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谢玦被池翰墨纠正了读音,对着课本念了三遍,试图往自己脑子里塞。
念完三遍合上课本,谢玦闭上眼睛回忆:
“披萨蛋挞,俯雕猛,原矿,和猪。”
池翰墨侧目:“?”
谢玦睁开眼,又看了一遍课本,还挺高兴:“对了几个字!”
池翰墨:“对了哪几个字?”
谢玦还真就对着课本上的文字指给他看:“你看,这几个字的读音都是对的!”
池翰墨无言地抿了抿唇。
“这就说明马上就要记住了。”谢玦又继续对着课本重复了三遍这句话,合上课本,嘴里念念有词:
“披休挞,俯大雕,山原矿其石头,穿贼鱼害怕山猪。”
“野生动物园?”池翰墨幽幽开口。
谢玦瞥了他一眼:“你就说正确率是不是提高了吧!”
“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正确。”
“起码每一句的开头那个字都对了,句子形状也差不多。”谢玦突发奇想:“我找语文老师背的时候嘴里说快一点呗,听上去也差不多。”
“语文老师应该能听出来山猪。”
谢玦看了一眼课本:“哦,那不记山猪,记海猪。”
池翰墨顿了一下,见对方如此认真,凑近看了一下谢玦手里拿着的课本。
他刚才纠正谢玦发音的时候,这人就拿着根笔在课文上面写着什么。
那时候池翰墨以为谢玦是在记拼音,这一看才发现原本的课文上方空隙被谢玦写了一行小字。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这句话的上方,谢玦写的是:
【披(萨)休(蛋)挞,俯(大)雕猛,删原矿(搜)齐萤石,穿贼鱼鳍海猪。】
“……你就是这么记的?”
“那不然怎么记?”谢玦对自己这种谐音记法还很得意:“这些字看着一个都不挨着一个,要是死记硬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记住,看我给他们重新编写了一下,这不第一句很快就要记住了?”
说完,他还对这篇文章点评了一下:“以前的文字怎么和现在的差这么多,简直看着就不像中文。啰里吧嗦一大篇我都没看懂什么意思。”
池翰墨顿了一下:“我给你讲一下这段的意思你再背吧。”
“不用。”谢玦摆了摆手:“我这样就能背。”
池翰墨:“就你那猪和羊,以及莫名其妙的矿石场,每句之间都没有关联。这才是第三段的第一个句子,你背的尚且艰难,要是再加上后面的,就算是有谐音,但谐音本身也都是乱凑出来的,你背到后面就全乱了。”
谢玦觉得池翰墨说得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于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那你讲吧。”
“上节课上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讲的就是这一段的逐字注解,还有一些重点字词的翻译和拓展,你听到哪了?”
谢玦面露茫然:“啊?”
“……你完全没听?”
“不然呢?”谢玦神情诡异地反问:“你不会觉得我上课的时候能听进去吧?先说好啊,我们的约定只是我好好坐在那里装作好好听课,这部分不在我们一开始约好的范畴内。”
他特意强调了“装作”两个字。
“坐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大脑还是会排斥知识的进入吗?”
“?”谢玦道:“这是态度问题,不是智力问题,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讽刺我。”
“没有,随口一说。”池翰墨道:“那我就从这段开头大概给你说一下每一句是什么意思,其实拆解开来意思很好理解,也方便记忆。”
他无意再在和谢玦的斗嘴上浪费太长时间。
“那你说吧。”谢玦不太情愿地把课本扯到两人桌子中间的位置。
池翰墨身子往谢玦的方向稍微侧了侧,拿了根笔指着课本上的句子给谢玦翻译:
“第一句,披绣闼,俯雕甍,指的是打开雕花的门,俯视华美的屋脊。披指的是打开,绣为雕花,闼,这个你不认识的字你理解为门就行,你看他的结构,外边就是一个门的部首。俯就是俯视,这个雕和前面的绣不太一样,在这个句子里指的不是雕花,而是形容华丽美观,甍这个字就是屋脊,要是难以理解,你就可以想象成是古建筑中充当结构的脊梁。”
池翰墨一边说一边看谢玦的反应。
老师上课的时候讲得要更细,还拓展了好多内容,他已经简化了很多内容,用一种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给谢玦拆解开了。
可看着谢玦眼睛发直的样子,池翰墨在心里犹豫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讲得太细了。
见谢玦不说话,池翰墨问:“听懂了吧,记住没?你就把前六个字理解成一种……古建筑风景的宣传片那种感觉,推开雕花的门,俯视华贵美丽的屋脊,这种感觉。”
“写这文的……”谢玦看了一眼这篇文章的作者:“王勃,他有多高?是不是个巨人?”
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池翰墨问:“作者的身高和这篇文章有什么关系?”
谢玦一脸纳闷地问他:“古代又没有无人机,他为什么可以俯视屋子?”
池翰墨干脆没理他,错开笔尖指向下一句:“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意思是山峰和平原都尽收眼底,湖水山川曲折弯绕令人惊叹。”
谢玦露出不理解的神情:“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池翰墨闭了闭眼,融入对方的脑回路:“你就理解成无人机视角吧。”
“古代有什么类无人机发明吗?还是他站在什么高处了?”
池翰墨问他:“你看这篇文章叫什么名字?”
“滕王阁序啊。”
“那有没有可能是作者站在阁顶,登高望远,写下了这篇文章呢?”
谢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背了这么半天,也不了解一下文章背景吗?”
“很重要吗?”
“……算了。”
见谢玦终于不再纠结什么无人机了,池翰墨继续往下讲:“后边这两句,意思是房屋密集,有不少富贵人家。船只塞满了整个渡口,都是雕刻着青雀和黄龙花纹的大船。”说完意思,为了防止谢玦再纠结视角问题,他补充:“当然,这都是作者在登阁中看到的情景,这整篇文章都是。”
谢玦突然问:“那个什么滕王阁有多高?”
“五十多米。”池翰墨不知道这位的脑回路又被什么触碰到了。
“那他在阁上怎么还能看到远处大船上的花纹的?手里有望远镜啊?”
池翰墨长吸一口气,反问:“如果你写作文的时候写小草于逆境发芽之坚韧,难道是真的看见过小草破土而出那一刻吗?且不说作者当时是否真的能看到,这一句是渲染整体气氛的意境描写。”
“我不写作文。”
“……我那是个比喻。”
“但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它没有真实发生过。”
“那你就当我写了,但我没见过,只是一种意境的渲染行吗?”
“噢。”
……
池翰墨接着往下讲,谢玦也接着提出了他的疑问。
“为什么古代人要用鼎吃饭?”
“……钟鸣鼎食之家,形容的是富贵豪华,鼎是古代炊器,不是寻常百姓家可以拥有的,钟鸣也是同样的代指。”
“真怪啊,你说……”
“就这么理解就行,不要抬杠了。”池翰墨平静地道。
“我这叫抬杠啊?”谢玦真心实意地发问:“我好不容易认真和你探讨一下,怎么这样对我!”
“看文章要理解,不要急着提出新思路和问题,尤其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在理解啊,遇到不理解的问题这不请教你解答呢?”
池翰墨长吸一口气,觉得教谢玦这件事能折十年阳寿。
正巧这时候,于欣然手里拿着张纸,一脸雀跃地转过头来:“咳咳,为了迎接池同学来到我们最后几排,我特地改良出三人版五子棋促进我们之间的友谊!来,试试?”
他的目光在后排两人脸上流转,然后低头看见了一本语文书:“额,你们在……学习啊?”
见了鬼了,谢哥这是为爱下海?
——下学海。
“三个人怎么下五子棋?”
于欣然听见“池翰墨”问,他本来以为问这个问题的会是谢哥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池翰墨”脸上还表现得挺感兴趣。
谁问都一样,见学霸主动,于欣然热情解释:“嘿嘿这是我特地研究出来的,我们三个人分别用圆形方形和三角形……”
话没说完,于欣然就见平时明明很喜欢和他一块儿玩五子棋的“谢玦”沉下脸勒令:“转回去。”
“……噢。”
他闷闷不乐地拿着纸转回来,不明白为什么一心学习的学霸都松了口,反倒是谢哥不让他们一起玩。
这两个人的位置是不是有一些混乱了?
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吧,他想。
于欣然看了一眼沉迷小说的同桌屈子琪,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刚画好的五子棋棋盘扔进桌洞里。
他谢哥占有欲可真强啊,连个五子棋都不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