。
倒是等他一起啊!
“这位香取小姐,我们甜绘在国中时让你‘费心了’。”田中冴子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但浑身却冷气直冒:“虽然很想和你进行一场肢体冲突,但正如我们甜绘所说,弓道的事要用弓来解决。”
她指了指自己:“田中冴子,弓龄一个半月。”
不约而同的,兔田琉夏出声:“兔田琉夏,弓龄一个半月。”
“鹤冈未来,弓龄三年。”
朝见清酒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朝见清酒,弓龄六年。”
见香取千纱沉默,田中冴子撩了一下短发,嚣张到了极点:“对不起了,让你一次见到这么多天才,酸傻了吧!”
她那让甜绘羡慕不已的口才像是无坚不摧的兵器,精准戳进香取千纱最在意的地方:“未来的我们会更强,而你将永远输给甜绘,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
田中冴子打击完这个面善心狠的学姐后,招呼伙伴们离开。
“朝见清酒!”香取千纱终于回过神,对着她们的背影低声喝道:“你在输给牛岛甜绘后崩溃大哭的时候,就没升起过和我一样的想法吗?!”
朝见清酒闻言,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或许有吧。”她平静道。
香取千纱眼睛一亮,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朝见清酒再次开口:“但是,能够再次遇到她,再一次看到她的弓道,我非常开心。”
“曾经我和你一样有过阴暗的想法,忍不住去嫉妒天才的光辉——但我的弓道和你的不一样。”
“我有追上她甚至超越她的可能,而你再也没有了。”
朝见清酒罕见的笑了笑,她身边的同她一起回头的乌野弓道部众忍不住后退两步。
反常必有妖,清酒的笑容真可怕!
“你真可怜,你已经失去弓道了。”
乌野众:……绝杀!
四人神清气爽的离开,不断回味着香取千纱那扭曲的表情。
“这可比给她一拳爽多了。”田中冴子似乎开发出了了不得的属性:“果然还是要从痛点下手啊。”
鹤冈未来弱弱举手:“这种说法是不是显得我们太反派了?”
朝见清酒语气轻松:“是什么给了你我们乌野是好人阵营的错觉?”
乌野全员恶役这种事大家不是早都知道了吗?
兔田琉夏托着下巴,沉思两秒后语气犹豫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全员陷入沉思。
……
树丛里,宇内天满和田中龙之介大眼瞪小眼。
“田中可真行啊……弟弟都不要了……”宇内天满看着田中龙之介喃喃道。
田中龙之介小小年纪看上去却意外的靠谱:“这种事很正常啦。”
宇内天满:还是别正常化吧!把姐弟情培养起来啊!
“我还是气不过,我先上了!”宇内天满想起刚刚的牛岛甜绘,真是越想越气,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田中龙之介:“虽然我没听懂,但是我也很生气啊!”
他嘟囔着,跟着宇内天满冲了出来。
“不好意思,路过。”宇内天满对着香取千纱摆摆手:“也不完全是路过。”
香取千纱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无非是又一个为牛岛甜绘出头的人,看来没有她从中作梗,牛岛甜绘在乌野确实生活的很好。
“她们说的太多了,没留给我什么发挥空间。”宇内天满看向这个带给牛岛莫大痛苦的人:“我就说点牛岛没说出来的吧。”
“她有多憧憬你呢?大概就是普通的社交也会想起你的程度,她口中那个很受欢迎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她觉得你是付出了真心和努力才能做到受所有人欢迎的。”宇内天满平静道:“现在看来努力是一定的,真心就未必了。”
“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弓道。”
宇内天满将田中龙之介拎走,不再看身后怅然若失的香取千纱。
直到走出很远,田中龙之介才满脸麻木:“宇内前辈,可以不要搬运我吗?”
虽然说完话转身就走的宇内前辈很帅气,但是拎走他的姿势是不是太顺手了?
为了宇内前辈的帅气退场,田中龙之介只能让自己像个人形负重一样被搬走了。
唉,姐姐不靠谱,前辈也就那么回事。
人生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六年级的田中龙之介早早参透了人生的真相。
“抱歉抱歉——”宇内天满将田中龙之介放下来:“你姐告诉过我要把你随身携带的。”
田中龙之介:……
呵,这就是高中生。
——
等牛岛甜绘再回到弓道场时,已经到了桐先和风舞的对决了。
“她们人呢?”牛岛甜绘四下看了看,有些懵。
“她们说有些事要处理。”西园寺知良微笑道:“认真看比赛吧,你会从这场比赛中学到些什么。”
听老师这样说,牛岛甜绘顿时聚精会神的看起比赛来。
另一边发现把自己弟弟忘了的田中冴子和伙伴们风风火火的扭头找弟弟,正好碰见带着田中龙之介往外走的宇内天满。
等田中冴子直接叫车将弟弟送到排球少年班后,这才迟迟的返回观众席。
刚好看到风舞决胜的一箭。
“凑回来了。”牛岛甜绘眼睛明亮,没有丝毫阴霾:“我也要努力才行。”
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专注于自己的弓道。
井上弦一郎从主办方那里回来时,就见牛岛甜绘已经全然变回了曾经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更轻松了。
“一会儿颁奖仪式结束,会举行纳射仪式。”井上弦一郎看着她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个人赛获得了优胜和季军,团体赛获得了亚军,你们非常优秀。”
乌野弓道部才刚刚成立,就能获得如此出色的成绩,他由衷为她们感到骄傲。
牛岛甜绘眼神坚定:“下一次,我们的团体赛一定可以打进全国!”
——
早已返回乌野体育馆的宇内天满刚刚换好衣服,小跑着进入排球场。
“宇内天满归队训练!”
“你今天照旧加练三小时。”
“是!”
明永慎小声嘀咕道:“其实上午也只是些基础训练,这小子在家肯定偷摸加练过了,现在还要再加练……追女孩可真难啊。”
月岛明光白了他一眼:“纯爱的事你少管。”
第44章 乌野进行时
在县大赛结束后, 弓道部放了一周的假。
“尤其是你牛岛!”井上弦一郎紧盯着她:“一周之内不许碰弓!”
牛岛甜绘大惊失色:“井上老大,一周不碰弓我会因为弓浓度缺失而枯萎的!”
井上弦一郎冷笑一声:“那就让我看看枯萎的牛岛是怎样的好了。”
牛岛甜绘见他坚持,心知不能再反驳挑衅教练的权威, 只好蔫哒哒的表示接受安排。
县大赛之后整个弓道部都开始疯狂加练,确实是需要强制冷静一下。
牛岛甜绘是为了记住团队赛节奏, 而她们四个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会再让她们的王牌露出那样的表情!
弓是一个人拉的, 但弓道不是一个人走的!
她们对牛岛甜绘的处理办法没意见,说到底以甜绘的性格,保护别人的时候义不容辞, 轮到自己的事情时总是宽容得令人憋着一口气。
以牙还牙固然畅快, 但甜绘不是那个做出这样的事还能问心无愧的香取学姐。
所以这段往事只能以——正义会迟到, 坏人会老死为结局。
她们能做的,就是在下一次比赛中, 将那个香取再踩一脚、两脚——想赢?这辈子都别想赢!
结果被发现端倪的井上老大叫停, 要她们最近做点什么都好,但就是不要碰弓。
“这段时间你们已经巩固了拉弓的感觉, 现在就给我好好的、彻底的放松一下。”
井上弦一郎看向牛岛甜绘:“正好乌养想借用你一周, IH的预选赛就要开始了。”
原本就打算趁着这一周的时间去看IH预选赛的甜绘闻言一怔:“借用我?用我什么?”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井上弦一郎理直气壮:“就是你想的那样,乌野缺个有排球基础常识的经理。”
其实没经理也不影响, 况且乌野排球部算得上乌野成绩相当好的社团,只是刚好在这一届出现了经理断档。
新招上来的经理没有接触过排球,还在学习当中, 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带一下。
牛岛甜绘简直就是天选的临时经理。
“井上老大您不会是和乌养老大串通好的吧……”牛岛甜绘若有所思的看着井上老师:“这么物尽其用的想法总觉得是出自您呢。”
为了防止牛岛甜绘摸弓正好给她找点事做让她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的井上弦一郎干脆利落的承认:“是啊,你有意见?”
牛岛甜绘啧了一声, 嘟囔道:“你就是拿准了我不会拒绝……”
“你的敬语呢?”
“您、您……”
见牛岛甜绘反抗失败甚至还被发配到其他社团兼职,和井上老师对上视线的其他人顿时表示:“我们会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的!”
井上弦一郎点点头:“很好。”
然后看向两脸幸灾乐祸的男生们:“笑什么?你们两个给我留在弓道部训练!”
西山彰久和松村明志一僵, 苦着脸应声道:“是。”
为了参加接下来的地区大赛,他们也得拼命了。
——
被发配到乌野弓道部的牛岛甜绘一边前往体育馆,一边想着在县大赛结束后她和清酒的对话。
“你其实是知道我们都在的吧。”
“最开始不知道,但是我回去时发现你们都不在,就知道了。”
“所以你也知道我们对你……?”
“当然,听到你们的弦音后就知道了。”
“还有……我不讨厌你。”
“这种事,我也知道了,清酒你其实超喜欢我的!”
“……也没有超喜欢!一般,只是一般喜欢!”
她们之间,有很多事情得不到答案,也没有办法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只需要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就可以了。
牛岛甜绘刚一推开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听说你获得了县大赛优胜,真是厉害啊牛岛!”
“教学楼都挂了横幅!”
“刚成立弓道部就打进了全国,学校领导脸都乐歪了吧!”
“咳咳——当心教导主任出没。”
牛岛甜绘这次来没有坚持她那乱七八糟的金属链子审美,而是穿了和他们一样的乌野排球部队服:“干一行爱一行,现在我是排球部的经理了!”
众少年发出了略带调侃的“哦呼”声。
见他们开心得差不多了,乌养教练带着一个有几分羞怯的双马尾少女走了过来:“虽然井上跟我再三保证你是自愿的,但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将板砖架在你头顶上的自愿。”
“我必须得再问一句,你愿意来排球部做临时的经理吗?”
牛岛甜绘余光不自觉的落在了站在人群中笑看她的宇内天满,声音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乌养教练:“我愿意!”
月岛明光偷偷戳了戳宇内天满,满脸促狭:“她说她愿意哦。”
宇内天满磨牙:“我听得见,月岛学长。”
她说她愿意!
还看了他一眼!
如果这都不是爱!
宇内天满自我攻略的进度一直都是可以的。
牛岛甜绘不愧是乌养教练一直惦记的经理,十分钟内搞清楚了排球部的训练单,五分钟理顺了IH预选赛的分组,然后开始带着排球部新找到的经理大江麻美整理了半个小时的敌对高校排球部近两年的基础资料。
大江麻美震撼的看着一小时内做完这一切的牛岛甜绘,满脸敬仰:“牛岛,你是神吗!”
牛岛甜绘正在给整理水瓶,闻言回过头,就见可爱的双马尾小萝莉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她。
她忍不住笑了笑:“其实经理的工作是很琐碎复杂的,只是IH预选赛在即,将事情分权重去做会更有条理,也不至于遗漏。”
资料都是乌养教练提供的,她只需要将这些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等回家后再认真看就可以了。
大后天就是IH预选赛,在此之前摸清对手的底细会更加安心。
她也没做过这样的后勤工作,弓道这种运动多数时候是不需要在意对手是谁的。
只是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所以在走进这个体育馆之前她做了很多功课。
大江麻美顿时脸色一肃:“是!”
牛岛甜绘见她这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出声道:“放松一点就好,都不是很难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做经理,接下来我们两个一起加油吧!”
大江麻美大为感动:“牛岛你太谦虚了!”
牛岛甜绘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去洗毛巾的身影,喃喃道:“我是说真的……”
她真的是第一次当经理来着!
将一切后勤工作完成,牛岛甜绘和大江麻美站在排球场外,一个负责检查动作完成度,一个负责记录训练时长。
乌养教练顿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开始认真思考牛岛甜绘一直兼职下去的可能性。
“宇内,交叉步提膝的动作幅度要大,不要追求速度。”牛岛甜绘观察了一会儿后提醒道:“这个动作是为了让打开髋关节,你的重点放在小腿拉伸了。”
宇内天满试着将膝盖又向上提了提,果然有了活动到位的感觉:“谢了!”
这种基础的动态拉伸很容易做着做着就变形,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自己很难发现。
牛岛甜绘眼睛放在运动员的身上,不断给大江麻美讲解:
“月岛学长现在做的是相扑侧滑步,侧滑步是排球运动前的准备姿势,通过横向运动进行脚步训练,相扑动作是在侧滑步的基础上打开肩臂和前胸,但是很显然月岛学长的动作有点敷衍。”
月岛明光动作一僵,讪讪一笑:“牛岛你懂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牛岛甜绘微笑:“我陪弟弟上了一个假期的排球少年班。”
太复杂的战术她不明白,但是这样基础中的基础她完全不在话下!
大江麻美一边计时一边记录牛岛甜绘的话,眼神越发敬仰:“要不要我也报个排球班什么的……”
同样在做相扑侧滑步的部长西出刚闻言一个踉跄,连忙出声道:“这种基础知识只要参加部活就可以慢慢了解了,不用专门报班学习的!”
花销大不说,作为经理的话拥有牛岛那样的知识量也是很少见的好吗!
大江麻美这才打消了报班的念头,只是表情比刚刚更加认真严肃了:“那趁着牛岛还在,我要努力掌握才行。”
她知道牛岛甜绘是来临时帮忙的经理,毕竟这个名字印在条幅上挂在了教学楼,到现在还没摘下来呢。
弓道部的部长,以县大赛优胜的名次打入全国大赛,如今又来排球部帮忙——是个拥有钢铁般意志和强壮身体的女高!
牛岛甜绘对上那更加崇拜的眼神,沉默了半晌后轻咳一声:“那、那就努力吧!”
这个少女是不是在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动态拉伸的时间结束,开始进行扣球练习。
乌养教练坐在裁判椅上,牛岛甜绘在下面给他递排球,大江麻美在另一边做记录。
“为什么要在起跳前将手臂向后摆呢?”像鸟一样展翼又不会飞起来。
大江麻美疑惑。
乌养一系低头,就见牛岛甜绘解释道:“向后摆臂这个姿势是助力起跳,标准的摆臂动作可以带动身体做出更好的跳跃。”
她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西出学长起跳前的左脚有一个横向急停的姿势,这个叫做制动步,将助跑向前的动能转化成向上的。”
“不过这个姿势很容易崴到脚,西出学长的姿势就很标准。”
乌养一系将手中排球托出去:“这也是你在排球少年班学到的?”
牛岛甜绘沉默了一下,模棱两可的回答道:“算是吧。”
——
一天的排球部经理体验卡结束,牛岛甜绘带了大堆的录像带回家。
若利要为即将在六月末到来的全国初中综合体育宫城县大赛做准备,正在进行自主训练。
牛岛甜绘看着录像带,耳边回响着已经称不上熟悉的声音。
“扣球时应该在最高点击球,曲臂引臂,手掌包住排球……”
“垫球时重心下沉,手臂打直,整个身体一起将排球送出去……”
“刚刚甜绘犯规了哦,排球场的中线是不能有一只脚完全过线的……”
她忍不住小声叨叨:“其实早就想做排球教练了吧,这么会教小孩子。”
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父亲教给她的知识有些已经过时了,她一边查资料一边时不时的暂停录像反复观看。
已是深夜,结束训练的牛岛若利路过书房,惊讶的发现门并没有关,里面微弱的灯光让他探头看过去,姐姐正在书房内对着排球比赛的录像奋笔疾书。
星星就在她的手边,时不时的蹭蹭她的手腕,懒洋洋的撒娇企图得到关注。
牛岛若利将门轻轻合上。
时针悄悄走过十二点,牛岛甜绘学着星星的样子,慢慢抻了个懒腰。
“你这家伙倒是无忧无虑,真好啊……”牛岛甜绘摸了摸星星的小脑袋。
——
第二天,宇内天满和牛岛甜绘顶着同样的黑眼圈面面相觑。
“我不觉得你现在熬夜是个很明智的事。”牛岛甜绘慢吞吞道:“事实证明,熬夜练习只会让愚蠢的思想趁虚而入。”
宇内天满缓缓眨眼,迟钝道:“啊,是吗……”
他算是知道了牛岛为什么会在赛前疯狂加练了,因为——真的睡不着啊!
紧张、兴奋、不安……眼睛一闭就会身处排球场,耳边会响起若有似无的声音,排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排球扣在球场的声音、观众欢呼的声音。
他不得不起床来到院子里垫了一个小时的球才勉强睡下。
牛岛甜绘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沉沉叹气:“困了就睡,我会给你准备复习笔记的。”
宇内天满大脑还没有完全开机,闻言不假思索道:“甜绘你真好。”
甜绘你真好……
甜绘……
真好……
身处“王的故乡”的少女,连脚趾都蜷起来了。
“咣——?——”
全班的视线都被吸引到那个班级的一角,只见黑发的小个子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手拽着桌子一脚勾着椅子,牛岛甜绘则十分极限的抓住宇内天满另一只手,强行让一桌一人一椅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九条由美微笑:“做噩梦了吗?”
宇内天满小心翼翼的将差点被自己用膝盖顶飞的桌子扶正,又用脚将被自己踹飞的椅子勾回来,满脸心虚的看着小由美:“……如果我说我梦到了我是杂耍演员?”
同学们忍笑忍得很辛苦。
你俩倒是把手松开啊!
九条由美继续微笑:“这里是教室不是马戏团。”
开学两个月,两人手里举着自己的书包出现在了走廊。
“现在醒了吗?”牛岛甜绘顶着自己的书包,心有戚戚:“你怎么像应激的猫一样能蹦哒?”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直接窜起来的宇内天满哽住:……
一直想叫但一直没能叫出口的名字,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说了出来,回过神的时候当然会想捶死一分钟前的自己了!
牛岛会感到被冒犯吗……
“呐,天满——”
牛岛甜绘稳定发挥:“IH要让所有人见识到你的厉害啊。”
……
牛岛甜绘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扭头看向他,结果只看见一只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大螃蟹。
“……喂,你都叫了我的名字了!”脸红会传染,牛岛甜绘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烫起来:“总不会小气到不让我叫你的名字吧!”
宇内天满脱口而出:“我才不小气!要叫就叫好了!甜——甜绘!”
牛岛甜绘顿时气势降了一大截,目光飘忽起来:“不要突然的叫!”
宇内天满:“那——报告长官,在下申请……”
牛岛甜绘将头顶的书包默默挡在自己脸前:“……还是直接叫吧,拜托了。”
什么长官,什么申请,在什么下!
不许在下!
——
牛岛甜绘用两晚的时间,将县内叫得出名号的强校全都了解了一遍。
她顶着黑眼圈,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一定要赢!”
这两天深刻体验了弓箭手的眼睛到底有多好用的乌野排球部众忙不迭的点头:“要赢要赢!”
还以为牛岛甜绘是因为宇内才会来做经理的,没想到站在体育馆内的牛岛一视同仁铁面无私,看上去越是有精神的越会被她无情摧残,其中宇内天满更是被她反复蹂躏。
毕竟是排球部的永动机,即使经历过百般摧残,第二天出现在排球部时依旧那么的容光焕发。
被完全拿捏住了体力极限的宇内天满每天都会在乌野体育馆释放全部的活力,回家只能老老实实睡觉休养生息,方便第二天再战。
“明天就是预选赛了。”牛岛甜绘将运动饮料精准投递:“乌养教练说今天的训练强度会低一些,重点在战术配合上。”
乌野作为A区的种子高校,可以轮空一轮的比赛,与千川北和伊达工中的胜者对战。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下一个对手是伊达工。”
乌养一系沉声道:“伊达工一直以来都是以铁壁著称,他们的优势自然是堪称铜墙铁壁的拦网。”
他将目光落在乌野的两个正选主攻手身上:“但是,排球并不是只有轰开拦网这一种进攻方式。”
但是轰开拦网是最直接有效的得分方式。
牛岛甜绘在心中默默补充。
不过宇内天满确实将她关于排球的美学从简单的高度力量无限拓宽延伸,她开始期待这个在排球场上灵活多变的小个子,究竟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彩了。
牛岛甜绘扭头,目光落在神色有些暗淡的月岛明光身上。
从她的角度看,月岛学长在一众优秀选手中表现得确实稍显普通。
身高不是最高的,技巧也没有专注于在空中战斗的一年级天满纯熟,力量在乌野排球部也只是中游水平,没有被选择成为正选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但是,这几天都在观察他们训练的她却觉得,月岛学长似乎因为太过拼命,反而没办法从拼命的训练中获得与之匹配的成长。
虽然这次月岛学长作为乌野的战术变化之一以替补选手的身份上场,可他显然并不因此感到开心。
“……以上战术不要死板执行,灵活运用战术,战术才有意义。”乌养一系大手一挥:“开始训练!”
牛岛甜绘将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角落里,带着大江麻美参与辅助训练中。
因为明天有比赛,所以今天的训练早早结束,牛岛甜绘和宇内天满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无视前方无良前辈们窃窃私语的样子。
“到家后要好好吃饭。”牛岛甜绘絮絮叨叨的嘱咐道:“今天没有达到以往的训练量,你很可能因为过度亢奋而失眠,睡前一小时可以喝杯热牛奶。”
“你甚至可以抱着排球睡,但不要将排球拿出你的卧室,因为你一定会练到失去时间观念。”
“最重要的是——”
“IH只是你的起点。”
所以尽情期待吧,这就是你的赛场,是你展翅的第一战。
宇内天满眨眨眼,黑暗中那双猫眼比群星还要明亮:“你在期待吗?”
牛岛甜绘一怔,只见宇内天满又重复了一遍:“甜绘,你在期待吗?”
宇内天满每次叫她的名字时,牛岛甜绘都会感觉到指尖发麻,那种仿佛被反复在心中揣摩的过后才温柔吐出的语调,总是能勾起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当然在期待。”
牛岛甜绘捏着指尖,轻声回答道:“我一直期待着。”
站在教室里坚定说出自己理想的天满,会在星空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天满,在弓道场上给予她力量的天满,在踏出走向世界的第一步时,她怎么会不期待呢?
她的期待如被夜色洗礼的繁星,细细密密的编织在天空之上。
“期待着你站在排球场的中央,成为当之无愧的王牌。”
——
预选赛在仙台市体育馆举行,和弓道部在比赛现场集合不同,乌野排球部都是校内集合的。
“人齐了,走吧。”乌养一系作为县内屈指可数的优秀教练,带领队伍去往比赛现场的次数数不胜数,光看着就让人安下心来。
“你也紧张过头了吧?”牛岛甜绘戳了戳宇内天满紧绷着的脸,好奇道:“你国中时应该参加过比赛的才对。”
宇内天满绷着脸:“这不一样。”
国中时他的学校很弱,虽然队友们团结友爱,但实力上的差距总是没办法用意念去弥补的。
所以他的大赛经验十分有限,一时间很难冷静下来。
而且……
太、近、了!
戳戳戳,戳什么戳,你没有自己的脸可以戳吗!
宇内天满心里尖叫,脸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牛岛甜绘见他确实很难放松下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被盯住的宇内天满更加紧张。
她又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果然应该做一套全身的按摩吧。”牛岛甜绘动了动手指,嘴角慢慢升起笑意:“就交给我吧!我是专业学过这方面知识的!”
她可太喜欢人体肌肉和经络了!
全身……按摩……
宇内天满顿时精神一阵,欲拒还迎:“这个还是算了吧……”
第45章 乌野进行时
十分钟后……
宇内天满坐在大巴车后排眼神呆滞的看着车棚。
怎么说呢……好像和想象中一样, 又有点不对劲。
有一种被当做了人体模型被一个疯狂科学家来回摆弄的感觉……
从甜绘对他伸出手开始,他宇内天满就失去了名字,而是变成了实验体一号。
因为甜绘一边动作一边嘟囔:“虽然身高不一样但是只要找准比例还是没问题的嘛……”
可以看出上一个被如此对待的应该是牛岛若利。
车子很快到达了仙台市体育馆, 乌野众人穿着黑色运动服刚一下车就受到了各校关注。
“我们弓道部在弓道场就没这个待遇。”牛岛甜绘满脸不服:“下次再参加比赛一定要让他们都‘哇哦’出声才行!”
大江麻美在一旁认真记录:“要让别的学校哇哦出声……”
西出刚满脸无语:“……这个就不用记录了大江。”
宇内天满十分自然的哄道:“但是籍籍无名的乌野弓道部一战成名,收获的‘哇哦’不是要更多吗?”
牛岛甜绘顿时抬起了下巴, 故作淡然:“常规操作罢了。”
乌野排球部众:……完了,装起来了。
有捧哏的牛岛甜绘舞台无限大, 短短五分钟乌野就是国际一流高校了。
越捧越上头的宇内天满:“没错!乌野就是世界第一!”
月岛明光感受着扎在他身上的视线,动作丝滑流畅的挟持住宇内天满并封印住他的嘴,另一边大江麻美被前辈们的目光威胁, 只好学着月岛前辈的样子颤颤巍巍的封印住牛岛。
身高才一米五出头的双马尾萝莉挂在牛岛甜绘的背上, 强行捂住牛岛甜绘的嘴。
牛岛甜绘:?
她不明所以, 又怕大江麻美摔下去,只好自然的伸出手臂环在后背, 让大江麻美的膝盖跪在她的手上。
被轻松背起来的大江麻美:?
发现事情突然开始往诡异方向发展的排球部众:?
被月岛学长夹在胳膊下死死捂住嘴的宇内天满:呜?呜呜呜?
月岛明光低头, 看着死命挣扎的宇内天满,笑眯眯道:“想要的话我也可以背你哦——”
宇内天满顿时老实起来。
牛岛甜绘和宇内天满对视一眼, 或许是相处太久两人渐渐同化, 脑海中闪过相同的想法。
牛岛甜绘:或许天满也可以被我轻易背起来吧——小只!可爱!无敌!
宇内天满:或许我也会被她轻易背起来吧——大力!可爱!安全感!
甜绘/天满:反差萌!不懂天满/甜绘的人有难了!
月岛明光视线来回扫过,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成了这两人play的一环。
助力纯爱, 月岛在行动。
……
牛岛甜绘和大江麻美将乌野排球部的横幅找出来,等到下午比赛时系在乌野的应援区域。
“是伊达工!”乌野众人落座后,牛岛甜绘看着新出现在场内的队伍:“看着好壮。”
不愧是以拦网闻名的队伍, 平均身高大概在一八五往上,唯一一个看上去娇小些的就是不用参与拦网的自由人了。
牛岛甜绘的声音并不算大, 但伊达工背号为一号、应该是主将的人敏锐扭头看向观众席。
牛岛甜绘不避不闪,甚至还挥挥手微笑示意。
就见他伸出手, 直直的指向乌野。
牛岛甜绘笑容不变,嘴唇微动:“我们乌野和伊达工有仇吗?”
乌养一系语气悠哉:“这么多年下来,乌野和哪个学校都带点仇怨不是很正常吗?”
牛岛甜绘:“……也别这么正常吧。”
西出刚淡定起身站在牛岛甜绘身前,云淡风轻道:“没事,这是伊达工的惯例了……就像是瞄准?”
“瞄准什么?”牛岛甜绘奇怪道。
“当然是瞄准王牌。”
宇内天满顿时被触发关键词,目光炯炯的看向慢慢放下手的伊达工主将。
下次,被瞄准的就是他了!
排球场上各个队伍都在热身,牛岛甜绘谨记自己的任务,带着大江麻美开始认队伍。
“排球服上白下绿的那个队伍是伊达工业,是以拦网为武器的队伍。”
牛岛甜绘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刚刚那个一号应该就是新的队长,位置是副攻手,从去年开始就是伊达工的主要拦网手。”
大江麻美疑惑道:“副攻手可以成为队长吗?”
乌野的队长西出刚是主攻手,在练习时那绝对的力量型扣球让人心生向往,但是副攻手的话……
大江麻美回忆了一下,发现乌野的副攻手似乎……没什么存在感。
她小声跟牛岛甜绘说了她的感受,鬼鬼祟祟的样子仿佛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副攻手会从任何一个角落窜出来吓她一跳。
牛岛甜绘见她这副谨慎的状态,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副攻手很酷吗?”
她带着笑意,用大江麻美能理解的说法为她解释:“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在球路上,然后狠狠拦下这一球。”
乌野的鬼故事型副攻手,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能够在人才辈出的乌野排球部中当上副攻手的他自然有自己独特的武器。
藤善诚,一个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年级前辈,位置是副攻手,存在感稀薄到就连牛岛甜绘这个眼睛比手还重要的弓箭手偶尔都会看不见他。
当然,也不是真的玄幻到会消失在视线中的程度,只是下意识的会忘记这个沉默寡言的学长——因为给人的感觉太普通?就像是路人甲路人乙什么的……
“对于对手来说,超恐怖的对吧!”
大江麻美认真思考了一下,一个透明人突然将对方的扣杀拦下的场面让她瞬间眼睛一亮:“超恐怖!”
“如果被称作厉害的话我会更开心。”
路过的藤善诚将两个少女吓得脸色发青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不过,很酷这个评价他也很喜欢。
“这家伙走路没声音吗……”牛岛甜绘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声嘟囔道:“果然背后提人是要遭报应的。”
大江麻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两人又将话题绕回来,牛岛甜绘解释道:“除了自由人规定不许成为队长外,队长都是由能够带领队伍或者说最强的人来担任。”
所以位置反而是成为队长最不重要的因素。
大江麻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下午的比赛中每个队伍只允许一名经理上场,这次比赛自然是由排球知识更扎实的牛岛甜绘上场,而现在牛岛努力教给她的知识,将会在下一次比赛中,由她来给选手以后勤支持。
“虽说伊达工以拦网为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进攻能力弱。”牛岛甜绘继续道:“不如说拦网本身就是一种进攻方式。”
将对方的扣杀转变为己方的得分,不仅会在士气上打击对手,还能够消减对方的进攻手段。
“一旦在脑海中印下‘扣杀可能会被对方拦网得分’这样的想法,攻手在进攻时就会产生犹豫。”
这就是拦网得分最可怕的地方,它会大幅度削减对手的进攻意图,限制进攻手段。
在大江麻美眼神惊恐之际,牛岛甜绘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乌野的得分点并不仅限于正面直线扣杀,所以应对这样的拦网型队伍并不会太困扰。”
牛岛甜绘又讲了一些关于排球的基础规则,比赛终于开始。
两人也停止了交谈,将注意力放在了排球场。
虽说乌野一直是按照下场是伊达工来进行备战的,但是排球场上瞬息万变,所谓“弱旅”逆袭成为黑马的故事屡见不鲜,不到最后一刻没人能下最终的定论。
这场比赛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奇迹,最终伊达工以2:0的比分赢下了比赛,每一局的比分分差都达到了十分以上,几乎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局面。
“那个高个子,是一年级的吧。”牛岛甜绘喃喃道:“在去年的录像带中没有见到过他。”
乌养一系点点头:“应该是。”听说伊达工来了一个不错的一年级,大概就是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副攻手。
他站起身,身后的乌野众也跟着站起身。
“准备迎接我们IH预选赛的第一战吧。”
……
牛岛甜绘清点了物品后便拎着包跟随众人来到场内。
宇内天满在车上时那副紧张样子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坚定得仿佛会随时挑选两个人吃掉。
牛岛甜绘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观众席。
属于乌野的条幅已经被大江麻美挂好,代表乌野精神的黑底白字条幅写着硕大的两个字:飞吧!
这个排球场,能承载乌野无限大的梦想吗?
两队场外列队,鞠躬:“请多指教!”
乌养一系带着牛岛甜绘向裁判席鞠躬致敬,两队握手,队长代表队伍和裁判握手。
“去吧,小子们。”乌养一系做赛前最后的教练讲话,沉声道:“思考,不断的思考,用眼睛去看,用脑子去想,突破常规,突破极限——”
“然后拿下理所应当的胜利!”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道:“是!”
当他们走向排球场的瞬间,牛岛甜绘知道,捕猎开始了。
乌野的正选阵容是常规的练习阵容,一号位二传手小谷幸治,二号位主攻手宇内天满,三号位副攻手藤善诚,四号位主攻手山本川,五号位主攻手西出刚,六号位副攻手直木康仪,自由人宗古久在场外随时轮换上场。
对面的伊达工并不是录像带中的阵容,想来曾经的阵容应该大多由三年级组成,所以只有几个比较眼熟。
“诶?”被乌野重点讨论的那个一年级副攻手,顶着和宇内天满一样的十号背号,满脸好奇的看着站在一号位的宇内天满:“我们背号一样诶!”
他爽朗的笑笑:“还以为你是自由人呢,不过也是,你们的自由人是橘色的。”
一阵静默……
伊达工十号满脸茫然:“你是不是生气了?”
宇内天满身上的黑色火焰熊熊燃烧,怨气冲天,而他还在努力保持微笑:“哪里的话。”
他怎么会生气呢?毕竟是一只黑色的自由人嘛。
小谷幸治被宇内天满盯得后背发凉,心知如果第一球不托给他的话,他的怨气将弥漫整个仙台体育馆。
他手持排球,中规中矩的完成发球。
“我来!”伊达工的自由人稳稳接下这一球,二传手将这个合格的一传转化成为强有力的进攻:“佐佐木!”
伊达工王牌悍然起跳,手掌重重扣在排球上。
“此路不通。”
藤善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手掌被排球的打歪,他平静回身:“一次!”
“别太省力气啊诚,是触球一次!”西出刚一边抱怨一边稳稳接下这一球。
“接得好!”小谷幸治看着飞向自己头顶上空的排球,轻轻跃起,将球托向那个已经等候多时的小个子。
宇内天满眼睛一亮,再次后撤一步后才开始助跑,摆臂,起跳。
牛岛甜绘攥紧了手中的本子,呼吸一滞。
飞起来了。
眼前是伊达工标准的三人拦网,高高矗立在眼前,让人忍不住去想——真的能超越这堵高墙吗?
宇内天满扬起的右臂变扣为托,用手指的力量将排球托过拦网的最高点。
他轻轻落下,看着拦网身后鱼跃补救的两人。
“毕竟是‘自由人’,所以进攻的方式也比较自由。”宇内天满对着另一个十号微微一笑:“我是黑色的自由人10号,请多指教。”
在宇内天满潇洒离开后,伊达工十号满脸困惑的看着前辈们:“一个场上可以出现两个自由人吗?”
佐佐木队长扯了扯嘴角:“不怪你,玩去吧。”
唉,伊达工的未来就要交给这个傻大个了吗?
……
“好果断的吊球,”牛岛甜绘喃喃道:“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伊达工的拦网正面较量,从助跑、起跳、挥臂都在告诉对面,这一球他一定会扣下去。”
这才吸引了伊达工的最强三人拦网,要知道现在伊达工站在前排的是两主一副,是拦网的最强阵容了。
“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一共有几种比较好的选择?”乌养一系最擅长让选手进入思考,牛岛甜绘闻言也不自觉的开始思索刚刚的情况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打手出界,”牛岛甜绘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给出了答案:“伊达工后排保护的位置并不理想,只是封死了斜线球的球路,如果能打出出色的打手出界应该也可以拿下这一分。”
“还有吗?”乌养一系没说对错与否,只是接着问道。
“嗯……直接扣开?”牛岛甜绘脸色有些为难。
直接扣开拦网虽然也是一种选择,但是她清楚天满的优势并不是在力量上,扣开拦网的可能性并不高。
乌养一系弯下腰拄着下巴,勾起一抹危险的微笑:“进攻时要为自己准备起码三个选择,扣开拦网姑且算是一个选择吧。”
听见乌养教练如此说,牛岛甜绘就意识到,应该还有其他的选择。
牛岛甜绘将目光放在那个闪闪发光的小个子上。
宇内天满在起跳时,也为自己准备了三个选择吗?
……
先拿一分的乌野乘胜追击,依旧是小谷幸治那中规中矩的发球,这一球却是瞄准了伊达工的二传手。
对面的主攻手险险接下这一球,但是阵型已经被这球打乱了。
面对这不太合格的一传,伊达工二传手也只能尽力将这一球托高。
伊达工的十号副攻手青木眼睛一亮,他最喜欢这种又高又慢的球,打起来格外安心。
但当他面前也出现一堵墙时,心情就不太美好了。
宇内天满和藤善诚的双人拦网挡在青木身前,青木无奈扣出斜线球。
而山本川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我来!”
恰到好处的一传,让小谷幸治再次赞道:“接得好,山本!”
看来那次和音驹的练习赛让大家在接球上都有所领悟啊。
小谷幸治一边想着,一边将球快速托出。
……
“这就是小谷学长和西出学长的快攻啊……”牛岛甜绘满脸赞叹:“这么粗糙也能得分,全靠出其不意吧。”
正如她所说,这个快攻咬合得相当危险,西出学长无论是扣球时的惊慌失措还是伊达工满脸的猝不及防,都足以说明这一球的突然。
乌养一系已经黑了脸,场上西出刚对小谷幸治大吼:“你倒是给我打个信号啊!”
小谷幸治吐舌:“糟糕,忘记了。”
众人:……
牛岛甜绘捂脸:“这也能配合上,全靠西出学长对小谷学长的了解吧。”
快攻不同于其他进攻方式,是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完成的进攻,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显然还没达到不打暗号就能够完美配合的程度。
不过这一波“偷袭”依旧有奇效,乌野再拿一分,气势大好。
伊达工的主将拍拍手:“这球没办法,下一球!”
一般都是由副攻手在三号位打快攻、战术球,主攻手多以强力扣杀得分,这一球完全是剑走偏锋。
这也是按照乌野的战术进行——开局以大胆的战术给对手以精神上的冲击。
比赛继续进行,被乌野连续得两分的伊达工并不急躁,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比赛,终于在第四球时打破了乌野连续得分的攻势。
转轮,换发球方。
牛岛甜绘顿时捏紧了拳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场内。
伊达工这位背号9号主攻手的发球她在录像中看到过,在去年的录像中,他的大力跳发就有着连续得五分的战绩,在上午的比赛中,他的大力跳发更是成为了伊达工强有力的武器。
发球,拦网,理想的得分方式。
“那么,开始吧——”
他将手中的排球平举,然后向空中高高抛出,助跑,起跳,挥臂。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动作,在手掌和排球接触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排球轰向对方球场。
“没问题没问题!”宗古久轮换上场,洋溢着轻松阳光的笑容:“轻飘飘接下!”
比宇内天满还要小只的小个子,仿佛会被这大力排球轰飞的身板,轻柔的卸力、垫起。
然后满脸无奈的甩甩手:“好痛!”
“接得好!”众人齐声赞扬,飞速调整好站位,小谷幸治没有浪费这样优秀的一传,食指用力,精准的将排球送到自己理想的位置。
一个小只的黑色身影再次起跳,标准的滞空姿态,仿佛真的停在了空中一样。
牛岛甜绘眼睛骤然大亮,为眼前这一幕深深着迷。
多么——多么美丽啊。
飞吧,飞向天空吧。
在排球场这个巨人之森里,你拥有强壮的翅膀。
……
12:8,乌野领先之际,伊达工率先叫出了暂停。
“很好,按照这个势头保持下去。”乌养一系先是简单的赞扬,随即脸色一黑,看向眼神飘忽的小谷幸治,阴恻恻道:“将并不成熟的武器拿出来用,还用得乱七八糟,比赛结束后操场十圈。”
小谷幸治脸色一僵,悻悻道:“是……”
肯定不是这场比赛结束,等到IH预选赛结束,没准乌养教练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乌养一系语气平淡:“牛岛,帮我记着。”
牛岛甜绘将手中最后一条毛巾递出去,然后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小谷学长操场十圈——”
小谷幸治惨叫:“不至于吧!”
宇内天满幸灾乐祸:“只是十圈而已。”
小谷幸治瞥了他一眼:“永动机什么的就不要发言了。”
暂停的时间就快结束了,牛岛甜绘收起他们的毛巾,看向目光坚毅的众人:“请加油吧!”
“那当然了!”
……
暂停时间结束,众人再次上场。
观众席传来乌野的应援声,大江麻美激动的声线清晰可闻,替补席也在不断的声援队伍。
只有身处于这其中的一环,才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似乎和排球场上的每一个选手都维系着,每一球落地的声音都牵动着自己的心跳。
“经理,还真是辛苦啊。”牛岛甜绘看着乌野的双人拦网跃起拦下这一球,忍不住捂着胸口感叹:“坐在这里,想要和他们一起战斗的心思却怎么也按耐不住。”
乌养一系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你坐在这里,为什么不是和他们一起战斗呢?”
牛岛甜绘一怔,回头看向乌养教练。
“这就是经理的战斗方式,你已经是这场战斗中的一员了。”
第46章 乌野进行时
随着比赛的进行, 伊达工逐渐暴露出体力上的问题。
虽然上一场比赛是以2:0的比分赢得的比赛,但说到底也是进行了一场辛苦的比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养精蓄锐了一轮的乌野相比。
“宇内, 发个好球!”
宇内天满手持排球,突然想起甜绘那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大力跳发。
对排球有着超出观众层面的理解, 仅仅是因为弟弟在打排球吗?
那样标准的大力跳发,如果没有对排球的喜爱, 是没办法做到的。
“诶?这个是……”牛岛甜绘盯着宇内天满的动作:“是跳飘球?”
果然,宇内天满将球高高抛起,排球在空中几乎没有任何旋转, 他高高跃起, 收腹挥臂, 并拢的手掌掌根击在排球中部偏下的位置上。
排球以类似周期摆动的运动轨迹冲向对方场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失速下吊。
伊达工的自由人虽然成功判断出了飘球下落的轨迹, 但无旋转的球接起来并不如普通的球顺手, 排球被垫到了网纲上,顺着网缓缓掉落。
青木整个身体下沉, 眼睛紧盯着下落中的排球, 直到排球掉到底袋以下,用手腕将排球向后垫高。
“看上去虽然毛燥, 但在打排球时意外的细腻谨慎啊……”牛岛甜绘看着他完整的救球过程,理智、沉静、不疾不徐,和他堪称天真的表象完全不符。
乌养一系点点头:“为了避免触网犯规, 他是等排球离地面还有半米左右时才将排球垫回场内,胆子也很大。”
但凡急躁一点, 刚刚那个救球都有可能造成犯规。
“不过没关系。”牛岛甜绘眨眨眼,笑道:“是我们的机会球。”
伊达工最后一次触球只能勉强将排球打回乌野场内, 西出刚一边大喊:“机会球!”提醒队友,一边将球垫给小谷幸治。
小谷幸治快速分析着己方各个位置的站位情况,刚刚接一传的西出几乎没有助跑空间,直木的位置不太理想,但是藤善诚已经在开始助跑了。
青木站在网后,目光紧盯着正在助跑中的藤善诚。
快攻?乌野几乎每一次的快攻都是佯攻,这次也是吗?
他在藤善诚起跳的瞬间,还是跟着一起起跳。
果然是佯攻,青木这样想着,以落地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和队友组织成双人拦网。
真正进攻的人是这个小个子10号。
“位置转换好快!”牛岛甜绘低声惊呼:“不愧是伊达工的副攻手!”
宇内天满锐利的眼睛紧盯住拦网的空隙,狠狠拍了下去。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空旷的球路上,拦下这一球。
“这就是主攻手的尊严吗?”青木将手下压,企图将这一球拦死:“我就知道你会扣在这里。”
主攻手的尊严,在面对拦网时,总是想要打破那面高墙。
宇内天满瞳孔骤然一缩,肌肉记忆让他不自觉的将手伸过去先要在空中接下这一球。
“我就知道你会拦住。”藤善诚突兀的出现在宇内天满身后,稳稳接下这一球。
青木顿时咬紧牙关,不礼貌的声音被他尽数憋了回去。
没有拼尽全力起跳,就是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主攻手身后做扣球保护吧,这家伙真的——阴险的副攻手!
阴险的藤善诚回身:“救一下。”
这一球接得不算好,但也飞向了小谷幸治的方向。
“再来一球!”宇内天满扬手要球。
场上的其他人也低吼出声:“再来!”
排球被果断托向了宇内天满的方向。
依旧是助跑,起跳,宇内天满再次面对的,是伊达工的三人拦网。
“扣下去!”替补席上的月岛明光大吼出声。
“扣下去!”牛岛甜绘拍座而起,眼神执拗。
宇内天满有太多种选择,在天空上,是他的战斗,他磨练出来的无数技巧就是为了让自己在空中能有和高个子一较高下的能力。
但是,他知道,想要成为王牌的话,他这一球必须扣下去,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队伍。
他得用毫无争议的一球让队友们知道,面对铁壁,他们能做的不仅仅只有逃避,还有正面的交锋。
挥臂,扣球。
三人拦网坚决的将这一球再次拦下。
“没关系。”
藤善诚再一次出现在了宇内天满的身后,排球扣杀后被拦网的速度相当惊人,并不是每一次被拦网都能救下。
但是藤善诚用他对副攻手这个位置的理解,每一次都精准的出现在了球路的位置,然后将这一球救回来。
“我们未来的王牌,不能夭折在你们手上。”
藤善诚平时沉默寡言,在这场比赛上却是难得的健谈:“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无论被拦下多少次,你都可以放心扣下这一球,直到扣开这扇铁壁为止。
“诶?把我们当做你们新王牌的磨刀石吗?”佐佐木叹气,眼里的火焰被点燃:“别太小瞧我们了!”
宇内天满落地,脑海中不断浮起乌养教练的教导。
思考,不要停止思考。
他的高度来源于他的助跑,只有好的助跑才能够诞生好的跳跃。
面对拦网高度高达330cm的伊达工,摸高成绩不过330cm的宇内天满几乎很难在高度上取胜。
那么,就比谁在空中留得更久吧。
宇内天满再次后退一步,随即大跨步开始助跑。
他坚定认为排球会再一次交给他,伊达工的人也是这样认为。
咚——
起跳的瞬间,蹬地的力量,制动步将助跑的力量调转方向,为宇内天满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很美的滞空姿势。”牛岛甜绘琥珀色的眼睛里,印着宇内天满那充满了爆发力灵巧身躯,恍若摁了暂停键一般停在了空中。
“这混蛋还要停多久啊——”青木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下落,而这个“黑色自由人”还停滞在空中,仿佛身后真的有翅膀一样。
“扣球和拦网的姿势不同,所产生的滞空时间也有所不同。”乌养一系满眼赞赏:“宇内很聪明,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滞空姿势上,这样就可以创造出高度差了。”
正如乌养教练所说,宇内天满此刻将球用力扣下,排球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他露出了笑容。
“好!”众人大声肯定着宇内天满这一球的出色。
牛岛甜绘淡定坐下,假装她刚刚没有蹦起来。
“还挺厉害的。”牛岛甜绘低咳一声,带了点小小的骄傲看向乌养教练:“我们乌野要出现一个小巨人了。”
乌养一系看她一秒八个动作,终于忍不住攥拳抵着嘴闷闷的笑出声来。
“是啊,我们乌野要出现一个小巨人了。”
……
第一局比赛以25:21的比分由乌野拿下胜利,牛岛甜绘将手中的运动饮料递给大家。
“虽然拿下了第一局,但是伊达工的比分也咬得很死。”乌养一系沉声道:“不要因此松懈,打好每一球!”
众人齐声道:“是!”
牛岛甜绘也趁此功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直在做的比赛记录。
休息时间结束,双方交换场地,两支队伍依旧延续上一局的阵容站位,因为由伊达工率先发球,所以乌野将六号位的副攻手直木康仪换成了了自由人宗古久。
伊达工一号位的二传手和乌野的二传手一样并不擅长强力发球,但是发球的落点却让乌野非常难受,夹在了小谷幸治和宇内天满中间的位置。
宗古久快速上前两步接下这一球,被宗古久卡住了跑位方向的小谷幸治只能绕远来到排球下。
“乌野的阵型乱了!”伊达工的二传手快速入场。
小谷幸治咬牙,托出高球。
在位置不佳的时候,托出高球让主攻手自己做出选择,是最好的办法。
西出刚在球场中央起跳,对准拦网的间隙,大力扣杀。
排球将两只手轰飞,重重落在伊达工的场地内。
“不愧是我!”西出刚叉腰狂笑:“乌野的王牌!”
“野蛮人。”小谷幸治淡淡道。
“肌肉脑。”藤善诚补刀。
“真有劲。”宗古久竖起大拇指。
西出刚:“……你们这样我可闹了!”
欢呼呢?掌声呢?美少女的尖叫呢?
“赶紧去站位!”小谷幸治推着他:“赢了我写小作文夸你!”
西出刚蔫哒哒的回去站位了。
“这也太无情了吧……”宇内天满小声问道:“小谷学长,真的不需要安慰一下西出学长吗?”
“千万别!”小谷幸治大惊:“这家伙一到比赛就发癫,越夸越癫,越过球网冲到对面都有可能!千万别夸,以打击教育为主!”
宇内天满:诶?
西出学长是这样的人吗?
两分钟后,又是一个帅气的直线扣球。
“西出学长!”牛岛甜绘带着替补队员,整齐摆出加油姿势:“再来一球!”
小谷幸治顿时僵住,脖子扭动得咯吱作响,看向西出刚的方向。
西出刚下巴已经快要抬到天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把球都传给我!”
牛岛甜绘顿时一呆,扭头看向和她一起完成这套加油动作的月岛明光:“月岛学长,西出学长一直都这样吗?”
月岛明光憋笑:“别担心,小谷学长会有办法的。”
小谷学长掌握着西出学长的使用说明书。
果然,小谷幸治只是短暂的痛苦了一瞬,随即迅速打起精神,一巴掌拍在西出刚的后背上:“当然没问题,传你,都传你!”
在西出刚还没有猖狂起来前,可以用打击教育法,一旦西出刚猖狂起来,再打击就只会让西出刚一蹶不振。
“再磨蹭当心乌养教练把你换下去冷静十分钟。”小谷幸治糖果加大棒,顿时将西出刚控制在了人类范围内。
然后接下来的五分钟内,西出刚别说是托球,他连一传都没机会接。
西出刚:“我错了小谷QAQ!”
乌野排球部真正的帝王,小谷幸治!
专治嚣张王牌,用排球还王牌一个稳定的精神状态。
“吓死了……”牛岛甜绘小声嘀咕:“还以为西出学长要黑化了。”
摸不到排球的西出学长,表情恐怖得仿佛要吃小孩。
“就算你们不当这个催化剂,西出也该冷静一下了。”乌养一系叹气:“他很喜欢和拦网正面交锋,伊达工这样以拦网为主要得分手段的队伍是他最喜欢的对手。”
小谷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才用这个办法让西出刚强行冷静。
拥有能够打破拦网的王牌和调戏拦网的“黑色自由人”,乌野顺利的拿下了IH预选赛的首胜。
“赢了!”大江麻美抱着牛岛甜绘的胳膊满脸激动:“我们赢了!”
牛岛甜绘看着身边的双马尾甜妹,满脸美妙的微笑:“我们还会赢下去!”
“咳咳——”宇内天满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企图将甜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感冒了?”牛岛甜绘顿时紧张起来:“走,去药店!”
宇内天满:“……喉咙干。”
牛岛甜绘将他的水瓶塞给他:“渴了就说啊。”搞什么咳嗽暗示?
宇内天满:……
他就是怕大江也不想努力了。
“那个黑色的自由人别走!”
在他们准备离开体育场时,一道带着哽咽的传过来,让乌野众人的脚步稍稍停顿。
宇内天满回头,就见那个姓青木的10号顶着一双写满了不服气的蛋花眼,远处是尝试拦住他但死活没追上的伊达工选手。
“我下次一定会拦住你的!”青木嘴上放着狠话,但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你给我等着瞧吧!”
宇内天满沉默了一下,咬着牙低声回道:“我下次一定会让你叫我王牌的,你也给我等着瞧吧!”
牛岛甜绘扭头,噗嗤一声。
以天满对王牌的执念,这下是真的记住这个10号了。
宗古久笑嘻嘻的拦住宇内天满:“自由人可是个荣誉称号!”
宇内天满非常认可,但是:“我要做最强的主攻手。”
从小到大无数人劝他去做自由人,因为如果他想要一直打排球的话,这个身高几乎是不可能在职业排球中有所发展的。
他偏不信。
他不允许自己因为身高去选择做自由人,他想要扣球,想要主宰空中,想要成为让队友信任的王牌。
“好小子,有志气!”宗古久眼神更亮。
他是因为喜欢自由人才做自由人的,身高只是更加坚定了他的选择,所以他格外喜欢身怀不利条件但依旧坚持作为主攻手的宇内天满。
或许早晚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份不利而四处碰壁,但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那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会是的。”
牛岛甜绘站在一旁,声音小得只有离她更近的大江麻美才能听见:“天满是最强的主攻手。”
大江麻美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眼睛骤然睁大。
牛岛她……不会是喜欢宇内吧!
她的视线从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过,引起了一旁月岛明光的注意。
看来纯爱党又添一员猛将。
月岛明光对上大江那熟悉目光,勾起了一抹只有同好才能够理解的笑容。
——
牛岛甜绘回到家时,牛岛若利正对着手中的排球沉思。
“为什么突然对着排球冥想?”她抱着星星走过去,好奇问道:“和它交流感情?”
牛岛若利抬头,看着满脸促狭的姐姐:“我已经不是会相信排球能孵出排球精灵的年纪了。”
牛岛甜绘眨眨眼:“可是你当时抱着排球睡觉……还要去看母鸡孵蛋打算学习孵蛋技巧……”
牛岛若利沉默的看着她,仿佛在用眼神询问:你当初这样骗小孩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不会痛。”牛岛甜绘一秒解码弟弟的眼神,将手中的星星举到弟弟面前,一人一猫大眼瞪大眼,还是星星率先出手,将自己的小爪子摁在了牛岛若利的脸上。
“好乖的孩子,还在安慰你呢。”牛岛甜绘满脸惊喜的看着手中的星星。
牛岛若利对上星星那双写满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接受本喵的恩赐吧。
这孩子只会在姐姐面前装模作样呢。
“好了,不打扰你和排球交流感情了。”牛岛甜绘抱着星星准备离开:“记得补涂防蚊虫的喷剂,否则会像我们那没用的井上老大一样,被蚊子叮到留下旧伤的。”
牛岛若利:……?
在姐姐走后,牛岛若利默默掏出了兜里的喷剂。
原来被蚊子叮还会留伤啊……比赛在即,他可不能在健康管理上出问题。
——
第二天一早,牛岛甜绘精神饱满的来到学校,和大家一起坐大巴车赶往比赛现场。
“今天我可是带了好东西。”牛岛甜绘露出了神秘微笑,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可惜牛岛甜绘口风非常紧,直到下车大家也没能从牛岛甜绘口中得知她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
直到一回战乌野2:0再次获胜,中午在休息室时,大家才知道她究竟带了什么好东西。
“锵锵!蜂蜜柠檬!”牛岛甜绘举起手中的便当盒,满脸写着骄傲:“这可是我亲手制作来给大家补充能量的甜品哦!”
大江麻美第一时间捧场:“牛岛还会做料理吗?好厉害!”
牛岛甜绘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只是简单的用蜂蜜腌制了柠檬而已,算不上什么料理吧……”
被大江麻美用崇拜的眼神注视着,牛岛甜绘完全没办法谦虚:“不过,或许我意外的有料理天分也说不定!”
宇内天满回想起她每天中午的便当,精致、奢华、营养——家里有不知道多少个厨师和住家阿姨的大小姐会做过料理吗?
他看着身边对此一无所知已经开始期待的队友们,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牛岛甜绘将便当盒慢慢打开,整个准备室一阵死寂。
“牛、牛岛——这个是橙子吧?”
“而且没有切开……”
“那这个蜂蜜……是不是蜂蜜?”
“不好说……”
——
牛岛宅。
“小姐今早说想要给排球部的选手做蜂蜜柠檬,可是我准备的柠檬和蜂蜜都在这里,难道小姐忘记了吗?”
“诶?我准备下午拼果盘的橙子呢?榨好的橙汁也不见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
“我也……”
——
牛岛甜绘蹲在角落里满脸郁闷的画圈圈:“我认识柠檬……也认识蜂蜜……”
但是阿姨说她已经将食材准备好了,只要放在一起就可以。
她的常识让她犹豫了一分钟,她对阿姨的信任让她以为这是柠檬的新品种。
万一现在就有长得像橙子的柠檬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对吧!
“你还没有切哦……”宇内天满学着她的样子,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甜绘准备的“橙汁橙子”。
他从便当盒里捞出来一个橙子,剥开后塞了一瓣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就是橙子味。
牛岛甜绘鼓起两颊:“早知道就让阿姨做了。”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给他擦手:“一会儿去洗手间认真洗手,果汁黏在手上的感觉多讨厌啊。”
宇内天满另一只手还拿着没吃完的橙子,就看她低头认真的给他擦手,顿时三下五除二将剩余的橙子塞进嘴里,将这只手也递给她。
两个家伙在全是高个子的排球部本就小只,蹲在那里后更是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学生一样,猫猫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用湿纸巾简单清理后,牛岛甜绘捞起便当盒推着宇内天满:“快去洗手间洗手!”
她正好将果汁倒掉,将橙子清洗一下,再问一下主办方哪里可以借到水果刀。
五分钟后,她端着用清洗过的便当盒装着的切好的橙子,出现在准备室。
“我可是牛岛!”牛岛甜绘看着众人眼神发光的样子,笑眯眯道:“对橙子过敏的人禁用哦。”
将便当盒交给他们,牛岛甜绘被乌养一系叫到身边。
“上一场比赛虽然结束的很快,但是同样也有一定的体力负担,你对人体肌肉的掌控非常精确,眼睛也很出色,接下来的重点放在观察选手的健康状态。”
乌养一系看着这个白捞的万能经理:“赢下这场,明天就是决赛了。”
第47章 乌野进行时
下午的比赛是乌野对战青叶城西。
“青城, 一个强大得没什么道理的学校啊。”牛岛甜绘看过乌野和青城打训练赛,这个学校没有特别出众的选手,连王牌看上去都平平无奇的, 但却能够战胜单体实力更强的乌野。
眼下,也是经历了一番激战后站在了这里。
“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宇内天满活动着手腕, 扭头对着甜绘笑了笑:“这就是团队啊。”
乌野弓道部团体赛能在县大赛上拿到亚军,一定不是因为她们拥有五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团队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什么道理的, 将一群平平无奇人的聚集在一起,却能爆发出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
“不过,我们乌野已经和练习赛时不一样了。”宇内天满抻了个懒腰, 走向热身场地。
牛岛甜绘看着那个黑色背影, 扁扁嘴:“就知道耍帅。”
但声音里却满是笑意。
这个小个子, 在一点一点的向世界展示自己的强大。
“请多指教!”
双方列队,比赛开始。
两个学校拿出的都是训练赛时的阵容, 可两边选手谁也不觉得安心。
“乌野这群人, 一天不见都令人担心他们是不是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了。”
青城队长扯了扯嘴角,战意盎然的看着对面那群杂食乌鸦:“不过, 青城必胜!”
哨声响起, 由青城率先发球。
“竟然偷偷练发球——”宗古久接起这一球时感觉手臂都快要断掉了,可眼神却亮得吓人:“抱歉, 救一下!”
一传并不理想,球没有飞向跑位到中场的二传手,而是右翼的宇内天满。
宇内天满毫不犹豫直接起跳, 扬手将这一球扣在了青城的场地。
“你小子又进步?怪物吧!”青城二传手指着宇内天满大声道:“妖怪,变态!”
“喂喂, 开始人身攻击了啊!”宇内天满满头黑线:“学长你不也是一样,发球快把宗古学长的胳膊砸断了!”
宗古久一僵:“宇内你这混蛋, 不要随随便便把我的内心独白说出来!”
牛岛甜绘托着下巴:“他们是不是放松过头了?”
无论是乌野和青城,好像都是很松弛的状态。
“虽然精神上很放松,但是打法都非常谨慎。”乌养一系看着那几个三年级。
他们都是纠葛了几年的老对手了,比谁都明白对面站着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家伙。
“是很好的对手。”
正如乌养教练所说,接下来的比赛比分无比焦灼,双方攻防互不相让,因为攻防交换过于频繁,甚至差点出现了转轮错误。
双方的教练也都憋着一口气没有叫暂停。
在这个时候,率先叫出暂停的队伍容易卸掉那口气,这样水平相当的激烈比赛,可能差的就是这口气。
牛岛甜绘的重心没有放在观赏这样精彩的比赛,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选手的身上。
被乌养教练委以重任的她目光在众人的四肢肌肉上游走,恨不得化身X光将他们的骨骼都看得一清二楚。
难怪乌养教练会提前告知她让她注意选手的健康管理,这样紧张到没有丝毫喘息空间的比赛,很容易因为精神过于紧绷导致肌肉抽筋。
值得庆幸的是,在热身环节牛岛甜绘盯得很紧,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到标准到位,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出现问题。
此时双方队伍的比分已经来到了14:13,乌野小胜一筹,但是发球权在青城的手中。
一个球路飘忽的跳飘球,刚过网半米就突然下坠,三号位的山本川只来得及将球打过球网。
“是机会球!”青城的主攻手大喊出声,接出让二传手十分舒服的一传。
“我来!”青城的副攻手跑前快球,二传手余光扫到乌野众人的站位,将球托到副攻的左手边。
副攻手脚步微倾,将向前的冲力调转为向左前方的里,冲跳、扣球。
被副攻手前冲的动作晃了一下的藤善诚啧了一声,无奈的伸出右臂做最后的尝试。
差一点。
“我来!”后排的宇内天满没有办法参与拦网,此刻刚好在藤善诚的右侧做拦网保护,在对面副攻手向左起跳后宇内天满就做好了鱼跃救球的准备。
牛岛甜绘屏住呼吸,看着那道身影灵活的向前鱼跃——跃过头了这个笨蛋!
宇内天满的身体在排球下方快速穿过半个身子都探出了中线,他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声音从空空的大脑中响起:全身肌肉听我号令!
他那还在空中没有落下的脚一勾,排球重重砸在他的脚上又飞速弹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跃过球网,砸在青城的场地上。
“蝎、蝎子摆尾?”牛岛甜绘看着用手急刹防止双脚过线造成犯规的宇内天满,陷入了巨大的知识焦虑。
所以天满其实是天选守门员吧?
“我就说你适合当自由人吧,和你的身高没关系!”宗古久见裁判判这一球有效,顿时满脸阳光的凑上前去,拍了拍宇内天满的肩膀:“没受伤吧?”
宇内天满活动了一下身体:“完全没问题!”
“宇内!”场外传来乌养教练暴躁的声音:“给我注意节奏!”
不是宇内天满冲过头,而是鱼跃的时机太提前了。
宇内天满提前预判了这一球,但是却没有掌握好鱼跃救球的时机。
宇内天满僵硬的扭头看向教练席那边,黑着脸的乌养教练和满脸写着震撼的甜绘组成了世界名画。
甜绘不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
牛岛甜绘见他转过头来,连忙竖起一个大拇指:很帅,但还是老老实实常规鱼跃救球吧。
这个有点伤心脏,伤观众的。
宇内天满麻木转头,不敢想象自己在甜绘的心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双方比分来到18:18平的时候,乌养教练终于率先叫了暂停。
在乌养教练做战术指导的时候,牛岛甜绘都在近距离观察着队员的肌肉状态。
都是剧烈运动后的紧绷,毕竟所有人都在起跳,拦网、扣球、诱饵……哪一个运动量都不小。
“西出前辈的左脚踝还是打个绷带吧。”牛岛甜绘观察了一会儿后快速做下判断:“以防万一。”
然后二话不说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西出刚摁在了椅子上,脱鞋,将绷带给他迅速绑好。
“绑绷带很不舒服啊……诶?”
西出刚没有反抗任由牛岛甜绘动作,直到绑好穿上鞋子站起身才小声抱怨了一句,结果他活动了一下脚腕,发现完全没有以往绑绷带的不适感。
“牛岛你是万能的吗!”西出刚满脸惊喜:“竟然连这个都会,我自己绑的绷带超级不舒服!”
“绷带随便绑是没有支撑作用的啊我说……”牛岛甜绘扶额:“我家运动员比较多,所以对这个稍有涉猎吧。”
因伤病退役的父亲,最看中的就是运动员的健康管理。
暂停时间结束,乌野一次用掉了两个暂停时间,这一局将不会再叫出暂停。
重新回到赛场上的乌野开始放缓了节奏,不断通过高球调整进攻状态。
青城也顺势放缓脚步,和乌野开启了拉锯战。
“一人时间差!”牛岛甜绘眼睛一亮:“天满在各种进攻技巧上真的很厉害。”
不同于倚仗身高力量的主攻手,宇内天满更多的是丰富自己的进攻技巧,让他在空中那短暂的一瞬间有更多的选择。
“个子小就要通过其他的手段抹平身高的差距。”乌养一系看着在排球场上活跃的宇内天满,目光深沉。
但是,技巧和身高不一样,技巧也是可以被高个子所掌握的。
随着时间推移,依靠身体素质打球的人会越来越少,宇内天满在空中的存活空间会越来越低。
想要制霸空中,想要走上职业这条道路,宇内天满要做的还有很多。
“虽然是小个子,”牛岛甜绘轻声道:“但我不觉得他会放弃和高个子拼高度。”
天满这家伙,从决定要成为王牌的那一天开始,就坚定的要和高个子正面对抗了。
……
小谷学长的二传很稳,掌心和排球相合时会让人很安心。
宇内天满扭动肩膀,扣出了一记漂亮的小斜线球。
“哇——”小谷幸治赞道:“你的肩膀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吗?”
“别以为你拼命夸赞宇内就能遮掩你传球失误的事实。”西出刚暗戳戳的攻击小谷幸治。
小谷幸治眼神一扫,西出刚顿时头皮发麻,哼着小调扭头就跑。
宇内天满忍住笑意,小跑着去站位。
在这场比赛中,无论是他还是西出学长压力都比较大,网对面是经常一起打比赛的对手,彼此之间有什么本事都了若指掌,也不会因为他的身高而轻视他,青城副攻手整局比赛在盯着他的动作。
有什么办法能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吗?
“就交给前辈吧。”小谷幸治笑眯眯道:“盯着你和西出的话可太好了。”
他们乌野那个神出鬼没的副攻手,最喜欢出其不意的吓对面一跳。
22:21,由乌野发球。
宇内天满快速跑位,转轮到后排的他没办法参与拦网,只能在后排做拦网保护。
“小谷学长!”成功捡到青城的扣球,宇内天满卸力接起行云流水。
站在三号位的小谷幸治看着头顶的排球,西出正在准备助跑,山本川准备扣球保护,宇内天满调整自己的进攻位置。
当然是——选择藤善诚了!
一个标准的背飞,藤善诚从小谷幸治的身后助跑,起跳,排球出现在理想中的位置。
青城自由人鱼跃救球失败,只能恨恨的捶了一下地面:“可恶,怎么会忘记这个家伙。”
这可是噩梦啊!
“就算是注意他也没用。”青城队长淡定道:“他一场下来扣不到几个球的。”
正如他们会遗忘藤善诚的存在,乌野的二传也未必记得住。
这家伙只有在拦网的时候最有存在感。
刚刚帅了一把的藤善诚:……
他真的非常讨厌青城——和音驹。
总之太了解他的队伍他都讨厌!
第一局比赛乌野以28:26的比分拿下胜利,转头又被青城以25:23的比分扳回一局。
双方蓄势待发的准备开始他们的决胜局。
“天满的高度有所下降。”牛岛甜绘皱眉:“上午那场比赛还是消耗了他一部分的体力。”
不过好在对面的青城也面临着和乌野一样的体力问题,这样比较下来,反而是乌野更急轻松些。
毕竟都在乌养教练手下反复磨砺过,最近又有两名经理分担后勤杂物,他们可以完全将精力放在训练上。
第三局一开始,双方都想要占据主动权。
宇内天满后退两步,起跳,拦网。
“一次触球!”
“我来!”
山本川鱼跃救下这一球,排球飞回场内。
小谷幸治来到球下,跃起托球。
“嚯——呀!”西出刚引臂向上跃起,对准那仿佛被聚光灯定格的那个空挡,将排球稳准狠的拍了下去。
排球砸在对方做拦网保护的主攻手肩膀上,飞出了场外。
西出刚向天挥臂,发出了类人猿的声音。
“还嚯呀——”青城队长白了他一眼:“没见过给自己配音的,热血男高是吧?”
西出刚身形一僵,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这老对手嘴也太毒了!QAQ
“精神攻击,这是精神攻击!”小谷幸治连忙上前捂住他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青城队长:……到底谁在精神攻击?
宇内天满默默捂住了脸。
前辈们能有一个靠谱的吗?
比赛时的前辈们还是很靠谱的,乌野靠着各种战术球逐渐拉开了分差。
“再来一球!”宇内天满再次起跳,拿下这一分。
牛岛甜绘在场外记录:“这已经是在本场比赛中拿下的第17分了,得分数仅次于西出前辈。”
作为乌野稳定的得分点之一,宇内天满的每次起跳都都十分振奋人心。
青城对宇内天满的限制太过反而给了西出刚更多的得分机会,这让青城左右为难。
比分来到20:17乌野领先时,青城终于忍不住叫了暂停。
“不要被乌野的两个主攻手带着走,乌野10号所有的进攻都建立在充足的助跑上。”入畑伸照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关键:“所以可以通过观察他的助跑情况来判断他是佯攻还是进攻。”
另一边乌养教练也在说宇内天满的问题:“没有助跑空间时可以通过横向的助跑方向来延长自己的助跑。”
宇内天满想了想:“是像藤善学长一样完成背飞吗?”
乌养一系沉声道:“没错,不要局限住自己的选择,要记住,在场上的每一次行动都要扩大自己的选择。”
“扩大选择……”宇内天满陷入沉思。
牛岛甜绘也跟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暂停时间结束,双方再次上场。
青城意外发现,原本需要找好助跑位置才能够发起进攻的宇内天满,开始满场的乱窜。
而乌野的人似乎也习惯了为宇内天满腾出助跑空间,无论他从哪个位置开始,他即将进行助跑的路径都是空无一人的。
“这下可没办法去判断10号的进攻是不是诱饵了……”青城主将低低笑了笑:“那就硬来吧!”
“不要让乌野连续得分!”
“是!”
网对面的西出刚同样热血大吼:“连续得分,拿下比赛!”
“是!”
最终,乌野以29:27的比分拿下决胜局,二比一战胜青城。
对于这个结果,青城主将显然很是不服气,握手时牙齿咬得紧紧的:“我们春高预选见!”
西出刚意外的沉稳:“别引退啊,春高预选见。”
宇内天满这才想起来,学长们高三了。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IH。
“还没回过神吗?”回程的车上,牛岛甜绘拍了拍宇内天满的肩膀:“明天就要面对白鸟泽了。”
明天就是IH预选赛的决赛了,要将目光对准下一个对手才行。
“我知道。”宇内天满叹气,有些低落:“我只是才发现,原来这已经是学长们最后一次IH了。”
“也不一定吧。”听到动静的西出刚回头,一脸坚定:“以我的成绩,或许会留级也说不定。”
“……”小谷幸治对准西出刚的后脑勺就是一个正义巴掌:“不要像讲鬼故事一样暴露你那糟糕的学习成绩!”
西出刚捂着头脑勺委屈:“可我的成绩就是这样的啊!”
如果毕业前没有球队邀请,走体育特招,他是一定会被家里人摁着留级的!
“那你这混蛋倒是给我好好学习啊!”
“这种事情比留级可辛苦多了……”
“那你就再陪宇内打两年的排球吧!”
“诶?!可以吗!”
牛岛甜绘和宇内天满面面相觑,半晌后同时笑了出来。
以后的事还早着呢,就让现在更长远一点不好吗?
赢下决赛,打进全国,一步一步,站在顶点。
让最后一次,变成最好的一次。
——
IH预选赛最后一天,乌野对战白鸟泽。
“这可比我参加个人赛还紧张。”牛岛甜绘捏着自己的挎包,掌心沁出了汗。
站在射场时,弓握在自己的手里,箭去往自己指定的方向,远没有现在忐忑不安。
是因为担心乌野会输吗?好像不是,她对宇内天满有着超乎常理的信心。
还是真的像天满说的那样,这是高三学长最后一次IH?应该也没有,只要赢下今天这场预选赛决赛,乌野就会拿到通往全国的门票。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站在场外吧。
“经理真是一个辛苦的职位啊。”牛岛甜绘再次感叹,抱着大江麻美心疼道:“以后辛苦你了。”
大江麻美被美人贴贴,露出了茫然但幸福的表情:“不、不辛苦!”
这有什么辛苦的?牛岛才是真辛苦!
“要入场了。”宇内天满绷着脸,拽住牛岛甜绘就走。
“入场而已着什么急……”牛岛甜绘歪头看向黑着脸的宇内天满:“你这么紧张啊!”
宇内天满:……
啊对对对,他紧张!他紧张得怕这两个姑娘再亲亲密密的贴贴,他就又要多一个情敌了!
牛岛甜绘却是满脸的善解人意,还顺手摸了摸宇内天满那柔软蓬松带着微卷的黑发:“不怕不怕。”
宇内天满心梗。
收拾好心情,乌野众人走进排球场。
牛岛甜绘眼睛精准捕捉到了在白鸟泽应援席的弟弟。
牛岛甜绘:……
这感觉还挺微妙的,她第一次参加弟弟给对手加油的比赛。
牛岛若利和姐姐对上视线,沉稳的目光中莫名的染上了几分心虚。
咳……公事公办,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那个白头发的是你姐姐吧……”前辈站在他身边,忍不住啧啧两声:“你们姐弟俩为什么不上同一所学校呢?”
如果是同所学校的话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尴尬了。
“因为姐姐她——”牛岛若利艰难的将那个烫嘴的词吐出来:“叛逆。”
没错,她叛逆。
“诶——”前辈一脸恍然:“青春期的少女啊……”
确实是叛逆得厉害。
牛岛若利眨了眨眼,没有否认。
青春期的少女就是很难搞。
……
“昨天的时候还没意识到,原来我们就要和白鸟泽对决了。”
牛岛甜绘收回视线,小声喃喃道:“还好我和若利差了三岁,不然就要出现亲生姐弟互相残杀的局面了。”
还有,你们白鸟泽不要压迫国中生来给高中生加油啊!白鸟泽的拉拉队本来就很难对付了!
心知大概只是国中排球部教练将选手带来学习一下,牛岛甜绘沉沉吐气:“要赢啊。”
这,是姐姐的尊严!
“你在那嘟嘟囔囔些什么呢?”宇内天满扭头,看着像念咒一样的少女。
牛岛甜绘抬头,眼神坚定:“赢。”
想赢,想看他们打进全国。
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宇内天满是世界上最帅的小个子。
宇内天满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如果这场比赛我赢了……”
我可以向你递出告白邀请吗?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牛岛甜绘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比赛前立flag,你不要命啦!”
宇内天满:……
真服了。
第48章 乌野进行时
flag被牛岛甜绘强制封印, 宇内天满热身时怨气冲天。
“你怎么他了?”乌养一系看着场上满脸黑气的臭小子:“看着好像要吃人一样。”
牛岛甜绘困惑:“没怎么样啊,只是让他不要在比赛前立一些奇奇怪怪的flag影响胜利的玄学。”
天满不是很信这种么?还去神社求过御守什么的,这个时候要谨言慎行才对。
乌养一系见多识广, 闻言也忍不住对宇内心生怜悯。
一直以来应该都很辛苦吧,对着这个榆木脑袋。
“决赛是五局三胜制, ”乌养一系岔开话题:“对选手的体力和脑力都是考验。”
打白鸟泽这样的队伍,谁把谁3:0结束掉比赛都不太可能, 比赛进程必然是要被拉长到双方体力都告罄的程度。
牛岛甜绘点点头:“我和家里的运动康复师学习了一些可以在比赛期间使用的放松按摩手法,会尽可能保证大家的运动状态。”
就像是绑绷带的方法不能影响运动员的行动一样,比赛期间进行的按摩也不能影响运动员接下来要进行的高强度运动。
乌养一系惋惜的看了牛岛甜绘一眼。
如果乌野排球部能拥有牛岛这样的经理,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晚年执教生涯该有多么的阳光开朗。
阳光开朗的乌养教练看着那个排球拍得砰砰作响的小个子。
“打开自己的关节, 不要像个锈死的五金件一样!”
没关系, 以后有的是机会拐人。
——
广播播报过双方选手后,决赛正式打响。
鹫匠锻治和乌养一系遥遥相望, 随即纷纷不屑的扭头冷哼一声。
“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 脑子里只有高大、纯粹的力量,他是肌肉脑吗?”乌养一系沙哑但铿锵有力的声音让牛岛甜绘忍不住转过头看去。
只见乌养教练目光紧紧盯着宇内天满那和高大扯不上一点关系的身躯:“让他见识见识吧, 小个子的战斗方法。”
排球远不止高大力量那么简单。
……
“杂食的乌鸦只能保持着这样瘦小的样子, 想要培养出强壮的乌鸦,就要从鸦群中挑选出最强壮的几只, 以肉喂养。”
鹫匠锻治看着在乌野队伍中仿佛凹陷下去一个角的宇内天满,脸色凶残:“可他总是尝试一些根本没有必要尝试的新东西,真是个讨人嫌的家伙。”
创新?战术?
一块好的材料只要精心磨练就能淬炼得更加强大, 而石头再怎么敲打也不会让他蜕变成玉石。
简单即是强大,纯粹的力量才能在排球场上走得更远。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所谓变革, 究竟是不是又一次的无力尝试。”
……
乌野和白鸟泽一上来就是互不相让的激烈攻防。
白鸟泽胜在绝对的力量与高度,乌野几乎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拦网手段, 最佳的拦网状态也不过是一次触球。
而乌野则强在诡橘莫测的进攻方式,前排压上起跳后排三米线后助跑加上心黑手狠的二传手小谷幸治那不止调戏对手也调戏队友的传球,让白鸟泽一时间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而在前面几场比赛中都表现得相当淡定平和的乌养一系,在和白鸟泽对战中也暴露出了他在乌野体育馆时的样子。
“给我跳!引臂,不要偷懒!给我戏耍对面的大傻个!”
另一边鹫匠锻治也相当暴躁:“混蛋!白长那么大的个子,给我把对面的细胳膊细腿轰飞!压上,左路给我敞开轰!”
“宇内你在干什么?给我吊球吊他!时间差晃他!”
“一郎你给我抬手拦他!没睡醒吗?看不见那个小子在你面前晃?!”
“全员进攻!进攻!宗古你也给我冲!”
“啊啊啊上!”
“啊啊啊冲!”
牛岛甜绘对上裁判那无语的眼神,连忙讪笑着将乌养教练往回拖:“宗古学长是自由人啊他冲什么冲再冲要犯规了!”
乌养一系哼了一声:“自由人也要有进攻意识!”
牛岛甜绘看着另一边被自家监督拽回教练席的鹫匠教练,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不会因为过激指导被裁判警告了。
这两个老头看得出恩怨颇深,在排球上的理念也是大相径庭。
牛岛甜绘想起自己最开始当着乌养教练的面大放阙词的样子,忍不住后怕。
看来乌养教练对自家孩子还是温柔些的。
“哼,你不会是对那个臭老头子心动了吧。”乌养一系斜了她一眼:“绝对的高度和力量,能够主宰排球场——这样的想法。”
非常的白鸟泽。
牛岛甜绘纠正到:“是绝对的实力能够主宰比赛。”
她眨眨眼,义正言辞:“团队实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她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任何竞技体育都是实力更强大的人才能站得更久。
但是,团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好的工匠不会抱怨分给他的是美玉还是鹅卵石。”
牛岛甜绘笑得糖分超标:“将石头卖到和美玉一个价,是工匠的本事。”
乌养一系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第一次技术暂停开始,才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看到对面都是高个子,被吓破胆了吗?”
乌养一系指着他们,口吐芬芳:“一群只有个头的家伙,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耍得团团转啊!”
另一边……
“那帮把排球当做打群架乌泱乌泱往上冲的家伙,用你们的高度和力量轻轻松松就能打得他们找不到北!”
乌养/鹫匠:“高度/战术才是排球!”
乌野众/白鸟泽众:……算了,习惯就好。
还没能习惯的一年级们——例如宇内天满,陷入了沉思。
再上场时,双方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乌野:角落里没有防守人,打角落!
白鸟泽:角落那里有个防守人,打人!
“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男排叫暴力美学。”
牛岛甜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虽然她的力气在部分男生中也是不逞多让的,但是在这群被精挑细选过的热血男高中,还真是有些不够看。
双方都爆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第二次技术暂停,比分停在了16:15,乌野落后一分。
“相信你们自己的判断。”在这样激烈的比赛中,身处于赛场上的选手要比作为旁观者的他更加清醒。
牛岛甜绘欲言又止,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刚比赛时的激烈攻防,可以说在这样的快节奏下双方都有无数的漏洞,没有队伍能在这个时候补上所有空缺。
场上6个人都有进攻意识固然好,但这扼杀了一部分的战术进行——当副攻手脑子里只有把每一球都拦死的时候,软式拦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而围绕着软式拦网所展开的战术,也因此失去了土壤。
“甜绘你……”宇内天满注意到甜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暂停时间即将结束,牛岛甜绘也只是摇摇头。
这样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给教练才是最好的选择。
由教练去判断队员现在最需要什么样的指导。
“乌养教练,我们是不是太着急了?”在选手都重新上场后,牛岛甜绘低声和乌养教练说出自己想法:“我们原本很多战术都没法发挥出来。”
现在这个状态,战术使用甚至不如练习时规范合理。
“我知道,”乌养教练摇摇头:“快节奏会扼杀战术,但现在是我们被白鸟泽强行搬到了高速上,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在没有找到突破口前,维持现状也是一种战术。
牛岛甜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排球场。
带着这样一种视角来看比赛,选手的动作顿时写满了深意。
白鸟泽的选手不断的快攻强攻,一传到二传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虽然二传质量达不到最佳,不过白鸟泽的主攻手本就是不挑球的强势得分点,无论什么样的球都能扣得毫不犹豫。
乌野这一边,其实是有在通过一传尝试调整节奏的,只是因为白鸟泽的攻势很难完成出色的一传,所以收效甚微,以至于被迫行驶在这条快车道上,没办法下来。
宇内天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样不行,在参与拦网时开始更多的追求软式拦网——对于他而言,这也是更加适合他的拦网方式。
“这样还是不行……”牛岛甜绘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原本认为多以软式拦网进行调整,为调整一传完成度打下基础,会更好的执行战术,但这时就面临了一个问题——想要将这样的排球处理得恰到好处,乌野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自由人宗古久,和主攻手西出刚。
这两个三年级前辈在接球上远比一二年级要稳定,但根据转轮规则,再经过一次转轮后,宇内天满就要转到后排了,而轮转到二号位的西出刚则要参与拦网。
转轮后六号位的藤善诚会被宗古久换下,这样一来需要进行后排进攻的宇内天满战术选择将非常有限,又没了一个能够打快攻的副攻手,乌野的战斗力骤降,一切为了进攻而进行的调整将成为无用功。
再次更换发球方,乌野进行转轮。
“还有一个能打破僵局的点——”牛岛甜绘大脑飞速运转,眼神凉得吓人,陷入深思的大脑像是纯粹理性的分析工具:“一直被遗忘了。”
她前几天一直在看乌野排球部的训练,有些训练计划甚至是她参与定制的,所以她十分清楚,还有谁没拿出自己深藏已久的武器。
简单直白最喜欢左路进攻的白鸟泽是不会想到的——
小谷幸治一跃而起,额头对准空中的排球,眼神从助跑中的宇内天满身上扫过。
然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标准的、阴险的、毫无预兆的二次进攻。
白鸟泽的双人拦网慢慢从空中落下,站立。
宇内天满自由落体,满脸茫然。
不是他的球吗?感觉是他的球啊!
“我们乌野可是连自由人都拥有进攻意识,作为二传的我当然也是带着兵器了。”
小谷幸治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的笑意落在白鸟泽众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不要只看着我们队里的那几个笨蛋,也得盯着我才行。”
白鸟泽众:……没个好人样子。
在白鸟泽,二传手的任务就是托出适合攻手进攻的托球,至于二次进攻这样的二传进攻战术,虽然也会当做一种战术选择来练习,但是若是要白鸟泽的二传手来做的话,是不可能像乌野二传手这样丝滑流畅的。
这样突然没有先兆的二次进攻,只有可能是经过大量的专项练习才能够做到。
乌野并不是在喊全员进攻的口号,他们真的在认真贯彻这个理念,将全员进攻的信念扎根进每一个选手的心里。
很疯狂,但是真的很酷。
“这样,白鸟泽的防守注意力要被小谷学长分散了。”牛岛甜绘笑弯了眼睛:“解放了被白鸟泽拦网盯住的主攻手。”
要说白鸟泽的防守因此被搅乱是不可能的,二次进攻只有在完全不防备时杀伤力最大,一旦对手有所准备就会变成非常容易瓦解的进攻手段。
但是,增加一个选项这种事,一定会消耗白鸟泽防守的注意力。
不断给白鸟泽以防守的压力,不断增加更多的选项——
就会出现失误。
“乌野连续得分!比分扳平!”
此刻,两只队伍以23:23的比分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接下来比赛才刚刚开始。”乌养一系盯着场内,眼神明亮锐利,如同捕猎中的猛禽:“让我看看那个臭老头真正的底牌是谁吧。”
牛岛甜绘听他如此说,扭头看向白鸟泽。
她看过白鸟泽往年的很多场比赛,战术粗糙得仿佛选手从来没在一个排球场上练习过,每个人各自为战各打各的,全靠过硬的个人实力拿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赛。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在自己手机里躺列的二传手及川彻,或许只有那个少年才能将这样的队伍整合起来,再送往一个新的高度。
对于排球这项运动来说,做乘法远比做加法要更加强大。
“乌养教练是指白鸟泽每次比赛中后半段都会回归到左路强攻战术吗?”牛岛甜绘低声道。
乌养一系满眼赞赏的看着牛岛甜绘:“只是通过录像带就能发现这么多,你在排球上的嗅觉真的很敏锐。”
“考虑以后成为一名排球教练吗?”
想到正在美国做排球教练的父亲,牛岛甜绘耸耸肩:“家里打排球的已经够多了,总要有人站在母亲那一边。”
是的,总得有人站在母亲那一边。
放弃排球转战弓道,学着成为母亲心目中那样的文静淑女,那是一个小学生在面对父母离婚的局面时唯一能做到的、给予母亲最简单的慰籍。
不过随着后来她逐渐发现其实公司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后,她那股逆反劲就不断壮大,直到爆发了。
……怎么想都是母亲的错!小孩子需要陪伴和爱啊!
她叛逆得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那还真是可惜。”乌养一系有些惋惜,但并没有再多加劝阻。
这样也不错,作为爱好来说,牛岛甜绘也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排球观众。
“当白鸟泽没有办法通过分散的个人实力压制对手时,就会将球集中到王牌的手上。”
乌养一系的眼神从白鸟泽的选手中不断扫过,心中几乎已经预料到白鸟泽接下来的行动了。
但白鸟泽强大的点在于,你知道他们怎么做,你甚至可以预判他的进攻路线——但是你接不下他们的球。
这就是简单纯粹的强大,在职业男排中,也会更加相信并追求这样的“力量美学”。
因为男排的速度和力量就决定了他们没办法在激烈的赛场中完成太过复杂精细的战术。
随着高中生的身体逐渐发育完全,他们终将走向更加简单直接的打法。
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他还是想在排球场上见到更多的可能。
不断推陈出新的排球赛场,才是真正的排球。
牛岛甜绘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她观察下来的白鸟泽确实如此。
果然,在这种无法拉开分差的情况下,白鸟泽不再通过各种进攻方式来试探乌野,而是进入了更加简单直接的得分手段——左路进攻。
乌野的选手们也早有预料,在拦网时不再追求封杀拦网,更多的选择了软式拦网和诱导扣杀路线的拦网。
只不过这套精心打磨过的战术在面对白鸟泽的绝对得分点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各个高校针对我们白鸟泽而做出的战术调整还少么?”鹫匠锻治远远看了乌养一系一眼,瘦小的老头脸上满是得意:“这样程度的拦网都轰不开的话,算什么力量。”
他追求的可不是什么一戳即破的力量。
第一局最终是白鸟泽以30:28的比分赢下了这场比赛。
“不要心急。”
乌养教练看着眼前神色沉稳的选手们,满意的点点头:“打出我们乌野的风格。”
牛岛甜绘在一边也是止不住的点头。
从比分上就能看出,乌野打得非常顽强,拦网体系更是几次让白鸟泽的进攻趋势产生凝滞。
只是按照这样的比赛节奏进行下去,乌野依旧拿白鸟泽的左路进攻没什么办法。
第二局比赛,乌野将主要的进攻压力交到宇内天满,在空中更加灵活多变的宇内天满连续得分中断了白鸟泽先下一局的气势,乌野顺势拿下这一局。
比赛战至一比一平,双方的声援队伍声嘶力竭,场上的选手经历了两场激烈的比赛后,身体各个关节也充分打开了。
第三局也因此格外精彩。
“乌野的10号选手又一次通过打手出界拿下这一分!这个选手的控球能力非常精妙!能够以这样的身高活跃在如此高水准的比赛上,简直就是一个小巨人!”
“一个非常极限的斜线扣球!小巨人将他的灵活发挥到了极致,擅长各种战术球的他是乌野非常稳定的得分点之一!”
“白鸟泽的主将也毫不示弱,依旧是熟悉的左路进攻,干脆利落的轰开了对手拦网,拿下这一分!”
“乌野和白鸟泽为我们呈现出一个水平极高的决赛!”
……
小巨人,在运动界多指那些身材矮小但是能和高大者一较高下的选手。
此时在前排不断运用自己所学为队伍争取得分的宇内天满,无疑是宫城县排球界冉冉升起的新的小巨人。
“抱歉,救一下!”宇内天满咬牙看着自己被轰飞的手,心中升起的,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叹息。
如果他能有眼前这个主攻手的身高和力量……
他的眼神扫过正看着他满脸骄傲的牛岛甜绘,突然觉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要他选的话,他当然想要一副高大健壮的身体,在排球场上酣畅淋漓的扣杀得分,带着队伍一直赢下去,直到暮年回忆起青春时,光鲜亮丽,毫无遗憾。
可是他就是长成了矮小的模样,已经是高中生的他再如何努力下去,直至成年以后也不会有奇迹般地发育,如果他想要进军排球职业,他就必须以这副身体战斗下去。
“排球场上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优势打球。”
宇内天满小声嘟囔着,像是抱怨、但更像是炫耀:“说出这样的话时,倒是告诉我小个子到底有什么优势啊?”
想起那双写满了狡黠的眼睛,里面藏了数不清的秘密心事,阳光打下来,像是远古森林中某一棵古树上缓缓流淌的树脂,带着明艳蓬勃的生机。
“宇内!”小谷学长的声音近在咫尺,宇内天满脚步一顿,义无反顾的开始了助跑。
成为一个被队伍信任的王牌,是他的梦想。
无论什么球,传到他手里时都能得分,这就是他想要成为的王牌。
所以这样一个精心为他准备、充分迎合了他的习惯的托球,他怎么能让队友失望呢?
“乌野的小巨人,再次拿下一分,打断了白鸟泽连续得分的节奏!”
24:23,再拿下一分,胜利的天平将恢复平衡。
第49章 乌野进行时
白鸟泽不是泛泛之辈, 很快就通过主将强势的表现将比分扳平,双方再次展开了拉锯战。
“你们又忘记了。”小谷幸治再次二次进攻得分,阴险的冲着白鸟泽二传手笑了笑。
白鸟泽二传手:……你差点把你家主攻手的腰闪飞, 还龇牙乐呢。
还有,你这家伙真的令人感到恶心。
被自家二传手晃了一下的主攻手就是满脸委屈的西出刚:“……下一球要传给我哦。”
小谷幸治:“下次一定。”
宇内天满品了一下这句话, 完整版应该是:下次一定还要自己玩。
据说从高一起西出学长就被小谷学长拿捏得死死地,看来直到现在也一样。
第三局比赛最终还是被白鸟泽主将的大力扣杀结束, 白鸟泽二比一拿下整场赛点。
“接下来就是背水一战了。”一向严肃挑剔的乌养一系此刻却是相当轻松的看向众人:“战术的最终目的是得分,这一点上你们所有人执行得都很到位。”
“对手很强,但是我们也不差, 拼尽全力吧, 小伙子们。”
他看向沉默寡言的藤善诚, 虽然在排球部被戏称是“透明人”,但几次关键性拦网都是他完成的。
藤善诚的体格在乌野排球部并不优越, 拦网高度也平平无奇, 但他作为副攻手的嗅觉却是整个乌野排球部最好的,有些甚至连他自己本人也说不清楚, 更像是直觉。
一个藤善诚, 支撑起了乌野恰到好处的拦网体系。
“保持住。”
乌养一系坚定道:“打败白鸟泽,打进全国!”
众人围成一个圈:“打进全国!”
……
另一边的鹫匠锻治一反常态的没有暴躁, 目光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看向众人:“你们远不止如此。”
你们远不止如此。
鹫匠教练的声音并没有骂他们那么情绪激昂,平淡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反而更加有力量。
白鸟泽的二传手握紧了拳头, 目光骤然坚定了起来。
为什么要去羡慕乌野的二传手呢?这世界上固然有操纵比赛充满攻击性的二传手,但是他想成为的, 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分的二传手吗?
“你想要一手打造出王牌吗?”他选择学校前,鹫匠教练找到他, 对他说:“你想要的,是王牌在你手下诞生的感觉吧。”
一次又一次的喂球,不断摸索出王牌的极限,将王牌送到更高的地方。
他想要成为能够成就王牌的二传手。
他们都是鹫匠教练精挑细选的选手,穿上了白鸟泽的队服,说明他们是被选中的人。
怎么可能停在这里,怎么可能被乌野绊住脚步!
“打败乌野,拿下胜利,打进全国!”
二传手的一声低吼,唤醒了陷入自己思绪的众人。
“打败乌野,拿下胜利!”主将回神,回应了一直以来陪伴在他身边的二传手。
他们是最强的,白鸟泽是最强的!
——
第四局比赛开始,白鸟泽爆发出了惊人的攻击力。
“是错觉吗……”牛岛甜绘眉头一皱:“白鸟泽的主将打点似乎不降反升。”
已经是第四局比赛了,双方的体力已然消耗大半,牛岛甜绘能为选手做的也十分有限,最多不过是让他们稍微放松一点。
但是白鸟泽那边本就跑动跳跃压力比较大的主将,竟然还能提升自己的打点吗?
“因为白鸟泽全员在前几局尽可能的减少了王牌无意义的体力消耗。”
乌养一系叹气,这也是那个臭老头的惯用战术,王牌不参与接发球,全局一点式进攻,其余队友主要进行防守和接球,各司其职得几乎可以称作井井有条了。
反观乌野这一边,各种战术乱中有序穿插使用,诱饵跳得比真正的攻手还积极,加上不间断的动脑,反而在体力上有更多的消耗。
牛岛甜绘听了乌养教练的解释,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恢复选手的体力。
然后遗憾的发现,她能做的并不多。
好在乌野这边也有一个越跳越高的小个子,一次又一次的不断起跳。
“不要……”宇内天满狠狠将排球扣在白鸟泽的场地:“随随便便欺负藤善学长啊!”
在宇内天满身后做扣球保护的藤善诚一僵,面无表情的看向这个还在耍酷的小不点。
什么叫欺负?他才没有被欺负!你小子睡觉的时候最好留一只眼睛站岗!
牛岛甜绘在技术暂停期间,看向了沉默的山本学长。
山本川发现了这道视线,有些心虚的对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无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牛岛甜绘看了看他的腿,心里清楚按照这样的节奏继续下去,再有三分钟的话就必须要将山本学长换下去了。
可是,换成谁呢?
眼下的情况,替补上场只会破坏一直以来经过练习反复磨合的战术。
这也是山本学长让她不要出声的原因吧,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一次技术暂停结束,选手们重返赛场。
“两分钟后,要将山本学长换下。”牛岛甜绘看着山本学长的背影,还是对乌养教练说了出来:“山本学长的腿部肌肉很紧张,再这样下去有抽筋的风险。”
乌养一系闻言仿佛早有预料般点点头,有些头疼:“山本确实不在最佳状态。”当然也称不上差,只是在全员都拼命突破自己的极限时,山本表现得无功无过。
但是,如果换成替补上场的话,眼下的局面可能就无法维持平衡了。
现在是白鸟泽以一分之差稍稍占优,他们目前落后一局,必须要赢下第四局,进到第五局。
虽然体力告罄的乌野第五局的胜率并不高。
“月岛学长。”牛岛甜绘想到了练习时的某个瞬间,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抬头看向乌养教练,压低声线:“让月岛学长上,将重心转到后排进攻!”
替补席一阵沉默后,月岛明光满脸震惊的蹦了起来,指着自己:“我?”
后排进攻?
他看了一眼白鸟泽的教练席,硬生生将质疑憋了回去。
乌野练了两个月的边一二进攻,重心都放在三四号位的前排进攻,如今将他换上场也就罢了,还要他承担起后排进攻的职责?
月岛明光沉默了一下,眼神紧紧盯着牛岛甜绘。
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换作国中担队伍王牌时,他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王牌承担起关乎队伍胜负的强大压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但是自从上了高中后他才知道,他所谓王牌的骄傲与自尊,在这个社团中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他在雨丸时是队友倚仗的王牌,在乌野,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板凳队员罢了。
“没问题!”牛岛甜绘招招手叫他过来,然后小声的对着乌养教练和月岛学长说出自己的想法。
月岛明光越听越是惊讶,忍不住看了乌养教练一眼,却见乌养教练眼睛一亮:“换人!”
月岛明光:……这、这就定下了?
但裁判已经听见了,换人这件事已成定局。
在换人时山本川刚好处于一号位的位置,比分停在12:13,乌野落后一分,由白鸟泽发球。
“就交给你了,月岛学长。”
牛岛甜绘目光,让月岛明光肩上的压力更重。
真是久违了,这种被期待着的感觉。
“就交给前辈我吧!”月岛明光回头,冲着牛岛甜绘粲然一笑,没有半分阴霾。
牛岛甜绘回给他一个大拇指,然后扭头将山本学长摁在椅子上,面色凝重的开始检查。
“怎么会累成这样……”牛岛甜绘有些不理解,回头看向乌养教练:“得让专业的医生看一下才行。”
乌养一系深深的看了山本川一眼,看得山本川后背发凉,眼神也跟着飘忽了起来。
“牛岛你陪他去医务室。”乌养一系头痛:“回来再算账。”
两人同时应下,而山本川的脸色明显有些惨淡。
比赛结束后他将要面对怎样的凄苦人生啊……
……
场上,宇内天满看向月岛明光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月岛明光对这个眼神瞬间心领神会,无奈的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岛明光直接将宇内天满勾了过来,低声传达了牛岛甜绘的想法。
宇内天满恍然:“确实是这样呢。”
他伸出拳头看向月岛明光:“我会好好掩护你的!”
月岛明光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拳头,同样伸出自己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久违的比赛,久违的压力,久违的兴奋。
或许他打不了几球就会下场,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在这几分钟之内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这是他……王牌的尊严。
——
牛岛甜绘带着山本川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得知了山本学长为什么会肌肉疲劳到这种程度。
“大半夜的你因为太紧张跑到心碎坡上疯跑了半宿?”
牛岛甜绘震惊到连敬称都忘记了,只是死盯着满脸心虚的山本学长。
心虚?这家伙有什么可心虚的!比赛前一夜疯跑冷静是什么新的助眠方式?
“原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他也算是乌野排球部除了宇内天满以外少有的体力妖怪而言,本来是没什么大碍的——如果是三局两胜制,他甚至不会被看出破绽。
只是白鸟泽不愧是白鸟泽,每一局都在大量消耗体力,终于被他们的临时经理盯住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山本川连忙扯开话题,相当积极的去往医务室:“虽然不知道你和教练选择月岛的依据是什么,不过还是尽快回去吧。”
他真的很愧疚,虽然表面上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样子,但是心里已经自责到想要对队友土下座的程度了。
到了医务室,医生和牛岛甜绘的判断差不多,肌肉过度疲劳。
十分钟的推拿只能缓解,牛岛甜绘看着医生专业的手法,心下也有些焦急。
虽然她很相信月岛学长,但是山本学长说的对,之前乌野的战术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以后排进攻为主的战术并没有深入练习,最好的情况还是山本学长能尽快恢复到可以上场的程度。
“小伙子腿不错。”医生赞道:“放心吧,十分钟后包你回到赛场。”
山本川眼前一亮,重重点头:“辛苦您了!”
等到十分钟后,山本川果然感觉到双腿轻快了很多,和医生道谢后两人连忙赶回了比赛现场。
比分远比两人想象中的要更加理想——不如说是理想过头了。
“这局竟然是我们先拿到了赛点……”牛岛甜绘低声惊呼:“虽然我觉得月岛学长会表现得不错,但这也太厉害了吧!”
此刻,胜利的天平确实倾向了乌野这一方。
站在五号位的月岛明光茶棕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周身爆发出的气势和他平时表现出的样子大相径庭。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月岛学长有一种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努力的焦躁感,仿佛身后有什么重要的存在不断的驱赶着他必须要做到。”
牛岛甜绘自言自语道:“但也因此背上了莫大的心里负担,越努力越是无力,连自己原本的光芒也渐渐暗淡,完全放弃又不甘心,在这样的内耗中越发没办法成长。”
可是月岛学长的练习数据,每一项都相当出色,一旦进入队内练习赛时,却又完全发挥不出来,最后只能得到一个“普通”的评价。
在她、天满、月岛学长同队进行三对三时,她就发现了一点端倪。
月岛学长在国中时应该是作为王牌或者说重要选手参加比赛的吧,所以他经常——或者说不自觉的,会对自己严加要求。
就像她追求靶心一样,月岛学长很执拗的追求扣杀、左路进攻、后排进攻。
两人一个老老实实的进替补席等待教练翻牌子,一个回到教练席乖巧听总结。
“就像你说的那样,月岛的后排进攻几乎可以做到指哪打哪。”乌养一系笑:“这虽然难得,但因为力量有限,威力自然也不算强。”
可是,如果盯着那个并不擅长接一传的白鸟泽主将打,即使威力稍弱也没办法轻易接下。
指哪打哪的威力也就慢慢显露出来,不管白鸟泽主将的位置有多刁钻,只要他还站在场内就不得不接这迎面而来的一球,并且带着极强的、略显诡异的旋转。
这就是牛岛甜绘一定要月岛学长上场的关键,其他战术球也就罢了,在月岛前辈后排进攻时,或许是手掌的着力点有些奇怪,精准的同时排球的旋转也忽快忽慢,旋转的角度也和一般的扣球有些不同。
所以月岛前辈的后排进攻球非常难接——或许擅长防守的人适应了几球后会轻松接下,但是这个白鸟泽主将显然是做不到。
其中如果再穿插着宇内天满那变换莫测的战术球,只会让白鸟泽倍感头大。
于是,突然上了新武器的乌野成功拿下第四局,双方2:2战平,进入第五局。
“排球还真是少有一锤定音的比赛呢……”
牛岛甜绘趁着中间休息时间连忙挑着最累的几个做了按摩,其中在第四局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月岛明光神采奕奕,那双茶棕色的眼睛深处依旧有着无法排解的压抑,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下场比赛——”乌养一系抬头看了尚在兴奋中的月岛明光:“还是由你首发。”
虽然那个老头子一定有了对策,但是……月岛明光应该可以。
之前一副“没想到我竟然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虽然拼命在努力了但还是没办法追上天才的脚步”……这种在再试试和放弃吧之前来回徘徊的态度。
认真起来还是有点看头的嘛。
山本川缩在角落里默默垂泪。
他活该的,他了解,但是……还是很痛心。
下次他一定不会再熬夜爬坡了,绝对!
决胜局终于开始,白鸟泽的阵容也稍有变化。
“那个人……”牛岛甜绘顿时头痛起来:“果然派上了最擅长接球的主攻手啊。”
这下乌野想要通过月岛学长的后排进攻一举拿下比赛的想法破灭了。
比赛一开始,月岛明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后排进攻不再是威胁。
对面的主将身侧总是跟着一个接球非常厉害的主攻手,寸步不离的护卫着他们的主将,后排进攻本就比前排进攻要好接,这个新上的主攻手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带着微妙旋转的扣球。
月岛明光扭头瞥向教练席,乌养教练看着他的眼神,让他默默扭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他们的对手。
乌养教练没有换掉他的打算,就说明教练他认为,他还可以做到。
思考,要在众多选择中找到能够战胜对方的那一个。
他所处的位置是二传手的对角,在职业赛场上这个位置被称作接应二传,是排球场上能力最为全面的位置,进攻、防守、查缺补漏,必要时甚至要承担起二传的职责。
乌野的进攻点很多,擅长战术球的宇内天满,以及擅长强攻的西出刚,同时也有打佯攻快攻的藤善诚。
所以他这个位置,应该以保障接应、也就是跑动接应为主。
一传、防守、串联、战术球……
后排技术更加纯熟的他,应该在赛场上找准自己的位置。
“哦?”牛岛甜绘眼睛一亮:“月岛学长似乎有一些很好的想法。”
基本功扎实的月岛学长,主动承担起了串联队伍的职责,每一次跑位都扩大了二传手的选择。
“他的跑位很准。”乌养一系赞许道:“虽然从来没有在正式比赛中出场,但平时的训练他一直在观察队友。”
月岛明光在国中时表现还不错,在高中时却有些泯然于众,如今的表现倒是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牛岛甜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认真看比赛。
月岛明光的作用只有乌野的选手们才能感觉到多重要,一种被支撑的感觉让他们动作都放开了许多。
鹫匠锻治叹气,咬牙切齿道:“这家伙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拿出新东西?”
乌养是最烦的对手,没有之一。
第五局比赛没有技术暂停,率先达到15分并领先对手两分的队伍获胜。
最终,再次打出新可能的乌野以18:16的比分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牛岛甜绘看着在赛场上抱成一团的乌野排球部选手,也轻轻擦过眼角。
拼命过后拿到的胜利太珍贵了。
“别太得意了,”鹫匠锻治冷哼着和乌养一系握手:“下次赢的会是白鸟泽。”
乌养一系满面春风:“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牛岛甜绘看着鹫匠教练铁青的脸色,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乌野排球部被各个学校恨得牙痒。
乌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整理自己,然后参加颁奖仪式。
回到休息室的第一件事,乌养一系直接飞给山本川一个眼神。
山本川:“您别气到,慢慢骂。”
乌养一系慢慢骂了他十分钟,这才感觉自己的气通顺了一些。
接过牛岛甜绘递过来的水,乌养一系滋润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嗓子:“牛岛,记一下,回学校后山本川的训练再加一成,并且操场十圈。”
牛岛甜绘掏出了随身小本本:“和小谷学长做难兄难弟吧。”
人群中幸灾乐祸的小谷幸治脸色一僵,连获胜的喜悦都暗淡了。
不过无论如何比赛已经结束,选手们简单整理了自己的外表,重新回到了排球场。
牛岛甜绘拉着大江麻美的手,感觉她紧张得连手都在抖。
“很厉害吧,我们乌野排球部。”牛岛甜绘拍了怕她的后背,看着她眼底的晶莹,笑了:“以后要和他们一起加油啊,我会给你们加油的。”
前一句是我们,后一句是你们。
短暂的经理生涯,似乎为她打开的另一扇门。
“乌野!”在观众席上,传来熟悉的声音,牛岛甜绘回头,弓道部成员一个不落的出现在那里。
见牛岛甜绘回头,田中冴子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飞吧!”
飞向全国大赛!
牛岛甜绘回了一个微笑。
这次过后,她也要回到自己的战场。
带着她们,飞向全国大赛。
第50章 乌野进行时
颁奖结束, 在回去的路上,宇内天满一直在找机会。
他想象中的场景是:手中拿着奖牌,两人在一个清净的角落, 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递出交往请求。
甜绘的反应很难预测,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会收到怎样的回应, 做十次梦有十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回答。
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心意了,无论如何也要告诉她才行。
他敢确信自己在甜绘的心中是不同的, 可能是一个特殊的朋友,也可能是一个难以界定的同学,又或者和他一样, 期待着两个人可以再往前走一步。
“回去之后要准备地区大赛吧。”乌养教练和甜绘都坐在了大巴车前面闲聊。
“是的, 地区大赛我没有报名个人赛, 只报名了团体赛。”甜绘为了不打扰车上睡成一片的大家,声音很小:“因为是40周年特别纪念大赛, 所以各地区大赛的冠军会特许获得全国大赛的名额。”
个人赛她已经有了参加全国大赛的资格, 不如专心备战团体赛,将乌野弓道部带往全国。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和清酒一起去参加全国大赛的个人赛。
“能够参加地区大赛的都是各县县大赛的前三, 不好好准备的话可是会被打得很惨的。”
乌养一系笑:“可你看上去很兴奋。”
那种期待,是即使人坐在这里, 心也飞向了弓道场的期待。
“怎么会不兴奋呢……”牛岛甜绘眼睛里藏着火焰,激动得眼睫都在颤:“能看到更多的弓箭手,听到更多的弦音——”
“还有比这更值得兴奋的事吗?”
整整七天没有碰弓, 如果不是一直都有事在做,牛岛甜绘早就枯萎了!
她简直不能相信, 之前的她究竟是怎么忍下心去不碰弓的!
她要抱着弓睡觉!她要和弓结婚!
“你要和弓结婚?!”
一声充满了诧异震惊但还是理智的压低了声线的质疑,让牛岛甜绘回头看向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的宇内天满。
他们前后座, 即使牛岛甜绘声音再小也是会被听到的。
“吵醒你了吗?”牛岛甜绘先是有些抱歉,对上那双格外精神的眼睛,她低头想了想,恍然:“我竟然说出来了?”
这不是内心独白吗?江湖规矩,内心独白再大声别人也听不见的!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宇内天满莫名悲愤的看着她。
他还在寻找合适的告白时机,这个家伙已经在安排自己的后半生了!
不要跟弓结婚啊!
牛岛甜绘捶了下掌心,然后对着他竖起大拇指:“你这次很会用成语哦。”
这下不用担心天满的国文了。
宇内天满:……
这!是!重!点!吗!
这个抓重点能力是牛岛甜绘的超能力吗?!
“把大家提前叫醒吧。”牛岛甜绘看了看窗外,快要到他们庆功吃饭的地方了。
“离餐馆还有这距离吧——”宇内天满也看了眼窗外。
牛岛甜绘已经起身动作:“刚睡醒就吹风的话很容易生病的。”
宇内天满恍然,跟着甜绘将大家一个一个叫醒。
等全员清醒后,又过了五分钟,终于到了饭馆。
“小子们,敞开吃吧。”乌养一系笑:“修复你们疲惫的肌肉。”
在车上补过一觉的众人闻着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饭菜的香气,口腔内顿时分泌起口水。
整齐的“我要开动了”后,大家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牛岛甜绘此刻放松下来,困意反而开始上涌。
宇内天满一边吃着饭一边注意着身边牛岛甜绘的情况,见她人都快倒在碗里了,连忙一把将她薅起来:“别在这里睡啊!”
其实甜绘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吧……那么多的录像带,不只是看,还要不断分析他们的战术和动作。
牛岛甜绘迷迷瞪瞪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借用一下……”
宇内天满石化,左肩膀沉甸甸的,仿佛托起了整个世界。
“多少……也有点防备心吧……”宇内天满僵硬的夹起一块虾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的嚼了起来。
也不能说是食不知味吧,因为嘴里满是甜滋滋的味道,虾肉是什么味道的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同桌其他人的宇内天满并没有发现,原本一个个吃饱喝足再次开始犯困的众人逐渐精神起来。
然后小声的交流起了情报。
“我赌这两个明天就摊牌。”
“哈?你太高看宇内了吧?没有万全的计划这家伙不会行动的!”
“可是你不觉得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忍了吗?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要掏出玫瑰花了!”
“不好说啊不好说,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出意外。”
“你从哪得出的理论?”
“没看过《好想急死你》吧?动漫里都是这样的!”
“《好想急死你》是什么……月岛你不会是个死宅吧……噫——”
“噫什么噫?不许噫!”
“说真的,你们不觉得他们的进展有点太慢了吗?”
“这样拖下去……不会到毕业才……”
“不会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闹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太忙了?”
“……!”
“……!!”
几人面面相觑,月岛明光慢慢出声:“果然是因为太忙了吧,一个是弓道部主将,一个是排球部新星,这两人……”
“忙完比赛忙训练,训练完了又比赛,比赛完了再训练……”
月岛明光痛心疾首:“这不是循环了吗!”
这句没能控制住音量的话终于吸引了宇内天满的注意力,他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身侧的甜绘,见她没醒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月岛明光竖起食指:“嘘——”
小声一点啊月岛学长,不要吵醒她。
月岛明光伸手,将自己的嘴拉上拉链。
他身边的几个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嘴拉上了拉链。
这狗粮,先吃为敬!
感觉时间上差不多了,宇内天满才轻轻推了推甜绘:“醒一醒吧,马上要回学校了。”
牛岛甜绘睡眼惺忪的抬头,慢吞吞的眨眼:“哦。”
宇内天满见她晃晃悠悠的就要起身,连忙将她摁下:“只是提前叫醒你,等下才会走的。”
牛岛甜绘认真点头,眼里依旧满是困意,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宇内天满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她倒了果汁递给她。
这个时候的牛岛甜绘,无论递给她什么都会老老实实的接过来,她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果汁。
“好乖哦……”大江麻美捂着嘴小声惊呼,眼里充满了怜爱。
她家兔子吃蔬菜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双手捧着吃!
宇内天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等到牛岛甜绘彻底清醒过来,果汁已经见底。
众人满面笑容的回到学校,乐得脸都僵了。
乌野成功打进全国!
在这期间,宇内天满一刻不停的在脑内模拟告白场景。
不能是人太多的地方,甜绘会很不自在,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没办法摆脱周围的声音。
不能太隐晦,不然甜绘一定会运用她强大的抓重点能力将话题引到毫不相干的地方,并用她恐怖的理解能力飞快肯定自己的想法。
不能是她练习弓道的时间,这个时候给她突然叫走的话,她脑子里一定装满了弓道。
……
宇内天满突然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真的能告白成功吗?
“在想什么呢?”牛岛甜绘大惊失色的一把拽住即将平地摔的宇内天满:“你是什么恋爱喜剧中的女主角吗?”
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忘记操控四肢的宇内天满:……
是了,最好中二一点,感觉甜绘会喜欢这一款。
“喂喂,回神了!”牛岛甜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满脸不解:“是在比赛时把智慧都用光了吗?”
天满看上去怎么蠢笨蠢笨的?
宇内天满心生一计:“好累啊。”
确实很累,尤其是两条腿,疯狂叫嚣着“这是虐待”“腿也是有腿权的”这样的话。
倒是还远远不到走不了路的程度。
可他这样的话说出口,牛岛甜绘就不由分说的搀扶住他:“累了就早说啊!”
她小心搀扶着天满,脚步也跟着放缓,很快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那个……”
“那天,你也在吗?”
宇内天满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回去,生无可恋的回答:“……哪天?”
算了,这个也在刚刚的脑补中预料到了。
“县大赛决赛那天。”
宇内天满瞬间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沉默一下后点点头,声音放轻:“抱歉,我是有意偷听的。”
牛岛甜绘哽住:“……一般情况下应该说无意偷听吧?”
“可我确实是有意偷听的。”
“诚实得有点奇怪啊你!”
“喂喂,诚实可是人类相当美好的品德之一啊!”
宇内天满撇撇嘴:“你很讨厌别人骗你吧。”
牛岛甜绘一怔,心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痒痒的。
她驱散这种奇怪的感觉,重新将话题扯了回来:“也不是想要指责你偷听的意思。”
说实话,在她回到观众席却发现原本满满当当的位置空无一人时,她有种说不清的安心。
仿佛一下子有了靠山,刚刚那些话也像是得到了最有力的支撑,她确实是被大家关心爱护的。
“只是……很想谢谢你。”
牛岛甜绘小声说道:“在我最不知道该怎样做的时候,你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以这样小小的身躯,斩钉截铁的说想要成为王牌。
包容她奇奇怪怪的各种样子,也会陪她一起胡闹发疯,会因为担心她而发脾气,也会怕自己吓到她而第一时间道歉,甚至做出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着她的承诺。
这种和凑他们完全不同的感情,让她时常陷入更混乱的不知所措,欣喜又恐惧。
“你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宇内天满僵住,扭头,只见牛岛甜绘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世界上最好的人。”
见他呆住,牛岛甜绘只当他是害羞,再次坚定的说道:“真的,天满,你就是好人。”
三……三张……
心口狠狠插上三张好人卡的宇内天满心中泪流满面,但表情依旧坚强的撑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过誉了。”
真的,过誉了。
牛岛甜绘笑:“怎么还谦虚起来了?你真的很好哦!”
宇内天满心知她大概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将告白的话生吞了下去。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白,收获到一连串的“你是个好人”,就算是他也会有些崩溃的。
宇内天满心中的二头身小人,一边用力拔心上插满的好人卡,一边嘟囔着:“现在发了好人卡,告白的时候可不能再发好人卡了哦。”
——
打定主意要告白的宇内天满,一连几天都没找到能和甜绘独处的时机。
乌野排球部打进全国的消息让全班都沸腾起来,他这个在入学第一天就宣称要成为王牌的家伙自然被团团围住。
好不容易真诚回应了每个人的喜悦和恭贺,扭头就看见田中冴子那个家伙理所当然的窜到这个班,举起了自己满是对号的卷子:“快要期末了啊,甜绘!”
快要期末了啊……
快要期末了……
期末……
“可恶!”宇内天满握紧了拳头,满脸悲愤。
别看田中冴子头发金灿灿,穿戴火辣酷毙,板砖抡起来虎虎生威,但她还真是升学班的。
只是有一科格外苦手,经常徘徊在及格线附近,稍有不慎就会坠机。
“我的假期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了,实在不想参与补课啊……”田中冴子叹气:“所以万能的甜绘A梦——”
甜绘A梦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宇内天满生无可恋的在本子上画圈圈。
他被针对了吧?一定是被针对了吧!
“原来是这样!”经过牛岛甜绘的讲解,田中冴子终于恍然大悟,随即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紧紧握住甜绘的手:“我丰富多彩的假期生活,就要靠你了!”
牛岛甜绘正色道:“我一定会守护好冴子的假期!”
两人背后燃烧着熊熊火焰,宇内天满在一旁默默吐槽:“所以为什么会突然燃起来?”
你们的燃点太奇怪了!
“软木的燃点……”
宇内天满沉默。
高一课程有物理化学吗?
——
“IH是在八月……地区大赛也是在八月……”
宇内天满活动了一下脚踝,开始助跑,却差点和同时助跑的月岛明光撞了个满怀。
“抱歉!”“对不起!”
两人大声道歉,可是脸上各怀心事。
乌养一系二话不说直接带他们到心碎坡跑上几个来回冷静冷静。
跟着一起倒霉的排球部众:这两个家伙这么回事?
此时月岛明光也没空打趣深陷恋爱喜剧无法自拔的宇内天满,他满脑子都是乌养教练的那句话:
“如果你止步于此,那么你只能坐在替补席。”
山本川很厉害,虽然能做出大半夜爬坡累到比赛时状态异常这种事,仿佛脑子不是很好用,但是回到学校后对自己精益求精严加要求,训练量苛刻到连乌养教练都连连点头。
他比预选赛时更厉害了。
如果说山本川是多么厉害的天才,好像也不是,他并没有宇内天满那么强大的信念与天赋,各项表现不过就是总能比其他人好一点。
可是这个好一点,又是那么遥远,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企及。
他一边爬坡,一边思索。
在IH预选赛的决赛出场,甚至和队友们一起拿下了比赛的胜利,他原本对排球干涸枯萎的爱如同被递上了火种般死灰复燃。
他还想在站在赛场上,和所有人一起,赢下一场又一场比赛。
身边快速掠过的黑色影子,让月岛明光笼罩着迷雾的眼睛蓦然一亮。
牛岛甜绘!
“哎呦——”月岛明光一个分神,脚下一软,踉踉跄跄的就要摔倒,宇内天满听到声音闪电般回过头,两只手快速一捞,将月岛明光稳稳扶住。
“还好有你在啊……”月岛明光满头冷汗的看着身后的坡度,只是摔倒还好,如果滚下去他可真没机会参加IH了。
宇内天满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委婉提醒道:“在这里练习还是要专心一点的。”
他都不敢想甜绘了!
月岛明光拍拍宇内天满的肩膀,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宇内。”
宇内天满直觉认为,月岛学长似乎不仅仅是谢他扶住月岛学长这件事。
……
第二天,牛岛甜绘看着出现在班里的月岛学长,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找我?”
真的不是找天满吗?她现在弓道部的训练任务也很繁重,真的没办法兼职经理啊!
“宇内呢?”月岛明光四下看了看,有些奇怪道:“你们是一个班的吧?”
牛岛甜绘更迷糊了,到底是找她还是找天满:“他去帮班长送材料了。”
月岛明光感受道周围充满了八卦的兴奋眼神,只好示意她跟他出去聊。
本来是想叫上宇内的,这种事虽然让宇内知道会有些羞耻,但是以宇内和牛岛的关系,总觉得还是别太在意羞不羞耻的比较好。
不过既然不在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牛岛甜绘一头雾水的跟着月岛明光离开教室,没多久宇内天满就走了进来。
为了班里这对没有明牌的小情侣,众人真是操碎了心。
“宇内!刚刚有一个超帅的学长来将牛岛叫走了!”
“我看比赛了,他是排球部的!”
“茶棕色头发的那个!”
见宇内天满脸上写满了困惑,同学们急了:“他们刚刚往教学楼后面走了——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可把他们急死了!
宇内天满被众人推搡着推出了教室,看着紧闭的教室门,宇内天满的脑子陷入了混乱。
虽然是这么含糊的描述,但是排球部、帅气、茶棕色头发这几个关键词还是很容易就能够锁定在月岛学长身上的。
可既然是月岛学长的话,肯定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宇内天满一边想着一边下楼。
不知道月岛学长找甜绘到底是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
……还有,为什么月岛学长这么轻易的就能将甜绘叫下楼,而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断施法?
难道真的要像各种青春恋爱影视剧中那样,在深夜里写下一封国文水平十分普通但深深感动了自己的情书,然后偷偷摸摸的塞到甜绘的鞋柜里,最终在天台上完成这场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告白吗?
宇内天满脚步一顿,脸色凝重: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要认真学习国文了。
争取将自己的国文水平提升到不会被甜绘用红笔画出一个又一个对勾并批注的程度。
如果他的情书被这样对待的话,他是真的会哭出声的。
他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月岛学长和甜绘,脚步一转往教学楼后面走去。
“牛岛……你觉得我怎么样?”
宇内天满的脚就停在拐角处,脑子嗡的一下。
什么叫——他怎么样?
“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宇内天满愣愣的听着,感觉世界都变得难懂了。
月岛学长,和甜绘?
怎么可能呢……怎么不可能呢?!
甜绘那么可爱,被谁喜欢都不稀奇啊!
月岛学长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或许他意外的是那种闷、闷骚型帅哥?
宇内天满的脑回路渐渐往奇怪的地方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在心口难开吗?
“我要怎么样才能……”月岛明光语气越发急切,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语意越是模糊得无法表达自己,他就越加焦虑。
但牛岛甜绘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伸手制止他:“月岛学长我……”
“不不不这太奇怪了!”宇内天满脑袋一片空白,一个箭步插在两人中间:“首先我先道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其次我非常感谢自己这个不礼貌的行为最后我不同意!”
月岛明光、牛岛甜绘:……?
“是我先来的!”宇内天满看向月岛学长,眼神中的坚定分毫不让:“我先!”
就、就算先来后到很没有道理,但是……
宇内天满有点委屈,但还是低声道:“很抱歉,但是我要带她走。”
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的月岛明光:???
被天满拽起手就跑的牛岛甜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