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私下谈?”男生被吊起了兴趣, 一双眼睛在云祈的鼻尖流转,全然没注意到目光中闪动的心思,“这儿就挺私下的, 还想怎么私下?”

    他现在都玩阳谋了, 明摆要针对自己, 在大厅这儿就堵他,是知道领导发现了也不会管?云祈可不想在这儿跟他打情骂俏, 再次变成在SK那样的处境是他内心拒绝的。

    “至少换个人少的地方,”他跟对方谈判,“你追求别人, 都这么大张旗鼓?”

    还是追他一个男人,明着就来了, 领导不管选手私底下怎样, 可也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吧。

    “我是你的粉丝呀,”他有几分狂热地说, “喜欢你不行吗?”

    他这话毫无逻辑, 不过他底层就是要为难云祈, 讲什么逻辑?也不管云祈说了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行啊,”云祈也不跟他辩解:“我为我骂了你道歉, 谢谢你还这么喜欢我。”

    男生笑了一声,他欣赏了一会云祈,感到不解:“你还挺沉得住气, 你跟青墨不是一对吗?怎么我这么搞你你不带怕的?还是你真就这么骚,喜欢别人都追在你后面?”

    莫名给他扣上这么一个罪名, 好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到这儿就来找男人了,云祈何其无辜?这群人赖皮地把锅甩在他身上, 赶明儿被发现了,他也大可以向上面解释一句是自己勾引了他们,云祈太了解这种为人会做出的事了。

    跟郎献一样,一模一样。

    “我跟青墨已经结束了,你作为我的粉丝,不知道吗?”云祈慢条斯理地说:“我跟他结束了为什么不能找男人?难不成我要一辈子为他守身如玉吗?”

    对方歪了歪脑袋,眼神里有几分疑惑。

    “你说你是我的粉丝,你叫什么名字?”云祈问,好似真的感兴趣。

    对方不回答。

    挺谨慎。

    好,那他不问了。

    “我让你换个私密的地方你也不肯,那你想怎么样呢?这儿人来人往的,待会电梯上再下来几个人,看见了我们这样算什么?你想被发现吗?”

    “我不怕。”他说的坚定。

    可他连名字都不敢透露。

    “可是我怕啊,”云祈的胳膊贴着墙面,做出投降任人宰割的姿态,“你要打我出气我也认了,不要在这儿一群人眼下揍我,你要愿意放我一马的话,那就在别人发现之前先从我身前离开啊。”

    “我没说要放过你。”

    “我知道,”云祈盯了眼电梯,提醒,“可是有人下来了,你想揍我还是追我也得等人家走了吧。”

    男生抬头看过去,电梯正在下行,马上就要到大厅了,他的神情十分纠结,回眸盯着云祈,拳头蠢蠢欲动。

    他是不是会真的打自己云祈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不记得自己如何“骂”过他了,骂到了什么程度,人家恨他到什么程度。

    一切都是赌。

    赌他要怎样而已。

    “叮——”

    在电梯打开之前,男生终于做出了决定,火速放开了云祈,他不是郎献,这儿不是SK,他不可能手眼通天,在众人面前欺负他也没关系,这儿是受管制的,他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赌吗?

    当然不会。

    他还算聪明。

    下来的几个人,正是方才跟云祈五排的那批人,他们看到大厅里的情况,其中一人压着眉头,仿佛察觉到什么,再看到云祈和他身侧的男生,便问道:“还没走?”

    云祈见机会来了,看了眼男生,抬步上前,说道:“这就走了。”

    那男生看着云祈竟然就这么想跑了,慌地上前一把抓住他,这批人发现后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二人,云祈则在众人眼皮底下挣脱手腕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他这句话把男生的情绪推到了最高峰。

    云祈甩开了人。

    他回过头,对一群人人畜无害地笑,然后跟着这批人离开了。

    男生没有再追上来。

    他也知道,追上去就得闹起来,就得被上报。

    靠,他刚刚的确应该换个私密的地方为难他,而不是盯着那张脸出神。

    等人走了以后,他几个朋友哭笑不得地问:“哎,你这算什么?”

    “刚刚不动手,等着把他放走呢?我们今天堵他的意思是什么?不是给你出气吗?”

    男生无法解释自己那一会在想什么,下来之前他就是来找茬的,怎么跟云祈在大厅就聊起来了?懊恼了一会,又道:“没事,反正他刚来没几天,身边也没多亲近的人。”

    “但他肯定会防着你了啊,”朋友提醒,“你下回再想捡他落单可难了。”

    男生沉着脸,神色闪动,似在盘算着什么。

    云祈跟着大部队脱离了那群人,被人追问跟那几个什么关系,看起来不太友善,他们都发现那批人不对劲,云祈不跟他们解释,说了声没事,自己回了房间。

    他一进门,就将房门扣死,反锁。

    今天这遭遇完全不在预计之中。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儿能碰见被自己怼过的粉丝,试训生也有时间看他的直播吗?也会喜欢看他的直播吗?他想都没想过,他当年在青训的时候可是只有一个念头,只顾着往上爬,从不关注别的,更没时间看什么直播。

    云祈反身靠在门板上。

    这个巧遇真是上天整他,但还好,还好这不是在SK,他不必担心同样的事发生两次。

    这群人起码还顾忌着点人,还会怕。

    云祈拿出手机,找到那只猫的头像,他犹豫了片刻,将编辑的短信默读了几遍,才点击了发送。

    当然,没有收到回复。

    云祈并不着急,他也没有守着手机,而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去了浴室洗漱。

    第二天他照常训练,在三楼他没有碰见那几个人,他们可能不是这一层的。

    大厅的排行榜上他的账号名字登榜,云祈看了一眼,在他前面的人不多,他的巅峰积分虽然不是最高的,但他是速度最快爬榜的,而现下的积累的分数已经到了可以挑战的地步。

    云祈没有驻足太久,想着什么时候说,边想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跟陈稳心有灵犀,没多会,陈稳就这个事过来通知了他:“你能打PK赛了。”

    训练室一阵唏嘘,几个人头伸着往云祈这儿看,陈稳也不理,只说:“想什么时候打?约明天还是下周?”

    云祈看过排行榜了,所以不为陈稳的通知感到惊讶:“今天不行吗?”

    陈稳意外道:“今天就想打?不再准备一下?”

    “没什么好准备的,今天可以。”他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越快越好,就是现在这种距离他也不满意,隔着一栋房子,见一面都难。

    陈稳想了想说:“那行,我去楼上看看怎么说,等我消息。”

    云祈听他的安排,陈稳一走,身侧的人便起哄起来:“我靠,你打这么快?”

    “你这才几天啊,就能打PK赛了?”

    “不是哥们,你巅峰多少分啊?”

    云祈的桌子前瞬间围满了人,这儿是看实力的地方,他是在网上有些绯闻,也许很多人知道,但并不关心他私底下生活怎么样,他们为他的成绩感到不可思议,凑上来都要打听战绩。

    云祈由着他们看自己的账号,问东问西,他从前青训的时候虽然没交到很多朋友,但也有不少人认可他,为他的成绩唏嘘,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吸引了李蒙的注意呢。

    “你这才多久啊,就冲了这么多分,连胜?一局都没输过?”

    “我看下。”

    战绩面板上,那数不完的胜局晃了不少人的眼,试训生里再出类拔萃的也不可能打败匹配机制,多多少少得输那么一局吧,这人是怎么做到全胜打到2600分的?

    云祈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其他训练室的人也都过来查看情况,没多会陈稳回来了,让云祈跟他到上面走一趟。

    “稳哥,他直接去四楼吗?”有人问。

    陈稳丝毫不温柔地说:“二货,规矩都是定给普通人看的。”

    普通人?这儿哪有什么普通人,只是对比之中,有些人的实力太不讲道理。

    云祈跟着陈稳上楼,在电梯里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得问出来,他不想要自己不明不明白地上位,于是斟酌着问:“我可以直接打四楼吗?”

    陈稳回头瞧了他一眼:“你好像对自己的实力不是很清楚。”

    云祈解释说:“不是,我只是对这儿还不清楚,不希望自己是因为谁的照顾毁了公平性,站在不属于我的地方。”

    他和余烬都不需要靠谁的门路,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着绝对的自信。

    陈稳插着口袋,电梯门是一块镜子,能看到二人的神色,陈稳在镜子里盯着云祈说:“规矩是定给一般人看的,你的战绩我昨天就看过了,我不大明白他为什么把你送在三楼,你应该直接从二队开始打。”

    打赢二队就可以直接上二队的首发,也可以选择挑战KRO的替补,继续往上走,这个流程云祈已经了解过了。

    陈稳不理解的是余烬不可能不懂一个人的实力如何,他应该更清楚这个人应该放在哪一层,为什么把这么一个实力的人安排在最底层开始呢?陈稳好奇:“你跟Eidis什么关系?”

    镜子里的云祈看上去消瘦,陈稳体格大,站在他旁边被压的很没气势,且云祈的动作也很收敛,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头也不抬地回:“没什么关系。”

    陈稳盯着镜子里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我没见他推举过谁,再厉害的在他面前应该都是小角色吧,但你是他亲自送进来的,我想他应该很看重你,至少很了解你的实力,怎么会让你从基层开始打?”

    电梯稳稳上行,云祈对余烬的安排了然于心:“我以前在战队里被质疑,他可能希望我力排众议,想让我走你们的流程,让每一层楼的人都心服口服吧。”

    “你跟他是朋友?”陈稳听不出两人的关系。

    “……不算。”他才不要做他的朋友,云祈不认这个关系,一辈子也不认。

    四楼转眼间就到了,陈稳先下去,云祈紧随其后。

    云祈来的那天跟着小纪转过一圈,来到过这儿,只是没走进去,这次被陈稳带进去,他发现里面的装修布局也没有太大变化,跟下面差不多。

    依然分成不同的几间训练室。

    陈稳找到四楼的负责人,把来意一说,四楼的负责人问:“底下的测试都过了?”

    陈稳很是骄傲的语气:“没打。”

    那人惊:“没打?”

    陈稳说:“不需要,找你们现在最厉害的上单就懂了。”

    那负责人听明白了,敢情这是送上来一个猛的,他看着云祈的目光变得惊疑,片刻后把四楼当下第一的上单叫了出来,四个人单独去了一间没人的训练室,准备好机器和座椅,二人招呼也不打的就要开始了。

    云祈看对方没有要跟他问好的意思,大概是打服了很多人,所以也懒得问好,他也没热脸贴上去,坐好刷自己的试训卡,两个人在负责人眼底下开始单挑。

    “边路所有战士都会吗?”

    对面的竞争对手问他。

    “会。”云祈应。

    “前三局打同样的英雄,后两局随机,没问题吧?”对方的流程很熟悉。

    云祈嗯了声。

    陈稳和四楼的负责人坐着,他翘起二郎腿,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四楼的负责人看他这样,于是更对他送上来没走流程的选手好奇了。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陈稳为什么要把他破格送上来了。

    第一局两人拿图邪,五分钟的对打,四楼选手死六次,云祈0次。

    第二局拿怜,双方都很谨慎,四楼连招丝滑且没有任何操作失误,所有技能释放完之后,在技能冷却时被反杀,同样的情况出现三次。

    第三局是双方都不常玩的英雄尤里,云祈依然取胜。

    陈稳露出欣慰的目光,说道:“没骗你吧?”

    四楼的负责人道:“你这位什么时候来的?”

    陈稳说:“上周。”

    “上周?才一个星期?”

    “确切地来说才五天。”

    对方不说话了,嘴里发出一点惊叹的气音,过了会说:“我建议你直接送二队去。”

    “我也有这个意思,”陈稳想到什么,默默道:“Eidis,眼真毒。”

    同样的英雄对决,云祈三场全部拿下,后两场对方拿出自己最擅长的英雄,但并没有把局面扳回来,显然对面坐着的人水平远在他之上,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是英雄克制的情况下,他也一点占不了上风,完全处于劣势。

    又被秒了两盘以后,四楼这位很是诚实,也很放得下身段说:“不来了,这实力远在我之上。”

    负责人挑事道:“我可没见过你打谁的时候这样。”

    “不是稳哥,”那选手站起来问:“你这是从一队调下来的人吧?”

    陈稳笑道:“一队那几个你不知道有谁啊?”

    对方看着云祈说:“这实力你直接往上送啊,还往我们这儿送,羞辱我呢?”

    陈稳站起身,来到云祈跟前,说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嘛。”

    说完他对云祈竖了竖大拇指:“听见了,你不适合这里。”

    云祈起身,也不矫狂,平静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可以下去了?”

    陈稳拍拍手:“下去。”

    临走前,作为被秀到的竞争对手,看了他好几眼,陈稳带着人离开,四楼的负责人也忍不住:“这个……恐怕不简单了。”

    刚刚跟云祈打过的这几局,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别说对打了,他最擅长的英雄都完全被压着打,短短几局给四楼第一战边留下了深刻阴影,他问:“刚才稳哥说他才来了多久?”

    “五天。”负责人插着口袋,“又一个紫微星出现了,上面不得高兴死。”

    “五天,”男生自顾自默念,“五天……”

    负责人心思动得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加油练你的,这行业就这样,天赋不讲道理,要能出第二个Eidis才伟大呢。”

    男生悻悻地走进了训练室里去。

    陈稳带着云祈一回到三楼,一群人就围了上来,问怎么样,陈稳也不回答,就叫别人坐好。

    一群人被怼了几句,只好安分下来。

    云祈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陈稳把水杯推给他,双手压着他的桌沿低声道:“也不用一层层打了,明天就去二队吧,Eidis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云祈摸着自己的水杯,保持平稳的心态:“他想要我一层层打我就一层层打吧,很多人对我有质疑,这样打也好。”

    陈稳摇摇头:“不用,这儿不是你原来的战队,你之前待的战队有什么规矩有什么质疑我不知道,但是在这儿呢就是实力至上,一连几个月没有那种特别出挑的选手上面的人比我们更着急,徐老板给出这么好的环境是为了挑选出更多的金子,你有这个实力,没人会质疑你,Eidis更不会。”

    云祈想了想,点了点头,“您安排。”

    陈稳这才放心:“嗯,我去跟上面说下情况,这两天你就等着听命令,好好练习,别被其他人影响。”

    云祈余光扫了眼四周,明白陈稳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儿太浮躁了。

    陈稳说服了人,就要离开,没两步想到了什么,走回来道:“忘了,走之前还有件事,帮忙把这儿的颜色刷回来吧。”

    云祈心领神会:“小组PK赛是吗?”

    陈稳眼里掩饰不住的欣慰和喜欢:“是,随便找几个人,把隔壁训练室打服,也算给这儿的人一个送别礼。”

    陈稳对他极大的信心:“要知道再过几年,可能有些人会为跟你组过队而感到荣幸。”

    陈稳毫不掩饰自己对云祈的欣赏,也真正让云祈感受到什么叫实力至上的地方,他也终于找回了当青训生的感觉,被选手崇拜,被上面重视,过着平和的日子。

    只是,今天怕还是不能和平。

    训练时间打满了的时候,云祈还没走。

    很多人过来问他楼上挑战的情况,云祈说的很委婉,“还可以,险胜。”

    他不想太冒进了,经历是非之后,早就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为他高兴。

    那些人围着他说了一会的话,小纪过来了,拍着手说:“你真厉害啊,直接上楼打了,以前不是辅助出身的吗?怎么战边这么猛?”

    云祈对小纪没什么防备,透露道:“我本就是打上单的,现在回到自己擅长的位置而已。”

    “那你在原来的战队为什么不打上单?”

    “当时缺辅助,就去打辅助了,情况蛮复杂的。”

    小纪感慨道:“厉害,除了这个我没话说了,稳哥今天好高兴啊,好久没出过这么猛的选手了,我看好你。”

    “谢谢。”

    “下去吃饭吧,”小纪邀请说:“跟我们说说你以前的事。”

    云祈婉拒道:“不好意思,我有朋友过来,得等他,你们去吧。”

    小纪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但也知分寸,说了声好吧,就离开了。

    云祈在位置上等着,等着人一个个地走完,等着麻烦找上来。

    不出他的所料,没多会,安静的门前出现几个身影,云祈抬头一看,正是昨天那批人,他假装无视,低头继续点击电脑,对方走了进来。

    “今天连楼都不敢下了?”自称他粉丝的男生边走边说,他在下面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看到云祈的影子,一找上来果然在这。

    他们随便拉了几张椅子坐下,把路给堵死,另一个男生说:“什么恩怨算干净吧,拖着也不好,是吧,洛神?”

    他的话晾在风里。

    被找茬的人根本就不做什么回应,那人语气凶了点:“不是,把我们当空气呢?”

    这时,云祈站了起来。

    他把试训卡拔出来,装在口袋里,看了众人一眼,往房门走去,其他人以为他要跑的时候,他却伸手推上了玻璃门,众人纳闷时,云祈说:“我不跑,我骂了你,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男生不大理解:“你什么意思?”

    云祈把门反锁,回眸看着众人:“你不是要追我吗?我在给你机会啊。”

    有人走过去,察觉门被锁上了,这是指纹锁,外面可以打开,里面也可以,他们不理解云祈这操作,但每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云祈把一张椅子推出来,放在几人面前,他对着玻璃门坐下,然后抬脸对眼前的男生说:“昨天没机会说的,现在有了,你想拿我怎么办,或者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男生目光一沉:“你挑衅我?”

    云祈双臂摆在椅子两侧,这电竞椅完美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他全身放松地靠进去,说道:“我不敢啊,你们这么多人,我怎么敢挑衅你?我在问你们呢,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呢?你敢杀了我不成?”

    那男生被激怒了,两步走上前去,云祈坐姿惬意,还晃了晃椅子,挑衅的意味十足,这彻底惹火了人,男生两手抓住电竞椅两侧,猛地掀了把椅子,将云祈拉到自己面前,低声警告:“杀人偿命,我不敢,但我能叫你以后待不下去。”

    云祈晃不动椅子了,他微微仰起头,挺秀的鼻子逼近男生,说道:“我不信呢。”

    肉眼可见,面前的人眼眶微红。

    这时,云祈更是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双手环上男生的脖子,勾他靠近,在他耳边道:“我从来不骂人,骂也只骂那些上赶着找骂的人,你说你是我的粉丝?说想追我?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这种货色,我轮回三辈子都不会搭理。”

    话落,他被男生一把掐住脖子,其他人没听到云祈说了什么,只是被男生这一举动吓到了。

    “喂……”他们要阻止,他们还是怂,他们只是来充气势,他们不敢真的做什么。

    但云祈却在发疯。

    他握住男生的手腕,脸色涨红,呼吸困难的时候,却还不忘记挑衅,可他说不出话来,他呼吸都上不来,只能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容易冲动,情绪被轻易地挑动起来,男生劈头盖脸地骂了句:“骚货。”

    他掐着云祈的脖子,凑近了脸说:“信不信我在这儿收拾了你?”

    云祈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鄙夷。

    那人的唇猛地要贴上去,云祈机灵地偏开头,男生正要激进,却听到了一些异动。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那是房门的声音,他们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去。

    这一回眸看到个绝不该出现在此的人物,那人站在门前,玻璃门缓缓滑动,他走了进来。

    “烬哥……”他们顿时化作落水棉花一般,嗓音都泄了气。

    男生见状,仓皇松开手,退至一边,在这个基地里很多人怕见领导,但众所周知,余烬是领导都不敢得罪的人。

    是这个基地,是这支战队,是最顶头的徐老板当年费尽心思签进来的人。

    “楼下会议室里你们卢哥在等着呢,去吧。”余烬走进来后,目光锁在被挡住风景的电竞椅,对几人说。

    这卢哥是谁不知道,只见几个男生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解释道:“烬哥我们是……”

    “卢绒需要解释,”余烬侧目看着几人,“我不需要,滚蛋。”

    一伙人如遭雷劈,他们的目光是匪夷所思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余烬会恰好出现在这里,但谁也不傻,他们开始警惕那个椅子上看似无辜的人。

    心有余悸的离场,几人连脚步都是乱的。

    等众人离开以后,余烬才抬起步子,走向那正对着房门的椅子,他两手抓住椅子扶手,弯下腰,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喘着粗气,捂着自己脖颈,绵羊似的云祈,声音冷锐道:“会耍手段了?”

    云祈靠着椅子喘息,他两手捂着自己的脖颈,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奄奄一息似的:“……听不懂。”

    余烬冷笑:“听不懂?”

    云祈神色闪躲,余烬的目光太精锐,他不肯对上去,怕被刺破表皮,只将目光落在余烬的腰上,这样的角度反而平添了几分无辜和脆弱。

    “卡着时间点等我来?”余烬质问道:“我要是不来呢?”

    云祈不回话。

    他呼吸稳定后,就变得小心翼翼,垂着眼眸,被动过手的眼角还有一丝红润没褪去,看起来哭过似的,睫毛水亮,被训练室的灯光衬出几分莫名的媚态。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每一次都能及时出现?我今天要是赶不到,他把你掐死了,你还觉得好玩吗?”余烬的眼神是冷的,是凶的,他的桃花眼并不让人觉得多情,反而有一种凌厉藏在里面,加上五官锋利,线条明晰,于是看谁都像是厌恶一般,提不起兴趣,语气都透着威严。

    云祈听着他的质疑,他眼皮也不抬,等心神稳定下来以后,有理有据道:“是你说我不属于KRO,是你把我买了进来,那我遇到麻烦事情不应该找你吗?如果不应该,你干嘛说我属于你?你把我丢给战队管不就可以了吗?”

    他鼓足勇气,每一个字都那么有道理,语气里仿若还带着某种委屈和责怪。

    余烬嗓音一沉:“你再说一遍。”

    云祈的唇抿成一条缝,他吸了吸鼻子,不看余烬的眼睛,但逃不了笼罩下来的气势,他被裹挟在余烬的情绪中,一句质疑,一声喘息,都足以震慑云祈的灵魂。

    他本来不想说了,但转头看到余烬手上那枚戒指,心底滋生莫名的勇气,颤巍巍地说:“不对吗?被欺负的人是我,差点没命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质问我?你要是不想管,我以后不找你,不会麻烦你,我的事情跟你再也没有关系,对不起,E神,给你添麻烦了……”

    他把“E神”两个字咬得极重。

    话落之后,一滴热泪顺着面庞滑了下来。

    云祈缩着身子靠在柔软的椅子里,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抖,看上去吓坏了。

    他还是喜欢咬唇。

    一委屈就咬唇,偏那滴眼泪又恰到好处,带着几分表演性,却又能打动人心。

    余烬抬起手,云祈的头往一边偏去,很难分清是害怕还是刻意,余烬的手指僵了片刻,还是落了上去,将那滴眼泪从湿润的面庞抹掉。

    手指贴着云祈的脸颊,余烬目光柔软了几分,语气也略收了些锋芒,声音依然冷,但仿佛丧失了某种震慑力,良久后,责了声:“脾气。”

    第32章 第 32 章

    云祈还是一瞬间错愕的。

    他僵在椅子上不敢动, 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对方,余烬的指尖勾掉他那滴眼泪,转而从旁边抽了把椅子, 正面坐在云祈的面前。

    “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他像个判官开始审讯云祈, 云祈还没从方才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湿着眼眶望着对方,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缝。

    余烬的手把住椅子, 调整角度,让歪过去的椅子对着自己,“你不说清楚情况, 是想让我从别人嘴里了解吗?”

    他貌似变得格外没有耐心,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是他云祈的心境变了么?总感觉余烬的气势凶巴巴的, 明明也没说什么重话。

    云祈看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眸, 望着他灯光底下泛着银光的戒指, 好半晌才开口:“我直播的时候……骂了他。”

    余烬追问:“你会骂人?”

    在他的印象里, 云祈可不是满口脏话的人,就连气急了也不会说什么狠话,他教养在那儿, 虽有点气傲,但从不说些叫人不适的脏话。

    云祈气息不稳地解释:“他说我骂了他,我不记得了。”

    “那还记得因为什么?”

    云祈咬牙:“他发些东西来骚扰我。”虽然没听对方说具体因为什么, 但云祈怼人也只会有那么一个情况了,很多看他直播的人都太没素质, 他不跟他们争论,但避免不了有看不过去的情况发生。

    云祈含糊其辞, 余烬却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凝视云祈的目光又变得更为深邃,过了会安抚似的说:“这儿是训练的地方,不会允许一切影响训练的事情发生,跟你老东家那儿不一样,以后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上报给陈稳,给任何一位领导,他们都会管,管不好有人来管他们,明白了吗?”

    云祈却钻牛角尖似的,只从中听到了别的:“你……是不想我打扰你吗?”

    余烬眉头拧了一下,看着他的脖子说:“今天我来的及时,但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出现的恰到好处,你想拿自己的安危赌吗?”

    云祈却固执地说:“我相信你。”

    那么一句轻飘飘的,却让余烬的眼神变得复杂。

    相信他?拿自己的安危赌?就一句轻飘飘的相信,就敢豁出去玩?

    他该说些什么好呢?

    云祈缓缓将手放下来,他的脖子是红的,还有被动过手的痕迹,余烬本想提醒他什么,却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只宽慰道:“他们上司知道了这件事,有的罚呢,之后不用担心他们再来骚扰你。”

    余烬敞开腿,坐姿豪放,一只手锁着云祈的椅子,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半弯着腰,具有很强的攻击意味,云祈坐直身体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这样的距离不可能不跟他产生肢体接触,而这会静悄悄的训练室里,任何细微的摩擦都能让人心关失守。

    云祈呼吸窒了一下,仓皇着就要退后,可他的椅子被锁着,于是只能收了收膝盖,让自己和余烬保持一点微弱的距离,才颤着声说:“……知道了。”

    余烬上下打量他,忽然抬起手,朝他伸过去,云祈受惊兔子一般,抬手捂在胸口,余烬的手顿了一下,却还是强硬地伸了过去,把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向一边,看着那红痕说:“疼吗?”

    这么大会过去,早就已经没知觉了。

    可云祈还是卖弄地说了声:“……疼。”

    余烬的指尖轻轻地在他那红痕上走过,动作轻柔,这样的触摸叫云祈脚底板滚烫,升出一股火来往上烧,垂下的眼睛里也闪过一片心思,他轻轻握住余烬的手腕,抬起潮色的眼睛,向他提出一个矫情的请求:“你能带我去医院吗?”

    他没受伤,完全也没知觉了,余烬来得及时,他也没有破皮流血,压根就不需要去什么医院。

    但他提了这个麻烦的请求。

    不为什么,就是想跟他多待一会。

    云祈的神色受伤且无辜,扮演出了好一个可怜模样,任谁看了他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无法狠心拒绝,他太有迷惑性了,那张脸好似天生无辜。

    余烬看了半会,什么也没问,说道:“走吧。”

    云祈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松地答应,没反应过来,而对方已经站起身,余烬将椅子推回去,训练室里亮堂堂,他走到房门边关了灯,回头看云祈还坐在椅子上,歪头示意,云祈才忙不迭地起身,跟着他走出训练室。

    电梯还有人在使用,这会还有刻苦训练的选手没离开,两人完全可以走楼梯,但走楼梯要去后门那儿绕一下,也就没浪费那个时间。

    电梯停在三楼后打开,里面还有两个楼上下来的,正在说说笑笑,看见余烬时顿时都收了笑脸,惊诧的同时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哥。”

    基地里并不全都是比余烬年龄小的选手,但这声“哥”显然不是年龄上的较量,这是对他在电竞圈的地位和实力喊出来的,之前不管有没有交集的,见了人都喊一声哥,以示礼貌和尊重。

    余烬话也不多,只是点头应付,跟云祈进了电梯后,就保持着沉默。

    那两个人缩在角落里,看了看余烬,又看了看云祈,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很快电梯到了,这尴尬的气氛才戛然而止。

    余烬和云祈出了这栋楼,他回头对云祈叮嘱了一声:“等会。”

    云祈站在原地没再动,看着余烬进了A栋没多会出来,手上提了个钥匙,也多了一件外衣。

    他那外衣没穿在身上,而是靠近的时候递给了云祈,没有什么解释,就是丢在他手里,由他怎么处理。

    云祈接过去,随后跟着余烬上了车。

    上车以后,余烬把手机卡在支架上,将车子倒出去,还是那天接云祈过来的欧陆,云祈拿着衣服坐在副驾驶,什么话也没说。

    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闻不出来是什么,云祈也没有看见哪儿放了香水,他坐进来没多久衣服上就浸染上了这股香气,当车子开出基地,他才心思颇重地问了声:“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他其实并不了解余烬的生活,他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每天做些什么都是未知,成名前和成名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而他成名后的生活云祈未有参与,不能得知。

    余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抛了回去,反问:“你对我的生活很感兴趣?”

    他想弄清楚云祈是没话找话,还是真心想了解,如果是前者,没必要正经地回。

    云祈揉了揉鼻子,盯着前方的道路说:“你的车里有香味……”

    余烬挑眉:“嗯?”

    云祈低声补充:“女生会用的那种香水。”

    余烬瞟了他一眼,副驾驶的人躲在外衣底下,云祈用外衣遮挡住了脖子,只露出一张精巧的脸。

    余烬好久没有回复,云祈以为他不会解释的时候,慢悠悠的嗓音道:“嗯,跟女领导吃了饭。”

    “今天?”

    “中午。”

    “哦。”云祈想,这也没什么,他现在的身份,商务活动也该是很多的。

    云祈盯着余烬的手,不多时又想到了在食堂听见的事,没忍住问道:“你受伤了吗?”

    余烬看他一眼,好像在表达要去医院的是你。

    云祈解释说:“我听说……你出国去养伤了。”他一直斟酌着要不要问出来,毕竟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问出来倒显得有什么小心思了,可他忍不住,这问题他想弄明白,一点也不想蒙在鼓里,听外人说。

    没什么比他亲口的回答更准确。

    “没有,”余烬声音果断,“我能受什么伤?”

    他打电竞到现在也没有几年,拿过冠军以后就更是消失在了人前,受伤的可能性并不大,或许真是媒体捕风捉影呢。

    云祈松了口气,低声说:“那就好。”

    他别受什么伤,自己的心里已经很是愧疚,对余烬,他可再不想加深这种感觉了。

    前段日子一直在下雨。

    云祈来到新战队后也没出来走动过。

    这是他第一次以KRO试训生的身份出来活动,尽管这活动的目的地不是什么让人轻松的地方。

    沿途的花开得正好,路边的绿植也都正茂盛,因为少了阳光的直射,天气有些凉,他把手里的外衣往上面拢了拢。

    到了医院后,余烬停车,挂号,排队,医院永远没有休假可言,每天都是大排长龙,不管什么时间段来看窗口都是那么多人,余烬还算是有耐心,可云祈却犹豫了。

    他看着这么多的人,想着余烬不该陪他在这儿耽误功夫,自己就为了跟他多待一会就叫一个商务合作满身的人在这跟他无意义的排队吗?这样想起来自己不仅自私而且邪恶,于是鼓足勇气,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余烬的衣角,低声说:“我没事了,不看了吧。”

    余烬不为所动,眼里的神色也还是那样的冷漠,他低下头,深意地说:“你想看,就看。”

    云祈仓皇地抬起眼睛,不大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自己低劣的招数了?

    不是吧……如果看出来了,应该不会陪他过来。

    云祈靠近他一点儿,后面排队的人蠢蠢欲动,都很着急,他再次重复:“我真的没事了,回去吧。”

    余烬却抓住人的胳膊往前面一扯,把他塞在自己和前面排队的中间,不容商量地丢下一句:“安静等着。”

    云祈的心思把他架在了这儿,面对这么长的队伍,他良心难安。

    终于排到了窗口,取了号,找到了对应的科室,余烬把人推进去,云祈犹犹豫豫地来到医生面前,上一个看病的刚离开,云祈坐下后,面对医生的提问不知怎么回答,手也不自然地把着自己的脖子。

    余烬把他的手一把拿开。

    替他回复道:“被人掐了。”

    医生歪了歪头,看了眼云祈的脖子,那上面已经没有痕迹了,他肉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就问:“没破皮吧?”

    云祈心虚地回:“没有。”

    医生起身,凑近了些看,手也覆上去轻轻按了下,医生的呼吸叫云祈更是如坐针毡,心虚到了极点,主动说道:“刚刚很疼,现在没知觉了……”

    医生看了看说:“没破皮就没什么大事的,外伤没有,也不用拿药,没事。”

    云祈抬头看了眼余烬。

    余烬扶着他的椅子问:“不用做别的检查吗?”

    医生抬眼不太耐心地扫视了一眼云祈,貌似在为一个男生因为这点事到医院来感到不解,“没大事,我看过了,掐得再用力只要人没过去没破皮流血都没什么事,小题大做了。”

    云祈难堪地站起身。

    余烬低头看了眼他的脖子,外面看上去已经什么都没了,云祈再次说道:“走吧,回去吧。”

    余烬出了科室,却沿着走廊往里面走去了。

    云祈跟着,追着他说:“不是回去吗?”

    “来都来了,不看仔细点你又说我对你不负责,”余烬回眸说:“今后别想再拿这个事给我发脾气,看得彻底点,有的没的都查一遍,你才知道我这个买主有多尽职尽责。”

    云祈被迫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连拍片子这种事情都做了,拍片子的医生都说了不用做,但余烬执意要给他做,两个人有的没的检查做下来,半小时过去了。

    医院的花丛边,云祈坐在那儿等余烬,半晌余烬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堆特效药,治什么的都有,云祈透着白色塑料袋仿佛还看到了红花油,他仰头问:“你拿这些做什么?”

    余烬把塑料袋系上。

    塞进了云祈怀里。

    也不回话,捏住云祈的脸颊说:“再给我甩个脸子?”

    云祈想他怎么还在计较那会的事。

    心虚的同时拨开余烬的手,低声辩驳:“……我没有甩脸子。”

    余烬撒开手,站在他面前。

    云祈看他的身影,抬起头,发现余烬正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他看了看四周,哽咽着问:“你看什么?”

    余烬盯着人问:“陈稳跟我说你要去二队是吗?”

    云祈抱着一堆药物说:“他说我可以从二队开始打,不用一层层地爬。”

    他内心希望是这样的,缩减点时间,不用一层层楼的挑战,他本来也不用那样儿。

    “挺争气的。”余烬隔了会说。

    争气,说起来也算是一种夸奖吧。

    云祈问:“你希望我一层层打吗?”

    关乎所有余烬的安排都是云祈自己想的,余烬到底怎么想他并不清楚,隔了这些年,他不能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都是在为他好。

    也许他不希望那样。

    余烬却说:“没必要,你能走到哪儿是你自己决定的,不是我来决定的,你要是能一下打上首发我也没意见,战队看重你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不反对。

    他能走到哪儿完全由自己决定,没有人能干扰,意思是好的,可听到他说这与他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云祈的心还是轻轻颤了一下。

    他抱紧了怀里的药。

    “天色不早了,”余烬说:“不是一直闹着要回去?现在可以走了。”

    他转身往车库去。

    云祈看着余烬的背影,多年前是他这样盯着自己,他甩他那个夜晚,头也没有回地跑开,自此缘分彻底终结,现在他靠人为续回了和他的缘分,而以后怎样,谁又能说得清楚。

    余烬没有提过从前那些事,就好像他完全忘记了或者不在意了,可想来那些事也没什么好回忆的,而自己又不能贸贸然提起,两个人就这样,仿若从未发生过什么。

    云祈上了车,回到了基地里去。

    余烬没有下车,他坐在车上,把人送到门口,云祈看他安全带也没拆,问道:“你不回去吗?”

    余烬说道:“我还有事。”

    云祈了然,推门下车,他站在门口逗留了一会,片刻后,车子在他眼皮底下开走了,他没问太多,因为那好像不是他该问的。

    云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基地里。

    这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他把余烬的衣服也拿来了,下车时忘记脱下来了。

    云祈拎着一袋药物回来,走廊里碰见了小纪,小纪看他这一手东西,问道:“怎么了?”

    云祈说:“刚从医院回来。”

    小纪关心道:“生病了?”

    云祈说:“没事了。”

    小纪不解地说:“你去医院?基地里有医生啊。”

    云祈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小纪说:“你不知道吗?有医务室的,在六楼。”

    云祈摇摇头,他不知道。

    小纪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己忘记告诉他了,云祈说了声没事,寒暄两句,他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这路程很近,而他的心却波涛汹涌。

    因为这简短的寒暄中,他也确定了某种东西。

    云祈捧起手上的塑料袋,袋子里这些药物证明了这一趟他没白跑。

    他手段纵然低劣,但也没白耍。

    起码他已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自作多情。

    云祈回到房间后,给余烬发了一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

    只有两个字:谢谢。

    对方依然没有回复。

    就像上面那条求助短信,发过去没有任何波澜。

    可云祈却知道,他凶归凶,却不会真的不管他。

    也许余烬还是恨他的,但有没有一种微弱的旧情,还夹在里面没有消散干净?

    云祈低头看见身上的外衣,指尖轻轻勾住纽扣,想着余烬那张脸,心神荡漾。

    有吧,哥哥。

    第33章 第 33 章

    自那天和余烬见了一面后, 云祈就收了心思。

    陈稳把他送上了二队,和二队的较量中云祈也稳操胜券,所有自认为不公的人来找他单挑, 云祈无一拒绝, 那些人从一开始信誓旦旦到后面灰头土脸的离开, 云祈靠关系上位这件事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爬楼的速度太快,上面也发现了这颗金子, 云祈的生活变得繁琐起来,时不时有哪位领导过来看他,或者哪一层的负责人来问他两句有的没的, 一来二去,云祈就没法想着余烬那边了。

    他的日常训练也跟其他人大不相同, 变得自由许多, 来二队没几天就把所谓第一战边打得没话说,前来跟他交朋友亲近他的人越来越多, 总是在云祈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一开始无法承受这种改变的云祈, 现在也慢慢适应了受欢迎的生活状态,任何陌生人来找他,大多都是因为他现在试训生第一战边的头衔。

    今天二队的人过来, 问他有没有意向加入Chole,这个人是Chole的队长,真名叫柳玉书, 云祈这两天跟他来往最多,柳玉书惜才, 对云祈抛过不少次橄榄枝,明明这件事云祈正面回复他多次, 他也仍不死心,私下里跟云祈也走得极近,时不时帮他买饭,请喝东西,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还是为了拉拢的目的。

    云祈又一次拒绝道:“柳队,我跟你说过了,我的目标是打上KRO的首发,暂时不会考虑加入二队的。”

    柳玉书啧了声,偷偷摸摸地将云祈带到一边去,固执地劝说:“去KRO没那么好,那儿首发不固定,今年你行你能上,下年又出来个紫微星你就得退居二线了,流萤酒客这么强去年不也没登场吗?太不稳定了啊。”

    “可是Chole也是这个制度啊,”云祈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完全弄清楚了这些规则,“不是说我在这儿就能衣食无忧了,有更厉害的人出现我们还是要给他让位的。”

    “那可不一样,”柳玉书看了看四周说:“你要知道KRO是公司赚钱的大头,它条件就很严苛,有特别好的选手都往KRO那儿送,在咱们这个队竞争稍微没那么激烈,而且你水平这么高,这两年怕是出不了能压你的战边了,干什么执意往KRO里钻呢?”

    “对不起柳队,我不考虑其他战队的,”云祈坚定道:“我来之前就抱着要上KRO首发的决心,现在也没改,很感谢你给我机会,但对于KRO的首发,我是不死不休的。”

    云祈说完又补充:“就算后面有更厉害的选手出现,我也认了,技不如人就要让位,在哪行都是应该的呀,我顶得住压力的。”

    柳玉书这两天什么话都说了,这已经不是第一天劝云祈了,可对方就认准了KRO,怎么也不愿意退上那么一步,他想不通:“我就奇了怪了,非要去那儿,你男人在KRO啊?”

    云祈抬起眼看他。

    柳玉书拍了拍嘴巴,呸了声:“sorry,不是那意思。”

    云祈大度地笑笑:“没事,还是谢谢你邀请我,但我不会改变想法的,再难再苦我也要去。”

    云祈要回训练室里去,而后又停步,走了回来,对柳玉书表决心:“你就当KRO真有我男人在那。”

    柳玉书哑着喉咙,云祈已经推门进去,回去训练了,柳玉书品着那话,算是彻底了解到对方所谓的“不死不休”了。

    他劝人失败,回去也不好复命,负责人问他怎样,柳玉书道:“没门了,KRO救过他的命。”

    云祈用短短两周时间,成为试训生中巅峰积分最高的玩家,上周还是蓝豆熟练度的拳狮,现在已经有了闪亮的金色省标,一部分战边英雄都有着金银等色的不同程度的战力标,凯特红鬼菲拉三个英雄是大国标,这还只是时间问题,看他的操作,众人都清楚,再来一段时间,他手底下就能诞生出更多国服英雄。

    云祈摸过的英雄最低的战力分也是八千分,其他英雄还没来得及打,这两年虽然出了一些新的战边,但在SK的时候他闲下来的时光也没浪费,对新英雄也摸过了解过,训练起来倒也不是很费事,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没有太多精力浪费在新英雄身上,只能捡一部分战边打分。

    普通战队的选拔标准要你擅长的位置最少有三个国榜英雄,KRO则比较严格,他要你除了所谓擅长英雄,其他位置也要有两个国服英雄,说是为了选手能更了解每个位置,做好配合,或在某些比赛上出其不意,才设定了这项条件。

    一个职业选手如果只有两三个特别拿手的英雄是非常危险的,当你积累了一定的比赛经验,其他战队视你为威胁,BP环节时就会Ban掉你最擅长的英雄,那么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选手的英雄池了。

    云祈玩过两年辅助,所以在辅助这方面也没有太大阻碍,对比其他高手辅助玩家不算太出色,但拿出几个国服还是没什么困难的。

    二队的较量已经过了,上面的人也在跟首发的人对接,说明情况,有人想留他,云祈不乐意,现下被压着让他再考虑,说什么再观察一下,云祈都知道,这是留他的手段而已。

    他已经表明了决心,不管人家要怎么考验他,他都不会犹豫,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让二队的负责人也拿他没办法。

    有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林肃给云祈来了电话,他们也不怎么关注电竞圈的事,对云祈转会这些事都不大清楚,还是从何轩那儿了解到一些消息,问云祈现在怎么样,都解决了吗,云祈只会说一切都好。

    林肃给他带来了一个新消息,嫂子何颖怀孕了,云祈跟他嫂子私下里不联系,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发个问候,两个人一直都挺陌生的,说实话,对何颖的事情云祈并不是很关心,他跟林肃没有血缘关系,哥哥叫的再亲,也不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总有种隔阂在其中,对何颖就更是了。

    不过他深谙做人的道理,林肃分享何颖怀孕这件事,云祈再不关心也会嘴上祝福两句,他是独生子,性子这两年因为在职业圈里的磨练又冷冷的,内心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林肃明明已经待他很好,可他却无法做到频繁的关心。

    好在林肃也不介意,打电话叮嘱他常回家看看,云祈都应声说好,实际上战队里的生活也不是没有自由,可逢年过节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回去。

    这通电话结束后云祈坐在椅子上发呆,点开很久没看的朋友圈,刷到了何颖发的孕照,配的文案是:期待你来到这个世界。

    云祈点了个赞,也没发表什么评论,盯着那孕照看了小会,鼓起的肚子证明月份应该是大了,可能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云祈就不清楚了,他也不会多想,那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

    再往下刷到圈内一些选手分享的近照,薛延在三天前晒了一张海边日出的图片,云祈察觉自己来到这儿就没跟薛延联系了,于是主动发了消息过去,问他在不在忙。

    薛延隔了一会才回复他,说他终于记起自己了。

    云祈说自己最近有些忙,薛延一直都挺会照顾人,善解人意的说他都知道,所以这段时间也没打扰他。

    他问了些云祈近日的情况,为他高兴的同时说起SK的状态不太好,郎献的舆论加上挑战赛被血虐,整个队伍士气低迷,久霜和沉夏跟战队闹了几天,找到了新东家要走,最后又被李哥劝了回来。

    云祈不关心这些人,即使在SK待了两年,跟这些昔日队友也没什么情分,现觉得跟久霜沉夏等人处不来也不全是坏事,最起码现在不为他们而烦恼,只是听着薛延分享这些,云祈应了两声,便问起他的情况,薛延说自己倒是很好,前两天战队放假他还出去转了转,没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云祈说那就好。

    只要他真正在乎的人过得不错就够了。

    其他人何去何从他都没精力操心。

    云祈坐在训练室里也不吃饭,自从上了二队也交了几个朋友,很多人见他坐在位置上也不下去,热情地邀请他一起,云祈婉拒,不解释原因,那些人也就知趣地走了。

    他觉得这两天自己又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影响,他没什么胃口,也不太想吃东西,休息的时候就在桌子上趴一会。

    这天他正想趴,柳玉书又找了过来,说是晚上有个内部的饭局,负责人叫他一起去。

    他现在还只是个试训生,没有成为哪一队的正式队员,为什么会叫上自己吃饭?

    云祈问,柳玉书说上面有人想见他。

    “见我?”云祈双臂撑在桌子上,抬起头,为柳玉书带来的这个消息感到诧异。

    “见你啊,上头有人听说你了,想跟你聊聊,偷着乐吧,上一个这样待遇的好像还是E神呢。”柳玉书拍拍他的肩。

    云祈想着再怎么样也就是在这一群人里成绩好点,不用到被领导接见的地步吧?可每个战队的情况不同,他很快也就接受了,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吃饭,云祈尝试拒绝:“能不去吗?我最近胃口不好。”

    柳玉书却劝他道:“我劝你别拒绝,因为你现在还不是正式队员,这顿饭可能会安排你的去处,你知道的吧,徐老板手底下的战队多,没成绩的时候别得罪人,你不是想去KRO的首发吗?晚上好好表现,胃口好不好的也不是真叫你去吃饭的,应付下陪上面两杯酒也就过了。”

    还要喝酒啊。

    身为试训生要做这些?真麻烦。

    云祈听了柳玉书的劝,也急着去KRO,就只好应承下来了。

    晚上训练完,云祈就在门口等柳玉书,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去,今晚说是只有几层楼的负责人还有一些俱乐部领导,云祈因为现在处于二队,柳玉书也算是牵线搭桥,才被叫上一块了。

    柳玉书出来的时候,看见云祈在等着了,说道:“先回去换衣服。”

    云祈低头看了看自己,长衣长裤运动鞋,也没什么不妥的,他不太明白柳玉书的意思,“还要换衣服?”

    柳玉书责他迟钝,提醒道:“你是跟领导吃饭,又不是跟朋友几个聚聚,穿的出色点也是好的,有些领导知道你外形也不错,对你抱着很大期待呢。”

    没有人不喜欢好看的皮囊,灵魂铸就的再高,也不可能完全摒弃本能世俗,这圈子缺这样的皮囊,外形条件好是在初次见面,一发入魂给人留下好印象的不可缺因素。

    云祈固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可他也没法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孔雀,“我没什么衣服,回去也换不了多得体的,而且不是跟领导吃饭吗?我这一身也不算是怠慢吧。”

    柳玉书看了看他,云祈外形条件好,长得白净,看起来乖乖的,很讨长辈的喜欢,就是这打扮实在有点太素人了,他道:“关键是领导都将你当作新一代紫薇星呢,都对你挺好奇,这身衣服吧是有点……”

    柳玉书言尽于此,他看着云祈为难,忽又自己说服了自己:“算了,就这样吧,技术为王。”

    他带着云祈出门了。

    云祈跟着柳玉书还有陈稳一辆车,上了二队后云祈也没跟陈稳结束联系,时常碰见了还是会主动说话的,不过陈稳总是打趣他要自己以后罩着他点,弄得云祈很不好意思。

    “三楼一群你的小迷弟,小纪还说今天要去找你呢,中午见他了吗?”陈稳坐进车里以后问。

    云祈自从在三楼那场PK赛里出尽风头,把其他训练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成为了三楼那群人嘴里的救世主,墙壁也终于刷回了正常的颜色,原来自己坐过的位置也是你争我抢的,被选手当作什么宝贝似的,就因为他跳阶上了二队,很多人觉得他就是下一个在电竞圈制造神话的传奇。

    “没有,”云祈说:“他们还吹嘘我?”

    “来劲的不行,”陈稳无奈地笑笑:“这两天都算是收敛的了,前几天更疯,害我一时间分不清谁是新人了。”

    实力强,该受到尊重,可把他尊重到这个地步也是云祈惶恐不及的了。

    柳玉书也是一点点打上来的,闻声摇摇头:“他们啊,还是这样。”

    新人浮躁,云祈也不是第一颗这样闪闪发光的紫薇星,从前底层出现过不少这样的天才,可是后来也就都无声无息了,他们不希望云祈也只亮那么一会。

    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很多。

    陈稳就是其中之一。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星级酒店,云祈从前也是跟领导吃过饭的,怯场倒是不会,但听柳玉书说今晚这顿饭能决定他最终去向哪里,云祈想到自己不能出错,要好好表现,心里难免不比从前聚会吃饭那样,还是有些微紧张。

    进了酒店以后,全程由服务员带着,听柳玉书说领导们还没到,领导嘛,怎么不会是领导等他们的,包厢里就云祈和几个陈稳一般年纪的人,说是其他战队的负责人,都跟着过来聚聚了。

    陈稳他们相互打招呼,几个负责人也在饭局没开始的时候就邀请云祈到自己战队来,云祈一一婉拒,这搞得他更加紧张。

    陈稳安慰他说:“逗你呢,别放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这氛围总让云祈觉得今晚有大坑等着他跳呢。

    等领导的时候,柳玉书告诉云祈,今天不是为他攒得局,是上面几个领导考察各个战队的情况,问点话,以及内部也很久没聚了,正好这两天他的风声大,就有领导提了一嘴让这紫薇星夜跟着过来看看,谁知这事就真敲定了,云祈就被顺利带到这儿。

    听到这儿云祈心里才稍微好受点,他可不想成为今晚聚会的主角。

    陪衬一下就算了。

    等了许久,各位领导才陆陆续续进场,云祈忙站起来,跟着陈稳一一叫人问好,这些所谓领导倒也和善客气,没摆什么花架子,打招呼环节云祈顺利过关,有派头的领导发话,大家才入座。

    服务员过来递菜单,年轻气派的俱乐部领导之一叶坛摆着手说:“再等会,还缺一位。”

    柳玉书问:“还有人吗叶总?”

    叶坛腿一架,笑眯眯地说:“你们大名鼎鼎的E神,天天放我鸽子。”

    云祈心下一颤,看向柳玉书,柳玉书以为他不认识,解释说:“Eidis。”

    他当然知道是他,他吃惊的是他也会来?云祈自从上周医院那一趟就再没见过他了,这两天沉浸式训练爬楼,都快忘记了自己这位心上人。

    他趁着余烬还没来这会向陈稳打听余烬跟这些领导的关系,才得知余烬不仅跟这些人处得好,跟总Boss徐老板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不是因为余烬技术厉害这一点,好像是家庭之间也有什么往来,余烬不是普通人的出身,他母亲的娘家人在政府机构里工作,来头相当复杂,柳玉书说自个儿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这点皮毛而已。

    云祈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倒是也听过一点,不过是很早之前的闲聊,一句带过的那种,他当时没有追问,只知道他母家那边不简单,父亲则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就此再也没能了解了。

    但知道他要来,云祈心下轻松了很多,不管做什么,只要余烬在,他就知道最起码,事态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云祈握着杯子,终于舍得喝了一口白开水。

    余烬是姗姗来迟。

    他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的是防风的夹克衫,里头一条白色的短袖,宽肩窄腰,面相本来就凶,这夹克衫再一加身更是衬得人格外难亲近。他下身是一条面料轻柔的灰色休闲裤,裤脚缝着白色的字母图案,运动风十足,个头高挑的他衣架子似的走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样的面孔这样的身材,偏偏电竞实力还强到离谱,云祈一个从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当年跟他在网吧一角激吻的时候深陷进去不可自拔,能为了什么呢?余烬的个人魅力太强了,离得越近感受越深,否则他一个三好学生也不至于瞬间沦陷。

    现在看着他,云祈还是要为他感叹,他就是没实力,凭这皮囊也能在电竞圈混口饭吃,这人生出来就是用来对比气人的,许多选手私下里讨论的“技术和脸”你选哪个的时候,余烬则根本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就是被上天赏饭吃,从外形到实力,云祈忽然想到媒体写过的八卦,说余烬在国外很混得开,外服比国内更疯狂地迷恋这个人,粉丝也更大胆,追他到怎样狂热的地步,至今不知是媒体太夸张,还是真的就那样。

    至少云祈是顶不住的,他每回看见余烬都有强烈的心动,今晚回去怕是又要做起春梦了。

    他这个旧恋人,被时间磨炼得更得他的心。

    “我还以为今天又放我鸽子呢,”叶坛上下打量余烬一眼,说道:“还真来了。”

    余烬进门后先是扫了众人一眼,和云祈对上片刻的视线,又毫无波澜地移开,在旁边没人的位置坐下,说道:“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叶总该不会把我没答应你的约都算上了吧?”

    叶坛不跟他计较,笑问:“那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余烬诚实:“没想出来的,在隔壁跑赛车呢,听说这有个饭局,正好跑完了有点饿,过来蹭一顿。”

    叶坛招手,示意服务员点单上菜。

    余烬把菜单推给其他人。

    叶坛抱怨道:“徐老板这两天找我麻烦,说支出怎么大过了进账,花在电竞选手身上多少钱他都不嫌多,就是怕底下有人贪,找我们几个一一问了话,叫我捧个人气选手出来,我说你叫Eidis开个直播,分分钟就回本了,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说的不算。”

    “说的真简单,外服也要我去打,商务也想我去做,前两天要给我接个相关的综艺,我再分个身出来也不够给他开直播的。”余烬脱了外衣,搭在一边,饭局上全是老熟人,大家一一点头示意,就当相互打了招呼问好了。

    “没时间上综艺开直播,却有时间上隔壁跑赛车?”叶坛说:“徐牧择听了想上吊。”

    他面前是一瓶酒,打开盖子,反手给余烬倒了一杯,其他人盯着两人,打从余烬进屋以后,这目光是齐刷刷留在一处了。

    “八百年给自己放个假可叫你们抓住了。”余烬抬着眸,一副惬意的姿态,跟人交流轻松自在,不见一点拘谨,他的余光在桌上扫视,陈稳坐在他的对面,和二队的队长柳玉书,还有新的二队成员。

    云祈只他刚进来那一眼看了他。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没找过他,基地里也完全没看见人,现在也一副好像跟自己不熟的样子,打进来那一眼之后,就跟那二队队长悄悄话聊得正欢,压根没再抬过头。

    余烬转了转手边的酒杯。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席间大伙一直聊着天,都是熟人的局十分自在,叶坛跟余烬熟,两个人没有选手与领导的差距,聊得正欢,叶坛一脸艳羡地看着余烬:“你这皮囊生得好,打电竞还他妈这么牛批,人生起步就高别人一大截,怎么样E神?外服混了两年,没碰见热辣妹妹?顶着这外形搞单身,别说粉丝了,我都想怀疑你有没有问题。”

    大名鼎鼎E神哪里的条件不好?电竞圈炙手可热,偏偏就一点八卦没有,弄得几个负责人都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洁身自好,还是私底下玩得花不让人知道?但心里再怎么猜疑,面上真正敢借着玩笑话问出来的,也只有叶坛了。

    “有啊,”服务员倒酒,余烬点头致谢,敞亮地说:“心理有病,治不好。”

    叶坛建议道:“妹妹能治,试试。”

    他举杯,余烬也对他抬了抬酒杯,说道:“试不了一点。”

    其他领导插话进来,陈稳也在其中有说有笑的,这些人说话,云祈和柳玉书不太能加入进去,两个人报团取暖似的,真就只顾着吃饭。

    柳玉书在云祈耳边轻声提醒:“坐在叶总旁边的就是Eidis,他虽然是选手但是跟别人大不一样,你听他跟叶总他们说话也能品出来点什么吧?你去跟他敬个酒,打个招呼,对你只有好处。”

    云祈朝余烬那儿看了一眼,那一片很热闹,领导之间都在说话,他贸贸然过去挺尴尬的,于是说道:“我不去。”

    柳玉书拧起眉头:“你不是想去KRO的首发吗?烬哥说话管用的……”

    “我知道。”云祈摸着自己的酒杯,看着余烬喝酒时的潇洒,忽然蒙生出懈怠的小心思,这一周他没有碰见余烬,也没有找过余烬,全身心投入到训练中去,现发觉也并不是不好,他上周那个低劣的手段之后,也有反省自己,余烬怕是看出了点什么,适当的疏离在此时是必要的。

    柳玉书不知其中猫腻,觉得云祈不知变通,这会儿要什么脸面?他一再起哄:“啧,你怎么不懂呢?讨好烬哥会让你上首发更容易,你实力固然是到了,但人情这方面也别太死板,没什么丢脸的,过去吧,啊。”

    云祈顶不住柳玉书的劝说,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端着酒杯过去了。

    不过他没敬余烬,而是敬了他身边的叶坛,怯生生,害羞得不像话,捧着酒杯说:“叶总……谢谢您今晚请我吃饭,我敬您一杯。”

    余烬扫了他一眼,云祈端着酒杯,含蓄地向叶坛敬酒,叶坛好一个震惊,十分给面儿地说:“小朋友会来事啊。”

    说着拿起酒杯,云祈把酒杯放低了些,叶坛被恭维,面子给足了,面上的笑容更热情了,说了声:“来日可期。”

    两人碰杯,喝酒。

    云祈不会喝酒,酒量差得可以,只此一杯,不打算再喝了,于是果断地仰着头视死如归般闷了这杯酒。

    叶坛不知他心中所想,敞亮道:“大气,我喜欢。”

    余烬在旁提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杯,眼里把对方的小把戏全收了。

    这时,叶坛旁边的人问:“你就是卢绒他们嘴里那个紫微星是吧?听说你战边特别厉害,跳阶打的呢?”

    “稳哥他们看得起我,给了我机会跟二队打,幸好没让稳哥失望,KRO的人太强,我心里压力不小。”云祈这番话说的让陈稳倍有面,柳玉书也颇为惊讶,刚怎么一副劝不动的样子,哪知道小嘴这么会说。

    他来时在担忧什么?

    那领导笑笑:“最近试训生里你是最出挑的一个了,不过KRO那儿实在是不缺人,要我说你也别执意于什么KRO的首发,他们战队现在挺好的,战边也厉害,现在Eidis也回来了,在他的带领下拿下外服也是指日可待,就显不出你来了,要我说你到我手底下的战队来,待遇不比他们差,且正好我也缺人。”

    “吴总这就开始抢人了?你手底下还缺紫微星?徐老板为了拉扯你们给你送去几个人才了?今儿这个给我吧,Chole战边一换明年前三是肯定没问题的,KRO就放心去打外服吧,也别在国内赛道上跟我们争了。”

    几个战队领导开始各抒己见了,小心思都很多,虽然都隶属于同一家俱乐部,但竞争还是存在的。

    在一群领导抛完橄榄枝以后,陈稳拿着酒杯过来了,他扣住云祈的肩膀,对众领导说道:“人才都想要,不过也得看我们紫微星自己心里怎么想,二队自己都没把人留下来,选择是自由的嘛,选手本身意愿也很重要。”

    “呦,这话是小朋友心里有自己心仪的战队了?”一个男人让座,将云祈拽向自己身边,“来,跟哥说说想去哪?哥给你参谋参谋。”

    叶坛指着鼻子骂:“我日,要点脸,这就开始了,不带这样的啊。”

    云祈被拉到领导的位置坐了下来,这群战队领导人年纪不算大,互相之间都熟得很,他身边就是余烬,云祈先是不易察觉地瞄了旁边的人一眼。

    那拉他坐下的男人说:“没事,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咱不比那些喜欢给人穿小鞋的,咱们俱乐部都是实心眼,来,跟哥说,喜欢哪个战队?”

    余烬拿着打火机在手里转,那根烟他也没点,一副自得看戏的模样,云祈飞快看了他一眼后,心里不甚自在,想着上周低劣的手段可能被识破,这会怎么都要收敛点。

    他心里就是有,一时间也不愿意说了,含糊其辞道:“我也不太了解俱乐部这些战队,所以还要哥跟我介绍一下……哪支战队适合我去。”

    那人立马来劲了,一把搂住云祈的肩膀,亲昵地把脸都贴了上来,指着这群人一一跟云祈介绍:“那个啊,是Chole战队的老大,手底下人才可多,还有一个能一打五的弋阳,不缺人我不建议你去,旁边那个是……”

    云祈跟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领导们之间互耍心思,垂涎他这块肥美鱼肉,也许此刻将是他人生的最巅峰,而云祈却知道这圈子的水深火热,不会也不敢现在耍什么大牌。

    男人还在费心为他介绍:“所以呢这个我也不建议你去,我建议你啊最好是去那种正缺人,创建不久的新战队,到时候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就像当年的Eidis一样……”

    没介绍完,余烬忽然站了起来,他一把丢下打火机,端起一边的酒杯,拨开云祈肩上的那只手,把酒杯放在云祈面前,胳膊一撑,硬生生把亲昵的男人和云祈隔出一个距离,对着众人道:“告诉他们,你想去哪。”

    陈稳缩了缩肩膀,悄悄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云祈没想到他会大庭广众地突然跟自己搭腔,神经都绷直了,旁边的领导顿时抬着屁股挪了很远,云祈不用看都知道这时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很好,余烬凭一己之力把他变成瞩目的焦点。

    众人在等他的答案,云祈则屏息不答。

    余烬没什么耐心似的,一只胳膊圈着人,俯下身来,在云祈耳边提醒:“你是我买进来的。”

    云祈闻到酒精的味道,看着余烬放在他旁边的手,双臂垂下去,在众人眼下小声提醒对方:“……你喝醉了。”

    余烬那手拿开,云祈心下刚要放松,就感到后颈一热,余烬那手覆在他的颈后,对众人道:“早就是我的人了,别抢,别问。”

    不知是不是刻意,云祈感到后颈那手的力道一紧,随后便听到余烬掀翻底牌地宣示:“他没得选。”

    第34章 第 34 章

    SK基地。

    薛延放了两天假, 海边玩过以后也收了心,前阵子舆论闹得厉害,上头不让他们在网上露面, 怕说错话让事态发展更糟糕, 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性子软的, 嘴巴甜的讲话,但战队里唯一一个性子还算好的, 已经在前段时间被三千万高价给售出了。

    李蒙这两日没闲着,SK今年本有望夺冠,谁知半路杀出个KRO, 这支常年征战外服的战队,今年不知道是凑什么热闹, 也回国内赛道打比赛来了, 这战队是国内顶尖,能与之抗衡的也没几个, 输给它不算丢人, 可丢人的是挑战赛被Chole给血虐了。

    原本总冠军失势就让粉丝们心灰意冷了, 再来一次挑战赛被打的灰头土脸,上面也完全看不到希望了,名义上给战队放两天假, 实际上是上层内部开了紧急会议,关于如何改变SK现下的处境长谈了两天。

    SK现下有巨大价值,今年打出了名声, 解散战队是不可能的,换人倒是可以考虑, 但现在的青训生里面没有出类拔萃的,替补也比不上正式成员, 很是难办。

    久霜沉夏在上次电竞之夜寻到了好去处,两个人一波的,心思都一样,早给自己物色好了下家,就等着SK哪天不行了能有个容身之所,谁知郎献的事情爆出的这么快,两人本就心高气傲,顶不住舆论,事一出就想走,李蒙出面劝了几句,也就都安分了。

    实在说不上是劝吧,李蒙的手段薛延都是知道的,估计威逼大于利诱,违约金这块就能压死两人,沉夏久霜有心也跑不掉。

    幸好上头没有置SK不管,花钱买了些正面新闻,在互联网疯狂洗地,发选手们训练艰苦的视频,卖一波惨,在身世背景上又做些文章,才让风向稍转一点。

    SK实力是有的,就是队内不够团结,郎献经此一波讨伐心气更高了,好几日没跟外人来往,刻苦训练,打算重整旗鼓,在冬季赛上扳回一城。

    月球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发一些正面作品,有时不小心拍到郎献和久霜交头接耳的视频,CP粉就是第一个出来讨伐的。

    【不会是要跟久霜炒吧?本宫第一个不答应!】

    【久霜嘴臭死了,一点都不喜欢,高傲的要死,我要七七!】

    【死SK气死我了,把我七洛给卖了,弹丸进来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七七不妙,之前直播七七就很强颜欢笑啊,肯定是在战队受了不少委屈,死SK一生黑】

    【楼上别太激动,虽然我也嗑过“墨洛”,但是七洛水平就是不行啊,可圈可点,被卖掉也不亏啊,现在弹丸不比他全面吗?软硬都能打,配合上也更默契了】

    【你说的配合默契就是被弋阳反野然后辅射梦游吗?】

    【不要再说了!我真的要哭了,我再也看不见七七了!】

    【墨洛CP这下是真的没落了……】

    云祈人气高,粉丝多,黑粉自然也多,就着他被卖出去这件事,SK彻底伤了他粉丝的心,事情爆出的时候战队粉掉了不少,因为郎献的事吃瓜粉也涨了些,郎献的账号被黑粉头子围攻,几天几夜地不能看,现在热度稍过一些,才勉强入眼。

    七洛这个账号上的留言和私信都爆了,粉丝们哭天喊地地心疼他,留下的都是一片的祝福。

    【宝贝等你回来】

    【七七要好好的哦,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妈妈愿意用看不到你的代价换你以后平步青云】

    【希望七宝在新的战队脱颖而出,遇到好队友好队长好教练,拿大奖赚大钱】

    【哎,看不见宝贝的第19天……】

    这个账号每天还是有不少的留言,李蒙发了消息给薛延,要他尝试把账号要回来,离开的时候没扣下这个账号是失算,云祈离开后也没有用这个账号发布过什么,李蒙就想着薛延和云祈那层关系,让他去试试要回账号。

    李蒙是薛延上司,在他面前没什么能讨价还价的,薛延只好答应,说这两天他找机会问问吧。

    训练室里,郎献咔咔地敲击着键盘,手机不停地响他也没接,铃声噪音在训练室里回响,大家习惯了,这几天都是如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七洛怎么不露头了?”沉夏打破沉默,提了这么一嘴,是为了给郎献出气还是什么就不清楚了,语气不甚好。

    “呵,在KRO出头?你指望他?”久霜讽道:“鸢尾都销声匿迹了,他凭什么露面?就当咱这个圈子没有这个人了,他职业生涯算是到此结束了。”

    “往哪儿钻我都能理解,往KRO钻?我都不敢去,他哪来的勇气?”

    “理他做什么,报应来了,现在不知道过着怎样艰苦的生活呢,顶尖战队是那么好待的吗?”久霜看了眼手机,又“啪嗒”把手机扔到一边,“就让他这么消失下去吧,谁管他。”

    薛延听着一群人说话,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他在看一场直播,一个自称在KRO试训过的主播正聊到这个,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在直播间分析云祈加入新战队的事,蹭上了好一波热度:“你们这个七洛我劝你们就别看了,KRO那就不是人待的,个顶个的天才,我包他没有出路的,我又不是没在KRO待过,我当初就是受不了里面的竞争环境,随便哪个战队都比KRO人性化,七洛那个水平不说特别差吧,但也实在没什么亮点,首发队不用看去不了,其他战队我看也是难,为什么?弋阳什么水平知道吧?在KRO当了多少年替补?七洛的目标要是KRO的首发那是门都不要想……”

    【主播说得好】

    【七洛本来就不行,真不明白这些粉丝怎么敢叫的,郎献人品是不行,但人家实力起码是有的,七洛有啥?纯纯一张脸能看了】

    【主播希望你别打脸】

    那主播指着一边,气势汹汹:“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七洛能上首发我出门被车撞死!”

    薛延皱着眉头,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是七点五十,窗外也暗了,室内却灯火通明,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死气沉沉,又暗潮汹涌-

    大理石台哗哗地响着。

    水龙头开着,清水透明柱子似的往大理石上砸,一双葱白的手指湿淋淋地扶着大理石台,水流在无人使用的情况下白白冲刷着大理石台五六秒,水流开关才堪堪被那莹亮的手指扣下。

    镜子中的一张脸抬起了眼睛。

    云祈发现了后方的来人。

    柳玉书是跟着他出来的,还是只是单纯来透透气,云祈不知道,他关了水,回过头,对柳玉书露出一个笑容。

    柳玉书看到他耳尖的一点红润,绯气得要命。

    “没事吧?”柳玉书关心地问。

    “没事啊。”大理石台旁边有纸巾,云祈抽了一张,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将纸巾丢在脚边的垃圾桶,往外面走去。

    柳玉书跟着他,两人漫步在走廊。

    “敢情我是蒙在鼓里的,”柳玉书说起席间的事,“你跟Eidis有那种缘分,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不愿意敬他酒。”

    余烬在席间那动作彻底暴露了二人的关系。

    他那样猖獗的话,谁还不知道两人私底下是有来往的?陈稳知道内情,柳玉书是自己察觉的,虽然有点迟钝了。

    “也没什么,我是他买进来的,”云祈说:“所以去哪个战队,我是肯定没话语权的。”

    柳玉书拍了拍大腿:“嗐,我说你怎么铁了心要去KRO呢,早说你认识Eidis啊,我还怕你进不去吗?现在我也不用拉拢你了,彻底没戏了这下,Eidis签进来的人,徐老板都没有支配权,我们更是争取不来了。”

    云祈在席间没有否认,毕竟余烬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没得选,他求他的那个夜晚就把自己彻底卖出去了,他向余烬承诺什么都可以付出去,余烬买了他,余烬要他,他就不可能拒绝,何况他本来也没想拒绝,他心底的渴望就是KRO,根本也没把其他战队放在眼里。

    只是余烬在席间那样的宣示主权,让云祈毫无准备,他愣了很久,在众目睽睽下哑巴了很久,随后看准时机,借口要去卫生间,匆匆跑了出来后,就在这儿发呆。

    他无法在那个环境待下去,他心潮澎湃,听见余烬强硬的声线说要他,尽管指的是战队的事,但云祈还是克制不住的欣喜,他又慌又喜,急于找一个地方藏起自己快要露馅的情绪。

    他的亲密饥渴症,在余烬只是用手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就能被诱发,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么多双眼睛底下,云祈可不希望自己露出那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我本来还有点纳闷,领导他们怎么会叫你吃饭呢,纵然你水平高,但是也不至于吧,现在明白了,”柳玉书大彻大悟,“Eidis介绍进来的嘛,谁都不会懈怠,我是从来没有听过他推荐谁,既然点了你进来,你肯定是很不一般的。”

    柳玉书耸耸肩:“现在逻辑通了,你能上今晚的饭局,也情有可原了。”

    余烬领先太多了,在电竞实力这方面碾压许多职业选手,当年百战百胜的战绩是选手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在这个圈子的地位就是说一句话,都能被人反复揣摩,他推荐的人连老板都不会有意见。

    他成为玩家的信仰也不无道理。

    云祈为他高兴,发自肺腑的,当年很多约定都没有实现,但这一条实现了,他站在顶端,不管身边有没有自己,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叶总他们还跟真的一样抢你,我估计有些人心里都明白,故意闹着玩的,不过吴总好像是真被吓到了,Eidis往你后面一站的时候,他抬着屁股挪了很远,那会我真是想笑但又不敢,憋死我了,哈哈……”柳玉书敞开了笑,走廊里回荡着爽朗的笑声,丝毫不加收敛。

    云祈跟着笑了两下,那一下是吓到了他,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也会暗爽,他就喜欢余烬那副宣布主权的样子,从前也是,跟他双排的时候有人撩他两句余烬都要把人给抓得出不了塔,云祈那会就劝着他别这样,心里却不得不说那很痛快。

    他喜欢余烬,喜欢小心眼时的余烬,喜欢吃醋时的余烬,喜欢他荷尔蒙爆发,也喜欢他无意间撩人的举动,他喜欢掐他脖子,多少年都没变。

    云祈喜欢暴力,乖巧的皮囊底下,藏着一颗渴望被暴力的心。

    亲密饥渴症,到顶了的时候只有暴力才能抚慰,他因此在无数个日夜里不小心弄伤过自己,余烬那一下都足以刺激他,若是真的来上那么一场……

    云祈想着想着思绪就飘了很远,耳根也在柳玉书看不见的地方红得发指,这时已经快要走到门前,柳玉书刚推开门,就撞见一个身影,愣住片刻,点头钻进去了。

    云祈也已经发现,他抬头看着门边的余烬,方才的臆想像被人抓住了一样,神色闪躲,慌张地移开视线,脑袋里的那根弦绷紧了,羞得他无地自容,只想迅速逃离余烬的审视。

    在他扶住门框的那一刻,人还没钻进去就被余烬拎住了手腕,云祈脑海里的弦顿时绷断了,他心虚地抬眼看过去,余烬低头打量他,两个人的目光是你退我进,云祈低声说:“干什么……”

    余烬没回答,拎着他的手腕在门口就这么盯了他好一会,盯到云祈快要站不住倒下的时候,他把人拽了出去。

    云祈毫无防备地被扯走,回头看了一眼,被迫跟着余烬的步伐,好一会的时候,才被转角后丢在走廊里。

    他被反身扣着,人吓得要死,余烬让他面贴着墙壁,手上格外暴力,将云祈的两手反锁在身后,扣住,自己则腾出另一只手抓云祈的下巴,凶悍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云祈被他这气势吓坏了,手上尝试挣脱,旁边随时会有人经过,而他的脸颊贴着冷冰冰的墙壁,姿势屈辱极了,闻着一股酒精味,担心道:“你真喝醉了?”

    余烬捏他的脸,手上重了,这片刻在里面不知道听了什么,还是被谁灌了迷魂汤了,表面距离都不保持了,就这么以亲密的姿势锁着云祈。

    “你放开我……”

    “我问你话呢,”余烬声音冷漠,“回答我,你怎么进来的?”

    云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是渴望跟余烬亲密接触,也不希望是这样随时被发现的场地和姿势,他回眸狠狠地瞪了余烬一眼,却被贴得极近的男人发现了,余烬掰他的脸,黑眸一沉:“再瞪一个试试?”

    云祈就当他喝醉了,放弃挣扎,看他这会莫名的固执,想着跟醉鬼有什么可计较的,明天醒来他都不一定记得这事,就当哄孩子一样,慢吞吞地开始回他的话:“被你买进来的。”

    余烬抬步往前怼,云祈的膝盖贴着墙面,越来越近的走动声让他浑身发凉,这是什么私密场所吗?他喜欢余烬,狂热到就是他现在开个房间把自己丢在酒店大床上,云祈都不会抗拒,但是在这儿他还是要点脸的,脚步慌乱地提醒:“人来了……”

    余烬丝毫没听进去,他仍旧锁着云祈的双手,声线低沉地说:“求我买你的时候楚楚可怜,承诺自己什么都可以,现在进来了就想把我撂在一边,装不认识我?怎么,玩过河拆桥,利用完就丢是吗?”

    他想到云祈今晚的表现就火大。

    他装不认识他就算了,竟然在别人抛出橄榄枝的时候露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想跟着别人跑了?

    “我没有,”云祈想他怎么当真了呢?但回头看着余烬那双沉得吓人的脸,又不敢火上浇油,急迫地解释:“那么多人呢,而且都是领导,我只是应付一下,心里还是要去你那儿没变过的,是你给了我机会我知道,我怎么会忘了自己的承诺?我会去KRO的,我发誓。”

    余烬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里夹着不痛快:“不是因为我提醒了你自己没得选吗?这两天被捧高了,心思野了,想脱离我的控制另寻高枝了?”

    云祈手腕上疼,他锁得紧,步步紧逼,下手也没个轻重,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被酒精冲昏头脑了,闻着是有酒气的,可眼睛好像是清澈的,不像是醉着,云祈拿不稳他的状况。

    “我发誓我没有,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么些人,你要我当众打领导的脸吗?至于你说我装不认识你,我不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吗?上周……你就挺不乐意的。”

    “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了?”余烬脱口而出,松开手,将人翻过来,正面对着云祈,一喉咙的狠话在对上那被凶得楚楚可怜的眼睛忽地就说不出了,云祈越来越会卖弄,眼尾一红就想掉眼泪似的,偏偏他还吃这套,余烬一时间不知道该恼谁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买进来的,合约还在我手上,想飞别的枝头,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云祈垂下眼,人也不看,咬着唇,一副委屈巴巴,又倔强不服的样子。

    他方才还幻想着跟余烬怎样怎样的亲密,然后就被这样凶巴巴地质问,余烬作为他三千万高价的买主,就这事对余烬,云祈是敢怒不敢言,就只能气自己。

    “不高兴了?”余烬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祈低头捏着自己的指尖,语气里满是敷衍:“没有,你是我买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陌生人路过走廊,余烬让开路,那人看了看二人,匆匆从中间走过,余烬靠着墙面盯着云祈,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可云祈那副小性的样子,跟当初在他怀里卖弄时一样。

    虽时过境迁,却仍能让人心乱。

    余烬眼神越发深邃,仿若一池搅不清的浑水,被扔进一颗石头,越拨越浊-

    两人回来时,酒桌上正热闹。

    烟雾缭绕的酒桌上飘来一股热香。

    余烬率先走进房门,云祈紧随其后,他往柳玉书那儿走,一伙人盯着二人。

    余烬拿起椅子上自己的外衣,对众人道:“各位慢用,先走了。”

    叶坛哎了声拉住余烬的胳膊,指着桌子上的佳肴说:“走什么啊,这么多东西都没怎么动呢,酒也没喝几瓶,怎么就要走了?”

    余烬穿上衣服,低头扣着拉链,半张脸隐在立起的衣领里:“身上事多,不像各位可以尽享自由,玩得开心。”

    “那这个怎么说啊?”领导抬下巴示意云祈,“真就不许抢?”

    余烬走了回来,扶着叶坛的椅子说:“我刚才说过了,他是我买进来的,合同还在我手里,你们尽管为难他,诱哄他,就瞧着他最后说的算不算就行了。”

    他这话好像是可以抢,可以哄,可以骗,但云祈的决定不算。

    “哎,余烬,我说你们KRO都这么强了,你都能一打五了还非要扣着这么个紫微星干什么,你就给我们吧……”

    “不给,”余烬明晃晃地说:“我好几年没碰键盘了,技术不行了,他得给我站稳一条线。”

    云祈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过去,余烬的眼神是平静的,却又是深邃的,这句话于他而言的杀伤力是满分的,他还记得,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了出来,那个被遗忘在三年前的承诺……

    “走了。”余烬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离开了包厢。

    他潇洒地来潇洒地走,没有人弄明白他的目的,说是蹭饭也没留到最后,酒也没怎么喝,貌似就宣布了一下紫微星的去留,就这么走了。

    余烬一走,场子冷了不少。

    领导们看向云祈,都在好奇他跟余烬的关系,眼看着人也哄不过来了,众领导也不得不收了心思,招呼着彼此说:“吃饭,干看什么呢,吃。”

    云祈没胃口,余烬走了就更没胃口了,餐桌上的热闹他也融入不进去,就只有坐在这儿干等,等着这顿饭结束。

    八点半的时候,餐厅门口陆陆续续走出顾客的身影。

    来时和陈稳柳玉书一辆车,走时只有云祈和柳玉书两人,陈稳被其他人叫走了,剩下的热闹也不是云祈跟柳玉书能参与的,也好,云祈本就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

    上了车以后,云祈靠着窗,松了一口气,柳玉书听见他的动静,笑了声说:“你还紧张?你连Eidis都交好,谁还能为难你吗?”

    跟余烬交好这件事就像找到了一个牢固的靠山,云祈在今天的饭局上了解到余烬在战队里的地位,心下也是轻松了许多,面对柳玉书对他和余烬关系的误解,他低声说:“该紧张还是紧张,他只是买了我进来,能走到什么地步还是我自己的事情。”

    柳玉书叹息:“那也比我们好,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实力,你才进来多久就能跟领导吃饭,就能站在今天这个高度,老天还是疼你,不像我,一层层打上来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头,以前我也削尖了脑袋想往KRO里钻,一个弋阳就把我堵住了。”

    柳玉书沉重祝福:“你加油吧。”

    听到这个名字,云祈想起点事,他想柳玉书应该是熟悉这个人的:“你对弋阳很熟吗?知不知道他打SK的事情?”

    “知道,”柳玉书看他,“怎么,心疼老东家了?”

    云祈说:“不是,我听说他在挑战赛把SK血虐了,我没太明白,两支战队之间有仇吗?”

    柳玉书啧了声说:“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弋阳一向我行我素的,他年龄小,实力又强,在战队里是谁也不服谁也管不住,平时见谁都直呼名字,没大没小,就对Eidis还算是尊敬了,你说他跟SK有仇的话我是没有听说过,但他小孩子心性,脾气大,前段时间对子务不敬被踢出替补席了,要是真跟SK结仇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三两句话不好就得跟你干。”

    “我以为他是受了谁的指使。”云祈沉思。

    “那应该不至于,咱们跟SK没什么交集,选手之间也不熟悉,不会的。”

    云祈点点头,没再问了,坐在后座,听柳玉书说起许多弋阳的事情来,听得入神,久了又犯困,过了会又想到了余烬把他锁在墙上的表现,他当时喝醉了吗?

    或半醉半醒?很难辨别。

    他从没见过他酒醉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样的程度,什么样的表现,才算是醉酒。

    回到基地已经很晚了,云祈回去就要休息的,接近房间的时候,忽然在走廊里听到一些异动,一间房门没关紧,透着缝隙,里面传出两个男生说话的声音。

    “我是破釜沉舟了,跟DYJ彻底断了关系,宁愿背负上背刺的名声也要来到这,就为了你,你现在倒好,跟子务搞暧昧?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子务,又是子务,今天晚上从第二个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云祈平时不爱八卦这些,听别人的事,但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战队名,便悄悄停下了脚步。

    “不要逼我了鸢尾,我没有让你非要来这儿,是你自己要来的,你凭什么怪我呢?”

    “是,我不来我还不知道你跟子务有这层关系呢,子务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吗?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亲过你吗?操过你吗?你俩到什么地步了?”

    “你疯了,说什么胡话?”那男音着急:“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

    “还他妈跟我说清白,你给他发的都是些什么图片,什么角度的自拍你心里没数吗?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

    “别,”男音着急:“你别执迷不悟了……”

    “我真是想不到,我喜欢个男人还有人来跟我抢,我都喜欢男人了还能这么坎坷,我现在是不是算什么都没有了……”

    走动声传来,云祈匆匆离开了门前,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反锁了房门。

    从隔壁的谈话声中,他得知了不为人知的秘密,鸢尾,不吃草要他讨伐的那个队友,身上竟然背负着这样的事情。

    云祈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从二人的对话中大概得知了这位DYJ冉冉升起的新星突然背刺东家赛前转会的原因,竟是为了这种难评的事。

    云祈对鸢尾的了解不多,都是从其他选手嘴里听出来的,人人都说鸢尾厉害,如果他没有赛前背刺的事情发生,DYJ今年一定能走进总决赛,SK在碰见KRO之前,可能还会跟这支队伍碰上,说不定连上风都占不到。

    而鸢尾却抛弃了成功且成名的道路,为了私情来到竞争激烈的KRO,且迟迟没能打上首发,都只是为了心里的一个人。

    云祈想着,自己固然也是想接近喜欢的人才选择到这里,但他跟鸢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鸢尾的实力在DYJ炙手可热,就算拿不到冠军也能打出不小的名声来,这样的现实利益面前,他竟然甘愿放弃一切重新开始?这样的勇气可真没几个人会有,该说他有魄力还是愚蠢呢?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他又是否会后悔出走DYJ呢?

    云祈本因为饭局上见到余烬而感到高兴,现在听到这些忽然又茫然了,虽然他跟鸢尾的境况不同,可显然在面对更好的选择时,人都很难守住本心抵住诱惑的。

    在实力方面,鸢尾自然比不上首发的子务,相貌呢,云祈在电竞之夜见过子务,那真是一张好皮囊,又高又帅,论知名度鸢尾也是没法跟子务比的,他为了喜欢的人到这儿来,发现喜欢的人跟常规意义上更优秀的人有纠缠,该怎么自处?

    回到他本身,如果好的话,他跟余烬重归于好,如果事态的发展是坏的,余烬觅得良人的时候,自己在KRO的处境又该是怎样呢?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祟,云祈忽然感伤起来了。

    他一头扎进KRO,一心要上首发,不死不休,他只管去讨好余烬,勾搭余烬,取悦余烬,抱着必须旧情复燃的念头,他根本就没给自己留有余地,也根本就没有问过余烬是不是愿意,如果他一切都做了,而余烬最后的选择不是他,是更优秀的人,或是更令他心动的人,自己能怪他不选择自己吗?

    那个时候身为首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该怎么面对名草有主的前男友呢?

    再来,他现在还能用些小把戏勾引余烬,可要是余烬真的开始了新的恋情,自己还能做什么?还有脸做什么?那个时候再对上他,他又该怎么看在他面前做作又刻意的自己?

    云祈回到沙发上来坐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口迎来一阵风,隔壁的喧嚣犹在耳畔,云祈赶也不赶不走,他已经定下要去KRO了,余烬在今晚已经挑得很明了,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可他却突然踌躇不决了。

    为了赶走脑子里的负面情绪,云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以后绝对不要再碰酒这个东西,那只会打击他的上进心和积极性。

    让他多想,让他产生自我怀疑,今天晚上,余烬当众宣布自己归属于他,他锁他逼问,听自己考虑别处的时候着急了,那他是单纯因为想留下自己,还是因为三千万的天价转会费才留下自己?

    弄不清楚,全都变得复杂了。

    丧失了片刻的自信心,云祈倒头在沙发上,没多会睡了过去。

    去KRO的事情定了下来。

    饭局的两天后,上面就有人通知云祈去A栋,云祈站在窗口盯着隔壁那栋房子看了很久,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已然来到脚下。

    他想,自从来到这儿自己表现得太过积极了,对训练,对余烬,对方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现隔着一座房子都这么狂热,要是离得近了,怕不是人人都要把他的心思看去。

    看去也就算了,万一余烬哪天真跟别人好了,他在KRO起码也得给自己留个喘息的余地,太过卖弄的事是不能做了,别到最后人没追回来,还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心术不端。

    他在网络上宣扬对余烬的喜欢,私下里若还不知收敛,惹人非议也是迟早的事,云祈想通了这回事,至少人前,他得对余烬冷淡点,再冷淡点……

    去到A栋那天,云祈做了很多的心里措施。

    没有人送他,亦没有人迎他,他孤零零地站在A栋的门前,打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云祈还记得那天的景象,A栋的客厅里,沙发上躺着一个男生,脚踩着桌子,靠在抱枕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副学渣硬灌知识的模样。

    他是流萤。

    一个拢着头发,叼着皮筋,正因为他的到来而驻足,停步看着他,满眼风情。

    他是子务。

    另一个手里捏着烟,低头看着手机,脸上带笑的……

    应该是射手长漱。

    他们都很纳闷门前出现的身影,三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而最先迎接云祈的,是那只柜子上趴着的猫。

    “砰”一声跳下来,直奔着云祈过来,像一阵来不及劝慰的风。

    顿时,客厅里响起不约而同的吼声,震慑人心:“别碰它!”

    抽烟的长漱慌张地站起来:“躲开!它抓人!”

    话音刚落,他们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只让众人慌神的猫猛扑过去,被来人温柔地抱进怀里,云祈蹲下身,单膝跪地,他用双臂揽住飞扑过来的猫,眉眼温柔,掌心盖在缅因猫的脑袋上,下巴轻轻贴上去,道了声:“塔塔,好久不见呀。”

    第35章 第 35 章

    A栋基地里有一只凶神恶煞的猫。

    凡是进过A栋的人, 人人都对那猫有意见,不搭理它没什么事,真想凑过去摸摸它亲亲它就得出大事,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 这猫除了主子以外仍不亲人, 基地里众人都知道它脾气大,平日里像个贡品似的, 碰也不敢碰。

    流萤前两天还想试试它长进了没有,刚要靠近那猫就龇牙咧嘴,挥舞着它那尖锐的爪牙想要抓他, 流萤立马弹射出去好几米,今早还在跟长漱吐槽, 说它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长漱笑着说:“你跟它计较什么。”

    结果眼前这一幕狠狠给了他们一个耳光, 小白眼狼平日里张牙舞爪,今天看见个陌生人竟然露出那副乖巧的姿态来?不是说猫对气味很敏感吗, 陌生人靠近它察觉到味道生就会启动防御机制, 舞弄着它的爪子禁止接近吗?

    这小白眼狼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么久, 没一天对他们露出好脸的,眼前这个人是有什么魔力?现下这一幕该怎么解释?谁来告诉他们。

    长漱最先站起身,他之前被白眼狼抓过, 反应最快,可看到对方将猫抱在怀里,小白眼狼也没有挥舞爪牙的一幕,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心中虽有很大疑问, 但这时因为看见了来人的脸,更大的疑问爬上脑袋:“七洛?”

    云祈抱着猫站起了身。

    子务和流萤匆匆对视一眼, 纷纷向前面走过来,二人来到长漱身边,打量着云祈,问道:“你……”

    云祈抚摸了一会怀里的猫,那猫贴着他的胸膛不肯离开,但云祈现有正事,只能先把它放下,对众人道:“你们好,我是云祈,隔壁试训了两周,今天开始可能要在这儿练习了。”

    长漱道:“我有耳闻,知道你过来,烬哥买进来的是吧?”

    云祈没有看见余烬的影子,现下也没问,点头说是。

    流萤问:“你打上首发来了?”

    云祈回答:“上面让我过来的,现在算不算正式的首发成员,我也不知道……”

    “试训两周?”子务绑上头发,插着口袋看他,不太置信:“就过来了?”

    他们之前比赛的时候碰过,双方都不陌生,KRO贵人事多,云祈没指望他们把自己记住,但现实好像比预想的好一些,明显这些人都还记得他,能瞬间叫出他的名字。

    “嗯,”云祈也没什么可谦虚的,这毕竟就是事实,“我不太知道现在要做什么,能麻烦你们指教一下吗?”

    三个人什么脾性云祈不清楚,流萤的名声他是一直听过的,拥有“小E神”的绰号,在总决赛上对他的印象最深刻,一手安德烈无视克制链把沉夏的鸦狗打到自闭,那场比赛SK惨不忍睹,流萤是中心节奏,每一个SK成员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忘记那一场。

    对于另一个子务,他的中单在赛场也是很有风格,但云祈记住他最大的原因是那天听到关于他的秘闻,还有在电竞之夜上的那一眼,子务长得高挑俊逸,留着一头狼尾,走得是酷哥路线,相貌好的,记住也不难。

    至于长漱,就是云祈没有太大印象的人了,很陌生,私下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毫无牵连与往来。

    “你怎么是自己过来的?”流萤看他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人跟着?”

    贸贸然就过来了,上面的心思几人是没看懂,流萤见到他手上什么也没有,好像也不是要住在这儿。

    他得弄明白这人的来意,才好指教他。

    “没有,大家都在忙,我就在隔壁训练,来这儿就不用人带着了。”云祈不懂流程,就着自己的感受说。

    流萤和长漱对视一眼,子务则走到了一边去,坐在那倒茶喝。

    云祈难免多看他两眼,前些天听见的话言犹在耳,不过只言片语间他不能草率地下定义,给对方打上标签,于是什么也没说,草草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流萤说了话。

    “我打个电话问问,你稍等一下。”

    他向一边走去,云祈则等在原地。

    那猫晃荡在他的脚边,长漱低头看过说:“你怎么知道这猫的名字?”

    连人都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儿,这猫平日里在基地里不乱跑,他们这群人跟试训生也不厮混在一起,按理说不应该有试训生知道它的名字。

    “听人提起过,”云祈抬脚,回应着小猫的热情:“是Eidis的猫对吗?”

    长漱道:“这你也知道?”

    “我是他的粉丝,”云祈大言不惭:“自然就知道了。”

    长漱看着这猫那样亲近云祈,也不大理解动物的脑回路,云祈蹲下身去揉猫咪的脑袋,碰也不给碰的小白眼狼露出一副享受讨好的模样。

    没多会,流萤回来了,他拿着手机,抬着手腕说:“问过了,说是你以后就在这儿训练了,过来吧,我带你看看。”

    那猫紧紧跟着,云祈看了看流萤,流萤示意他随意,云祈就把猫抱在了怀里,跟着流萤上楼去。

    A栋这边的环境是比隔壁好,视野开阔,装修高奢,走着欧式轻奢的风格,比起隔壁办公意味的地方,这儿倒是有了一种生活和家的样子,只是欧式轻奢的色调太冷了,云祈这个第一次过来的会有种疏离感,再过段日子熟悉了可能会好些。

    房子里什么都有,干净整洁的厨房,宽敞的训练室,充满私密性的直播间,还有留人居住的卧室,都装修的很有情调。

    洁净光亮的墙面,阳光投射进来,云祈能看到自己跟流萤不清晰的身影。通往楼上的阶梯是旋转设计,一边的在室内,另一边的在室外,院子里栽种着新鲜的绿植和花朵,适当的镂空设计有一种和自然融合的美感,两边的楼梯通往的地方是一样的,只是落脚处不同,A栋虽不如隔壁容纳百人的房子大,但这儿的生活气息足够,且只有首发队员和几个替补住,装修方面设计感满满,能明显感觉到和隔壁办公楼有着质的区别。

    “楼上就是卧室了,这边住着我和烬哥长漱,对面是子务酒客和融融,其他空房间是留着变动的,不用管,你要是过来的话也可以自己选住在哪边。”两边是隔开的,中间是一个宽敞的过道,设立着净水器和一些置物柜,过道的尽头是阳台,听流萤说,塔塔的猫窝在那儿,余烬回来晚了的话,塔塔只能住在阳台上,大家也不敢过去。

    云祈听到这儿,抱紧了怀里的猫。

    “我好像没有看到浴室啊?”云祈提出疑问。

    “每个房间都是独立浴室,在房间里面,私密点,有的时候太晚了也不会吵到别人。”流萤解答,他正推开一扇门,是他自己的房间,带云祈看了一眼浴室的方位。

    “训练的话都是在楼下,我记得你也直播吧?我带你看看直播间去。”

    云祈看完了卧室,又回到下面看直播间。

    直播间分为几个单独的小房间,粉色的白色的墙壁色彩也大不相同,设立着电竞椅和麦克风,还有补光灯之类的专业设备,和训练室完全分开,流萤说:“我们几个懒,不太喜欢直播,平时都泡在训练室里,烬哥眼皮底下,心理压力大,所以直播这类的事不常做,两三个星期播一次吧,完全看心情。”

    云祈点头,流萤带他逛到了训练的地方,里面正有几个人在埋头苦干,没看见的成员也在其中,融融和酒客,流萤介绍说:“总决赛都见过的,上单酒客,辅助融融,其他几位都是替补成员,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没有所谓的固定首发,开赛之前谁的成绩最好谁就可以登场,在试训生那边没有动静的时候,都是这几个熟人之间来回切换,这两年算是比较稳定了,就我们这几个没动过了。”

    也说明这几个现在是基地里最强的。

    云祈了解完首发的情况和居住环境后,才问道:“所以平时大家还是在一块训练的,不论替补和正式对吗?”

    “对……嘶,”流萤一回头,云祈靠他极近,这也就意味着那猫离他更近,流萤吓了一跳,撤出去几步说:“它还真是喜欢你。”

    “我也喜欢它。”云祈的手掌盖在猫的脑袋上,捏着它的耳朵,对流萤道:“谢谢你。”

    流萤说:“谢我什么?”

    对方还真是够客气的。

    云祈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流萤笑,说这都是应该的。

    KRO的手下败将太多了,他本来也不应该记住面前这个人,但都是一个圈的,网络上的声音逼着他认识,他知道云祈的来历,不过压着没问。

    等逛完一圈,氛围到了,流萤才提起:“我听说是烬哥签你进来的?”

    “对。”云祈大大方方地承认。

    “那你应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们识别一个人的实力就是看余烬怎么说。

    云祈参加完那个饭局后对余烬的地位有了很清楚的认知,“还行,目前试训生里的……第一战边?”

    流萤拧眉:“你?你不是……”

    “转了,”云祈知道他要说什么,每个见他的人都有同样的问题,他们的消息太滞后了,自己虽耐心地为他们解答,但也已经顶不住相同的问题反复听到,“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呀,小E神?”

    流萤上次在总决赛碰见他还只是个辅助呢,这才多长时间直接干到战边第一了?他对眼前这个人的认知又一次刷新了,奈何对方态度好,脸看起来也乖,又知道自己的名号,流萤笑着应:“都是粉丝开玩笑的,我跟烬哥可不能比。”

    云祈笑笑,两人边走边说话。

    这半天云祈在A栋转够了,上面终于来人安排他了,这时候首发成员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那人来的太迟了。

    “都已经弄好了吗?”那人问。

    “东西还没有搬,”云祈说:“今天就要吗?”

    那人道:“要啊,你已经不属于试训生了,之后都在这儿待着了,不搬过来还要两头跑吗?”

    云祈心下有顾虑,商量道:“能不能再宽限我两天?”

    流萤问:“有什么不妥吗?”

    云祈说:“是我还有点私事没处理好,暂时先不搬过来,不碍事吧?”

    流萤分寸地没追问,只说:“行啊,这又不着急,巅两步就到了,不过得跟上面说一声。”

    “我知道的。”云祈说。

    晚上云祈就联系了人,打电话跟陈稳说了情况,陈稳管的是三楼的试训生,可云祈觉得他好沟通一些,就跟他商量了这件事,陈稳很快答应了,压根就没什么疑虑,让他自己看着办,说都是小事。

    云祈今晚就还是歇在原来的房间里。

    隔天一早,云祈在首发成员还没醒的时候就到A栋来了。

    但他还没有A栋的指纹锁,只好在门口等着,长漱过来开门的时候发现他在,惊了一声:“来这么早?”

    云祈说:“我也睡不着。”

    长漱开了门,说道:“你进去吧,其他人都还没起,平时十点人才齐呢。”

    云祈在SK的时候,没有固定的训练时间,打满时长就够了,可以早起也可以晚起,只是他习惯白天练,就都这个时间起床。

    他昨天跟流萤把这儿摸清楚了,自己去训练室也可以,可初来乍到,坐在哪个位置也得问人,免得惹人不快,看了一圈只有长漱一个人,云祈请求道:“能麻烦你带我去训练室吗?”

    长漱回头看了他一眼,思量片刻,弄懂了新人的顾虑,歪了歪头说:“来吧。”

    长漱把他带到训练室,训练室宽大,每个位置是隔开的,中间有很宽阔的距离,足够走动,桌面除了电脑还有私人的置物架,摆着成员个人的爱好兴趣,有动漫手办,也有稀奇古玩,甚至还有扑克牌,长漱睡眼惺忪地指着一片区域介绍,“这儿都没人,可以自己挑个位置坐,喜欢哪儿就坐哪儿,桌子电脑阿姨每天都擦,干干净净的,随时可以上手。”

    云祈环顾房间的环境,选了靠角落的地方,旁边就是绿植,对面是窗口,他道:“就这儿吧。”

    长漱点点头:“行,电脑都是好好的,打开就能用,比试训的配置还要高,拉满了已经,你上手试试就知道了,不适应的话可以到旁边库房找其他习惯的配置换上,会换吗?”

    “不用换,”云祈说:“我相信首发队员的选择。”别人都能适应,他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就手底下这块键盘来说,都已经是键盘配置里顶好的那一款了,职联上用的也多,没道理更换。

    长漱说:“反正就这些吧,其他的流萤都带你了解过了,等会人就都下来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直接问。”

    云祈点点头:“好,谢谢了。”

    长漱走了出去。

    云祈盯着其他电脑看了一会,有些电脑没关,设备灯光还亮着,椅子上放着柔软的靠枕,一排排地看过去,不太能看得出哪一台是余烬的。

    九点半的时候,成员陆陆续续地进来,昨天都见过的,对云祈的出现众人并不觉得奇怪,三位替补坐在云祈的周身和对面,听说替补有六位,两位是打野,路子完全不同,所擅长的英雄也各不相同,流萤被人研究透了,就安排了两位替补打野应对不同的比赛,其中一位弋阳,因为性子问题“三进三出”的不太稳定。

    那些人见了他,也没太大的反应,云祈作为新人该上去主动搭腔,但是KRO的人好像又不需要你去那么做,大家进屋后各练各的,也没有太说话。

    云祈就没有贸贸然过去,他虽然是新人,但自从转到了战边,在试训生里的成绩好,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傲气的,他不想别人来捧他,自己也不想花太多功夫在这方面捧着谁,实力为王嘛,看结果就行了,没必要搞那些有的没的。

    他在SK就已经被榨干了,累得很。

    云祈专注地练自己的,到了十一点人才齐,酒客下来的时候都快吃中午饭了,流萤打量着他说:“弄到现在?打算今晚熬夜了?”

    “熬吧。”酒客说:“早上真起不来,这两天作息有问题,难受得很。”

    “要不要去医院?”

    “余队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他请个假。”

    “他恐怕得到下午四点,你跟老陆请也行啊。”

    酒客坐下后,揉着太阳穴说:“那算了,再熬一天吧。”

    酒客打开电脑也没很快开训练,他坐了会才发现训练室里多了个人,看着那人的侧颜,皱眉说:“来了?”

    流萤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正式加入了,你的竞争对手,试训第一,你位置不保咯。”

    “那有什么?老子当年不是试训第一出来的?”酒客站起身,抽出一根烟,拎在手里,向那专心训练的人走去。

    云祈还在熟悉其他英雄,能做的事有很多,这两年他生疏了太多的操作,细微的地方还能提升,转到这儿来也没有觉得自己坐稳了椅子,仍然像试训时一样投入,直到他的椅子被重量压住,他回过头,看见酒客扶着他的椅子站在他的身后,云祈要停手时,酒客抬抬下巴说:“先打完。”

    云祈回过头,弄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建议他先打完,这游戏也没法中途喊停,就专心地把这场巅峰赛给打完了。

    只是让酒客好等,他来的时候云祈的比赛才开始五分钟,巅峰赛结束一局很难,分段越高拉扯的时间越长,云祈是想要用巅峰赛来训练自己的,跟高手切磋才有长进,只是有人在等他,他没法仔细研究什么打法了,在上路杀穿后支援中下,十六分钟结束了对局。

    结算界面上,他已经是巅峰2765分了,很高的分数,职业中也不算低。

    云祈回过头,酒客笑着看他的屏幕,说道:“很厉害啊,操作很有水准,意识也领先,反应也够快,不愧是试训第一。”

    云祈还没摸清对方的来意,保持谦卑道:“还好,要提升的地方还多,哥有什么指教的吗?”

    KRO里年龄最小的是弋阳,年龄最大的就是酒客了,电竞行业再年轻也不嫌小,但过了22岁距离花期结束就很快了,能超越花期不败的,整个职业圈也数不出十位。

    云祈称呼他的这声哥是应该的,也是发自肺腑的。

    酒客说:“没有,就是在总决赛的时候见过你,那个时候你是辅助对吧?”

    云祈说:“是。”

    酒客点到为止:“为什么转这儿来这些都是个人选择我就不问了,只是听说你试训第一?”

    “暂时是。”

    酒客看他谦虚:“用了多久?”

    云祈道:“两周。”

    他这声一出,旁边几个替补都竖直了耳朵,酒客的目光也微微闪烁了下,咬文嚼字道:“两周?”

    云祈娓娓道来:“应该说是两周半,二十多天吧,从我第一天算起到敲定过来的话。”

    酒客沉默了片刻,又迟疑地点点头,“可以,在KRO这个时间了不起了。”

    云祈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轻易地应声,等着对方表明来意。

    酒客说:“没什么,你好好练,过两天咱们私下里打打看。”

    说完,酒客就回到位置上去了。

    云祈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没睡好,也像是生病了。

    酒客回到位置上,手上那根烟到底是没点,他转了会,开了一盘游戏。

    “一起吗?”流萤问。

    酒客摇头:“自己打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厨师把菜准备好,一一摆放在餐桌上,云祈因为刚刚来,还没人通知厨师要多准备一份,大伙都去餐厅的时候,流萤忽想起这事来,回头对云祈解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跟师傅说加餐了。”

    云祈理解:“没关系,我回去吃好了。”

    人家有自己的规划,包括用餐习惯,云祈是新人,不会贸然打破,他既然已经加入了KRO,加双筷子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并不想在这些方面小家子气地做些猜疑和计较。

    下午回到训练室的时候,长漱给他拿了块三明治,放在他的桌子上,什么也没说。

    云祈为这个无声的动作感到暖心。

    三明治是加热过的,还烫手,好像是从微波炉里刚取出来,云祈正要说谢谢,但长漱已经走了,他欲张开的唇又紧紧抿着,他说自己回去吃,可也没吃,他不喜欢吃外卖,胃不好,很多东西不能吃,外卖又太油腻,就在房间里喝了一杯水,等着人家用完餐再回来。

    中午好多人休息,训练室里只有一个替补和云祈,那替补坐在云祈的对面,听了云祈那会和酒客的谈话,踮起脚尖问:“哥们你是两周打上来的?”

    云祈微笑着回:“嗯。”

    替补给他竖个大拇指:“真牛逼。”

    二人也没多说,云祈在自己擅长的位置上不会过分谦虚,听着这些认可的声音,他心里也舒坦,但也时刻提醒着自己,能跟自己一样坐在这儿的人,甭管用了多久的时间打上来的,都绝对是具有竞争实力的对手。

    他不能懈怠。

    三明治云祈吃了,对面的替补邀请他一块玩,云祈同意了,这一天看起来,也还算顺利。

    下午五点钟,又到了训练乏累的阶段,有人说余烬回来了。

    云祈听到他的动静,一整天都没有过问他的事,包括他住在哪儿,今天做什么去了,他都是被动地接收他的相关消息,再没像之前那样主动去打听。

    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而这种微妙的转变余烬也发现了。

    他刚进门一会就发现了,原本定的是让云祈后天过来,没想到那顿饭敲山震虎地很有用,人很快就放给他了,在训练室看见云祈的时候,他正坐在那儿专注地训练,戴着耳麦,一时间没看见他没反应就算了,两分钟后不经意间地对视,他很快扭回头去,把刚摘下的耳麦又戴了回去。

    余烬便知道,他心里有事了。

    不过余烬也没打扰他,他在训练室里转了一圈,很快就离开了。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装得陌生。

    今日的训练结束以后,那组队的替补对云祈印象很好,两人第一天就加了联系方式,有说有笑地走出训练室。

    云祈为这一天的顺利感到舒心。

    不过来到门口的时候心口就窒了一下。

    余烬一手捏着猫脖子,一手转着手机,蹲在门口,光明正大地拦路。

    也不能说是拦路,毕竟旁边这么大的空,云祈完全可以绕过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就是刚走过去,身后的人就出了声:“人来了,东西为什么不搬?”

    云祈听到他的话,直起腰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占理一点:“我跟上面说过了,迟两天搬,他们允许了。”

    “你的上面是谁?”余烬站起身来,将那猫也托了起来,漫不经心又充满威慑力的嗓音在云祈身后响起,“合约在我这儿,能决定你去哪支战队的权利也在我这儿,你说你跟上面说过了,麻烦跟我说清楚,你上面是谁?”

    云祈转回身来,被昏暗光线下的身影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余烬站得这么近,面颊差点撞上去,忙撤了一步稳住脚步,抬头看他,余烬的眼里沉着一抹不爽快,黑压压的,昏暗光线下那张脸的情绪更难捉摸。

    “我今天搬进来和明天搬进来有什么区别吗?”云祈顶住他的气场,说:“你是不是又想找我的事?”

    余烬仔细品味他的用词:“又?”

    云祈垂下睫毛。

    余烬后知后觉:“哦,今天这性子是因为那天的饭局啊,还在恼我呢?跟一个喝多了的人计较什么?我那天……”

    “我早就忘了。”云祈打断他,“而且你说的什么性子的,我才没什么性子。”

    余烬沉默,片刻,他轻轻抬起云祈的下巴,那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同他的主人一同锁着这张精致的脸蛋,余烬道:“前段时间还一副眼巴巴想跟我处的劲,今天见我理也不理,人前不理算了,人后也想撇清关系,硬生生当我不存在就想走过去,你在SK也是见了老板不说话的吗?”

    他果然看出来了。

    关于之前耍心眼留人,让他陪自己上医院的事漏洞百出,他一直想着会不会被对方识破,竟然……

    云祈感到无地自容。

    这时又听到他的话,脑子里忽然就乱了。

    “你要强调多少遍你是我买主?”云祈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知道是你给了我机会,是你买了我,是你救我于水火,我对你感激涕零,谢谢你E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这样可以了吗?”

    他本认为自己的性子还算好,可余烬不断提起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在告诉他他们永远都是买卖关系,是合作关系,加之对方拆穿了他的把戏,云祈兜不住自己的难堪,语气竟破天荒对他冲了点。

    可他显然找错了发泄的对象。

    余烬猛地将手上的猫扔了出去。

    “喵”一声,那猫虽灵活落地,但余烬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残暴,云祈心下一抖,本能就要去接,却被余烬精准掐住手腕。

    云祈抬眼看他,他在余烬眼里看到了风暴。

    “向我示好的是你,无视我的也是你,一天一个样,一天一个情绪,我是你需要的时候就逗逗,不需要的时候就踢开的畜生?是吗?”余烬的手上紧,云祈被他说的心虚,发完脾气就不敢抬头了,余烬锁着他的人,手上力道格外地重。

    他这番话让云祈想到了三年前提分手的那个夜晚,余烬问他要理由,他给不出,被他抓着质问。

    “不是想跟我生分吗?那就装模作样到底啊,理那畜生做什么?不在意我也别在意它,毕竟它是我养的东西,要丢就一起丢开,那他妈才叫聪明。”余烬的神色阴暗,明明没有大吼大叫,可这平稳的声音却穿心透肺,刮得云祈鲜血淋漓。

    云祈看着猫往一边跑,躲在盆栽的后面,只露出一条不安的尾巴,毛茸茸,可怜兮兮。

    他抬眼看着余烬,直面他的情绪,云祈想到三年前把猫丢给他的时候,他那眼睛里全都是失望和委屈,现在自己又凭什么对他发脾气?余烬说的没错,他一天一个样,听了几句话就动摇了心思,为了给自己留所谓的退路就将人晾着,做那自欺欺人的忽视?

    鸢尾和自己不一样,不具有参考意义。

    余烬当年被甩,在三年后自己无路可走时却还愿意拉他一把,而自己却为了那还没发生的事把他晾在风里,什么道理?

    他们现在的确可以用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形容,余烬说错了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人发脾气?

    要接近他的是自己,要疏离他的也是自己,余烬是人,有情感有温度的人,这样的若即若离,任何关系都受不了。

    他一下被余烬凶醒了。

    云祈意识到自己太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生涩又没道理,那两句顶回去的话也很不应该,语气立时软了下来:“对不起。”

    他感到手腕上的力道一松。

    云祈低声解释:“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跟我计较,我是怕别人看出来……”

    “之前不怕别人看出来?”余烬的目光带着一种精明,云祈看了都发慌。

    “之前好歹还算分隔两地,现在太近了……”

    “不想离我那么近?”

    “想。”云祈脱口而出,就像余烬那一句“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了”,完全没有经过理智的思考,潜意识做出来更快的回答。

    他一说出来,顿觉不妥,可说出的话和泼出的水有什么分别?云祈现在再想捂嘴哪还有机会?他飞快扫了眼余烬,对方的神色柔了下来,就好像因为一个字两人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云祈掩饰地抽出自己的手腕,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他只能做些别的分散注意力,抽出手腕后,余烬看着他匆匆走到一边,把那盆栽后的猫抱进了怀里。

    云祈四下里看了眼,他一点点挪回来,手掌不停地抚摸着猫的身体,安抚一般,回到余烬的面前,猫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往云祈怀里钻,云祈抬眸责备的眼神望着余烬:“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猫在怀里发出绵软的叫声,蚊子似的小,云祈更心疼了,不断地揉着它的脑袋。

    余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闪动的睫毛和白皙的脸颊,注意力全然不在猫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它性子不好。”

    “可它又没有攻击你啊,”云祈疼惜地说:“干嘛拿它泄气。”

    余烬倒是没为自己解释。

    云祈哄了好一会,怀里的猫才舍得伸出了头,云祈的脸颊贴上去,猫身上很热,天有点闷,云祈纠结中,还是问出了声:“它今天能不能跟我睡?”

    余烬没有很快回答。

    云祈以为他不乐意,承诺道:“我会照顾好它的,就一个晚上,明天我就……”

    “搬进来。”余烬忽然打断。

    云祈愣了一下,他看到余烬眼里不容商量的决绝,也不愿意再激人了,乖顺地说:“好,明天就搬。”

    余烬不合时宜地问:“流萤说中午你没在这儿吃饭?”

    话题跳跃的很大,云祈这会也不愿意想太多,只和小猫一样做个乖乖的应话人:“嗯,师傅没得到消息,没准备我的饭,但我回去吃了。”

    余烬道:“我前天跟他们说了,师傅知道你要过来,不过不知道你会提前,卢绒说后天让你过来,突然改时间了?”

    “可能想让我提前适应一下吧。”云祈低声,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微妙,方才又小小地争执了一下,云祈觉得有点站不住脚,便道:“那个……我把塔塔带回去了?”

    余烬没回答。

    但云祈知道,他是同意了的。

    片刻后,云祈就抱着猫,转身走了。

    余烬就那样盯着。

    他的背影很纤瘦,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和三年前头也不回逃开的背影重叠,只不过脚步慢了下来。

    他说什么?

    我把塔塔带回去了?

    他舍得把它带回去了啊,那道“还给你,你和它我都不要了”的话还言犹在耳。

    三年了吗?

    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走出去几步的人步子突然停了下来,云祈想到什么忘记,转身走了回来,他看见余烬还站在原地,挪着步子回到他的面前,因为方才对人发过没脑子的脾气,有点不太好意思,低眉垂眼,声如蚊呐地说:“……猫粮给我一袋。”

    第36章 第 36 章

    从余烬那儿取了猫粮回来, 云祈回来就给倒上了。

    他不仅拿了猫粮,还把猫盆也一并拿了回来,怀里的猫也是真的饿了, 围在他的脚边, 不停地叫着。

    “马上就好了。”云祈把猫粮倒上, 水也倒上,给它安置小窝, 虽然只是一个晚上,他还是准备的周全,看着塔塔安静地吃东西, 云祈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浴。

    等他出来之后, 塔塔已经吃完了东西, 没有坐在自己给它准备的小窝里,而是趴在沙发上, 乖乖地看着他。

    云祈纵是有洁癖, 也没有赶它下来, 在面对多年不见的爱宠,他什么都能容忍。

    洗完澡,云祈收拾了猫粮, 余烬给他的不是袋装,是罐装,里面配备勺子, 每一顿几勺规划着,塔塔好像没从前能吃了, 云祈看着猫盆里剩下的一半,不知塔塔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

    他开了空调,天气有点闷,自己就算了,小猫有些扛不住,云祈摸塔塔的身上滚烫,有气无力的状态看上去也不像是健康的,就发了消息问余烬。

    【这两天塔塔有生病吗?】

    对方也还没睡,难得回了他的消息。

    【没。】

    没有生病啊,云祈摸着猫的脑袋,网上说动物生病的表现就是东西吃得少,食欲不振,还总是趴着,云祈刚见到塔塔,不清楚这段时间状态如何,但明显比昨天见到自己时的表现有很大区别。

    该不会被余烬那一下给吓到了吧?

    云祈将猫放在自己的腿上,塔塔老老实实地趴着,云祈隔了会又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你以后不要对它这么凶可以吗?】

    有商有量,态度很好。

    云祈想,今天晚上也算是牵连到了塔塔,因为自己乱使性子。余烬是无辜的,塔塔也是无辜的,两个无辜的人被他摇摆不定的情绪伤害到了,云祈追悔不及,跟腿上的小猫不停地道歉,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这样了,塔塔,我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掌心贴着猫,吹了会空调,塔塔身上的热度散了点,云祈心下才放松了些。

    余烬没有回复他。

    云祈也没有瞎等,到了时间,他上床睡觉,不多会脸边毛茸茸的,云祈在夜里将猫揽在手底下,抽出自己的外套盖在猫身上,就这么睡了。

    次日,云祈依然起得很早。

    他今天要搬东西,所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

    还好他没太多东西,这房间视野好,而且住的很舒适,云祈还真不想搬过去了,可没住多久的房子注定要让给别人了,两周上首发的成绩太快了,谁也没准备好。

    云祈打算一点点地搬,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猫,往A栋挪。

    大清早,他在门口碰见了陈稳。

    陈稳看见他搬东西说:“今天过去了?”

    云祈停下脚步说:“嗯。”

    陈稳面上带笑:“我来帮你。”

    云祈握着行李杆:“不用,很近,我自己可以。”

    陈稳也没强求,看见他怀里的猫,皱眉说:“这猫有点眼熟啊……”

    云祈将猫放在行李箱上面,说道:“是他的猫。”

    他说话时眉眼格外温柔,晃了陈稳的眼,陈稳也不迟钝,听出了这个他是谁。

    “我记得很凶啊,上回我去A栋里面的人就不让碰,你这才去多久就混熟了?”陈稳知道云祈是余烬送进来的,但具体两人什么关系,他也不能得知。

    “可能它喜欢我的味道,”云祈委婉道:“稳哥,我还要搬东西,先过去了。”

    陈稳哦了声:“行,你去吧。”

    两人寒暄两句,云祈就提着东西往A栋去了,手上的猫有点重,到基地门口,云祈才把塔塔放下,这时正好有人来开门,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余烬。

    余烬将门打开,塔塔钻了进去,他看见云祈手上的东西,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对他道:“去楼上选房间。”

    两人对昨晚的不快闭口不提。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云祈却记着呢,这一晚上要他就忘了也不大可能,余烬没提,他也不会找不痛快,跟着余烬上了楼,两人的动作都很小心,虽然说都是实墙隔音好,但大早上的,也怕吵到人,打扰别人的睡眠。

    云祈轻手轻脚地跟着余烬来到房门前,昨天他已经跟着流萤看过大概了,现在只是挑喜欢的位置而已。

    余烬停下的地方是两间房的中间,他将行李箱放下,说道:“这两间都没人,打扫过了,自己选一个。”

    云祈走进门,也没往太里面去,站在门后大概看了眼,就退了出来,昨天流萤告诉他这边住着余烬和长漱,云祈看了眼余烬的房间,指了指面前的这间房:“就这个吧。”

    余烬把行李箱推进去,往外走:“其他东西呢?”

    云祈说:“今天要全部拿过来吗?”

    余烬下楼,云祈跟在他身后。

    余烬边走边说:“要搬就搬完,还拖拖拉拉做什么。”

    两人穿过客厅,走出了A栋的大门,余烬嫌那大门关来关去的烦,将大门扣在一边,两扇门全部敞开了,云祈跟着他,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看他出门,问道:“你也去吗?”

    余烬说:“我没事做。”

    他抬步往隔壁走。

    来时是他带自己来的,现在搬东西两步远他也不嫌麻烦,帮着自己弄了,云祈再想昨天对他的性子,更难堪了,一路上也不说话,跟他回去收拾剩下的东西。

    好在他的东西少,没两趟就搬完了。

    “自己收拾吧。”余烬将东西放在他的房间门口,就回了房间。

    云祈看他离开,沉思想了一会,走进房间开始慢慢收拾。

    之后可能就稳定了。

    这段时间搬来搬去,也终于有了一个踏实的落脚处,他现在是试训生眼里的紫微星,连那些领导都对他寄予厚望,一时间不会有人威胁到他,那么将来呢?

    如果想要在这儿长期发展,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云祈自认为是有天赋的,但疏于练习的话,他就岌岌可危。

    这个圈子从不缺少天才。

    也不会缺少黄金期的选手,年轻人永远会有,而自己则不能保证花期的长短,勤加练习是他唯一能延长黄金期的方法。

    于是收拾好房间,云祈就去训练室了。

    新人三把火,众人见云祈这么刻苦也不惊讶,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充满了干劲,老成员们摇摇头,想着还真是有精力。

    这天云祈在这儿吃了饭,师傅没有再忘记加双筷子的事,厨房旁边就是餐厅,不分正式和替补,大家都在一起吃,热热闹闹的。

    “还对胃口吗?”师傅笑着问云祈,云祈正拿着叉子扎盘子上平铺的鸡蛋。

    “哦,很好吃,”云祈闻声忙应:“师傅手艺很好,而且很对我胃口。”

    师傅说:“都是余队嘱咐过的,你刚来,没向我交代忌口的。”

    云祈一听是余烬跟师傅交代了他的胃口,心下的疑惑就解开了,他本来就不能吃大油大腻的,但看其他人的碗里材料用的貌似也不少,唯独他的饭菜是少油少盐的,吃起来正好,原来是余烬安排的。

    “这样啊。”云祈看着面前的饭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下的感受。

    昨天自己那样呛他,他都不计较吗?

    “怎么看着这么清淡啊?”流萤去倒水的途中扫了眼云祈的饭碗。

    师傅说:“他就这个口味,明天也给你换点清淡的,口味太重也不是好事。”

    “别师傅,这太清淡我可没胃口,”流萤端着水杯说:“我就老样子吧,谢谢师傅,我保持锻炼呢,没事的。”

    师傅笑笑,嘱咐大家好好吃,就离开了餐厅。

    流萤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离云祈也不远,关心了一句:“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能适应吗?”

    大伙都在说着自己的话,连用餐的座位都是固定的,玩得好就坐得近点,云祈暂时跟谁都不熟,位置比较靠边。

    “能。”他话也不多。

    “能适应就行,下个月要去外服打比赛,有可能是你的首场,好好练习吧。”

    云祈抬头,疑惑道:“我现在就有参加国际赛的资格吗?”

    流萤说:“我昨天跟你说了啊,咱们这儿什么都不是固定的,比赛前一天都可能是未知数,之前有一场融融赛前生病换了别人,所以在这儿什么都可能发生,实力够了不会说还要看时间看资历的,A栋每一个人今天可能是首发,明天就可能是替补,很不稳定的。”

    云祈只知道大多数的战队首发成员都是固定的,这样才有利于给战队和选手积攒名气,频繁更换选手的话选手本人的特色可能还没有展现出来就被替换下去了,并不有利于战队的长远发展。

    但这儿处处都跟别人不一样,好像就是讲究一个实力什么都不看,只要够强就能上场,云祈才刚来,以为起码今年不可能安排他以KRO成员的身份去打比赛,尤其还是国际赛,顶多安排一些小比赛让他练练手罢了。

    这么大胆的用人,也许只有眼下这支战队有这样的魄力了。

    “不过还得看上面安排,”流萤说:“还有你自己得能赢了酒客,以及比赛到来之前打败其他晋升过来的试训生。”

    这些云祈都是知道的,有人比他更强,他凭什么上赛场?还是国际赛这种大型比赛,不可能会随便安排选手出去丢人的。

    云祈本就充满干劲,听到这些更不敢懈怠了,席间心事重重,等快要吃完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余烬,他问:“余队不吃饭吗?”

    流萤解释道:“我哥身上事情多,什么时候吃饭都行,不用管他的。”

    云祈哦了一声,没再问了。

    吃完饭他跟流萤一起回了训练室。

    其他人午休去了,流萤告诉他可以休息的,下午养好精神打比较好,云祈没去,他并不觉得累。

    流萤头上顶着“小E神”的名号心理压力也大,吃完饭也是待在训练室里练习,他和云祈的位置有些距离,说话的声音得刻意加大。

    “你巅峰多少分?”流萤坐在位置上,腰下垫着一个靠枕,痞里痞气地问。

    “2815,昨天巅峰赛打得少,还输了一局。”

    “这么高的分?”流萤说:“你不是才来两周吗?”

    “我接手账号的时候已经有1600分了,平时也是巅峰赛打得多。”

    说起巅峰赛,流萤吐槽道:“我不行,我这两天卡在2900了,一会2800一会2900,死都上不去了,匹配的全他妈是绝活哥。”

    “会经常匹配到同行吧?”

    “常事,昨天还碰见几个退役大佬呢。”流萤又低头点着手机,回复朋友发来的游戏邀请。

    “你的打野已经很强了。”云祈也不是恭维,而是实话实说,流萤的操作和意识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他自己好像并不满意。

    “不行,跟我哥比不了,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到顶了,线下也跟不少人约过,都能赢,但至今为止没赢过我哥一局,”流萤狠狠地点了下头,语气满是无奈:“烬哥是真变态,感觉他两年不碰键盘都能秒我,真服了。”

    “你不是他带出来的吗?”

    “是呀,但青出于蓝的情况一次都没有,我想想,”流萤看着天花板:“好像一共打过六次?六个英雄一个赢不了,打野赢不了就算了,法师我也干不过他,都是两只手一个脑子,而且我自认为我意识也不差,反应也跟得上,烬哥还比我大一岁,论黄金期也应该我在黄金期吧,况且他还出国养了两年的病,这我都干不过。”

    云祈手上一顿:“养病?”

    流萤往后一靠,他的桌子底下放了个脚蹬,双脚往上面一踩,抖着腿说:“嗯,他约的外国医生,在柏林待了两年。”

    关于余烬伤病的情况云祈早有耳闻,在隔壁的时候没有人能告诉他具体怎么回事,他问过余烬,他否认了,如今听到流萤的话,貌似有人说谎了。

    “什么病?”云祈的声音有些颤抖。

    流萤没听出来,盯着电脑打开了游戏,系统正在匹配中:“也没大事,就失眠,国内看过一段时间,不太行,后来去看的心理医生,人家建议他换个环境,当时在柏林打比赛吧,之后就留在那儿了,现在应该好了。”

    两年多呢,真的没大事吗?

    余烬当年留在柏林正好是国际赛结束的时候,冠军奖杯都没领,打完比赛就消失了,随之战队就宣布了余烬此后将不再参加任何比赛的消息,给出的理由是伤病,什么病却没说,好了之后还会不会参加也没有说,那个时候粉丝哭天抢地,好多人猜测有什么资本操作,阴谋论更是直指余烬被外服买了,什么都有,他那一年站在电竞顶峰,一举一动都能掀起巨大的风浪,更别说不打比赛这样的决定了。

    “那……他还会打比赛吗?”云祈说:“比如说下个月的韩服。”

    “打吧,”流萤毫不犹豫,“我哥这么猛肯定还得打,而且电竞协会的人找过他,这两年他不在不都是德法那边统治国际赛的吗?目前中国赛区还找不到比他更强的选手,协会是要他出战的,国家荣誉嘛,就为这个我哥肯定还会打的。”

    在余烬停赛的这两年,中国队就无缘电竞赛事的冠军奖杯了,KRO作为国内顶尖战队,代表国家打外服,是要经过层层审核的,就目前国内这些战队来说,还找不到比KRO更有资格出战外服的,所以KRO在今年以前一直不参与国内电竞赛事,被电竞协会征用为外服专用战队。

    直到前两年余烬宣布停赛,KRO此后无缘国际赛冠军奖杯,电竞协会今年才让KRO继续参加国内赛事,一是为了测试没有余烬后KRO的实力,二是为了选拔其他更强的队伍为国出战,显然,没有余烬的KRO仍然是全国第一战队,不容置疑,但没有余烬的KRO打不进世界第一,这也是事实。

    当真是难办。

    流萤已经这么强了,在余烬面前仍然毫无还手之力,由此可见余烬的实力到底恐怖在哪里,也许三年前是他的巅峰期,可是现在,也没有人能打败他的平稳期。

    余烬很变态,流萤说的一点也没错,在电竞圈他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十年也找不出一个来。

    通俗易懂地来说,大多数人还停留在一加一等于几的阶段,而他已经在给数学天才出题,就是这种无法消除的差距和天赋,只能叹息,只能感慨。

    云祈跟流萤聊了很多,多数话题都是围绕着余烬的,他想知道这两年余烬的生活,流萤作为余烬带出来的小徒弟,对他大哥的实力感到变态的同时也在为他的师父和大哥可惜,流萤恨恨地说:“都怪那个不识趣的前任,烬哥要不是因为他,现在简直不敢想得是什么身价什么地位。”

    “大赛前甩我哥,真他妈该死!”

    “也不知道她现在后悔了没有,要知道烬哥现在的成就,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辈子别想出第二个Eidis,所以职业期间我不会谈恋爱的,女人都是祸水!”

    而作为流萤口中的祸水,云祈不仅伤害了他的信仰,还让他恨错了人,也许流萤会有一天知道他骂错了人,也会知道女人都是祸水这句话错的有多离谱,多数时候,男人比女人要无情得多,流萤憎恨的影响了余烬的祸水,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啊。

    云祈蜷起手指,心中五味杂陈。

    下午训练室的人齐了,酒客没打多久就去做直播了,不情不愿地,也没人替他,大家都不愿意露面,长得俊的子务也在埋头上分,那样专注认真的形象,云祈很难把他跟听到的绯色秘闻联系在一起。

    子务喜欢男人吗?

    还在手机里跟试训生撩骚?

    怎么看都不像啊。

    可从SK出来的云祈,早就知道人不可貌相。

    他收了心,很快投入到训练中去。

    三点多的时候,余烬出现在了训练室。

    他刚进来就皱着眉头,语气不爽地质问:“谁又在训练室里抽烟?”

    眼神扫过去,底下没有一个回答的,几个人悻悻地把窗户推开,好在余烬也没追问,他走到最里面,那个距离云祈有一条银河似的位置坐下,两人一南一北,相差甚远。

    云祈看了他一眼,想到跟流萤的谈话,训练室里咔咔咔的声音,把他复杂的心情掩饰了下去。

    余烬坐下后,没有很快开电脑,流萤观察他的脸色,问道:“才睡醒?”

    余烬扶着脑袋说:“嗯。”

    流萤扶着耳麦说:“我早上看你起得挺早啊,没商务啊今天,起这么早做什么?”

    余烬一本正经地说:“梦游。”

    流萤呆了会,也没明白。

    他的英雄复活了,忙卡上耳麦操作去了。

    余烬打开电脑后,登录微信和训练软件,点开群线索看了一眼,给云祈发了消息。

    【过来。】

    云祈收到消息的时候,巅峰赛正在火热进行中,他眼前的兵线都没来得及收,调出消息界面,敲打几个字过去。

    【还没打完。】

    片刻后,那边回。

    【打完过来。】

    【好。】

    云祈沉心打了下来,这局又是劣势,他得等时机逆风翻盘,时间长了点,但余烬让他打完,多久应该都行吧。

    打完巅峰赛后,结算界面都没看,云祈丢开手边的事就过去了。

    其他人看着他朝余烬那儿过去,目光跟了会,又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云祈站在他身边,犯错学生似的,两手背在身后,余烬正在看什么热闻,待他看清楚了才发现是他离开SK之前揭穿郎献的那条视频,云祈紧紧盯着余烬的神情,没出声打扰,安静等着。

    过了会,余烬才退出界面,冷不丁问他:“你现在用的哪个账号?”

    云祈老实交代:“刚来的时候稳哥给分配的账号。”

    “以前的呢?”

    云祈解释:“那个不想用了。”

    云祈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

    不多时听到余烬说:“搬椅子坐下。”

    云祈看了看四周,从旁边拉了酒客的椅子,酒客暂时直播去了,离得近,他先借用了。

    他坐下也没有离很近,在距离屏幕有点距离的地方乖巧坐着,余烬正要说什么,转头一看他的距离,毫不犹豫地拽住椅把将人拖在身边,提也没提手上的事,一切自然地不像话。

    云祈心跳澎湃。

    “进来两天了,怎么还没加群?”余烬说:“有什么事会在群里通知的。”

    云祈迟疑:“……我不知道。”

    “刚刚拉你了,私人号,”余烬说:“还有,待会用自己的游戏账号登录这个软件,屏幕上有吧?”

    云祈看了眼:“有。”

    “你登上去后会自动关联你的训练情况,任何对局都能看见,账号有问题的时候后台会很快显示,方便及时解决。”

    云祈新人的慌张:“嗯。”

    余烬慢条斯理地说:“账号前缀什么的都没加,回去的时候把名字改一下,我会发你格式,不过你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就用手上这一个了?不想用这个我给你重新申请。”

    很多选手都不会选择继承老号,那是因为选手成为首发之前都想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账号,再者,新的账号重零开始计算胜率,场次少胜率高,看起来也好看,但云祈经历了一些风波后,对这些表面东西都不是很在意了,无所谓老号新号,只是入乡随俗,每个战队有每个战队的规矩,他也不想做那个特立独行的。

    便问道:“大家都是新号开始吗?”

    余烬抬眸说:“什么情况的都有,但就算是试训带上来的也不是经过很多人手的账号,都是比较新的那种,这东西锁定后可能会跟着你一辈子,慎重选择。”

    “我听你的。”云祈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余烬。

    余烬当然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他转过头的时候,云祈也没有避开视线,就好像一夜之后突然醒了,不做作了,也不怕他了,坦坦荡荡的,像当初一样。

    这倒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

    四目相对中,余烬说:“我建议你接手一个新号,经手太多的账号看过去比较乱,你既然锁定了战边,一个全新的号有助于你打造出自己的风格,KRO首发成员离开后,账号可以带走,也就是真正能跟你一辈子的职业号。”

    “那我就用新的。”云祈想也不想地回答,脸上带着笑意,温暖又听话。

    余烬看了他会,他像一阵柔和的风,每一眼都让他舒心,昨天的争执并非无效,两人不约而同对那事闭口不提,但都知道,冰块在悄悄地融化。

    “十分钟后把账号发你,以后打正式比赛就用新号,训练随意。”余烬说。

    云祈点头,他现在就是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整个训练室里,他只能看到余烬的脸。

    “师傅做的菜能吃得下去吗?”

    云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话锋一转,余烬问起这事来,云祈心里带着暖意地应:“可以,很好吃。”

    “能吃下去就好。”余烬就问了那么一下,没有别的了。

    云祈纠结着要不要走。

    但是余烬没发话啊,也不知道关于自己的安排他搞完了没有,云祈就乖乖坐在他身边,看着别人都在疯狂训练,他心里急,想到中午吃饭听到的事情,尝试问道:“那个……下个月外服开赛,我是不是也有上场的资格?”

    余烬从备用账号里挑,还要给账号认证之类的,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他耐心地说:“有。”

    云祈心安道:“所以这段时间我好好练,等韩服开赛的时候我也可以争取一下。”

    “想打吗?”余烬眸色认真。

    云祈望着他的电脑屏幕说:“当然了,没有选手不想上场啊。”

    “还真有,”余烬说:“KRO以前有个选手叫扶光你知道吗?”

    云祈点头:“我听说过,他打假赛?是真的吗?”

    “对,他跟我一起的,我休息那两年战队在外服的总冠军虽然没拿下,但个人赛上扶光拿到过第一名,身价倍涨,在外服个人赛第一什么含金量你也清楚,之后他就被外服收买了,各种借口不肯登场,好不容易上场了明演KRO,协会调查出了他收钱打假赛,被永久禁赛了。”

    扶光这个人算是前几年比较出色的选手了,余烬停赛之后国际赛上还算能看的中国选手就是他了,其实现在很多战队都有打假赛的嫌疑,只要有比赛就有利可图,很多选手打不出名堂来,靠打假赛拿黑心钱保送其他战队也能赚一笔,如果真调查起来,得有不少人遭殃,只是扶光是打假赛的人里罚得最重的,因为他是在国际赛上打假赛,那和卖国有什么区别?

    被职联禁止也是应得的。

    “能去打外服了,这么厉害的实力,干嘛还要打假赛呢?就为了捞那一笔钱吗?”云祈大不理解,电竞赛事本就残忍,这也不是一个人的荣誉,而是团队的荣耀,一个人能决定比赛赢,也能决定比赛输,在一起训练这么久,给多少钱也很难昧着良心去打假赛啊。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余烬分明的面孔,他眼神幽暗,语气理智且冷漠:“跟这些没有关系,有的明知队伍会输,不如趁机捞一笔,有的则是冠军奖金不如打假赛捞得多,不在乎什么长远的发展,只想要眼下的。电竞赛事想要看出问题并不简单,他也不算是明演,只是队友太熟悉他了,一眼就能看出他状态不对。”

    云祈和他对视,他在余烬眼里看到了失望,仔细想想,扶光好像是跟余烬一批的人,当时人都说余烬停赛KRO就完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说有扶光在,勉强还能进前三,可KRO那两年在外服被虐得惨不忍睹,前十都没能进,后来又爆出扶光由于打假赛被永久禁赛的新闻,风波不断。

    余烬的神色表达了很多东西,不用说,云祈也能领悟,扶光和余烬是同一批的人,和余烬做过队友,此前一直称霸外服,余烬就算停赛了KRO也不至于跌到后十名去,太夸张了,扶光个人赛是第一战边啊,他才是真正的上单宗师,拳狮的神之召唤师,没有争议的,后来的打野再如何比不上余烬,有扶光的技术,也不可能让KRO被血虐成那样。

    扶光打假赛的话,这就能够解释KRO掉落神坛的状况了。

    “是你揪他出来的,”云祈低声说:“对吗?”

    余烬嗓音温柔:“你觉得我不该吗?”

    云祈两手交织在一起:“该,那……你买了我,是认为我不会出卖你?”

    余烬凝视着云祈:“你会吗?”

    云祈说:“永远也不会。”

    他们四目相接,神色坚定。

    片刻后,余烬扭回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技术厉害的人很多,心能定的人很少,跟我一批竞争的许多人都已经退役了,我还没有,不为别的,就因为扶光,他打假赛也好,起码给了我坚持的理由,其实平步青云一帆风顺挺没意思的,电竞如人生,高端玩家都有耐心逆风翻盘,那打起来才够热血呢。”

    余烬说这些话的时候,训练室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尤其是坐在他身边的云祈。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底下,余烬这番话让人心动,就像那单调的图片加上了背景音,渲染出如梦如幻的意境,直抵肺腑。

    “是啊。”云祈良久后应,逆风翻盘,才叫痛快。

    流萤一局游戏结束,他伸头过来问:“哥,你今天打不打?号能借我用一下不?我上下国际服。”

    余烬在键盘上敲了一串数字,发了出去,流萤拍手道:“感谢烬哥。”

    他缩回头去。

    云祈在这儿也坐了很久了,正要起身,忽又听余烬问:“坐得离我十万八千米什么意思?”

    云祈半蹲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扶着桌子说:“没有,我来的时候没什么位置了。”

    “看见我对面的空位了吗?”

    云祈抬头看过去,闭嘴了。

    “明天开始我要看到你在那儿训练。”他命令,可不是商量,他一队之长的身份完全有安排座位的资格,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昨晚两人刚就着生分这回事闹了一下,云祈现在可不想再因为同一个问题生事端了。

    他答应下来:“好。”

    “我看到你发的声明了,”余烬又说:“现在SK该恨死了你。”

    云祈站直身体,灵魂坦荡荡:“我不在乎。”

    余烬扫他一眼,拿过一边的杯子,他没动过,流萤给他装的水,每天都是,收徒弟并不全然是麻烦事,余烬低声说:“郎献每天骚扰你,是吗?”

    云祈上回跟郎献在电竞之夜被余烬撞破,那一直让他挺尴尬的,虽然余烬没有问过这件事,可他心里就和被一根刺扎着一样,被郎献骚扰的事情他本心并不想爆出来,对他的名声也无益,闹成这样是无奈之举,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他和郎献,但那个人不能是余烬。

    怕他误会,也听他提起,云祈终于有解释的机会:“我跟他一直都是营销,是假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要相信……”

    余烬握着杯子,不急不缓地看着杯子里莹莹的水,说:“为什么答应跟别人炒CP?”

    云祈难堪:“战队策略……”

    “涨粉了吗?”

    “嗯,”云祈不得不承认炒CP带来的好处,“大家喜欢看……”

    “还想炒吗?”

    云祈愣了一下,看向训练室的众人,顿时明白了余烬的意思,从前他没得选,现在不想再掺和这样的事情了,何况在余烬眼皮底下跟别人卖暧昧,他可做不到,难得地挺直腰杆,表明态度道:“不想,我永远也不会跟别人炒了。”

    哪知道这话刚落,余烬就把杯子放回原处,抬头锁着他,神色说不得是友善,“哦,跟郎献可以炒,跟我不行?”

    第37章 第 37 章

    “什么?”跟他炒?他哪里需要靠营销这个涨粉?他那个可怕的粉丝量, 需要做这样的事情吗?

    云祈满眼不解,说难听点,他差点以为余烬疯了。

    余烬把他的情绪看在眼里, 震惊大于了一切, 人腰杆也挺不直了, 他收回视线说:“开玩笑的。”

    云祈扶着椅子,不明白余烬这个玩笑的笑点在哪里。

    “KRO还不需要做这种牺牲, 为这个的话战队早就解散了,或许还没炒出风声来选手就被踢出局了,在这儿你没必要有这种担心。”余烬说。

    云祈不想炒也不可能再去炒, 他年轻不懂事陷入这种局,现在谁拿利益诱哄他他都不会再草率被骗, 可他没想过余烬会提出这种建议, 如果对方是余烬的话,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得不承认, 有一刻他是惊喜的, 是期待的,因为那可是余烬,炒起来简直就是他的荣幸, 他巴不得全世界宣扬去,假的也好。

    余烬是他男朋友,全世界这样误认为都可以。

    期待的火苗只燃烧了两秒就被冷水浇灭了, 余烬开他的玩笑,余烬不是认真的, 云祈推着椅子回去,语气里有几分埋怨:“……不好笑。”

    余烬侧目一看, 消瘦的背影推着椅子回去了,看起来像是恼了,又好像是失望了。

    云祈将酒客的椅子奉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面的替补探出头来,叫:“云祈。”

    云祈情绪还没收拾好呢,就听有人叫他,慌忙掩饰了之后抬起头,迟疑地问:“怎么了?”

    替补这位叫潘烽,昨天就加了好友的,他是长漱的替补,打射手,一副云祈小迷弟的模样,邀请道:“账号弄好了吗?一起打。”

    云祈说:“稍等一下。”

    他看了眼消息,余烬还没有把新账号给他,云祈对潘烽摇摇头,低声说:“再等我一会。”

    潘烽坐了下去:“搞好了叫我。”

    云祈答应了。

    他发消息给余烬,问他新账号好了吗。

    【跟潘烽一起打?】

    他都听见了,耳朵可真尖。

    【不行吗?】

    消息一发出去,云祈发现这三个字的组合不是他想表达的疑问句,反而有种挑衅感,说的是“怎么,不行,你有意见?”颇有点这个意思了。

    忙敲几个字找补。

    【好不容易有人找我一起玩,我一个人也很无聊,跟他一起打可以的吧?余队】

    消息发出去后,云祈又感觉不对了。

    他默读一遍后总觉得充满了撒娇卖萌的意味,“好不容易有人跟我玩,我可以一起玩吧,余队~”

    尤其那最后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叫起来没哪里不妥,怎么自己喊起来就十分别扭?云祈想撤回,删了最后两个字,可他却回复了。

    【可以。】

    云祈的手在键盘上方僵住了。

    那两个字就像是“好的宝宝,玩去吧,老公允许”,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云祈莫名脑补一堆语气词,他想自己是不是疯了?脑海里臆想出来的全都是余烬这么说话的语气。

    哦,想起来了,一切都不是莫须有生出来的,从前他们就是那样,余烬抱着他,咬着他的耳垂说“宝宝,腿分开”,那个时候自己经常跟他玩角色扮演,而且沉迷其中,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可耻。

    余烬的形象是不大会说出“宝宝,宝贝”之类的称呼,他看起来也不喜欢那样叫,但是云祈喜欢听,他趴在余烬的肩膀,主动唤过他一声“老公,”他想要对方回他一声更暧昧的称呼,可显然余烬那会只剩下惊讶了,把着他的腰问:“你叫我什么?”

    云祈羞答答地说:“老公……”

    余烬抚他的耳朵:“那我应该叫你——”

    “不要叫老婆,”云祈按住他的唇,眼眶绯得吓人,他钻进余烬怀里说:“叫宝宝……”

    那会为什么执意于这么一个幼稚的称呼?大概是因为其他情侣都这么叫?云祈也不知道了。

    总之,余烬挺正人君子,骚的是他自己,亲密饥渴症让云祈跟他待在一块总像一只喂不饱的小兽,虽然面上极尽克制,可第一次余烬的手探过去,是自己牵过去的,他还记得余烬的眼神,他有些惊讶,惊讶自己的男朋友竟然如此放得开。

    说句俗的,云祈喜欢被余烬玩,而且碰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脑子里虽然有一根线告诉他不能越过雷池,可尽管没进行最后一步,他跟余烬之间也把那暧昧尝遍了,余烬当年再正人君子也抵不过一个会诱哄的男朋友,一来二去的,两个人除了真枪实干,也跟翻雨覆云没区别了。

    每回私下里见过余烬,云祈都水淋淋的,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回家,那个时候禁忌感拉满,害怕被父母发现的恐惧和在男朋友那儿放肆的感觉令云祈疯狂,谁也不知道他们嘴里的好好学生内心是多么不堪的模样,他渴望亲密,渴望相拥,渴望肢体触碰,渴望跟人翻雨覆云,被人凌虐蹂躏,这些渴望在跟余烬相处的时候被无限放大,折磨得云祈要发疯。

    当年被人关在教室,云祈除了害怕还有另一种感觉,他竟然希望对方不顾一切破坏他吧,毁了他吧,掐住他的脖子,拼命占有他索取他,让自己的不堪欲望在强迫中变得顺理成章,从那一刻开始,云祈就知道……自己不正常。

    自己是个神经病,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阴暗精虫。

    他生病了,心理生病了,那病不好对家人说,也不好对朋友说,更不敢对他还没开始多久的男朋友说,他瞒住了所有人,只为了扮演正常人的形象。

    只有余烬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最真实的模样,荒唐放荡下流,难为他第一次恋爱就碰见自己这样的货色,云祈想,他应该没有给余烬很好的恋爱体验,毕竟人家都是一步步循序渐进的,而自己在他面前,总教他说一些淫词艳语,做些那个年纪里不应该做的事。

    他该怎么看自己呢?

    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嫌弃吗?云祈简直不敢深想。

    “还没好吗?”潘烽站起来问他。

    云祈慌乱中看向屏幕,余烬已经把账号发给他了,而且发给他好一会了,他复制,对潘烽说:“好了。”

    他切号,登录认证好的新账号,调数据,调战斗习惯,账号上不用一个个地加人,战队成员都在里面,云祈看了眼英雄,全皮肤账号,焕然一新,有种一切重新开始的美好感觉。

    不过昵称改成什么呢?“七洛”这个账号他是彻底舍弃了,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来,就暂且在输入栏里填上了试训继承号“奶盖”的名字,只是个代称无所谓了,职业号上暂时还没有选手起这个名字,所以锁定很快,没有重名的情况,云祈改完昵称后,就和潘烽组队了。

    潘烽进了房间,看见他的账号感慨道:“嚯,新账号。”

    云祈点击开始,系统正为二人匹配。

    潘烽瞄了眼他的昵称说:“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云祈说:“没有啊,想不出新的来了,借用别人的智慧。”

    潘烽觉得他说话有趣,笑了笑说:“奶盖,挺可爱的,但就是少了点杀气。”

    杀气吗?确实,云祈品了品,很认可他的话。

    潘烽说:“你可是对抗路的爹啊,搞个杀气腾腾的名字才配你这条路呢,你听融融的名字,小辅助整得多可爱。”

    云祈道:“名字只是个代称,有没有杀气的不重要,召唤师有杀气就行了。”

    潘烽说:“说的是。”

    这新账号一进游戏就引起了玩家的注意,聊天框里对面发消息问奶盖是谁。

    【踏风而来[水月姬]:KRO的青训生?】

    【断情[塞壬]:啊?又匹配到职业了?】

    【陪你看月[幽灵]:KRO又来新人了?没见过这个账号名】

    【哇塞[红鬼]:瑟瑟发抖,这种名字给我一种扮猪吃虎的感觉】

    这话刚说完没两分钟,对抗路一血出来了,播报上“第一滴血”振奋人心,潘烽拉鼠标看了一眼上路,说道:“你这也太迅速了。”

    云祈怕打扰别人,低声说:“他太浪了。”

    【哇塞[红鬼]:果然扮猪吃虎的】

    【哇塞[红鬼]:职业大哥手下留情,我晋级赛】

    【上海KRO奶盖[风隐]:好,你别浪,好好打】

    【哇塞[红鬼]:星星眼】

    潘烽看到二人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红鬼还挺可爱的。”

    是可爱,可爱到云祈都不舍得打他了。

    云祈玩的是风隐,和红鬼不存在克制链,两方各有各的优势,全拼手法,他开局收了红鬼的人头后,对方就不出来了,躲在塔底下,漏掉好多尾刀。

    云祈正纳闷,消息栏亮了。

    【哇塞[红鬼]:等哥哥吃完我再吃】

    潘烽甩了下脑袋笑了。

    云祈收了兵线后,就不在上路跟他玩心眼了,高端局没有草丛,他也不蹲人,发了进攻的信号,配合自家法师收了敌方水月姬的人头。

    虽然收了,但云祈因为抗塔也跟着陪葬了。

    【想谈恋爱[梅拉]: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职业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人头拿下了,配合不算是默契,防御塔会优先攻击对自家英雄造成伤害的单位,云祈先手打了水月姬,梅拉大概是怕水月姬残血跑掉,也闪现跟进了防御塔,扔了技能成功击杀水月姬,同时抢了云祈续命的血包。

    就差那一下,云祈的风隐死在了塔下。

    梅拉很快开了听筒,萝莉音从听筒里传来:“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怕她跑了!对不起对不起!”

    【上海KRO奶盖[风隐]:没事。】

    晋级赛?态度好的出奇。

    云祈复活后回到上路去,潘烽在下路发育得很好,对他道:“再等五分钟全场就要围着我转了。”

    五分钟后,云祈这边稍占上风,下路一塔没了,一群人集体往中路压。

    他们家的打野有想法,不压中路,执着于偷野,云祈看敌方头像往野区去了,也很快朝野区支援,没多会,他们家的打野就死在了红鬼手上,播报一响,众人才发现对方的红鬼已经是大杀特杀,有了三个人头。

    真正扮猪吃老虎的人在这里。

    潘烽说:“呦,一会没注意小红鬼三个人头了。”

    云祈看了眼:“我也没发现。”

    他在中路和野区晃,没有执着于压红鬼,敌方红鬼意识也足够,趁着这机会发育,经济已经和云祈完全持平,甚至高出二十块钱。

    【哇塞[红鬼]:忍气吞声够了,哥哥我来咯!】

    云祈等他,没走,两个人说好了似的,在上路单挑起来了。

    可是自家法师都跟上来支援了,导致单挑没结束就爆发起了小团战,红鬼的召唤师对自己操作的英雄理解的透彻,连招十分丝滑,云祈拉开,缠绕,火拼,二队二的情况下谁也不算占上风,梅拉是女玩家,电竞圈里女玩家的比例少,由此造成高手都是男性的刻板印象,能在这个分段匹配到的玩家水平必然不低,操作梅拉的召唤师反应灵敏,双方打的有来有回,在更多人加入这波小团战前,击杀播报终于响起。

    “double kill!”

    “哥哥快跑!!来人了!”梅拉的召唤师在麦里吼。

    地图上的英雄头像消失了,云祈收了水月姬红鬼,梅拉牺牲,对抗路这条线岌岌可危,他绕了一圈甩开追击上来的敌人,片刻间惊心动魄,直到躲到队友身后。

    “哥哥厉害!”梅拉激动道:“等复活我们就压高地!”

    潘烽也道:“可以啊你,这都能撤出来,我还以为你跟中单得二换二了。”

    “侥幸。”云祈说。

    潘烽在上路团战收了对方打野的人头,道:“别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把高地拔了吧。”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风隐移速快,配合位移,很快来到高地。

    【哇塞[红鬼]:哥,给个基会】

    【哇塞[红鬼]:别推!】

    【哇塞[红鬼]:职业哥哥俺知道错了,晋级赛给个机会】

    云祈没法给,团队游戏,他同意别人也不同意,拔了高地直奔水晶,梅拉在麦里吼:“点塔!点塔!都给老娘点塔!”

    在她的激情澎湃的声音里,一局排位赛顺利结束了。

    潘烽拿着水杯,站起来看着云祈说:“这中单乐死我了。”

    云祈取下耳麦,看着结算界面说:“蛮好玩的。”

    潘烽说着低下头操作鼠标:“哎邀请她一块玩,有活力,我喜欢。”

    云祈回到房间里,在潘烽邀请人的时候,他也收到了一个邀请的信息,看了眼近期对局,发现是上一局的红鬼。

    云祈抬头问:“红鬼想跟我们一起玩,可以吗?”

    潘烽点点头:“可以啊,挺无聊的,他俩有意思,五排也好一点。”

    云祈反邀红鬼,对方秒进房间,开了个听筒炸麦,云祈没戴耳麦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潘烽把那女孩也邀请进来了,说道:“还缺一个。”

    四排也能开,但五排方便沟通一些,云祈看了看周围,他还没跟大家混很熟,缺人的事情就交给了潘烽,潘烽正好看到门口的融融,摆手说:“融融,打把五排。”

    融融手上湿哒哒地走进来问:“有谁啊?”他拿着毛巾擦了擦手。

    潘烽说:“我,云祈,两个路人,再加个你。”

    “跟路人打什么五排?”

    “没事做,这两人很有意思的,来一局吧。”

    “也行。”融融同意了。

    云祈跟融融是说过话的,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打招呼,总决赛时融融夸他辅助玩的不错,他还记得,反而来到新战队时融融对他就没那么热情了。

    云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融融不是很喜欢他,但融融也没做什么,他也不敢贸贸然去问人家。

    匹配的时候,云祈看了眼余烬的方向,他好像在忙,扶着额头看着电脑,手上那枚戒指刺眼地晃着,他的手生得性感,云祈一看见就联想起被那指尖亵玩的时候,耳麦底下的耳朵微微发烫,他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新的对局上。

    上把的红鬼在选将界面问:“二楼哥哥是玩战边的吧?好厉害,那我补位吧。”

    梅拉道:“我天,融融哎!”

    那个网名叫哇塞的红鬼玩家貌似也才发现,惊叹道:“融融哥!”

    融融扶着耳麦道:“真吵。”

    自古辅射出基情,融融和长漱搭档的频繁,私下里也是二人一块上分比较多,如今看见了融融,两个路人玩家不约而同地问:“长漱捏?”

    “哥没邀长漱啊?”

    “融融哥,我可喜欢长漱了,我是长漱死忠粉,是你俩粉头。”

    融融道:“三楼什么鬼?”

    潘烽笑道:“你俩安静点,融融雷这个。”

    哇塞道:“为了下把不被踢出局,我决定暂时闭麦。”

    梅拉玩家还是锁了梅拉,说道:“融融哥,发个胜率,我要跟你合照。”

    融融是KRO正式成员,受到欢迎是应该的,路人玩家热情以待,可他不配合,选了个上单死亡天使,死亡天使和死亡之主索契是一对,两个都是边路英雄,但众所周知融融是王牌辅助,打辅助秀得头皮发麻,大家都以为他会拿辅助,他这一手死亡天使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梅拉:“融融哥……”

    哇塞:“融融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云祈顺着自己的视野瞄了不远处的融融一眼,对方靠着椅子,整个人瘫在椅子里,惬意地等待着。

    云祈收回目光,开麦说了话:“哇塞,你先选吧,我来补位。”

    职业辅助并不代表只能玩辅助,融融没有任何解释突然拿了上单,队友也不会有什么疑问,职业选手没有什么固定的英雄,英雄池都很深,所以职业拿任何位置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在演。

    哇塞想了想说:“你比我厉害,我来补位吧。”

    他点了辅助赛特,帮抢。

    云祈被换到四楼去,潘烽问他:“你打野可以吗?我芬妮缺点分。”

    “可以,你玩射手。”云祈筛选打野英雄,看来看去,配合着阵容选了修姆。

    对局开始,融融在上路本分守线,云祈安心打蓝,打野位他很久没碰了,这局没想着要秀起来,只想着操作没有太多失误就行了,毕竟现在有人盯着他,想找茬。

    “修姆哥哥,我去上路支援一下,你自己注意哈。”梅拉往上面挪,体贴地提醒。

    云祈说:“嗯,小心点。”

    梅拉去上路后,打了敌方一波状态,没收到人头。

    融融吃完线开始吃小野发育。

    云祈收完了野怪,看了下地图,下路抓不到人,每个人都很谨慎,他在敌方野区晃了一圈,就尝试去二塔蹲草。

    “你逼塔,把人往后面压。”云祈对潘烽说,潘烽看到他的位置,也了然他要做什么,两人配合默契地一前一后,将敌方射手夹在塔下,对方应该在叫人了,不过在支援来到之前,云祈收了他的人头,飞快撤出了塔下,回到自家野区。

    “哥哥打野也好厉害。”梅拉是个情绪价值提满的上分型玩家,送了人头就道歉,拿了人头就夸奖队友,跟这样的人玩游戏少了很多怨气,整局还算比较舒服。

    十分钟的时候,云祈对融融道:“我去上面抓一波。”

    紧接着收到了融融的拒绝:“不用,我按着他打。”

    融融把上路给杀穿了,云祈还没赶到他就把对方战士三刀砍死了。

    死亡天使和死亡之主在这个赛季有很大差距,索契当前赛季算是被砍废了,拿出来就低人一等,队友慌,对手也慌,在这个数值怪占上风的版本,还拿索契的要么是演员,要么是绝活哥,是一人拿九人慌的英雄,但他的老婆死亡天使就完全不一样了,披着大大的翅膀,天使的面庞,魔鬼的杀伤力,一刀一个小朋友,三刀下去再厚的防御装也给你砍废了。

    融融用强势的英雄打出强势的风格,在上路也不需要云祈多操心,那也省事,云祈只帮其他路,法师和射手露头就秒,几个人头下去,敌方法师见他就交闪,落荒而逃。

    路人局还是比较简单的,很快这第二局就来到了尾声。

    对方说真倒霉,好不容易打个晋级赛还碰见职业,八辈子血霉。

    【奶盖?KRO新的打野?】

    【流萤去哪了?】

    【对面修姆是流萤吗?】

    面对对方的追问,云祈没有回答,两个路人玩家跟人吹嘘了起来。

    【往上猜】

    然后余烬就被带出来了。

    云祈容他们扯皮,没加入,他时刻关注着上路的情况,融融是优势方,上路高地没了以后也跟过来打团了,二人在中路聚集,一个眼里只有C位,一个眼里只有对抗路,目标明确,各不相扰,击杀敌方。

    胜利播报传来,两个路人玩家欢呼雀跃,潘烽也高兴,唯独云祈和融融,始终保持沉默。

    没几局,就到了饭点,天色也暗了,潘烽伸了个懒腰说:“连胜,舒服。”

    其他人都站在窗口去了,放松眼睛,换换空气,做个休息。

    云祈转头看一旁,融融站了起来,跟子务一起离开了训练室。

    余烬也不见了。

    云祈扭回头,玩着手上的鼠标,若有所思。

    晚上云祈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余烬,他不好表现的太关注他了,就忍着没问,有些人时长没打满,在训练室里继续,云祈打满了也还是在训练室里待着,潘烽说:“你别老在这儿待着,刚来不逛逛这儿吗?熟悉熟悉。”

    云祈微笑着说:“没事,我坐得住。”

    潘烽说:“坐得住是一回事,时间太长了对眼睛不好,出去放松一会,余队看见了会说你的。”

    云祈皱眉:“说我什么?”

    潘烽道:“眼睛啊,久坐对身体也不好啊,劳逸结合,你刚来,余队应该更关注你一些,注意一下。”

    他还有这样的要求吗。

    挺新鲜的,也挺人性的。

    云祈关了电脑,出去走了走。

    他也不敢乱跑,别闯到什么不欢迎他的地方了,就在二楼的阳台逗猫,他抱着猫眺望远方,没多会手机响了。

    云祈一看是薛延的视频电话,毫不犹豫地接了。

    “延哥。”他对着镜头露出微笑,捧着手机,屏幕上的薛延在房间里坐着。

    “干什么呢?”薛延问他,他刚洗过澡,穿着一身睡衣,头发刚吹干,正在收拾吹风机。

    “我刚结束训练,”云祈捧起猫,让它跟自己一起出镜,“逗猫呢,看。”

    “基地里还养猫啊?”薛延说:“拿近一点我看看。”

    云祈把手机调整角度,对着怀里的猫,哄道:“塔塔,看镜头,给延哥看看你。”

    薛延毫不吝啬地夸奖:“这猫养的好漂亮,毛色看起来鲜亮干净,挺酷的。”

    “像小狮子一样。”

    “谁的?”

    云祈温柔道:“Eidis的。”

    薛延那眼神顿时就充满了八卦的意味:“见到偶像了,开心了?”

    “嗯。”云祈毫不遮掩现在的心情,“开心。”

    薛延点点头:“行,好久没看你这么乐呵了,看来KRO是去对了。”

    云祈不否认,这是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跟薛延分享了自己的现况,云祈就想起他的来意,问道:“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薛延欲言又止:“确实有一件……”

    云祈看他难以启齿,收了笑脸,把猫也放下了,扶着护栏,说道:“直说吧,延哥,我们俩不用太客套。”

    薛延揉了揉头发,这才道:“李哥让我联系你,把你手上那个账号收回来,说是安排给别人用。”

    “就这个?”

    “就这个,不过我想着你自己可能也要用,而且这号跟着你很久了,都是你一点点打出来的,李哥的意思是可以付钱收回,让你开个价,其实我不太懂他们执意收回这个号干嘛,你人都走了,号就是拿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不是本人使用,粉丝也不买账啊。”

    七洛这个账号现在唯一值得李蒙收回的价值就是粉丝量了,但人走了账号扣下来没什么意义,薛延不明白战队的决定。

    云祈却心知肚明。

    “我惹了他们了,”云祈眺望远方,“账号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要是没了这个账号就要重新开始,重新运营一个账号也挺难的,李蒙应该是不想让我那么顺利,毕竟捏着这个账号我还可以用这个账号胡作非为?”

    薛延叹气:“估计是。”

    他被云祈点醒了,护着人道:“那你就别给我了,我就说要不过来,你看KRO那边有没有人能保你,帮你把那个号留下来……”

    “不用,我给你。”云祈果断地说。

    “你不要?”薛延问。

    “不要,”云祈说:“他们想干什么我心里很清楚,离开的时候我就想好要重新开始了,那个账号我也没再登录过,现在也分配到了新号,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他既然想高价收回去,正好,让他来找我买。”

    “李哥?”

    “对呀。”云祈说:“他不是想要吗?价格就让他跟我谈好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能给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薛延顿时了然云祈的心思,笑了声说:“你现在变坏了。”

    云祈说:“你应该夸我有长进了。”

    薛延道:“好,有长进,就是差不多行了,你要真出个三千万,李蒙把我们几个卖了都买不起。”

    “不会的,”云祈说:“账号和人可不一样,我多多少少会给他打个九折的。”

    薛延摇摇头,两人就着“三千万”转会费的事聊了会。

    天色晚了,云祈结束视频电话后,正打算回去,却在走廊里碰见了融融。

    融融刚上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不打算说话,云祈却没忍住,叫了声:“融融哥。”

    融融停步。

    云祈走上前去,融融转过身,正面对上后问:“有事?”

    云祈直入主题:“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融融耸耸肩:“为什么这么想?”

    融融一米七六,和云祈差不多,他的气质也是柔和的,跟子务那种酷哥的感觉完全不同,云祈还记得在后台跟融融见面的那一次,他知道这样的人不会莫名其妙针对你,融融的声誉在圈内一直很好,玩辅助的没有不跟他比的,不夸他的,这样的人绝不止实力强,和性格也有关系。

    “今天组队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您可能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但碍着我是新人没提出来,现在没有别人,队内不和对战队并不是好事,余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吧?那我希望和您化解矛盾。”

    “谈不上是矛盾,”融融听了这话,看着云祈,坦白道,“我只是交友原则有点强,我不喜欢过河拆桥的人。”

    云祈保持冷静:“您说的是我?”

    融融平日里在镜头前形象温和,计较起来气势却也凌厉,“SK捧你出来,不是让你回踩的吧?爆自己队友的隐私博眼球,不光彩吧?”

    “原来是为这个,”云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就是说您看过我的原视频?”

    融融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关注你,没看过。”

    “哦,那就是听了断章取义营销号的话,对我满腹意见?”云祈看过去,融融没有辩驳,那就是了。

    云祈笑道:“我最近看到了,风声走向完全是另一个趋势了,我的老东家又开始了他惯用的招数,买新闻买热搜颠倒黑白,我倒成了过河拆桥,吃里扒外的形象了。”

    融融目光犀利:“你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

    “不,我当然不是,”云祈道:“回踩老东家的是我,爆料的人也是我,让SK陷入舆论风波的人就是你面前的我。”

    他来到融融的面前,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深深的憎恶。

    云祈不紧不慢道:“你既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不需要跟你辩解太多,我只有一句话,眼见为实,现在七洛这个账号还在我身上,视频的内容也没被封,不如融融哥花两分钟的时间把内容看完,再来批判我,可以吗?”

    云祈这个人长相清秀乖巧,看起来毫无攻击力,说话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很温柔,又很有说服力,听起来是舒心的,融融脑袋里神经缠绕了一下,对面前这张脸蛋毫无招架力。

    “前队长性骚扰我长达一整年,上面闷不做声,队友视若无睹,我不怪他们,身为SK成员的时候我也配合了战队决定,直到他们用天价转会费想把我继续压着,那才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爆料中没有牵扯其他人,就只是对着骚扰我的人做出揭发这也不行吗?”云祈说:“融融哥了解前后事情的经过吗?了解整个舆论的因果吗?如果没有,您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批判我,教育我,针对我。”

    组队的时候云祈就感觉到了,如果他有一点点操作失误,融融就会找他的茬,融融拿了上单干嘛呢?就是为了逼他去其他不擅长的位置,然后露出技术问题,他再由此挑起这个话题,很可惜,没能如他的愿。

    对局很顺利,他的修姆零失误。

    融融没说话了。

    其实他还记得云祈。

    总决赛的时候对他印象深刻,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认为SK的辅助弟弟长得很可爱,他还在赛前鼓励过他,却没想到今天就针锋相对了。

    对方的话让融融一时间无法回答,他的确没有做很多的参考资料就对他抱着敌意,这貌似对他是不公平的,融融并不认为自己有成就就有资格随意教育别人,面前要是个沉默寡言的他可能真认识不到自己这次马虎了,云祈的话他听着,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最主要的是这张脸很有迷惑性,他看起来更像受害者。

    “我知道融融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在SK的时候就听过融融哥的名号,很羡慕您,也很敬佩您,这件事情我到底错没错希望融融哥看完事件的始末再表达看法,不打扰您了,”云祈说:“我回去休息了。”

    融融的目光紧随着他,看样子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云祈离开原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推门进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自己对着地板发了好一会的呆。

    这件事爆发以后很多人指责过他,他这两天上网也看见舆论风向变了,他知道李蒙他们出手了,讨伐自己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有人说是他自导自演,之前就跟很多主播暧昧不清,他云祈更像那个主动招惹的人。

    网友就是站在劲风中的草,风往哪儿吹,他们就朝哪儿摆,枪口很不稳定,云祈早就习惯了,就是融融的怀疑,让他还挺生气的。

    因为他一直都挺喜欢融融的。

    玩辅助的时候,没少看融融的比赛视频,没少去学习他的思路。

    结果被这样质疑。

    自我纠结了好大一会,云祈才走出来,正准备休息去了,房门被敲响。

    他以为会是融融。

    但没想到开门看见的是余烬。

    不知道该说高兴还是失落,云祈握着门把看他,低声说:“干嘛?”

    余烬一听这声音,拧眉问:“又怎么了?”

    云祈打开门,双手背在身后,说:“没。”

    余烬抬手将人拉在面前,云祈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抬眸说:“你……有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余烬反问,两手扶着门框,将人完全挡住,他低头看着那自以为情绪藏得很好的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云祈靠着门框,盯着地板:“没有。”

    余烬目光凶悍:“最后一次机会。”

    云祈看了他一眼,把手从身后抽了出来,满脸疑惑地问:“我爆郎献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错了?”

    余烬没回答。

    云祈惴惴不安:“真的是不是?我不应该这么做?”

    余烬神色一瞬间认真:“我不想回答。”他转身就要走。

    云祈猛地拉住他,手底下将余烬的手腕扣得紧紧的,慌张地说:“你告诉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这么做是不是真的过了?我……”

    “真想听吗,”余烬回过头,“前男友的意见?”

    云祈听到这句话,答案如何早就变得不重要,他看着余烬的眼睛,耳边仿若只剩下“前男友”三个字。

    “……你说。”

    云祈摸到余烬硌人的筋骨,跳动的筋脉,还有小指似有若无碰到的戒指。

    抬起头,他撞进暗潮汹涌的目光。

    在云祈心神纷乱的时候,余烬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了句:“是错了,拿把刀在他肚子上捅个血窟窿,是我我就这么做。”

    云祈愣神,望着他,所有纠结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你问我是不是过了?”余烬目光森寒,“杀了他都不为过。”

    第38章 第 38 章

    云祈以为自己挺坚定的。

    直到舆论的风向一变, 他成了吃里扒外,过河拆桥的那个。

    他犹豫过要不要爆出郎献的丑事,这对一个人的未来影响颇大, 三千万转会费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是没那件事, 说不定云祈还会跟郎献兜转,直到彻底离开SK。

    郎献做得太绝, 他也没必要有什么顾虑,鱼死网破,谁也别得好, 这就是云祈那天夜里的想法。

    他在找余烬回来后,就开始谋划这件事, 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出那么多证据, 好在郎献跟他的聊天记录他有截图,对方恐怕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 所以郎献没在聊天时对他有所防范。

    云祈早就在做准备, 当第一次郎献对他上下其手的时候, 他就惴惴不安,他希望自己的准备是多余的,没想到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本不纠结, 做了就做了,什么后果他都认,最近看到那么多人讨伐他, 连融融都觉得他有问题,云祈坚定的那根弦动摇了。

    他不知道应该去问谁这件事的对错, 恰好余烬找上来,云祈永远不会想到他会跟余烬讨论自己被骚扰的事, 他本来都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余烬,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SK过得心惊胆战,不想他知道,别人对他上下其手过……

    他从未向余烬谈起和郎献的事,他甚至宁愿余烬相信他跟郎献真的是一对,以为那天电竞之夜也是在玩情趣,他都不想被余烬知道自己在被骚扰……

    他总怕对方听了会多想他。

    “你真的这样认为?”云祈靠着房门,低着头,声音不确定:“认为我没做错……”

    “你当然没做错,”余烬反身靠着房门,看着面前动摇的人,“而且很勇敢,对付这种人曝光他是最好的手段,一个人在意什么就会害怕什么,你前队长不是喜欢营销吗?喜欢舆论那一套就会被舆论反噬,你没错,很好。”

    这件事的是非在自己,在于自己怎么想,其他人的说辞辨不出真假,但余烬是不是违心话,云祈还能识别一二。

    “所以我没错……”云祈心下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余烬问:“谁说你错了?”

    云祈看他一眼,摇头。

    余烬知道他肯定是听了什么,想了想,基地里或者网络上?也只有这两个渠道了,他现在足不出户,不会是别人。

    余烬心下有了答案,没有再追问。

    云祈跟他大眼瞪小眼,余烬没有离开,他抬起头,看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云祈主动问:“你找我有事情吗?”

    余烬说:“现在没了。”

    云祈不懂:“什么意思?”

    什么叫现在没了?

    显然余烬是不想说的。

    云祈歪了歪脑袋,余烬就这么看着他,天色暗了,云祈的房间里开着灯,两个人都侧身站着。

    余烬貌似比以前还要高,初次见面的时候云祈对他的第一印象里就包含着高挑这一词,现在三年没见,对方的气质更成熟,个子也更压人了,那时候他正在长身体,就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了不少,云祈在他面前,靠得近了总是要抬头,才能把他眼睛里的情绪全部看清楚。

    余烬比以前收了很多的锋芒,成名之后身上并没有那股子浮躁和优越感,甚至比当年还要沉稳了许多,这样的他有股说不出的魅力,也许是云祈的心境变了,从前幼稚,喜欢他的张狂肆意,现在成熟了,喜欢他的内敛稳重。

    他还记得总决赛看见的那一幕,几乎不用看到正脸,云祈就能瞬间认出他,心跳比眼睛的捕捉更快更准确,多年过去,他越来越不受控,就这么不说话地看着对方,都能叫他心跳加快。

    云祈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腔了。

    余烬不回答他来意是什么,他看着自己可以是放肆的,而云祈看向他却不能那么随意,带着愧疚和亏欠的人没法站稳脚跟,云祈只能垂着眼睛说话:“你现在多高啊?”

    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希望余烬说说话,宁愿是质问自己什么,也不要保持沉默,因为越沉默,目光越火热,云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余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

    他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或许是享受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他甩余烬的时候有多狠心,现在就有多狼狈,因为余烬的每一眼都像一根皮鞭,狠狠鞭笞着云祈的良心。

    “你问我多高不抬头看我?”余烬把云祈盯成雕塑似的,眼前的人头也不抬,就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云祈敷衍地看了他一下,听人说不敢直视对方的时候就盯着对方的眉心,那也会增加你的气势和自信,云祈尝试去看余烬的眉心,但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余烬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容不得他在他眼前拾起什么信心。

    “一米八六?”云祈神情恍惚,没睡醒似的,跟人说话,又不跟人有对视。

    “不知道,你自己量量。”余烬堂而皇之地说,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高呢?他纯粹是为了戏弄人罢了。

    云祈两手交叠在一起,这问题太私人了,要他过去量更不可能,云祈偏了点身子,用侧面对着余烬,自己则扶着门框看屋里的床铺,说道:“我怎么量得出来……”

    余烬伸出手,云祈侧面对着他,还垂着眼眸,就不能及时发现对方的动作,当余烬的手掌盖在他的头顶,云祈才有所察觉,抓着门框的手更紧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听到荒唐的心跳。

    “一米七六,”余烬收回手:“长高了两厘米。”

    他以自己做参照物,测出云祈的身高,而且准得发指。

    余烬的胸膛是滚烫的,从前他只有高,现在明显有健身,身上有肌肉线条了,穿衣服也更有型了,他的外衣敞着,内衬是白色的,颜色并不透明,但云祈好像就是能看到了他衣服的里面。

    “我问你的呢,”云祈的手指扣紧了门框,指尖血色退得干净,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谁让你测我的了……”

    “不对吗?”余烬的目光深邃地落在云祈耳尖的一抹红,嗓音越发低沉,“我心里有杆称,有些事不会忘。”

    有些事……他是什么意思呢?

    只是指身高吗?

    听起来不太像,也许是自己多想,是自己愧疚,他总觉得“有些事”里包含的不止那些事。

    云祈被挤在余烬的胸墙和门框边,像一只被猫盯紧了的老鼠,不敢有大的动作,不敢看见猫凶锐的目光,只能祈祷着放了他吧,放了他吧,可猫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玩弄他,整蛊他,一声猫叫,一声叹息,一个动作,都能把胆小的老鼠吓得落荒而逃。

    云祈就跟那夹紧了尾巴的老鼠一模一样,从前在余烬面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谨慎,多恐慌。

    “哥。”这时,一声呼喊传进来,就像杀进敌军包围圈的救世主一般,把那岌岌可危的小老鼠救了出来,子务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手机,对余烬道:“老巡来了。”

    余烬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转身往楼道去了。

    云祈开始放肆地喘息,那片刻好像余烬把他的呼吸都给截去了,他一颗心扑通地跳着,再来一会,不知道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幸好,幸好有人来了。

    就在云祈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抬起头,仓皇对上一道堪称锐利的目光。

    子务站在楼道边,一手插着裤口袋,一手捏着手机,不停地在手上旋转,充满了审视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房门边的人,云祈和他对上,没多会,子务转过身,从楼上下去了。

    云祈对那目光很不解,但那绝不是无意间地打量,那是刻意的,充满了趣味的,打探性质的目光。

    就好像是故意的,我要突兀地盯着你,叫你知道我在看着你,我在审视你,让人捉摸不透。

    云祈带着疑惑来到楼梯边,看见楼底下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余烬和子务在跟他说话,云祈不知道老巡是谁,战队里许多人许多事,他都还没有了解得透彻。

    回到房间,云祈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水壶边,倒了一杯茶,捏出一粒药丸,放在嘴边,看了会,脑海里全都是余烬的脸,他今天晚上不会好眠了。

    该死的欲望,他又要自己弄到很晚。

    他想接近余烬,又不能接近余烬,他的呼吸他的触碰都能诱发云祈的欲念,一瞬间云祈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因为他靠近喜欢的人只会让他变得更糟糕,而他又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他就在喜欢的人身边。

    云祈吞下那颗药丸,他知道这都是假象,都是自我安慰和欺骗,药如果真的有用,他就不会把自己弄伤。

    每一次。

    第二天一早,云祈才得知了老巡的身份。

    老巡是KRO的经理,前段时间休假陪产去了,因为老婆身体有些问题,跟老婆备孕两年也没有结果,现在终于如愿得了一个千金,满面欣喜,在家陪了三个月才过来。

    老巡得知人员变动的情况,没有任何意见,他开开心心地迎接云祈,面相上看是个正人君子的类型,虽被众人叫一声老巡,但一点也不老,三十五岁左右,恐怕是因为刚回来,穿着一身西服,格外严谨得体。

    “在家的时候就被通知过了,说战队来了个猛将,酒客位置不保了是不是?”老巡调侃,酒客不在,流萤笑着应是。

    “云祈?”老巡说:“希望以后称呼你本名还是?”

    “都可以。”云祈跟他打招呼,两人握了握手,老巡扑面而来的成熟气息,云祈感受良好。

    老巡嘴巴能说会道的,自来熟一般,没有什么拘谨地说:“他们说是战边猛将,那我不就以为跟子务酒客他们一样那种酷哥,怎么长得这么清秀,少见的漂亮,这反差感也太强。”

    云祈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话,他跟老巡握了手,就乖乖站着了。

    余烬在一边道:“战队里的人看腻了,给你弄点新鲜的点缀一下。”

    “那可真是有眼福了,”老巡说:“说句实话,其实我知道他,在SK的时候就恨得我牙痒痒,恨什么呢?恨这么俊俏的男孩不在我手底下,搞得别人都觉得李蒙营销多厉害似的,就这样的放谁手里营销不出来啊?如果咱们战队搞这套的话,我不用一个月你信不信?”

    流萤坐在沙发扶手上,满腔意见:“不信,我一直想火你都没把我捧起来。”

    老巡扭头瞄了他一眼:“你小子还不够火?现在打野位国内有能跟你比的吗?当然,余队不算。”

    “有啊,”流萤列举起来了:“WG的Free,Tunnle的螺旋,Pupli的梦桥不都比我火吗?战队营销商务合作一套套的,赶上小明星了。”

    他嘴里这些人云祈也知道,都是圈里特别火的人,实力不论。

    老巡又充满教育意义的腔调:“不让你们接那么多商务是为你们好,咱们可是国内顶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代表国家征战的荣誉队伍,专注实力就行了。”

    余烬在一边冷不丁地道:“我看您也没放过我。”

    老巡嘿嘿一笑:“那怎么办,战队还是要运营下去的吧?他们几个不做商务做队长的不就得多牺牲点了?我今年尽量少给你接,光接几个大牌够续命就行了。”

    余烬压根都没放在心上。

    每年他都能听到类似的保证。

    流萤要求道:“给我接点吧,我已经看过了,我再怎么练也是赶不上余队的,让我出去赚点零花钱。”

    “你试试?”老巡说:“别以为我坐在家三个月什么都不知道,试训生今年有几个猛的,尤其是打野的,卢绒前两天就给我通气了,二队换了三个人,相当于大动脉砍了,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说明一浪更比一浪强,做商务这事你退役后有的是时间做,不加紧练习分分钟有人取代你。”

    “那可不能,”流萤自信道:“打不过我哥不代表打不过别人,我师父可是全服第一,打野位有人想取代我还得再来个两年。”

    “熊样。”老巡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赶紧回去练你们的。”

    一伙人开始往训练室里钻。

    余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巡看着那群人进去,对惬意的余烬说:“你看看流萤这小子,自信好,自信过头不行,你也不说说他。”

    余烬端着水杯,喝了口茶:“他不听我的。”

    老巡眼一眯:“你说那话,他跟弋阳天天就唯你马首是瞻了,你说的他不听谁听?”

    余烬放回水杯:“有自信不是好事吗?他也没说错,两年内应该不会有比他猛的打野了。”

    老巡坐下,对流萤的现况他也知道:“是这样没错,那不就是怕万一吗,SK这位我还没想到能打战边这么厉害的呢,不一样很牛叉吗?天赋这东西说不准的,搞不懂之前在打什么辅助啊?两周上首发,就是子务当年也是一个月上来的。”

    余烬靠着沙发,眼里有几分莫名的骄傲,老巡看见了也没在意。

    “上面跟我说了,这人是你买的,”老巡扶着扶手,“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余烬点烟:“三年前。”

    他扔给老巡一根烟。

    老巡精准接住,皱眉说:“开什么玩笑?”

    余烬摸着烟杆:“爱信不信。”

    老巡回头看了一眼,余烬不是爱说大话的人,老巡眨眨眼,坐直身体,低声问:“真是三年前?”

    余烬抬头看他,那眼神很是确定。

    老巡拧眉:“不是,他不是在SK……”

    “跟我闹了点矛盾,”余烬手上的烟丝往上面钻,“被人家骗走了。”

    老巡这才往后面一靠:“我说呢,他一个打辅助的,怎么就叫你发现战边天赋了呢?敢情三年前就勾搭上了,三千万呢,上面没给你报销吧?”

    “我没找。”

    “没找?”老巡纳闷:“三千万你自掏腰包?”

    “嗯,”余烬说:“他值得。”

    老巡说:“不是,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他现在归属于战队,是咱们的正式成员,将来他打出名头战队都是要分成的,这三千万你不找上面要,你白搭进去?”

    “不算是白搭,”余烬坦言,“我要的可多着呢。”

    老巡没看明白余烬那眼神,待在一起这么久了,他第一次摸不透余烬的意思。

    思索一会放弃了,老巡看了看训练室的方向,点烟道:“行,你眼睛毒,我信你,这小朋友肯定有过人之处,但就怕得受欺负。”

    余烬没发话,他夹烟的手搭在一边。

    老巡揭穿谜底:“酒客。”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余烬抽了一口烟,没几下,就把烟头按灭了,站起身,信誓旦旦:“不会。”

    训练室里,云祈刚坐下没多久,酒客就找上来了。

    旁边的人目光紧盯着二人,酒客扶着云祈的椅子,说道:“这两天在搞直播,说好的事给耽搁了,现在有空了,来吧,练练。”

    云祈认清自己的定位,他现在就是战队里的新人,表现必须好一点,都已经有人对他有意见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位,战队矛盾他经历过,宁愿网友怎么diss他,也不希望队内不和的事情再次上演。

    于是,他现在即使有明确的训练目标,也先按下没动了,对酒客说:“好,我马上上号。”

    酒客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加油。”

    他走了回去。

    两个人的位置离得远了点。

    首发队员是坐在一块儿的,替补则挤在一起,一听说两人要solo,正打算开局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八卦地站起身问:“真打啊?”

    训练室里火药味十足。

    潘烽也站了起来,小声说:“云祈,你真跟酒客打?”

    云祈点头:“我答应他了。”

    潘烽往酒客那儿看了一眼,流萤他们都聚过去了,也在问这事,私底下的单挑是常见的,训练一段时间就要单挑看成果,所以两个人的solo不会引发太大的注意,但这次不一样,云祈在试训生里名声很大,酒客虽然没有两周爬上首发的成绩,但是现下的国服前三的战边,毫无争议,一个是巅峰时段,一个是后起之秀,这就很有观赏性。

    最近去隔壁溜达,潘烽就听到云祈在试训生嘴里被称之为“对抗路大爹”,有人说他战边很变态,甚至给他打上了“战边大魔王”的标签,三楼这么说不奇怪,二队的人也全都这么说,问起和当年酒客比怎样的时候,那些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那不代表云祈不行,从他们的神情里,潘烽知道那是一种更高的认可。

    一个试训生和一个“战功赫赫”的上单,竟然会让人沉默不知如何形容,打从那一刻潘烽就知道对面这个人绝不简单。

    等了两天的单挑终于还是要来了。

    潘烽一边兴奋,一边为训练室的环境担忧,要知道酒客可是打败了很多试训生,是KRO这两年的固定成员了,打得过就不说了,要没打过……

    这就太恐怖了。

    “干什么呢?”余烬走了进来。

    一伙人聚集在酒客的身后,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余烬进来看到这情况,再看向云祈,心里便有点眉目了。

    “单挑,”流萤回头,指了指云祈说:“酒客和奶盖。”

    一瞬间,云祈差点没反应过来流萤嘴里的奶盖是谁,他还是没适应新的名字啊。

    听到余烬的声音,云祈回头看了他一眼,余烬当然也发现了,他没有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笔直地冲云祈过来了。

    云祈忙回过头,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等他察觉余烬在他身后的时候,佯装很忙地去点鼠标,在商城逛来逛去,他一个全皮肤账号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在掩饰紧张而已。

    “我跟他单挑,可以吗?”云祈头也不回地问,潘烽站在一边,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正要应,就听余烬道:“可以。”

    原来是跟烬哥。

    潘烽及时抿嘴,庆幸自己刚刚没应声。

    云祈得到了肯定,缓解了小部分的紧张,他转头看过去,酒客的身边一堆人,老巡也进来了,打听训练室在搞什么之后也站到了酒客后面,众人貌似都很期待这次单挑,倒是一旁的子务,看了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了。

    好像是觉得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输赢是没有悬念的。

    酒客开了房间,主动拉他,云祈悬着的心又猛地提了一下,酒客用的是职业号,那个在比赛上出现多次的账号,头像在非比赛期间可以更换成任意图片,现在就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云祈则是默认头像,他还没来得及改。

    进了房间以后,酒客开房间,两个人没有约定玩哪一个英雄,完全就是自由意识的比拼,单挑上单哪个最强,全靠自己的理解了。

    死亡天使当前版本绝对有前期优势,单挑也很适合,但是云祈没有拿,目光匆匆在死亡天使的头像上瞄了一眼,就移开了。

    “你第一把英雄得好好选,”潘烽在他耳边提醒:“酒客擅长菲拉拳狮图邪,没有弱点,他英雄池很深,上单都很强。”

    云祈点点头:“好。”

    潘烽听他说好,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谱该玩什么,转头看酒客那边,貌似已经选好英雄了。

    云祈看了一圈,锁了一手加雷斯。

    加载界面,他看到酒客拿了尤里。

    加雷斯比尤里前期强势一些,那边隐隐有低声的认可:“不错嘛,会选。”

    1v1只有一条路,有兵线,有防御塔,也有草丛,没有野怪,防御塔只有两座,推完一座就是水晶,谁爆谁输。

    两人露头吃线,加雷斯一技能是雷电伤害,范围不算大,三秒钟一个,云祈就用一技能收兵,顺便打酒客的状态,尤里没有飞行技能,不贴脸是没办法打出伤害的。

    被加雷斯打到两下,血条降了小半,尤里往后面走,云祈没追,第二波兵线紧随着进到视野,他一二技能衔接,迅速收完。

    “还可以,一个尾刀都没漏。”流萤看着屏幕上的加雷斯,对酒客道:“找个机会贴脸,不然他一技能太烦了,你打不到他很难受。”

    酒客说:“在找机会。”

    酒客尝试贴脸,云祈当然能感觉到,加雷斯二技能是小位移,十五秒一个,但有两段,灵活这块并不输尤里,敌进我退,尤里一靠近他就往后拉,同时用一技能补伤害,尤里的血条一直在掉,不得不往后撤。

    他该回去补状态了。

    solo的对局不能原地回城,必须跑回泉水,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足以云祈把兵线压进对方一塔。

    潘烽说:“赶紧把一塔点了……”

    话音刚落,草丛里一个黑影跳出来,尽管云祈反应很快,还是被尤里大招锁定,迅速粘身,两个人打得很凶,周围人一直在叫,很快加雷斯血条见底,被尤里半血反杀。

    那边叹息,人群里传出一句:“还是年轻。”

    潘烽叹道:“我天,我以为他回去了。”

    云祈也没想到,他和潘烽一样想法,以为对方补状态去了,没有及时探草,导致阵亡。酒客不愧是国服前三,很敢打,自己还是看他的视频少了,对他的了解不够。

    一血就这么送了出去。

    复活后,尤里把线带进了防御塔,卡着加雷斯复活的时间点,点了一半的塔就不得不回家补状态了,云祈购买冷刃以后迅速来到线上,兵线刚推到对方防御塔面前,尤里就出来了。

    加雷斯没有后撤,而是向左移,甩出雷电攻击,尤里很快反打,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第二波挑战。

    尤里的三技能可以锁定人物,进行短暂的控制伤害,衔接一技能的爆发,加雷斯很快掉血,血量顿时危险,这么一套下去对方也不好看,加雷斯后手,躲掉了致命伤害后开始反击,一套技能打下去尤里也岌岌可危,二人在最后的斩杀时刻就看谁的手速更快。

    云祈没带斩杀,带的是闪现,而尤里则是斩杀,加雷斯的血量已经来到了斩杀线,云祈迅速点击闪现撤出尤里的斩杀范围,得上天眷顾,一技能冷却结束,他精准释放,将尤里的人头收入囊中。

    “You have slayed an enemy。”

    加雷斯的击杀播报是另一名配音员,和别人不同,一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以。”潘烽说:“吓死我了,幸亏躲了斩杀。”

    老巡站在酒客的身后,看见两人的操作,都没有失误,比的只是谁的反应更快,显然,击杀结果告诉了他们。

    老巡转头往边角那一处看去,可怜的小孩像是没有支持者,又像是有着最大的支持,余烬站在他的后面,一个人的沉默顶一群人的热闹。

    酒客并没有因为被击杀而气馁,两个人都有不错的心理素质,复活后再次领兵前来,两人又陷入紧张的争斗中。

    第三个人头,加雷斯死了。

    但那并不让酒客开心,因为他的一塔被换掉了,四分二十秒,兵线和对方的复活时间都不足以他把对方的一塔换掉,所以这波是他亏了。

    对方很敢打,而且时间掐得很准,这不是侥幸,这必须大局意识够强才能这么玩,否则一塔被爆,水晶就岌岌可危。

    酒客感到一点难缠。

    “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潘烽说:“再迟一秒钟尤里就进塔了,这个一塔还能守。”

    云祈守了一塔,加雷斯的一技能太压尤里,所以远程用技能打状态给云祈创造了不小的优势,人头上酒客是上风,全局上云祈更接近获胜,就这么拉扯着,酒客的水晶被磨掉了半血,想出去打,加雷斯又不跟他打了,往后撤,他一边要处理兵线一边要管加雷斯消耗他状态,很快尤里的血条不健康了,他不得不后退,然后就这一小步的后退,加雷斯抗塔压水晶,装备已经半成,纯靠一技能硬生生把水晶点爆了。

    云祈赢了。

    众人貌似还没反应过来,酒客啧了一声,他没有被压着打,也没有送太多的人头,操作上没有任何失误,但就是输了。

    “还可以。”老巡精准点评:“有全局意识。”

    第二局,酒客拿了他最擅长的菲拉。

    云祈拿了怜。

    “怜我这个赛季见到的不多,”流萤推了把椅子坐下,“都快忘了还有这个英雄。”

    “打怜没问题吧,”一个替补说:“哥的菲拉那么叼。”

    酒客没说话。

    进了对局以后,云祈就感到情绪了。

    为什么?因为酒客打得很凶。

    他连兵线都没收,貌似是想先收了他的人头,一路把兵线带进去,直接获胜,这不失为单挑的技巧,毕竟他不收兵硬要打的话,云祈也吃不了兵,怜是贴脸英雄,菲拉也是,不存在拉扯,这就是肉搏。

    双方在不吃兵的情况下打了一波,谁也没见好,眼见着血条变得危险,每一秒都可能造成死亡,双方达成默契似的都向后撤,第一波无事发生,回满状态,略吃兵线,第二波又开始了。

    云祈的三二三组合技打下去,菲拉掉血不多,点开装备一看,他做了小布甲,有一定防御能力,云祈则是先做攻装,菲拉反打,他瞬间半血没了,想撤,没成功,被菲拉一闪收割。

    “兵线压进去!”有人提醒酒客。

    不用说酒客也知道,云祈一塔被爆掉,水晶裸露,随时会被结束战局。

    潘烽心塞道:“这局没了。”

    云祈复活后迅速清线,两人在塔下打了起来,菲拉前期有压怜的能力,但或许因为抗塔,被怜组合技塔下反杀了。

    战局又再次反转,云祈领兵到对方的塔下,那边热热闹闹说着什么他也听不见,一路高歌猛进,一塔换一塔,双方都只剩下水晶。

    不同的状态下,靠走位打伤害,双方在兵线旁边缠斗将近两分钟,不见输赢,云祈因为不想回城,出了个小吸血石,补了会兵线,血条也到了半健康状态。

    酒客很凶,拉扯两分钟,贴脸猛攻,云祈早就做好了准备,闪避,拉近,鼠标和键盘咔咔作响中,菲拉的头像灰了。

    兵线进入水晶范围,潘烽哦哦哦地叫了几声,在他的激动声中,第二局结束。

    不被看好的冷门英雄再次获胜。

    酒客那边唉声叹气,云祈看见子务站了起来,凑近了酒客的电脑屏。

    不多时,长漱走了过来。

    云祈看到他,对他温柔一笑,长漱点点头示意,说道:“这么强?”

    云祈还没说话,潘烽就道:“是吧!我都以为这局要没了,居然赢了!”

    说着,潘烽凑近云祈的耳朵:“试训生那边给你起了个绰号,叫战边大魔王,你名副其实。”

    云祈抿唇,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绰号。

    长漱站在余烬的旁边,说道:“酒客今晚睡不着了。”

    余烬道:“今晚才开始吗?”

    长漱跟他对视一眼,讳莫如深地笑了。

    酒客发起了第三局,云祈没有拒绝,因为前两局的获胜,云祈这边来了几个人,他没有时间一一去分辨是谁,只知道身后的声音越来越热闹,他捏着鼠标若有所思,第三局拿了这两天常玩的风隐。

    酒客则选定了斯提吉安。

    这把他沉稳了一些,没有太莽撞,前两局足够双方彼此了解,两人都耐心了下来,这一局打得柔和,也打得心颤。

    有人等着云祈的三连胜,有人等着酒客的反败为胜,这局对双方将来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影响,每个人都屏息以待,没有指手画脚,也没有交头接耳,死一般的安静。

    云祈不知道余烬还在不在。

    他没有办法回头,想从细微声中判断,但人有点多,他一时间分不清楚,他的气息。

    风隐的回旋镖扎在身上疼,斯提吉安的范围爆炸伤害也不轻,两个人有来有回,前五分钟很和谐,第二件装备做完,两个人才气势汹汹,爆发争斗,斯提吉安一件防御一件攻击装,风隐两件都是攻击装,血条跟不上,被斯提吉安范围伤害炸死。

    “没事没事,再来。”有人鼓励他。

    云祈听到了鼓励,继续战斗,不过这一局有些吃力,斯提吉安技能释放得精准,风隐吃满了伤害,位移供不应求,冷却中又一次死在斯提吉安的脚下。

    众人又走回酒客旁边。

    两人把观看的大家当猫鼠一样溜来溜去,一会酒客一个人头,一个云祈反杀他,脚步声断断续续的,直到这盘以斯提吉安点爆水晶而结束。

    潘烽拍拍云祈的肩膀,安慰道:“有点可惜,不过已经很好了,三局两胜,你还是赢家。”

    云祈伸了伸十指。

    酒客那边一群人也在热闹地说话,无疑是云祈有两把刷子,确实不错之类的。

    “没事,你这两天一直在直播,人家一直在苦练,赢你两局也情有可原。”

    流萤捏了捏酒客的肩膀:“哥,服不服?”

    酒客站起身,拨开他的手说:“去你妹的。”

    流萤笑了声,坐回位置,开始训练。

    云祈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该放松的时候,忽然一双手落下,他背靠温热的怀抱,一只手抵着他的桌沿,一只手推着他的鼠标,那枚戒指映入眼帘,云祈轻轻抖了下肩,人往中间缩,才知道他竟然还在。

    余烬操作着鼠标,调出他的操作面板,将一个数据拉低,声音自上而下:“灵敏度太高是方便拉视野,但也容易抖动,造成技能偏移,熟悉之后75%最稳,这两天就练这个。”

    云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心怦怦跳:“……好。”

    余烬调完了视野灵敏度,也并没有马上离开,他那手仍然放在鼠标上,造成一个将云祈抱在怀里的错觉,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硬要说,也不过是云祈的发尾蹭到一点他的肌肤。

    云祈整个人缩着,并拢着双腿和胳膊,他本来就瘦,这么缩成一团就更没存在感了,余烬昨天就发现了,他这两天刻意地让自己不跟他产生肢体触碰,在他面前总是紧张兮兮的,仿佛生怕碰到了他。

    很奇怪。

    但余烬没问。

    只是将他的紧张和动作收在眼底。

    余烬依然保持调数据的姿势,手上并没有动作地说:“第一局赢在意识,第二局赢在手法,第三局输在人情,最擅长的英雄一次都没登场。”

    云祈喉咙一紧。

    “把SK那些习惯带到KRO来了?”余烬低声问:“嗯?”

    云祈捏紧自己的手指,竭力想要控制内心沸腾的血液:“没有……”

    “这儿没有人需要你的照顾,”余烬声音不容置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云祈咬唇:“……知道了。”

    他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在他面前,自己就像透明的纸。

    别人的热闹还在继续。

    训练室里还在议论方才的对局。

    云祈握紧的拳头抵着膝盖,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捏紧。

    头顶的每一次呼吸,都足以让他发情。

    按月频发的毛病,好像不准时了。

    “昨天我跟你说过什么?”余烬低声提醒,云祈恍然醒悟,一直就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终于想起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说定的位置,早上就应该有的行动拖拉到下午也没反应,他惊慌道:“啊,我忘记了……”

    余烬收回放在鼠标上的手,俯下身,看着云祈发丝里一滴充满绯色的热汗,轻声说:“那得罚。”

    第39章 第 39 章

    云祈扭过脸:“这也要罚我?”

    余烬听他的不情不愿, 眉眼里多了两分笑意,但面上仍没什么波澜,他看着显示器, 屏幕上是游戏大厅界面, 依稀能看出一点朦胧交错的身影:“不接受?”

    云祈扭回头, 低声道:“没。”

    既来之则安之,战队有什么规定他认了就行, 反正应该也不会太重,云祈没太放在心上:“怎么罚呢?”

    余烬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那味道让人心安, 有点偏向于木质类的,很特别, 云祈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能闻到, 还是大家都能,他竟隐隐开始期待起来, 在余烬看不见的地方也偷偷闭上了眼睛, 享受了一会这独特气味带来的安心。

    “没想好, ”余烬说:“先欠着。”

    云祈迟疑地睁开眼睛,他躲在余烬的臂弯下面,手轻轻张开五指, 从桌子底下拿了出来,放在上面,但依然保持谨慎, 没有触碰到余烬的皮肤,嘀咕了句:“好小气。”

    余烬嗓音蛊惑:“嗯?”

    云祈不想说的, 但不知道战队里的什么规定,这有什么可罚他的, 忍不住道:“我只是忘记了,又不是故意的,你都要罚我,我刚刚还赢了单挑呢,你都没有说要奖励我……”

    “哦,”余烬听出弦外之音,“想要奖励?”

    云祈顿时意会到自己的话不太对劲,仓皇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我应该可以功过相抵的……”

    “抵不了,”余烬无情地说:“你赢了单挑是你自己的事,答应我的事忘了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功过相抵,也得是另一件我能获利的事才能抵。”

    算得可真清楚。

    眼见着余烬就是要罚他,云祈也不扭捏了,罚就罚吧,他破罐子破摔,低头扣着桌沿:“那随战队吧……”

    由于云祈趴着,随着余烬的视角,他低头就能看见那宽敞领口下的风光,一瞬间记忆上涌,余烬感到大脑充血,他直起身,站在椅子后面沉默了许久。

    云祈见他收了手,回头看他,他好像发现余烬的神情不太对,但没问,只道:“那我今天就练灵敏度吗?”

    余烬抬头看了眼他的电脑:“嗯。”

    云祈说:“那你呢?”

    余烬没说话,眼神直视过去,似在说我什么?

    云祈道:“你今天做什么?”

    余烬语气不大好:“管起我来了?”

    他怎么了?

    云祈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情绪,扭回头,知趣地不多话了。

    余烬在他身后说:“两天时间,专注练这个,能提升微操准确度,就不要再跟人瞎打了。”

    云祈点头。

    很多人的灵敏度都习惯拉高,职业选手也是根据个人习惯去调灵敏度,一点细微的偏差也不太在意,无伤大雅,但余烬在这方面有着严苛的要求,云祈不会质疑他。

    他会好好地练习,直到完全掌握。

    余烬离开了。

    回头发觉他不在了,云祈有些小小的失落,抿抿唇,关上了电脑,收拾着东西。

    潘烽回来看见他的动作,问道:“哎?怎么了?”

    云祈哦了声:“没事,换个位置。”

    潘烽就坐在他的对面,眨着眼睛失落地问:“你要换到哪儿去?”

    云祈指了一个方向。

    潘烽惊诧道:“烬哥对面啊?”

    云祈点头。

    潘烽说:“烬哥让你过去的?”

    云祈说:“我应该有很多地方要提升吧,离得太远了他不方便。”

    潘烽犹豫了会,走回自己的位置,盯着云祈目标的新位置发出疑问:“怪了,那个位置烬哥不让坐人的,说是挡视野,后面有窗户很舒服的,流萤之前想过去都没让。”

    云祈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他抬头看过去,那个位置两边都没人,像是故意空出来的,就因为有窗子吗?落地窗后面固然视野开阔,可人坐在那儿也不会多挡吧。

    余烬不允许别人坐在那儿,却允许他?这个发现叫云祈好一番悸动。

    新的位置上没有电脑,估计是真没打算给人用的,云祈只好把这边的电脑搬过去,潘烽热心地帮忙,甚至还体贴地要帮他组装,云祈蹲在椅子边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潘烽说:“那你自己弄哈。”

    云祈应:“好,谢谢你。”

    潘烽盯着他看了会:“就是离我太远了,不好说话了都。”

    云祈抬头笑意盈盈:“没关系,你有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

    潘烽点点头,云祈对面就是余烬,潘烽站了会儿,弯下腰,低声提醒:“你对面是烬哥,平时他老人家不会莫名其妙找你茬的,烬哥人挺好的,但就是一点,在他眼皮底下别跟人有矛盾,这个你要记住了,烬哥最讨厌队内争执,叫他知道了你下场不会好的。”

    云祈组装的手一停:“我能跟谁有争执啊?”

    潘烽往一个方向看了看,也蹲下了身,桌子掩盖住两人,偷偷摸摸像什么似的,他提醒道:“酒客啊,你刚赢了他两局,虽然酒客哥心胸宽广不在意,但流萤他们几个肯定都是更支持酒客的,毕竟很熟了,你又是新人,还没融入大家,他们可能多多少少会孤立你一些。”

    云祈手上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他把一条线插进数位孔里,转头看着潘烽,在他善意的提醒时,问了一句不解的:“对你来说我也是新人吧,你就没有孤立我啊,他们……应该也不会吧?”

    “不一样,我只是替补,不算是正式队员,跟他们的感情也有,但不至于人家正式队员那么深,”潘烽叹了口气,为自己感到无奈:“而且你要是成正式队员,我们现在的替补席又要下去一位了,除非酒客不愿意做替补,你跟我不是一个位置的,没有竞争关系也相互不影响,我孤立你做什么呢?”

    这倒是实话,潘烽就这点很好,有什说什么,云祈最怕玩心眼的,他虽然也能玩,但实在是心累,不想再玩。

    “你就记住我的话吧,就算正式队员有人不喜欢你,你知道了,也别在训练室里发作,别在烬哥眼皮底下叫他看见,知道弋阳吗?他之前顶撞过子务,说了两句大逆不道的,被烬哥听见了,发配到二队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云祈把主机摆正,耐心接受:“嗯,我都记下了。”

    潘烽目睹了他的实力,又见对方那么谦逊能听进去劝告,心里对这个新战边又加强了几分好感,这样的人是不会混得很差的,就算刚来一时间融入不进大集体,但只要时间够长,潘烽相信战队里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讨厌。

    人都喜欢温顺的性子,身上带着优越感,轻狂的,骄傲的,当个旁观者欣赏一下还行,当队友的话,还是喜欢温和有礼,能处得来的。

    “你慢慢搞,我先回去练习了。”潘烽提醒完人,就站起来走了。

    云祈看着他离开,想着他刚才的话,余烬不允许队内不和,弋阳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踢出局,也难怪总决赛那一次余烬会说SK不行了,都知道队内不和是比赛大忌,这么明的问题,为什么他的老东家不当回事呢?

    允许所有人明里暗里地诋毁他,诽谤他,质疑他,云祈不要求所有人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做到,但至少在比赛的时候,不要出了事就甩锅给他吧。

    他知道自己的辅助玩得没那么好,可也不至于是那么差,他一直就没认过别人甩给他的锅,但在比赛期间,他不想把矛盾激化,所以每一次都保持了沉默,这反而让人家更变本加厉了。

    或许他离开以后SK能更好,他跟那群人磁场不和,换个人就好了,也说不定呢。

    云祈组装好电脑,刚坐起来,一个人伸着大大的脑袋看他,云祈吓了一跳,看了眼说:“怎么了?”

    流萤抬抬下巴:“换位置了?”

    云祈说:“嗯。”

    流萤摆摆手:“没事,我突然有点心塞。”

    听到潘烽跟他说,流萤一直想坐到这个位置,余烬没允许,云祈心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流萤夸张地捂着胸口坐下去,旁边的子务扫了他一眼,叫他别太戏精。

    流萤嘀咕了几句,然后专心训练去了。

    跟酒客的单挑结束后,云祈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几个替补在吃饭期间目光探究地看着他,茶水间不小心听到议论中带着自己的名字,打从他进来就没怎么搭理过他的子务今天也破天荒地开了口,在训练室只剩云祈一个人的时候问:“还练?”

    云祈回:“马上就下了。”

    子务没有多说,关了电脑回房了。

    他那个酷哥的形象一直也没倒,而且在云祈心里越发立体了,云祈对酷哥没有特别大的好感,子务长得很帅这是真的,但他并不是针对子务,只是上学期间,班级里爱打架闹事开他玩笑的问题学生走的都是这个路线,他们似乎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帅?嘲讽别人能够抬高他们的身份?更吸引女孩的喜欢?

    确实是,那时候班级里不少女孩迷这种类型,反而温文尔雅的学霸不太受欢迎,心智不成熟的时候追逐的东西是表面的,云祈看过一本书里写的是“人爱上的都是自己内心的渴望”,被什么吸引,就代表自己缺少什么,乖乖女喜欢叛逆校霸,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乖乖女被压抑的肆意张狂,而混混痞子喜欢温柔学霸,因为她们身上有着自己缺失的内敛上进。

    仔细想来,还勉强算是三好学生的自己,当年被余烬吸引,也沾染了书上说的话,他内心是渴望自由肆意张扬的,而余烬在云祈的青春里,没人比他更潇洒。

    子务有些像余烬三年前的模样,只是少了点阳光,多了份冷漠,至少余烬笑起来是治愈的,云祈没有见过子务的笑,也许面对别人的时候他也是挺开朗的吧。

    云祈又是最后一个出训练室的。

    有个替补回来拿东西,看见他,说他内卷。

    云祈说:“没有,只是还有很多地方要练。”

    “都赢了酒客了还要练?酒客可是国服前三的战边,说句第一都没人敢称第二的,你已经很稳了,差不多就行了。”那个替补是中午站在酒客那儿的,应该没想到酒客会输,隔了会又找补道:“不过酒客这两天一直在做直播,你赢了他两局也别太得意,并不代表什么的。”

    “我没有得意。”

    “但愿吧。”那替补对他敷衍地笑笑,云祈想,果然有人不快了,只是酒客本人还没说什么呢,倒是有些人急不可耐为他辩解了。

    云祈低下头,看着电脑屏幕,沉思想了一会,也没太自我纠结,毕竟这是新人的必经之路。

    云祈回到楼上,在阳台逗留了一会,阳台上有个吊椅,塔塔正趴在上面,云祈走过去,将猫抱在怀里,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椅子也很干净,他坐在了上面。

    每天盯着电脑眼睛也很酸,云祈眺望着远方,院子里有不少的绿植,很适合放松眼睛,他坐下,然后总结这段时间的感受。

    KRO作为国内顶尖战队,网络上一直传言说是“地狱战队”,如今亲身感受,只觉得被误会颇深,全都是一群圈外人自我臆想出来的。顶尖战队并不等于没人性,相反,KRO的管理十分人性化,没有可怕的训练时常要求,没有强制直播的条件,更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规定消耗选手的精力和时间,七个小时对职业选手来说已经是很宽裕的训练时间,SK要打满十个小时呢,其他战队也大多如此,所以这地狱战队的流言,在云祈这儿算是破了。

    苦练会让你超越同水平的选手,但并不能让你的技术得到质的飞跃,这个圈子看天赋,从KRO的训练时长就知道,他们深知这条准则,所以没有太压榨选手的时间,时间是充裕的,只是云祈会超时训练,显得有些忙碌而已。

    这两天该做的功夫做完了,跟酒客的切磋也结束了,云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点,他坐在吊椅上享受闲暇的傍晚。

    吊椅轻轻摇晃。

    云祈坐着坐着,塔塔在怀里动了起来,云祈低头看,塔塔张望着四周,好像在寻着什么,云祈看了眼阳台,塔塔的猫架有好几层,上面摆着它的小玩具,食物和水,猫盆是空的,但好在架柜上就有猫粮,云祈倒了点进去,塔塔没吃。

    “怎么了?”云祈揉着塔塔的脑袋,尝试弄明白它的诉求,可塔塔只是叫着。

    云祈没办法,只好抱着塔塔往屋里走,他不知道余烬在不在,下午和酒客单挑完余烬就不在训练室了,他的商务多,事情也多,总是见首不见尾的。

    云祈犹豫了小半会,塔塔一直在叫,他鼓足勇气敲响了余烬的房门,只是好半会也没人来开,云祈又敲了两下,这时候旁边的长漱走出来了。

    云祈停下敲门的动作,歉意道:“抱歉……”

    长漱走过来,看他抱着猫问:“怎么了?”

    “它一直在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找余队问一下。”云祈低头看了眼塔塔,塔塔声音小了点,总是四处张望,以前也没见过它这样,云祈不是很放心。

    “余队不在,”长漱说:“下午就跟老巡去总部了,估计得很晚能回来。”

    “那……”云祈不知道怎么办了。

    “是不是生病了?”长漱测人的体温一样,要伸手探塔塔的额头,谁知这手刚伸出去,塔塔顿时叫得声音更大了,而且很凌厉,目光也凶。

    长漱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这两天看云祈抱它这么随意,还以为改性了,哪知还是这么凶。

    云祈意识到长漱的动作,把手盖在塔塔的脑袋上,说道:“不是很烫。”

    长漱歪头看了看:“看着也不像生病了,鬼上身?”

    云祈把塔塔正面翻过来,盯着塔塔的眼睛瞅了一会,问:“它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长漱说:“不知道,它碰都不让碰,有没有我也不清楚。”

    “真让人搞不懂,”云祈想了想,“基地里有医生对不对?”

    长漱明白他的心思,解释道:“那是给人看的,没有兽医。”

    想了想,抬手看了看腕表:“应该没什么事,再观察一下吧,等余队回来,也快了。”

    “只能这样了。”云祈让塔塔趴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毛发贴着他的肌肤。

    长漱看他怎么弄塔塔都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心下很是纳闷:“它也太喜欢你了,区别对待啊。”

    云祈揉了揉塔塔的身子,塔塔是有点重量的,体型稍微有点大,必须得使点巧劲托住,听长漱这么说,又见证了塔塔刚才对长漱的攻击性,问:“它一点都不亲近别人吗?”

    长漱说:“之前就抓过我,对所有人都有意见似的,养不熟,不知道为什么。”

    “倒是还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云祈说,小猫聪明,对外人凶,在余烬面前还知道收敛,余烬那个性子,还真可能会教训它,云祈不会,云祈舍不得。

    “它当然知道,因为除了余队和你,没人敢往阳台那儿去了,你没进来之前,惹毛了余队,它连喂食的人都没有。”就这么看着,长漱都对云祈的动作感到后怕,竟然敢让小白眼狼的爪子贴着他的脖子,长漱友善提醒,“你还是别这么抱它,发狂起来抓伤你不值当的。”

    “没关系。”云祈掂量了下怀里的塔塔,信誓旦旦:“它不会的。”

    长漱也没说什么了。

    等到快八点钟,余烬才回来。

    那时云祈正抱着塔塔在自己的房间里玩,他把塔塔的小玩具也拿进房间了,但塔塔有气无力地,不太愿意玩,云祈只能把它放在房间里由着它乱跑。

    长漱说余烬六七点应该能回来,现在都八点多了,云祈不看手机还真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他开门出去,想看看余烬回来没有,结果还真巧,余烬刚回来,正在大厅里跟人说话,云祈站在楼边等着他上来,只是余烬跟老巡说完话后就往直播间那个方向走了。

    云祈想喊一声,又考虑到不太好,毕竟不是只有他跟余烬两个人,云祈看了眼房间里的猫,把门关上,下去找了。

    除了自己的房间和训练室,其他地方云祈没有擅闯过,还是第一天过来时的印象,余烬和老巡不知道进了哪个房间,云祈进几个直播间都是空的,有些替补在里面玩,抬头看了他一眼,云祈示意一下就离开了。

    终于,在一间直播间的门口听见了谈话声,是老巡的声音,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云祈等了会,靠着墙面,就这么等着。

    他当年是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见余烬都这么难,越是艰难,越是有距离,云祈越觉得自己贪婪的要死,对余烬的喜欢好像还会随着距离和时间变得更深,当初两个人恋爱,恨不得一天见上八百次才好,短暂的见面后就更难舍难分了,总是要亲够了,摸够了才能走。

    回到家,两个人也要发消息,云祈给手机上了好多层的锁,为了防周围所有可能发现的人,尤其是父母,三好学生背着父母早恋就算了,早恋的对象还是个男生,这要是被父母知道了,不知道得怎样呢。

    云祈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很坎坷,先是这样不可告人的疾病,再是喜欢上一个男人,注定他要波折不断。

    他好像也没有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好像把人生都走了一遍,把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一遍。

    想着以前的事,云祈的心情又开始过山车了,不过有了上回的教训,他也不会太乱想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人说话了:“好玩吗?”

    云祈这才发现余烬站在自己的身边,正打量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看样子像是站了有一会。

    左右看看,没见老巡的影子,云祈问:“你忙完了?”

    余烬说:“看你在这儿站好一会了,挺沉浸的,不好意思打扰你。”

    “别开我玩笑了。”

    “没开,找我有事?”

    云祈这才想起正事:“嗯,塔塔一直叫,不知道怎么了。”

    余烬神色有些失望:“就这个?”

    云祈贴着墙面:“你以为是什么?”

    余烬低头看了眼地板,避而不答:“猫呢?”

    云祈说:“在我房间里。”

    云祈带他往房间里走,两个人来到楼上房间,云祈打开门,塔塔正站在落地窗前,云祈回头看了余烬一眼,把猫抱起来,来到他面前。

    “现在不叫了,”云祈说:“傍晚的时候一直叫,身上也不热。”

    余烬捏住塔塔的脑袋:“叫?”

    云祈道:“嗯,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叫。”

    余烬把猫从云祈怀里接过来,手放在它的腹下感受了一会,体温正常,“应该没什么事。”

    云祈不放心道:“确定吗?那为什么会一直叫?”

    “发春了,”余烬托着猫,目光如炬地盯着云祈,“迫不及待地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他那话是正对着云祈说的。

    云祈的心下一紧,抬起头,余烬的目光仿若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似的,明明没做什么,云祈却露怯了,“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余烬道:“意思就是到了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猫也会发情,就跟人一样,饱暖思淫.欲。”

    云祈往后退了一步,很小的一步,他以为不会被发现。

    余烬上下打量他一眼,将猫放下,说道:“过两天给它送到猫舍去,叫它爽一把就好了。”

    基地里就这么一只猫,塔塔发情也没用,云祈倒是听说过有些猫舍提供这样的需求,会检查宠物的基因,纯度,按价格给它安排配种对象。

    塔塔这种猫会比较受欢迎,相貌好,基因也够纯,余烬当年买这只猫的时候花了不少的钱,在学生时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从塔塔的毛色品相上就能看出纯度有多高。

    “塔塔是公的,”云祈说:“怎么配啊?”

    “找个小母猫配就是了。”

    “你说的好随意,”云祈蹲下身,提起塔塔的前爪,满眼怜惜,“像做什么交易似的。”

    余烬道:“那不然呢?我再给它找个门当户对的,三媒六聘地风风光光扮上那么一场再送它入洞房?”

    云祈抬头看他一眼,继续揉着塔塔的脑袋,低声说:“那……到时候能不能我也去?”

    “你想的话我没意见。”

    “给它找个它会喜欢的,”云祈道:“塔塔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小母猫喜欢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小母猫带回来,给它凑成……”

    “不可能,”余烬道:“它一个就够折腾人了,两个?容不下。”

    云祈不开心道:“是你容不下。”

    他又把塔塔抱进怀里:“你要是不愿意,就给我养,放在我的房间里,我不嫌碍事。”

    他对塔塔的亏欠太多了,这些年都没尽到主人的责任,一并把它丢给余烬,什么也不管,现在让云祈为了它做什么他都会同意的,也不尽然全是为塔塔吧,自己也有些私心,他不能明面上弥补余烬,也做不到什么弥补的事,只能一并弥补在塔塔身上,希望余烬能理解他的意思。

    “咚咚。”

    房门响了。

    云祈抬起头,看见门边站着的融融,融融很诧异余烬在这儿,对他点了点头,转而对云祈说道:“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云祈放下猫,回头看了眼余烬,说了声:“当然。”

    他起身出门。

    云祈顺手把房门带上,因为知道融融可能有话要说,还是余烬不方便听的那种。

    融融没问余烬在他房间里干什么,挺敞亮的,把云祈叫出来后直入主题,说了声走心地:“对不起。”

    云祈心下了然是为什么。

    融融道:“昨天没把事情弄明白,这两天找了个知情人问清楚了,你确实是受害者,昨天说你过河拆桥什么的,是我没分寸了。”

    云祈道:“没关系。”

    有误会是正常的,能低头真心道歉的却没几个,很多人会将误会进行下去,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也因为那点薄面和自尊不会低三下四地说一声抱歉。

    就由着伤害继续存在,假装无事发生,实际上那可能要受害者要很久才能消化。

    “青墨这个人我并不了解,看事情太片面了,真信了别人带起的节奏,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很抱歉。”融融认真且诚恳,跟云祈对他原本的印象一模一样,很多主播都说融融人好,就连职联的解说都对融融的人品做过一番评价和褒奖,人确实是少见的真诚了。

    那天抢位置逼他露马脚的事,融融也觉得十分抬不起头:“说没关注你也是假的,网络上也刷到过很多跟你有关的视频,那些主播嘴里没个真话,把你说的……结合起来我就真以为你人品有问题。”

    “现在呢,融融哥还觉得我有问题吗?”云祈问,他不希望和融融为敌,他喜欢融融,在没深入接触之前就喜欢融融。

    “别提了,”融融挠了挠太阳穴,“真不好意思,我竟然也成为互联网的枪了,昨天你就当我喝醉了。”

    云祈笑笑:“没关系的。”

    融融真挚道:“今天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的,但你跟酒客单挑,我也没打扰,说起这个,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真是厉害,在SK的时候扮猪吃虎呢?”

    “以后就不扮了。”

    融融今天目睹了二人的战局,心下对面前的人有很多新的认知:“流萤下午还说你来着呢,说你真是出人意料,酒客赢你那一局也像是没赢一样,对他来说在你身上输一局脸上都过不去,毕竟他可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战边。”

    这种心情云祈是能理解的,就是酒客真的不爽他了他也不会计较,谁都不希望被取代,换做以前,也许他会过去看看酒客的情况,但今天余烬告诉他,这儿没有人需要他的照顾,估计酒客自己可以调理好,自己就别上赶着自作多情了。

    “谁都不想被取代,我理解的,”云祈说:“也希望他好好加油。”

    “他没事的,主要是你,”融融说:“别疏忽,别大意,酒客我是很了解的,他是厚积薄发,也许天赋赶不上你,但当年第一战边出青训,就是够拼够刻苦,沉淀了这许久,不会轻易放弃的,你自己小心着,别轻敌。”

    “嗯,我知道了,谢谢融融哥。”云祈跟他道谢,两个人把昨天的矛盾说开了,也就和谐结束了。

    云祈回到房间里,都快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个人,他抬起头,见余烬靠着椅子等待,走过去说:“我跟他有点误会。”

    “猜到了。”余烬心知肚明,“昨天情绪不好就是因为融融说了什么吧。”

    余烬能猜出来也不奇怪,融融来找他,平日里没太多联系的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潘烽说余烬不喜欢队内不和的事情发生,云祈怕他误会,多嘴了一句:“我跟他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你不要私下里找他。”

    余烬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怕我针对他?”

    “不是,但……”

    “放心吧,我很喜欢融融的,”余烬说:“而且他跟别人有矛盾时根本用不到我出面,人家自己就能解决,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融融很成熟,处理事情也是,云祈挠挠发尾,自己想多了。

    “话说回来,”余烬目光犀利,“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你找别人的麻烦?”

    “我没有这样认为……”

    “没有?”余烬的神色那么精明,“没有你就不会这样叮嘱我。”

    云祈没话了。

    或许根本就不该提这么一嘴。

    细想下来,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余烬会包庇他,会为了他出面跟融融谈话呢?他们才是队友啊,这些年一直在一起,自己只能算是一个大赛前甩了他的坏蛋,恶人,拿不出手的前任。

    云祈回答不上来,他垂着头,塔塔又发出了啼哭般的喵叫,两个人沉默以对,直到余烬说:“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云祈点头。

    余烬说:“这是什么?”

    云祈抬起头一看,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是一串英文,他的心口忽然一窒,仓皇地上前就要抢走,余烬却将手一抬,云祈惊慌失措地扑进他的怀抱里。

    “你还给我……”云祈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全然都不在意自己现在跟余烬有多近的距离,就像小时候最讨人厌的后桌小男孩总是要揪前方女同学的马尾一样,云祈没有马尾,但比被揪了马尾的女同学更感到气愤。

    他的声音软软的,掺了水的棉花似的,语气一点也不坚定,虚浮得要命,他揪着余烬的衣服,头也不好意思抬地说:“还给我,余队……”

    余烬打定主意要戏弄他,偏偏就是不给,他高抬手臂,云祈像是趴在他怀里哭,余烬的目光沉了许多,眼里的戏弄也没了,一瞬间只剩下认真,他低声说:“叫我什么?”

    云祈不说话,就是揪着他的衣服,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他像是在贪着余烬身上那股子令他血液沸腾的气息,也像是掩饰自己不堪的秘密一般抬不起头,鸵鸟似的把头扎进余烬的怀里,手揪着他的衣服揪到血色都退了干净。

    余烬对他的称呼充满了意见,云祈不改口,他又再次用不悦的声线,叫了声名字:“云祈。”

    云祈头也不抬,像是没听到。

    余烬的手缓缓放下去,唇碰到云祈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发丝,神色温柔下来,莫名执着地说:“重新叫我。”

    扑通扑通的心跳,吵得人紧张。

    云祈感到他的手放了下来,他顺着余烬的手臂往下摸,从他手里将东西夺回在自己的掌心里,对方有意还给他,他才能轻易地拿走。

    但他还是没改口。

    他和余烬只有极为生疏和极为暧昧的两种称呼,当下里,貌似后者是不该出现的。

    余烬由他趴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祈庆幸着药瓶上是全英文,一时半会的,余烬可能也没有心思弄懂,他想自己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反而暴露了什么?

    云祈捏紧了小瓶子,试探地问:“你……能看明白英文吗?”

    云祈的头发很柔顺,没什么发型,很普通地盖在精致的小脸上,他就和那拐角的猫一样,性子有温顺的时候,也有张牙舞爪的时候,全看你是不是踩了他的尾巴。

    余烬的眼睛里暗流涌动,那股香气往他鼻子里钻,他想到不经意间看到过的传闻,有人谈论起云祈的底下是香的……

    固然一听就是假的,但这一刻,他竟然蠢蠢欲动到有想去验证的念头。

    余烬的沉默让云祈更是恐慌,他抬起头,撞进那一汪拨不清的深潭里,对视良久,余烬道:“你希望我能看懂吗?”

    云祈当然不希望,但当下里他只想掩饰,所以每一个反应都很谨慎,面上很平静,好像余烬看不看得懂都行。

    “你这两天很刻意,”余烬把心里的事说了,这儿没别人,他显得那么咄咄逼人,“刻意地跟我拉距离,刻意地避开跟我有接触,连眼神都不愿意,怎么了,怕别人看出来,曾跟我有过一腿?”

    就这样,就这样岔开话题继续下去,直到他的注意力从药瓶上全部消失。

    “你难道希望别人知道吗?”

    云祈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他一想转移余烬的注意力,二想知道余烬对这个问题怎么看,这是很合适的时机,由对方主动提起。

    “我不会刻意去宣扬,但我也不会过分避嫌,”余烬说:“那才更像有猫腻。”

    是,他太关注余烬不好,太拉开距离也不好,聪明人这么多,总有一些人会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快被心底的渴望折磨坏掉了,怎么对待余烬都不由自己说得算,他小偷似的贪婪余烬的气息,又不敢被发现,心底再如何波涛汹涌,面上也只能假装冷静:“是,也许我不该太避着你……”

    云祈意识到这不分寸的距离,但却没有后退。

    就让今天晚上发疯失眠吧,换这一小会的满足和触碰,也算是慰藉那阴暗的心思了。

    只是正这时,云祈忽感到腰上一热。

    余烬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云祈感到自己的呼吸节拍都乱了。

    他抬头,对上余烬幽暗的眼睛。

    余烬低下头来,状似警告又好似温声的恳求:“我不是可以被溜来溜去的猫狗,别对我忽冷忽热的。”

    云祈的眼睛湿润,他就快接近高潮。

    抓着余烬衣服的手也悄悄收紧,仿佛这样才能对抗腰上的力道。

    余烬从他的眼睛瞄到耳垂,呼吸重了两声:“就算是前任,也受不了。”

    第40章 第 40 章

    云祈多想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都不是他故意的,当一个人的呼吸就能带动你全身的情绪,当轻微的触碰就能诱发你深切的渴望, 即使再理智又能怎样?如果每一次都能克制住本能, 他就不是俗人, 而是圣人了……

    这两天他在行为上避开余烬,尽量不去触碰到他, 是因为他的疾病又复发了,明明两周前才发作过的,下次发作应该是下个月, 而不是现在啊。

    云祈闭上眼睛,感到体内血液的翻滚, 浑身都在热, 他出汗了。

    余烬身上怎么那么好闻?他爱死了。

    云祈偷偷抓紧余烬的衣服,用力吸着鼻子, 他闷在余烬的胸膛, 低声说:“我不想的……”

    最后一下, 最后一下,云祈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步子往后撤, 离开了余烬的胸膛,说了声:“对不起。”

    云祈的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潮,眼尾湿润, 唇色深红,像半熟的樱桃, 有人怎么形容他?纯欲战神?如果纯欲指的是能在一张清秀的脸上看到情潮,那他的确担当得起这个称号。

    塔塔不再叫了,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云祈站在离余烬一米远的地方,捏着拳头,抵抗内心的燥热,他知道余烬在看着他,说不定内心会觉得他很装,又要跟他拉开距离,又要露出这种巴不得你上来吻我的样子,欲擒故纵是吗?他倒是有心想试试看,可谁知该死的饥渴症比原先预料的时间发生得快了许多。

    云祈受不了自己这样被人盯着,他转过身,迅速走到落地窗前,抱着猫,把它塞进余烬的怀里,说:“我要睡觉了,你带它出去。”

    余烬保持着靠着桌子的姿势看他,云祈驱人之意已经很明显,都说到这份上了,奈何余烬却没什么反应。

    云祈匆匆走到柜子边,拿出浴巾往浴室里走,“你要待着也行,我去洗澡了……”

    他匆匆走进浴室,那个药瓶他还捏在手里,被他一并拿到了浴室里去,余烬盯着他的动作,云祈飞快看他一眼,心虚撞上审视,他躲进浴室里扣上房门,再也不敢出来了。

    房间里只剩下余烬和塔塔。

    余烬盯着浴室的方位看了一会,他托起塔塔,自言自语似的,但声音却没什么控制,“怎么,不发情了?”

    塔塔一动不动。

    云祈躲在浴室里,听到余烬的这句话,倍感羞耻,明明不是对着他说的,却好像在质问自己,他躲在浴室门后,看了看,抬手把花洒打开,哗哗的水声传来,至少能掩饰下他的不堪。

    门外有了点动静,云祈听到了走动的声音,但他不敢现在出去,否则叫余烬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耍小花招了。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不管,总比被他的目光视奸要好。

    云祈靠着房门等了很久,花洒白白地流着水,他硬生生看着自己浪费水源,却又不敢抬手去关。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个正常人呢?

    为什么这样难堪的疾病会被自己摊上呢?

    就算是会死亡的绝症也好,也许在他死亡之前还能不顾一切地跟余烬说清楚,向他表达心意,说声对不起,说我还爱你,可这样不会死亡又能让他变得混乱糟糕的疾病,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云祈抬起手,看着那白色的药瓶。

    他只能祈祷余烬是看不懂的,应该看不懂吧?这繁琐的英文字母那么小,密密麻麻堆在一起,余烬那一小会不会发现什么吧?或者说也没心思弄懂吧?

    那……他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希望我看得懂吗?

    让人捉摸不透,也备感不安。

    这一晚过得紧张,云祈再打开门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不见了余烬的人影,连房门也被带上了,云祈扶着浴室的门框轻轻呼出一口气,关掉花洒,走到门前,将房门反锁了。

    他想着这一时半会发生的事,两个人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余烬受不了忽冷忽热,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刻意,那明天又该怎么面对他呢?他就住在自己的隔壁啊,抬头不见低头见,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这个前男友才好啊……

    分手,为什么要分手?如果能回到当年就好了,可就算真的回去了,他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母亲以死相逼,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那本就不健康的身体还能经得住自己折腾一下吗?他答应了母亲再也不会乱搞了,可是现在,他还是违背了母亲的意愿,因为不这样他活不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能随意地做选择,人们口中所谓的理智,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必须接近余烬,靠近余烬,他才能能续命。

    荒唐,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晚云祈睡得不太舒坦。

    他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梦到被人追杀,父亲惨死在眼前,母亲挡在他的面前,来人他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锋利的长刀,云祈正要抓住母亲的手,叫她一起跑的时候,母亲突然转过脸来,露出血盆大口,凄厉的孩童尖叫中,他于惊吓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云祈满头热汗,二十几度的天气,他摸索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将枕头叠在一块,他高枕着,望着漆黑的房间。

    又做梦了。

    这两天总是做梦。

    庄周解梦中说,人处于焦虑恐慌时,噩梦会接连不断,梦是潜意识的显现,心情愉悦时噩梦少见,内心不安时鬼怪追杀连现,也许他应该找个算命师傅帮自己看一看,看看他将来是不是跟余烬还有可能,是不是可以就此止住噩梦。

    云祈想着今天晚上的事,想着跟余烬那片刻的纠缠,他每晚睡前都在想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混合着情欲和热泪,后悔与无奈,云祈想,这么下去,他总有一天会被逼疯的。

    因为他以为离开SK就好了。

    离他近点就好了。

    原来离得越近,越折磨。

    四点钟之后,云祈就没有再睡了,他不想做噩梦,不想梦到母亲,也不想梦到任何一位家人,没有温馨与安暖,只剩下惊悚与内疚。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到早晨。

    这两天天气好,温度也正合适,中午单穿一件短袖也不会冷,周日这天是休息日,基地里十一点才有动静。

    “塔塔,给我过来!”楼下大厅,传来一道男声,劈天盖地的,一听就知道是哪位大爷。

    酒客刚起来,就听到了这死动静,趴在二楼的护栏边,低头凝视大厅的身影,声线慵懒:“臭小孩,一大早闹这死出?”

    楼下不是别人,正是三进三出的弋阳,他穿着个短袖,站在楼下逗柜子上的猫,塔塔在那儿刷毛,一点儿也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弋阳抬头看了楼上一眼,说道:“都十一点了,还一大早呢,你们这群老年人真能睡。”

    酒客歪了歪脑袋,对柜子上头的猫下命令:“白眼狼,给他来一爪子。”

    弋阳拿着逗猫棒,往柜子上戳了两下,塔塔龇牙咧嘴的,随时能扑下来,弋阳看它情绪差不多了,匆匆收回手,把逗猫棒一丢。

    “我哥呢?”弋阳收了心就问。

    酒客说:“还你哥呢,你哥现在都懒得搭理你,他发话叫你滚回来了吗你就来?”

    “那肯定了,”弋阳道:“我就是过来报道的,还没起吗?”

    酒客回头看看:“不清楚,训练室看看有没有人。”

    “没有,我刚看过。”弋阳说。

    酒客从楼上下来,扶着楼梯,问道:“他什么时候叫你回来的?”

    “早就说了,我这两天被Chole扣着不让走,非要我帮他们打个什么线下赛,弄到现在才回来。”

    “余队发话让你回来的?”

    “嗯,我想着赶紧的别耽误时间,不马上韩服开赛了吗,我得争取一把。”

    “估计上不了,”酒客打个哈欠,“流萤这两天没闲着。”

    “我也没闲着好吧,”弋阳一屁股栽在沙发上,腿往桌子上一搭,枕着胳膊说:“还是能跟他拼一把的,韩服这场我包去的,谁也拦不住。”

    酒客哼笑了一声:“有信心好,不过我记得你也就赢过流萤两次。”

    “那是他占便宜,”弋阳说:“他天天在烬哥旁边偷师,我是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打出来的,能赢他两次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烬哥要是好好教我我分分钟超越他的。”

    弋阳十几岁,没多大,一早就辍学不干了,基地里的人都劝他回去上学,他不愿意,说自己不是个学习的料,恰好吧这家里又有点小钱,父母给他三年时间叫他浪,打不出成绩就要滚回家继承家产,小少爷脾性,说话也没个分寸,常得罪人,酒客是一早摸清楚他的性子了,并不跟他计较。

    “你少说两句吧,”酒客坐在沙发扶手上叮嘱,“前段时间冲子务两句什么下场心里没逼数?你烬哥在基地呢,嘴巴还叭叭的没个把门,想刷新三进三出的记录吗?”

    这话戳了弋阳的心窝子,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分贝低了几度:“哎,老巡是不是回来了?”

    酒客说:“干什么?”

    弋阳拍他胳膊:“好事,我跟你讲,我前两天打线下赛的时候碰见一哥们特厉害,打上单的,在一个初创小队伍里,也没啥背景,叫老巡把他弄过来。”

    “你对我有意见是吧?”

    弋阳毫不遮掩:“也没有,就是觉得你花期快到了,KRO将来接手的肯定得是我们这些小年轻是不是?提前培养啊。”

    “滚蛋,”酒客骂他,“谁他妈花期快到了。”

    “过年你就二十五了。”

    “我要你提醒?”酒客拍弋阳的后脑,“你个小东西心思不少啊,嗯?我人还在呢你把我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弋阳大逆不道:“老年人得让位了。”

    酒客照着他的后脑勺又来一下,火大道:“你爹我三十我也能打。”

    弋阳撇嘴,意见颇大。

    酒客看他不服那样,心里就不想这小子得好,没多会又故意提起:“再说了,新人早就开始培养了,基地里来了个猛的,我退休了这接手的也轮不到别人。”

    弋阳立马来劲,抬头说:“哦,我知道,是不是烬哥买的那个?SK的?我看新闻了。”

    “嗯。”酒客语气低迷。

    弋阳大不理解,前段时间看见消息还以为他哥脑子被驴踢了,做出这么冲动的决定,“买辅助干啥?融融不挺好的吗,这么全面,而且三千万买一辅助,融融转会都不敢这么要吧?”

    酒客道:“里面的事多,你不懂。”

    两个人就着这事聊。

    不一会,人就陆陆续续都下来了。

    到饭点了。

    今天休息,大家都起得很晚。

    大厅里不多时吵吵闹闹的,有些人顶着个鸡窝头就下来了,人都没怎么收拾,也是因为这儿没女生,没甚打扮的干劲,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众人发现弋阳的时候,每个人的第一句话都那么找抽:“呦,大少爷来了,这次准备待几天出去?”

    弋阳回怼:“滚,嘴贱。”

    那些人调侃他道:“哇塞,竟然能从阳阳嘴里听到说别人嘴贱。”

    弋阳不搭理他了,就要上楼找余烬。

    这时余烬正好下来,弋阳一看见人,就不跟他们计较了,屁颠屁颠地过去打招呼:“哥。”

    弋阳发育不良似的,个头低,基地里找不出几个比他矮的,但是拔高的音量只闻其声的话会让人误以为是一米八。

    余烬下楼,瞄他一眼说:“回来了。”

    弋阳跟在他后头,边走边说:“刚回,下个月韩服开赛,我能上吗?”

    “问子务,”余烬也早已习惯弋阳这副对成为首发成员干劲,“你有没有竞争的资格全靠子务怎么说。”

    “他已经不计较了,”弋阳急不可耐:“而且我已经跟子务道过歉了。”

    “在哪?”

    “手机上,”弋阳气势弱了点,“这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知道我的,当面我是说不出来的。”

    “如果你觉得面子比你比赛更重要,你尽管在手机上跟他道歉。”

    余烬走到柜前,顺手捞下了上面的猫,丢在了地上,他往另一边的健身房走去。

    弋阳跟进去说:“哥,我都已经跟他道歉了,你干什么还非要计较?子务都原谅我了,就你,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余烬踏上跑步机,启动后开始慢跑,气息平稳地说:“你在手机上跟他道歉别人能看到吗?你影响队内和谐什么后果你不清楚?”

    多少战队就是因为私人矛盾才走不长远,余烬最讨厌这样的事弋阳也知道,KRO里别的都好,就这条余烬管的严,弋阳还小,总认为实力为王,其他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他自个就能带领Chole走向胜利,说明只要实力够其他的都不重要。

    显然两人在这方面是有分歧的。

    以至于弋阳在顶撞子务的时候压根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就随性儿,不可一世的小孩做派。

    “我知道,”弋阳拽着跑步机的扶手,半倚着跑步机说:“可你要我在人前跟他道歉吗?那岂不就是让我去出丑的?”

    余烬道:“你做了错事认错不是应该的么?什么叫出丑?”

    “那么多人盯着啊,”弋阳撒娇道:“哎呦哥我求你了,你别为难我了,我发誓以后都不乱说话了,而且我说的不对吗?子务本来就喜欢男的啊,我又没有说错。”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你有毛的关系?”余烬说:“别在这儿跟我废话,实在认不清楚自己的问题就滚回二队去。”

    弋阳看余烬铁了心,也不执着于那点脸面了:“行行行,我跟他道可以了吧,那你答应我,别只教流萤一个人,你从来都没有好好指导过我,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我才十八岁,难道不比流萤的花期长吗?以后你们不行了还得靠我呢。”

    “你再说一遍我没指导过你?”

    “三言两语的也算啊?”弋阳满腹怨怼,“流萤都坐在你旁边的,天天都能偷师,我请教你两句你都不乐意,区别对待。”

    余烬道:“那是因为他是首发,你要是首发成员我也能坐你旁边好好教你。”

    “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小,但你别想糊弄我,你得好好教我了我才能上首发,前后关系不能乱。”

    “别牢骚了,”余烬不耐烦道:“子务现在应该起床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弋阳意犹未尽的,还想说什么,见余烬不太想搭理他了,他瞄了眼余烬,说了句题外话:“身材都这么好了还练,又不营销又不恋爱,给自己看么?”

    余烬耐心耗尽:“滚蛋。”

    熟悉的语气,弋阳怕再待下去就要四进四出了,忙不迭从健身房撤了。

    跑步机运转半小时后,余烬的步子慢了下来,意外发现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眼神越来越沉暗,没多久,他按停了跑步机,看着庭院里的风景沉思。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商量着下午去哪儿转转,余烬也被邀请着一起,都知道他今天没公事。

    “我就不去了,”余烬坐下说:“你们带着弋阳转转。”

    弋阳是爱玩的年龄,但大少爷还有什么没玩过?一听余烬今天没什么安排,这就说道:“那哥你陪我练习呗,我也不想出去。”

    余烬却拒绝了:“没空。”

    “你不是没商务吗?”

    “有私事。”余烬拿起筷子,也没详说。

    弋阳不开心了,戳着饭菜也不吃。

    流萤看出他的小情绪,拉他一块出去,并答应待会陪他整两把人才高兴。

    余烬看了眼四周,发现少人,便问道一边的长漱:“云祈呢?”

    长漱道:“没见下来,估计还没起吧。”

    余烬搁下手上的筷子,起身出门去了。

    弋阳一看余烬反应这么大,问流萤这云祈是不是就是新来的,流萤说是。

    余烬离开餐厅,来到楼上云祈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屋子里没什么动静。

    他拧眉,又敲了两下,以为出什么事的时候,那人才姗姗来迟地开门。

    云祈穿着睡衣站在门前,短裤下笔直的双腿涂了什么美白乳似的,脚上是一双露趾的拖鞋,趾头圆润小巧,余烬从下往上看,云祈头上一缕发丝翘着,脸看上去还没有洗漱,睡眼惺忪的样子有些病态,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怎么了?”云祈扶着门框问,他眼睛是水灵灵的,很漂亮,今天却有点干涩的样子,很是无神。

    “刚醒?”余烬问他。

    云祈答非所问:“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他难道记错时间了?

    只听余烬道:“是,你休息日就不吃饭了?”

    云祈哦了声,解释道:“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余烬垂下眼,看见那粉红的膝盖,好像有被抓伤的痕迹,他这份视线也让云祈把腿并紧了些。

    察觉到他的动作,余烬把目光抬上来,重新审视在那张病态的脸上:“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睡过头了?”

    云祈回头看了眼:“十一点了?”

    余烬说:“昨晚干什么了?”

    云祈哪儿能告诉他干了什么,他天亮了才睡过去,一夜的消磨下去,内心的躁动被抚平了许多,撒谎也变得轻松自然:“失眠了。”

    他确实没睡好,但并不是一整晚都在失眠,他还趁着失眠做了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没一件能被人知道的。

    云祈瞧着余烬看他的腿,膝盖昨晚上不小心磕破了,他穿着短裤又没法遮掩,只能说:“你叫我吃饭的吗?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他就要关门,余烬的手掌往门上一抵。

    云祈抬头望着他。

    “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余烬不大乐意,耳旁风一样,他被云祈的动作惹毛了。

    云祈看了看手边的房门说:“不是,我听进去了,我只是……”

    “换好衣服下来吃饭,”余烬打断他,说道:“下午我要带塔塔去猫舍。”

    说完,余烬没在房门前继续逗留,转身离开了。

    云祈目送着他下楼,塔塔不知踪迹,应该在下面,昨天说好的要跟着一起去的,今天不管怎样不能食言,他纵然觉得没休息好,但被余烬那一眼看的也醒了困。

    好吧。

    他今天暂避的想法只能作罢。

    云祈推上房门,收拾了下衣物,看了眼凌乱的床铺,犹豫下,还是把被套拆下来,丢进了滚筒里去。

    将房间清扫了以后,云祈才打开抽屉,找出创可贴贴在膝盖的伤口处,因为不想让余烬等太久,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套上也就行了,没讲究什么搭配。

    在浴室洗漱时,云祈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

    镜子里的脸苍白病态,唇色殷红,眼里仔细看有了红血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整张脸怎么看都是无精打采的,就刚刚用这张脸对他,余烬不问他才怪了,只是幸好他没追问,失眠这个理由应该足以搪塞,虽然一晚上的失眠不应该有这么严重的面色。

    但他是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洗漱完毕后,云祈换了鞋子,低头发现床底下的药丸,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他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去。

    带上房门,才安心地下楼。

    餐厅里有些人已经用完了饭,云祈看了一眼,余烬正坐在里面,抬头时看了他一眼,云祈不易察觉地跟他对视,便偏开头看向那个新面孔。

    不算是新面孔,他们俩有过一面之缘,在那个签约的房间里,跟弋阳打过照面。

    弋阳看见他的时候,哎了一声站起来,端着饭碗过来说:“我见过你。”

    云祈对他露出客套的笑容。

    弋阳说:“电竞之夜的时候你跟烬哥在一个房间里……”

    “签约,”云祈怕他的形容太容易让人遐想误会,不得不打断,把话题拉走,“那天是你,弋阳?”

    “对啊,你还记得我哦,”弋阳围着他转,“我哥三千万买的就是你啊,听说你昨天单挑还赢了酒客?”

    酒客抬头看了云祈一眼,二人皆是官方的笑容,云祈听闻过弋阳三进三出的事,从中也能判断出这个人大概的性子,弋阳年纪小,没什么心眼似的,有什么说什么了。

    云祈又不能把他晾着,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回他:“不算赢,有来有回而已。”

    他走到桌子边,师傅给他准备了午饭,在他那个位置上放着,流萤提醒他加热一下,云祈拒绝了,低头说:“没关系,还热着。”

    他坐下来用餐。

    弋阳走来走去,显然是对新来的云祈很有兴趣,追着他问:“那你跟酒客不相上下啊,酒客现在全国前三,你能跟他有来有回就代表你也能冲进前三了,哎,要不待会吃完饭你俩再练练,咱们分个胜负出来。”

    “你有完没完?”余烬抬头看过去,“刚回来就想操事?”

    弋阳端着饭走回来,坐在余烬旁边道:“没有哥,我就想让他俩分个上下出来,你知道我的,我多听话对不对……”

    一旁的流萤:“你能闭嘴吗阳阳?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真想找人练待会我跟你练,把你干废了才能学会安静。”

    弋阳逮着流萤炮轰他去了。

    余烬抬头看了云祈一眼,作假似的,拿个筷子,点着饭菜艰难地往嘴里送,眼睛时不时瞟向一边,看起来心事重重。

    余烬低头吃饭,餐桌上一阵热闹,每回弋阳在,势必是闹哄哄的。

    吃完饭以后,回房的也有,去训练室切磋的也有,云祈的午餐实在吃不完,他来到厨房,基地里没养狗,每个人的餐量都是固定的,别人都没有剩下的,他不知道拿剩下的饭菜怎么办,师傅连摆盘都很用心,倒掉的话也着实浪费。

    他想了会,打算留着晚上吃吧,晚上就不麻烦厨师了,他正要把剩下的饭菜往冰箱里塞,背后恍然响起一道声音:“倒掉吧。”

    云祈回过头,余烬站在厨房门前。

    “冰箱里不放剩菜,都是些新鲜食材和水果之类的,你放在那儿串味。”

    云祈刚把冰箱打开,果然看见一冰箱的新鲜食材,塞得满当当,他不好意思道:“我实在吃不完了……”

    余烬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餐盘,倒在了厨房的垃圾桶里,“这儿也没有吃剩菜的习惯,都是按时按量的,你要是不想吃,下次记得提前跟师傅打招呼。”

    云祈咬唇,点头。

    余烬把餐盘放在洗碗机里。

    “怎么了?”他看云祈的脸色,“胃口不好?”

    云祈轻轻摇头,就这都觉得没力气:“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食欲不佳。”

    “这两天太累了?”余烬想着原因,云祈脸色实在难看:“七个小时不算太长吧?”

    “跟那个没有关系,”云祈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厨房里走进两个人,跟余烬说了声下午的安排,就离开了,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二人,带着一脸的狐疑。

    “我没什么大事,不是要带塔塔去猫舍吗?”云祈抬头说:“走吧。”

    余烬道:“你确定你没事?”

    云祈坚持道:“没事。”

    他的确没事,老毛病不算事,一整个晚上的抚慰,白天里应该能安稳一些了。

    余烬盯着人看了一会,二人才往外走。

    云祈抱着塔塔,跟着余烬上了车。

    还是那辆欧陆,余烬坐在驾驶位,云祈坐在副驾驶,塔塔趴在他的腿上,云祈正在系安全带。

    猫伸着脑袋四下里看,云祈的休闲裤被它的爪子勾出了丝线来,余烬说:“抱紧它,开车的时候它会乱窜。”

    云祈将塔塔的爪子提起来,拽了拽被勾出丝线的裤子:“它还是很怕坐车。”

    余烬扶着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库:“在基地里张牙舞爪的,一出门就跟社恐似的,也只会窝里横了。”

    云祈笑了声:“它害怕啊,不过我抱着它应该好一些,你开慢一点。”

    余烬说:“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跟它浪费。”

    说是这么说着,但是这一路上,车子的速度并不快。

    到了猫舍的时候,余烬把猫给了工作人员,那儿的人带他走了一系列的流程手续,塔塔是公猫,要确定小母猫揣崽后他们要不要,要是一个价钱,不要是另一个价钱,但因为塔塔品相好,不要小崽的话可以不要钱。

    还有配种合同呢,有留崽和不留崽两种选项,余烬把合同和笔给了云祈。

    “我填?”云祈诧异。

    “随便填。”余烬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云祈接过合同来,拿着笔开始填资料了,还要留电话号码,他犹豫了下,主人栏上填了余烬的手机号,又在黑线底下补充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并温馨备注道:打不通的话可以打这个。

    填完资料以后,云祈问余烬要不要看一下,余烬直接叫工作人员收走了,一副塔塔跟他无关的样子,真叫人没办法。

    云祈只好笑对那工作人员。

    穿着防刮围裙的工作人员问他:“现在可以到后面去挑猫了,你看一下你们喜欢哪个。”

    云祈对余烬道:“走吧?”

    余烬站了起来,两个人跟着工作人员到了后面。

    后面有一个宽广的区域用来给猫活动,按性别分开,公猫母猫的活动区域不同,每个猫都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有玩具猫架和食物,并且在前方放了一个品种解说牌,以及猫的年龄血统基因纯度之类的。

    关于配种的问题他们也不懂,工作人员热心地建议道:“其实缅因猫还是配缅因猫最好,配其他的会炸毛,生出来的猫崽子不好看,你们后续想要留种的话我们这边也是可以提供的,不过可能会额外收费,这个肯定是要跟你们提前说清楚的。”

    云祈刚想问余烬的意见,但他好像对这事不太上心,那他就大胆自己做主了,扶着围栏看里面各色各样的猫,指着其中一只:“那一只吧,看看这两个是不是能行,不行的话你们就自己安排吧,我们也不是太懂。”

    塔塔此时已经急不可耐。

    云祈把它交给了工作人员,果然是发春了,工作人员笑着说:“那好吧,交给我们吧,你们是想今天就带它走还是过两天?要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小猫也有需求嘛,而且不是随时随地的,你们把它放在这儿两三天都是可以的。”

    工作人员的话已经很收敛,配种这事有些新手“父母”会感到尴尬,他们一开始也是说得很俗气的,但那样好像有点赶客,好多社恐“父母”都不敢来了,于是一点点进步,用词谨慎,言语修饰的委婉了些,才好把这个项目长久运营下去。

    云祈听明白了,他看着工作人员手上挣扎的塔塔,有些可怜,叮嘱道:“那好,但是你们小心一点,它很凶,别抓伤你们了。”

    “放心吧,我们有专业防护的。”什么性子的猫都有,猫舍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手上的猫再怎么挣扎他们也是一副冷静至极的样子。

    云祈看着工作人员把塔塔带走了。

    他有些悬心,塔塔被放在一个同品种的猫房里,后面的事情他就看不见了,他也不好意思看见,只是盯着那个方位看。

    “你要不要进去看它交.配?”工作人员用词委婉,余烬可不,他看云祈这么挂念的样子,给出一个让人难堪的建议。

    云祈看他一眼,不满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余烬扶着护栏,看了周围的这一圈小猫,说道:“我要是只猫这应该是我最快活的时候了。”

    一只思春的猫,交.配对它来说当然快活,而且有这么多的小母猫在这儿,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云祈听着余烬那话底的意思,自己反而有些不自然了,云祈挠了挠发尾,岔开话题:“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余烬说:“等等看吧,两三个小时,没完成就撤退。”

    云祈说:“你难道想让它就……”

    斟酌了下用词,云祈说:“一次吗?”

    跟余烬之间聊这个也太尴尬了,可眼底下两人待在猫舍里还能聊什么?

    余烬反问:“你想让它来几次?”

    云祈语气虚浮:“至少也把它放在这儿一天吧,人家都说了,思春……需要一定时间发泄的。”

    余烬眼神玩味了起来:“两天你看行不行?”

    “可以。”云祈回完话,又觉得不对,找补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猫,它什么时候好它自己才知道。”

    说完低下头去,两手在背后打结。

    猫舍里的灯光是明黄色,暖洋洋的,背景墙壁是淡粉,有一种朦胧的暧昧。

    云祈顶着一圈暖色的光晕,肤色柔和了下来,白炽灯底下冷白的肌肤总有几分疏离淡漠之感,猫舍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增加了几分柔和可亲,他脸蛋小,皮肤没有瑕疵,白白净净,眼尾一点潮色,懵懂迷离,唇色深红,像美味的草莓蛋糕,诱人舔舐亲吻。

    “别咬唇。”余烬的声音温柔有力,带着一点命令的口吻,对面前的人说。

    云祈纳闷地抬起头:“啊?”

    余烬抬手,摸到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云祈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余烬的神色那么温柔缱绻,像夏日清泉里被太阳炙烤的水,暖洋洋地从心间流过去。

    那声颇有点命令的语气不再疏冷,就和当年他说“少吃点甜”时的感觉一样,关心大于了强硬。

    “头发被你睡炸了。”余烬说。

    这一声又是没什么逻辑性的,前后之间的话题毫无关系,云祈却跟得上节奏,尴尬地对他笑了笑,说:“我早上用水压过了,还是翘起来了。”

    既然说好了要等,两个人就在猫舍大厅里提供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云祈的手压着头发,还在尝试把那翘起来的一缕压下去,他的掌心盖着头顶,样子滑稽却也不失可爱,压了没多会一看还是翘着,又压,捂着脑袋像是怕挨打似的。

    余烬笑了一声。

    虽然很低,但大厅里只有云祈和远处的工作人员,他听得清清楚楚,抬起头看过去,余烬侧身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块玻璃桌,他叠着腿,修长的双腿在底下伸不开,只能侧身对着长桌,一条手臂压在玻璃桌上,手上的戒指和玻璃桌磕出了清脆的声响。

    云祈看到他那枚戒指,头顶的手也收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余烬,从滚动的喉结到分明的轮廓,侧面更显立体的五官实在好看。

    有人说真正顶级的面孔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才行,多数人的侧颜塌,平,扁,颧骨和鼻子太挺太塌都会造成侧颜难以入眼,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困扰,正面好看的侧面扁塌,侧颜立体的正面难评,余烬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两处都修得很好,骨相和五官撑出一张优秀的面庞。

    云祈记得他的家庭有人是混血,具体是谁他有些不清楚了,便问道:“你家是不是有人是混血?”

    余烬回眸过来说:“我姥姥。”

    云祈点头:“是……中俄?”

    余烬说:“我祖父是意大利人。”

    云祈想起来了,那时候闲聊说过的事,时隔太久他有些记不太清楚,他听说中俄的混血宝宝好看,余烬倒是诠释了中意也不错。

    余烬听他这么问,心下不解:“怎么了?”

    云祈摇头:“没。”

    他一直都知道余烬长得很好看,初次见面时就印象深刻,时至今日他说一句“我发现你比从前更好看了”的话,恐怕会引来奇怪的氛围。

    “我昨天听到你和经理说直播的事情,”云祈道:“好像有提到我?”

    他是听到了一些,不是很全面,昨天因为塔塔等后续的事情忘记问了。

    余烬敲着桌面道:“老巡想让你开直播,说是在原战队就在做。”

    云祈说:“嗯,我可以开,如果上面有要求我会配合的。”

    “我没同意。”

    “为什么?”

    余烬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现在大众眼前吗?”

    云祈迟疑了。

    他现在在网络上口碑不太好,虽然很多人力挺他,但爆料郎献的事确实有踩老东家卖队友的嫌疑,网友一边同情他一边说他过分,郎献的粉丝那边更不用说了,估计恨不得查出他的家庭地址给他寄点东西过去。

    余烬见他想明白了,才缓缓道:“你有人气,开直播也可以,但不是现在,等到你正式打比赛以后,以KRO成员的身份合理出现在大家面前,并且带着一定的成绩,那时候才是开直播的好时机,现在网络上乌烟瘴气,你露脸只会把快要平息下去的舆论再次拱起来,其中利害,自己掂量得清楚吧?”

    云祈确实想的简单了,他在这方面远没有余烬考虑得周全:“那就等一等吧。”

    他现在站在泥潭里,能不能走出去,全靠未来的成绩,而且他转会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被当枪使的吃瓜网友肯定是不愿意了解的,到时候让人觉得身在SK还踩队友博眼球就不好了。

    “你之前说郎献骚扰你?”余烬问。

    云祈神经紧绷,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支支吾吾地:“……嗯。”

    “所以电竞之夜那晚,不是情趣?”余烬那天打断别人是不太好,可他忍不住,他就得这么干,而且不后悔。

    云祈听他的意思,才明白余烬的误会有多深:“你一直以为我跟他是真的吗?”

    余烬也没遮掩,坦诚道:“直到你跟我亲口说那是营销之前。”

    竟然是这么久。

    云祈苦笑:“看来我跟他的营销很成功啊,你都这样认为,别人更是深信不疑了。”

    说不上是好事坏事。

    隔了会,云祈又道:“那……你知道的时候,怎么看这件事?”

    他问这句话有什么心思呢?大概就是真的想知道余烬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他的新恋情,从这其中就能了解到他们未来有多少概率还能重归于好,也能决定着他是否还要执着下去。

    “你眼光差了。”余烬凝视着云祈的发丝,“也许跟我的恋爱并没有让你感到多好,但郎献这个人我倒是第一面的时候就看不上眼。”

    他倒是敢说实话。

    云祈听他提起从前,纠正道:“你错了,跟你的恋爱……感受很好。”

    他低头,不曾直视余烬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至少我从来都没忘记过。”

    没忘记过跟你的恋爱感受,没忘记过你。

    但一句都不敢提,没那个胆量,没那个勇气,因为嘴上说的再好,他也确实是那个提出分手的人。

    而且提的果断又干脆,不留余地。

    让今时今日,他连气势都跟着低迷。

    抬不起头,这或许就是对肆意之人的惩罚。

    余烬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很多事要问,但又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好像所有事都能从云祈的情绪中找到答案。

    几个小时后,工作人员从里面走了出来,问他们是不是要把猫带走。

    言外之意,他们的猫已经配种完成。

    余烬要人把猫抱出来。

    云祈说:“现在就带它走吗?”

    余烬态度坚决:“一次就够了,总不能让它太肆意。”

    云祈无奈。

    工作人员将猫抱了出来,余烬抓猫的脖颈,像拎着鸡崽子那样,云祈看得心疼,飞快将猫从他手里抢回来,揽在怀里,颇有怨气:“你别这样。”

    余烬把猫丢给他,云祈一副疼惜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烦躁,但终究是扭回头,什么也没说。

    回到车上,塔塔不乱叫了,云祈因为知道塔塔做了什么感到有些尴尬,尤其是跟余烬同处一个空间,车厢里呼吸交缠,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药味,云祈看了眼余烬,说道:“它高兴了。”

    余烬爆了句粗口:“真他妈能干。”

    好几个小时,够他们好等的。

    云祈听他语气似有怨气,替塔塔解释道:“塔塔……很久才弄啊,又不是每天都这样。”

    “那也已经很爽了。”

    云祈耳根粉红:“那下一次……我自己带它来好了。”

    “凭什么?”

    云祈看余烬有些没事找事:“那你想怎样?”

    余烬扶着方向盘,前方红绿灯,他停车,轻描淡写中塔塔灰飞烟灭:“给它做绝育。”

    云祈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只低头纠结地咬着唇了。

    余烬看他那个不乐意的样子,心情略好了一些。

    不过转眼看到他腿上的猫,又有几分不悦。

    塔塔勾着云祈的裤子,趴在他的腿上,爪子贴着他的大腿蹭来蹭去。

    余烬捏着方向盘,目光深了几分。

    凭什么呢?

    凭什么畜生可以比主子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