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谣传
“啥?萧家那老二又去那种地方了?”
“可不是咋的, 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家里就有现成的,还非得去外面找, 都是屎, 还分哪个更臭啊?”
“哈哈哈吴达家的,你说话也小心点,你可别忘了你家吴贵现在还在人家田里干事呢!”
河边洗衣裳的村妇们正说着昨日听来的热闹,无非就是萧寒锦去花楼的事被人给瞧见了,不知情的人传来传去, 这事就传的不像样儿了。
孙英本正敲着衣裳,一听旁边的妇人说笑, 她登时就撇了撇嘴:“他敢欺负我儿子,老娘就去报官!仗着有个秀才名声神气的!”
“你快别说了, 秀才也是老爷呢!何况村长现在对他看重, 你不怕啊?”
“他们蛇鼠一窝,不就受了萧家点好吗?免了粮食税就护着,也不怕护出白眼狼来!”孙英来之前就看过洗衣裳的, 都是和她相熟的,因此也不怕被听到, 这会还为了显摆自己胆大,就差喊起来了!
这话说完半晌没人敢接茬, 谁敢这样说村长啊?
而且她们虽然是不喜欢萧家的,可萧寒锦是秀才, 还在镇上做事,短短几个月赚银子盖大房子, 天天飘着各种肉香,谁看到不羡慕?
她们也就是背后说叨闲话, 可这样说,还真不敢。
啪!
突然传出一道湿衣裳丢进水盆里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清晰可闻。
一群妇人立刻扭头看去,就见村长家的大儿媳妇捞着盆子站起来,她冷眼看着孙英:“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看那丑恶的嘴脸,你敢说我公爹谋私,敢不敢现在就去县衙对峙!”
“有福家的,好好说话见什么官老爷啊!还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萧家要不是有个秀才,你家能那么护着吗?”孙英是不怕她的,都是妇人家的,小媳妇还能打得过她?
陈莲蓉更是气急,但她忍住了,她微抬下巴:“谁不喜欢秀才,若是换成萧家现在的样子,说要重新娶,你们不得眼巴巴排着队把自家哥儿姐儿塞进去,给人做小恐怕都乐意!这会说什么嫌弃的话呢?你家吴贵亏的娶不上媳妇,要是有你这样搬弄是非的婆婆,早晚一摸脖子吊死!”
陈莲蓉还是姑娘那会,就是以泼辣出名的,后来和老实人万有福看对眼了,这就成婚了,她娘家可是做豆腐的,平时见着都得跟她说两句话呢,她可不怕孙英。
虽然她生了娃,可到底比孙英年轻,这会一叉腰,一亮嗓,给孙英骂够呛,回话都不知道咋回!
有些妇人见她泼辣,不由得劝说:“有福家的,你说话也太刻薄了。”
陈莲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们:“方才说人家宁哥儿是屎的时候,可没人觉得刻薄,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些人,逼得人家双亲死,一群满嘴喷粪的,早晚老天爷收拾你们!”
她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盆子离开了,和这群人说话她得折寿!
万德禄家早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平时村里有个风吹草动都拽着她不让她出门,这会没看到,闹了起来,萧寒锦去花楼的事就传的更厉害了。
萧家自然也听到了。
这会家里又剩江以宁自己,有好事的还特意凑过来,即便是隔着大门都要说给他听,难受归难受,只是那些添油加醋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昨日同回时,对方身上是有些脂粉香气,但淡得很,更多的是一些淡酒味道,也许萧寒锦真和什么人见了面,但绝对没有做那种事。
何况,那时还在做事的时间,对方外出,也定是东家的授意,去做正经事的,断没有村里人说的那般不堪。
只是由此可见,将院墙筑高,将大门紧闭,还是十分有用处的,免得那些说闲话的,爬墙都想让彼此难受。
萧大山和李桂兰在田里也被告知了这事,他们只当萧寒锦旧性子没改,眼看着田地打理的差不多,就急匆匆回来了,要等萧寒锦回来就问个清楚。
哪有农家人成日里去那种地方的,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赶巧,他们刚回来没多久萧寒锦就回来了,为了安抚小瞎子,他还特意买了些点心,想着给家里人都分食些,只是没想到刚进院子,就和李桂兰对上眼了。
“怎么了?”萧寒锦被她盯的有些不适。
“娘以为你懂事了,结果你还是不改啊?那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非要三天两头的去,家里赚点银子都得被你给那些不要脸的!”李桂兰痛心疾首,拍着胸口哭嚎着。
萧寒锦一脸茫然:“究竟发生何事了?”
他一直都在酒楼好好做事,“那种地方”又是哪种地方?
江以宁赶紧小声解释:“村里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去吃花酒了……”
萧寒锦闻言,立刻放下糕点转身就要走,李桂兰赶紧叫住他:“你干啥去?娘现在说你两句,你就要离家啊?”
“我去跟他们解释解释。”萧寒锦说着还特意走到了柴火垛那边,像是在精心挑选什么昂贵宝物。
说是要去解释,可动作却和解释没有半分钱关系。
“二寒……”
“你站住!你看你现在像啥样啊?一个读书人天天喊打喊杀的,咱们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萧大山的声音盖过江以宁,小瞎子神情紧张的望着他的方向,他知道萧寒锦会看他,因此脸上摆出紧张和害怕。
萧寒锦视线落在江以宁身上,突然就觉得挺没劲的,他怎么能让小瞎子替他操心?
他随手将木棍丢下,想着再忍忍,等两凉串做起来,赚的更多,他就能暂时离开这个破村子。
“爹娘累了一天该去休息了,我们也要做饭了。”萧寒锦淡声说着,往难听的说是在下逐客令。
李桂兰皱眉:“那你——”
萧寒锦也学着她的样子皱眉:“我白天去的那里,找人而已,不是您想的那样,回去休息吧。”
“那你不早说……”李桂兰不问了,抱怨了一声和萧大山回院子了。
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萧寒锦盯着小瞎子,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其他情绪,但都没有,双亲离开后,小瞎子原本的害怕一扫而空,只剩紧张,在紧张他有没有事。
“可曾听信那些?”他还是问了。
“不曾,我晓得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小瞎子面朝他,无法用视线给与对方肯定,便只能说得更真诚些。
萧寒锦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翘起唇角,上前牵过他进屋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今日回来早,做些好吃的如何?不如就做串串吃吃怎么样?要吃什么蔬菜,还有些肉和鸡蛋……”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信任,从前身边也跟着许多人,有些是碍于金钱追随他,有些是因恩情忠诚,江以宁哪种都不是,应该说,即便是两种之一,他都不会生气。
在这里,他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小瞎子,对方拄着木棍,哒哒哒的一步步走向他,从没有疑心过,对他绝对信任。
他难得这样热情高涨,小瞎子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帮忙洗菜,串肉串,两人安静的各自做着事,莫名生出股温馨来。
只是——
“好热!”
萧寒锦将窗子开到最大,想让傍晚的凉风吹进来,但效果甚微。
小瞎子莫名笑出声:“又不能给你做席子穿身上……”
萧寒锦也失笑,之前某天,萧永福不知道怎么看出他怕热,特意给他打了凉席,晚上睡觉才舒服点,倒是小瞎子不怕热,很少出汗……
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小瞎子将肉和菜全都串好,放到旁边备用,萧寒锦则是将需要用到的调料都准备好,锅里煮水放上料,等滚锅就可以放串,只是因为锅灶不能分开,就只能在厨房里。
想象简单,做起来才知道还需要很多东西。
“好香哦。”小瞎子鼻子微动,面上露出沉醉之意,是他喜欢的辣辣的呛鼻味道!
“那一会多吃点,我再下碗面,一会喝汤。”萧寒锦说。
小瞎子自是他说什么都点头,跟着读书人原来这么好呀,吃香喝辣的,不过他不能多吃。
做好这些,萧寒锦用盘子装了些,给另外两个院子都送去了一些,因为兄嫂还没回,他就顺便连饭菜也帮忙做了,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那天后,双亲的厨房就再也没锁过。
萧永福回来就吃到了尚有余温的串在一起的蔬菜和肉,毕竟这些竹签都是他做的,便疑惑的尝了尝,然后就赶紧给王秀莲递去。
“你快尝尝,这可能就是二弟说的串串!”他有些激动,虽然只是简单的蔬菜,可吸足了汤汁,吃起来香辣的很,滋味很好。
王秀莲笑着吃了串肉,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她下意识催促:“一会吃过饭,你就去跟二弟再好好商量这事,他连凉粉都能拿去让别人帮卖,这个肯定能卖更好!”
萧永福连连点头,略吃了口饭就过去敲门了。
听到他来意,萧寒锦也很满意,终于知道主动,可见串串他们也吃的很满意了。
萧寒锦将自己今日查缺的东西全都告诉他,不仅如此,连推车的构造都得再变,竹子做的竹筒还得多弄一些等等。
“好好,我都去做,那凉粉那边……”
“放心,我已经与东家商量过,凉粉可以拿到酒楼去卖,所以这两日就开始准备串串事宜吧。”萧寒锦说。
“好好,听你的。”萧永福已经攒下不少银子,这会看他的眼睛都闪着光,这可是金饽饽啊!
第032章 禽兽
凉粉就这样进了荷叶轩, 成了下饭凉菜,因为这次是萧家费时费力,只是在酒楼售卖, 因此蒋亦疏很痛快的每盘凉粉只收一枚铜板。
实际上就算如此, 荷叶轩也绝对赚着,何况他的本意是与萧寒锦交好,若不是萧寒锦态度强硬,他连这一文都不想收。
凉粉进入荷叶轩,生意是要比之前好的, 何况虽然进了酒楼,价格却始终没有变, 偶而也会有百姓奢侈一把,买除了凉粉之外的菜。
不管怎么看, 蒋亦疏都是赚的。
“凉粉你都能舍弃, 可见是有更赚钱的东西了。”蒋亦疏轻摇折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是有些小生意要做,不过还是要占用蒋老板的地方, 还望蒋老板多包涵了。”萧寒锦笑着施施然与他拱手行礼。
蒋亦疏就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赶紧挥挥手:“不要再恶心我了, 那块地方你想用便用了,镇子到底没多大,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萧寒锦似乎有些诧异,他轻笑:“那县城总该大些, 介时去瞧瞧,只是今年便要如此了, 待夏日一过就是冬了。”
“这倒也是。”蒋亦疏没再说什么。
两人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萧寒锦自然不会委屈自己窝在万渔村, 但他也没有太多志向走进都城,越是权势中心,就越不可控。
再者,想那些都是徒劳,如今他可连在镇上买铺子都买不起,等何时在镇上站稳脚,再去想县城的事,稳扎稳打的来,总不好叫旁人跟着他吃苦受累。
简单说了两句,萧寒锦就账房处理账簿了,酒楼内的小二们见着他都恭敬的打招呼,连客人碰上都要和他闲扯几句,也算是露了脸。
“萧先生,外头有人找您,他虽说不着急,但我想还是先告诉您一声……”小五有些为难的来传话,可见外面的是个难缠的人。
“谁找我?”萧寒锦刚坐着,又要他离开,他都能感觉到张元和温中幽怨的眼神了。
小五放低声音:“他是前面花楼的打手,我见过他,一身酒气来的,是不是要找您麻烦啊?”
“不是!”一听这些萧寒锦立刻站起身朝外走,“我过去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张元一脸难以置信:“寒锦兄不是已经不去那种地方了吗?怎么还会和那里的人有牵扯,这要是让他夫郎知晓如何是好?”
“哎呦呦!你就别操心寒锦兄的事了,他如今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想必是先前相熟之人寻求他的帮助而已,咱们快些做事吧!”温中最是看不了他一脸天快塌的样子,这还没怎么着,自己先急起来了。
来找他的是王老二,在镇上混迹着,门路也多,仅过了一日便将那些人的来头打听的清清楚楚,其实也没什么来路,就是跟着人做事,沾了跑商,赚了些银子。
王老二说道:“虽说他们都是正经跑商,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们常去花楼,若想教训他们也简单,只兄弟你说句话的事!”
“二哥说得是,去那地方自然是要吃酒的,二哥只管让他们破破财,然后随意丢出去就是了。”
萧寒锦说的轻飘,王老二却半点没想随意对待,他立刻拍胸脯子:“这事交给哥,你放心!”
他说完就潇洒的起身离开了,萧寒锦觉得有趣,这人若是有机会,做江湖侠客可能更合适。
这事交给王老二,他也就不惦记着了,对方也曾是地痞流氓,整人之事做的多了去,随便想几个法子都会让那些人吃闷亏,他自是不必在这上面费精神,毕竟用人不疑。
萧寒锦原以为这事要等几日才能办成,没想到他按照约定去看新打的锅子时,刚好就撞见那几个人去花楼了,老天爷眷顾,瞌睡了就送枕头,也该让他们遭些罪。
他转身进了巷子里,找到了打铁匠家。
“来了,你瞧瞧是不是你要求的样子?”铁匠抹了把汗,从屋里拿出锅子给他看。
因为需要放被竹签戳着的东西,就要考虑到锅子的深度,如果竹签太长或者锅子太深,都会影响使用,但这锅子是萧寒锦和萧永福比对过每根竹签后量出的深度,所以只要质量没问题就一定能用。
他仔细检查着,还舀了瓢水放进去观察了片刻,没有任何滴漏。
“很好,是我想要的,只是能否帮忙在锅上刻字?”萧寒锦说,“这算另外的价钱。”
有钱谁不赚?
铁匠立刻点头:“行,只是这字?”
萧寒锦微笑:“我写在锅子上,您照着刻就是了。”
“成。”
萧寒锦也没纠结什么毛笔,接过对方手里的炭笔潇洒写了几个字,和对方又商量了片刻,这才离开。
临走时,他又特意绕过花楼那看了一眼,刚巧看到一位柴夫,莫名有些眼熟,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对方侧脖上还有一颗老大的痦子。
因为在镇上多耽搁了,家里人已经都回去了,小瞎子也做好了饭菜,他刚到门口,就见对方正坐在大门处胡乱拍着蚊虫。
“我回来了。”萧寒锦立刻开口。
小瞎子瞬间站起来,脸上挂起笑:“欢、欢迎……”
前几日刚被要求每日都说这个,虽然只是简短两个字,却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但能回应,他也很高兴。
萧永福知道他回来连忙来他们院,也想看看那锅成了是啥样,没想到萧寒锦没带锅。
“和铁匠又商量了两句,明日便能拿到,大哥明日得早些去早市置办新鲜蔬菜和肉,然后按照我说的方法提前串好,做好准备工作,就能去摆摊了。”萧寒锦说。
“行行,都听你的,那你赶紧去吃饭。”萧永福说着就要离开。
萧寒锦赶紧喊住他:“大哥可知晓,咱们村里有哪家汉子侧脖有个大痦子?”
“咋了?”萧永福随口一问便开始想,倒真让他揪出这么个人来,“村里崔婶子家的崔亮就是,侧脖有个大痦子,找他干啥?”
“他是不是在镇上做事?”
萧永福有些苦恼:“这我还真不记得了,之前好像是听说过他是给镇上哪户送柴火的?”
萧寒锦笑了:“原来如此,只是在镇上瞧见了,所以问问,怕往后撞上认不得。”
他现在懂事,萧永福很欣慰,只是——
他有些欲言欲止,汉子家不该背后说妇人的话,但秀莲和他骂过很多次崔红娥和孙英,他也就不想二弟和崔亮走太近。
“你嫂子说崔红娥不好,少和崔亮搭茬吧,我走了。”
村里汉子不该管女人们的事,哪家哪户要是女人吵起来,汉子们搭茬帮腔是要被笑话的,因此萧永福说完这话,就臊得抹不开脸了。
小瞎子知道崔红娥是谁,就是头次和王秀莲去山上时遇到的两个婶子之一,说话温吞,但句句都刺剌人,不动声色的挑事。
他点头,颇为诚恳道:“嫂子说的是对的,那个婶子不好的!”
“好,我知道了。”萧寒锦应了一声。
他就说呢。
花楼的客人自是都要从前门进,一到时辰就总有在楼上楼下招揽的,他那日可是从后门进的,还是白日,若不是有人搬弄是非,怎么可能会传成这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村里人都这样,稍微有些口头争执,都要想着法的看别人家落魄和笑话,想踩两脚。
小瞎子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小心偏头看他:“是出啥事了?”
“先前碰到了崔亮,大概是他将我去过花楼的事告诉了村里。”萧寒锦沉声说,他虽然不会因为那种小把戏生气,但平白无故被人搞,说不糟心是假的。
“他?他真坏!”小瞎子先是一愣,而后有些生气,“那我们要欺负回去吗?他太讨厌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清誉?”
萧寒锦被他逗笑:“总有他倒霉的时候,在家里不说这些,先进去吃饭。”
他虽不是锱铢必较,但莫名犯到他身上,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吃过饭,萧寒锦去了一趟李桂兰院里,略说了几句话,就又回来了。
小瞎子有些狐疑,但因为躺着敷药,便没有多问,只哼唧了两声表示疑惑,萧寒锦轻笑:“去和娘说了几句话,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你也对我很好奇。”小瞎子直白说,“你想知道我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话说到这里,还是气氛使然,萧寒锦坐到床边弯身靠近,突破了彼此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喷洒。
小瞎子唇瓣微微颤抖着,似乎的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他在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不断靠近,萧寒锦却猛的起身,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水,仅一瞬间后背便湿透了。
他抿紧唇瓣,眼底氤氲着热气,他可能是疯了,江以宁可只有十六岁,还是未成年!
禽兽!
萧寒锦在心中唾骂自己,他又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居然还能这样把持不住!
小瞎子委屈的撇撇嘴,果然还是不行吗?
“今晚我去旁边屋睡。”萧寒锦声音沙哑,像是克制,像是在及时抽身。
“为什么?”
小瞎子不明白,分明不讨厌他,待他那样好,就算没有情爱,可欲望是人人都有的,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
他哽声继续问:“果然还是讨厌我吗?”
“不是。”萧寒锦听不得他哭,他捏了捏鼻梁,颇为无奈道,“你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些——”
小瞎子哭腔更重:“怎么就小了?与我同岁的娃娃都有两个了……”
“那样不对,年岁小,身体还未长好,再过两年……”
再过两年才十八呢。
第033章 串串
再等两年。
这简直是江以宁听过最好听的话, 只要再过两年,萧寒锦就会跟他圆房,不止如此, 他算是摸清了萧寒锦的性子, 只要可怜巴巴的和他说话,让他心软,就会很好说话。
这是他利用哽咽试过几次得来的结果。
“再过两年,你就长大了,介时你便能有更广阔的天地。”萧寒锦将未说完的说完。
小瞎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合着说了半晌,说得再等两年, 是指他的眼界会变开阔,而不是要和他圆房!
气得厉害, 小瞎子胸膛剧烈起伏, 虽没有说只言片语,但已经将愤怒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萧寒锦仗着他看不到,嘴角并没有控制, 高高扬着,只是他并没有说错, 按照他的底线,小瞎子得先满十八岁才行, 何况两年的时间,足够对方养好眼睛, 介时如何选择,他自是不会阻拦。
“我要讨厌你一刻钟了……”小瞎子嘟囔着, 虽未带着哽咽,但语气低落难过, 将悲伤演到了极致。
即便是初相识时,萧寒锦态度冷淡,他也从未说过“讨厌”,如今说起来,反倒叫人不舒服。
只是萧寒锦不傻。
他故作无辜和受伤,失落道:“我这般为你,你倒是嫌起我了,终究是我思虑不周全……”
“不、不是!”小瞎子猛的坐起来,伸手摘掉眼上的布条,慌乱的看向萧寒锦,“我只是说笑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求求你……”
萧寒锦不言语,握住他的手缓慢摸上自己唇角,那里有弧度。
“骗子……”小瞎子嘟囔着,却还像有些不信似的多摸了摸,确定不是假的,才稍稍放心。
“躺下继续敷药,明日一早我得和大哥去早市,你就在家里,耳朵警醒着些,若听到什么回来记得告诉我。”萧寒锦说。
小瞎子点点头,乖巧躺下,萧寒锦自觉帮他敷好,刚要起身准备躺下,就发现衣角不知何时被小瞎子拽紧了。
他失笑:“松开些,我躺会儿。”
…
翌日天未亮,萧永福就已经到了镇上,来到早市,他原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却不想好些人都等着最早来挑最新鲜的,多得是比他早的。
他也没气馁,菜摊子那么多,也不会有人一次性就能全都买了,而且二弟说了,这两日先试试看,介时生意不错,再和早市的摊主谈生意就成。
他虽然不懂这些,但听二弟的准没错!
早市都是用来抢的,谁先给银子,东西就先给谁,萧永福仗着身高腿长,硬是挤出一席之地,再加上他一汉子威武硬朗,往那一杵,没人敢跟他抢。
心满意足的将买来的肉和菜全都放到牛车上,赶着就去巷子里穿梭了。
虽说如今天圣律法明确规定不能屠牛,但总会有牛老死病死,就会出现在只有少部分人知晓的地方。
萧永福虽然不在镇上生活,但到底认识好些工友,其中就有卖肉的。
他上前敲响木门,主动说道:“老朱,我来你这拿两斤肉。”
没多久门就开了,叫老朱的彪形屠户看到他笑了:“你咋来这早,正巧,我准备去出摊子了。”
萧永福没答话,直到进到院子里,大门也关上,他这才开口:“来找你买些零碎的,但这话不好说,得挑才行。”
老朱皱眉:“你家书生最近不是挺能干的,咋还得买下水内脏啊?这都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以为萧寒锦赚了银子没给萧永福用,当时就有些怒火中烧,萧永福可是为了他那弟弟累死累活的做工,一日都不要停的!
“不是,最近要做些小摊子,二弟说买些这些也不错,就算没人买,自家也能吃,若卖得好,往后都来你这里拿!”萧永福赶紧解释。
“成,你跟我去里头!”
萧永福采买完就直接回去了,一回去就招呼王秀莲开始做事,江以宁之前也帮串过,虽然慢些,但也算是小帮手,三人便合力开始串了。
都是做惯活儿的,一个个麻利的很。
菜和肉都没有用完,将剩余的都放进厨房,串好的则是放到井里镇着。
做完这些也临近晌午了,王秀莲歇息一会就准备做饭,且她今日得去田里给公婆送饭,早起时放到他们门口的包袱没带,但既然送饭,就不能送干粮了。
萧永福闻言点头:“那你小心些,我得再去砍几根竹子,之前编席子不够用了。”
“我晓得。”
人家两口子话家常,江以宁就回自家小院里了,厨房还有饭菜,他随便对付一口就行,吃过饭就准备睡会觉了。
这阵子热得厉害,再加上大嫂身体越来越笨重,他都没有去摘草药了,想着等午后再找些事情做。
吃过饭,他便睡下了。
另一头。
王秀莲挎着篮子去田里了,刚走近就听到了争吵声,她惦记着送饭,就暂且将这事撂旁边了。
“爹娘,我来给你们送饭。”王秀莲说着撑着腰费劲蹲下,将菜和馒头都端出来,“前头那是咋了?我听着吵吵起来了。”
李桂兰拍了拍手,拿起馒头开始吃,边吃边哼笑一声:“说是崔家的亮子,成天都去窑子里找人,崔红娥就跟人骂起来了,不检点害还不让人说叨了,什么东西……”
王秀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伺候这老两口吃过饭,就要带着篮子回去了,却突然被李桂兰叫住叮嘱了几句。
原是叫她去前面看热闹,事实上,就算对方不说,她也是要去看看的,先前二弟被人污蔑,那些人说的可带劲,这会也得去瞧瞧崔红娥的热闹。
她挎起篮子就朝那边走,别看崔红娥平时温吞吞的,但吵起人来,那可是相当厉害,将人痛处戳个稀巴烂,把别人的家丑反复拿出来说。
“谁不知道你家亮子每天都去窑子里找窑姐儿,你还有脸说我们!不要脸的脏货,你家儿媳妇没一脖子吊死啊!”
“平时说你家亮子赚钱养家各个强,我就说没见你花几个子儿呢,原来都是哄着老子娘和媳妇儿去吃花酒呢!真是癞蛤蟆披衣裳,死活没人样啊!”
…
出乎王秀莲意料,崔红娥被一群人吵着,她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一副有口难开的样子。
她莫名觉得痛快,从前就只有对方这样对待别人的份,不怪人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不就该到她们崔家倒霉了!
“秀莲,你也来看热闹?之前不是说有人看见你萧家二弟去窑子里?好像就是亮子说的,你说这亮子是咋知道?”旁边一个妇人对她挤眉弄眼的。
“那谁晓得,可能是经过看见了吧?”王秀莲随口说道,并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说。
那妇人见她不搭理这茬,忍不住砸吧嘴:“跟你说,有人看见亮子天天去窑子,找窑姐儿,他自己都不是啥好东西,还造谣你二弟呢!”
王秀莲故作惊讶:“他咋这样?崔婶子平时老实憨厚,亮子也太不靠谱了!”
“拉倒吧!崔红娥也不是啥好东西!成日里说三道四,孙英就老被她鼓捣着闹事!”
王秀莲听了自己想听的,满意离开了。
回去就将这些事全都说给萧永福和江以宁听了,江以宁福至心灵想到二寒走时和他说的那话,他不禁有些激动,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会有这事!
他兴奋的想和王秀莲分享这事,可嘴巴刚张开就又合上了。
这种事不好和别人说的,被误会就不好了。
崔亮常去花楼卖柴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却有不少人曾看见他从花楼出来,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明眼人都晓得他做过什么。
崔亮的媳妇忍无可忍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这事闹起来,自然就没有人再在意萧寒锦之前有没有去过了。
而萧永福的串串摊却已经弄起来了,听萧寒锦的,白天串好,傍晚再去镇上卖,因为还是之前的位置,再加上卖凉粉时就已经吸引了一批顾客,这次见他卖新鲜的,尝过后也都不吝啬的买起来。
素菜一文一串,肉和荤的则是五文两串,虽然价格稍贵,但竹签偏长串的也多些,还算实惠。
“你家咋天天有这些好东西吃?这钱都可都让你们赚了!”常来的顾客忍不住笑,“这主意都是萧先生想的吧?”
萧永福很是自豪:“是,我二弟是读书人,头脑灵活,往后这吃食还多的很呢!”
“咋还聊起来了?给我来二十串素菜,十串肉的。”
“我要三十串素菜,少浇些辣椒,请快些。”
…
这两日只是试卖,刚出摊没一个时辰,串好的串儿就能全都卖掉,有些人要辣,有些人不要辣,有些爱喝汤,有些就要少放汤,总之都能满足,客人就更多了。
只是总有客人抱怨买不够,萧寒锦钓了他们几日,就让萧永福多买多串了,这下客人们要的更狠了,尤其是那些丫鬟小厮,都是带着自家的食盒来,装满满一食盒,压根不在意那百十来文。
萧永福每天重复着那几个动作,江以宁就美滋滋的收铜板,放进小抽屉里时,铜板和碎银就会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大哥,忙的过来吗?”萧寒锦到了时辰,就出来问,“我得带宁哥儿回去了。”
萧永福点头:“还差几家,送去就成,你们先回去。”
现下天还没黑,若是宁哥儿摸黑跟他回去,不用想都知道那些话得传的多难听。
萧寒锦便准备带着他们回去,刚抬脚,许久不见的萧二明就来了,他似乎是得了主家的命令,趾高气扬道:“还没收摊呢,正好,我们主家要买些串,等着成婚那日用,寒小子不是二叔说你,你当初要是和胡家——”
“大哥我们先回去了。”萧寒锦可不会听他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当即带着小瞎子离开了。
萧二明话没说完就断在喉咙里,给他气得直咳嗽,恨不得扣嗓子眼儿!
第034章 僧人
“他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是不想来买吗?”
小瞎子坐上马车后还在思考,实在是怪得很,那种态度, 就和瞧不起他们做小本生意似的, 但又一副不得不来的样子。
萧寒锦忍不住笑出声:“他啊,想来的很,自觉自己是买家便高人一等,想让你我捧着他臭脚罢了,不用理会他所说的。”
小瞎子连连点头:“我都明白的。”
萧二明确实如他说得这般, 他得意的向萧永福显摆自己有多受重用,毕竟能拿着银子出来办事, 这可是极其被看重的表现。
“你这串到时候多串点,别抠抠搜搜的丢咱们萧家的脸!”
“还有你这衣裳也得换换, 去送串的时候总得干净点, 这一身的汗味儿,多丢脸!”
“士农工商,做生意是最底层的, 你能去大户人家送东西,那都是看在我面子上, 你这可得便宜点给我!”
…
萧二明一直咧咧个没完,恨不得把萧永福从头到尾都批一遍, 眼珠子都要吊脑门上了。
萧永福将其他家要的串准备好,将摊车收拾好, 突然出声:“二叔,说得口干舌燥回去喝水吧, 不说具体时间没法预留多做,我先走了。”
“哎大郎, 我还没说完呢,你也跟着寒小子学是吧?目无尊长!”萧二明在后面喊着,却始终没有叫动萧永福。
另一头。
萧寒锦和小瞎子回到家里,大院里只有萧大山,他诧异询问:“娘和大嫂都不在吗?”
“去神母庙里了。”萧大山不愿意和他多说,之前的事依旧放不下,心里还膈应着,这会看这个儿子,都感觉不是原来的。
神母庙是郊外很有名的求子庙,据说去过那里的都能成功怀孕,虽说王秀莲已经有身孕,但李桂兰是抱着让她怀男胎的心思去的,还能问问那里的神母,能不能如愿!
萧寒锦点头,对这话茬不是很想谈,也没有要多聊的意思,便带着小瞎子回自己院里了,或许萧大山已经察觉到什么,只是思想有限,想不到那一层罢了。
小瞎子敏锐察觉到什么,但诸多话他是不适宜问的,不过分明就是萧二叔一家的错,为什么非要怪到二寒身上?
没多久,就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成天吃那么多,到头来连儿子都怀不上!秀莲不是娘说你,你算是咱们村里最享清福的,要是不能给咱们萧家怀头孙,那可是你的问题,娘明儿再去一趟,找师傅给你拿点药吃吃!”
小瞎子刚走到大院,就听到李桂兰说这些话,他猜想着可能是神母庙里的师傅们说了什么,不过就是怀胎的事。
他突然有些不敢靠近,他和萧寒锦成婚四五个月了,依旧没有动静,他这样过去,可能也会被催促。
果然。
李桂兰眼尖看到他,矛头瞬间指向他:“还有你,回头也跟我去神母庙拜拜,你这肚子没动静怎么行,二寒得有个儿子养老!听见没有?”
江以宁赶紧点头:“听到了娘。”
李桂兰也就敢在他面前耍耍威风,见他这么听话,瞬间就满意了:“那等啥时候空下,你就和你大嫂跟我一起去!”
江以宁连连点头。
生孩子这种事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何况他也想有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以后也能有依靠,儿子最好,小哥儿和姑娘他也不会嫌弃。
他将这事与萧寒锦说,萧寒锦皱眉:“寺庙的和尚们会诊脉看相?你告诉大嫂不要随便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男女都是天注定,绝非药力可改。”
“但…以娘的性格,肯定会盯着大嫂喝下的……”小瞎子扣弄着手指,他也不是很想和李桂兰交谈,很凶的。
“你和大嫂说,她会想办法的。”
“好好!”
萧寒锦是知晓这时的人将儿子看的如何重要,只要能生儿子,说话都能挺直腰杆,若是生了最招人嫌的小哥儿,八成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只是将生男生女的事寄托在药物上,那才是真的失心疯了,他怕李桂兰也让小瞎子喝神神叨叨的草木灰那些,也叮嘱了好些。
小瞎子一一都应下,却是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因为早市那边要整理,没有买到更多的蔬菜和肉,串不多,萧永福自己就能忙过来,李桂兰就直接做决定,带着王秀莲和江以宁去神母庙了。
去之前还特意让他们沐浴更衣,江以宁被迫穿了很容易弄脏的浅色衣裳,平时李桂兰瞧见这颜色都不让他穿,这回倒是大方的不得了。
因为要诚心,李桂兰一直都是走着去的,江以宁的衣裳还没到神母庙就已经变得灰扑扑了,只是他们都着急走着,谁也没注意。
一路脚步匆匆,约莫有一个时辰,到达了神母庙,刚走到门口,就有僧人迎接了。
“李施主,王施主,这位是……”
李桂兰忙双手合十行礼:“这位是我家二夫郎,成婚都快半年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可给我急坏了!”
男僧故作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万事都需要静等时机,三位随我进来吧,香油钱随意给即可,都是心意。”
李桂兰闻言,立刻将自己带的一荷包银子全都放了进去,王秀莲眼睛都看直了,上次还没给这么多!
僧人面带微笑:“请随我去厢房,这些时日香客众多,三位需要静等。”
“师傅,要还是去上次那,我们自己去就成,别送我们了!”李桂兰怕耽误僧人做事,人家若是一生气就不给她们看了咋整?
“这次更换了住处,且随我来就是。”
过去才发现,这次的厢房更清净整齐些,桌面上还放着茶水和差点,不过也由此得知,可能等的时辰要更久了。
但李桂兰丝毫不在意,只要能相看指点就成。
江以宁莫名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他轻声询问:“娘,神母庙既是看女子与哥儿生育情况,为何会有男僧,不该都是姑子吗?”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人大师们都是啥不要红尘的,男女大防在他们眼里都是无所谓的,你一会儿听讲的时候要诚心知不知道?”李桂兰开始絮叨的叮嘱着,怕他得罪师傅们。
江以宁自是不会违拗其意思,说什么都是连连点头。
晨起就往这边来,一个时辰的路程,又等了两个时辰,他们午饭都是在厢房内用的素菜,午后才有僧人过来给他们看相。
一位穿着金闪袈裟的僧人进来,并不是先前给王秀莲看相的那位,他先是将两人打量一番,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家有孝子,当真是常人难以触及的福气,这位女施主只消喝了寺庙里的圣水,便可转女换男!”
看相时并没有避讳着人,这番话说出来,几乎是确定了王秀莲所怀是女儿,李桂兰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但师傅说的她也不好生气,便期待的将江以宁往前推了一把。
大师似乎是被吓到,微微后仰,他微笑:“孕育子嗣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急不来的,静等时机,亦可开花结果。”
“可这都快半年了,我听说别的姑娘来一次两次隔三俩月就能怀孕,神母怎么才能庇佑我家啊?不如我多上些香油钱,大师帮我美言几句?”李桂兰急不可耐,她这还得等到啥时候去?
“施主,神母自有指示,强求不得。”大师微微皱眉,似乎是对她这样胡搅蛮缠有些不悦,又像是觉得她在亵渎神明。
“唉是是,我说错话了……”李桂兰赶紧认错,她话锋一转,“那药?”
大师微微沉吟,片刻后说道:“稍后让我徒拿给你,诸位且先在此处等候便是。”
大师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走出这厢房时还不忘弹弹衣袖。
接待她们的便是徒弟,没多久就给拿了两包药来,因纸包着,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李桂兰接过时依旧欢天喜地的,好似已经瞧见孙子了。
僧人不忘提醒:“神母庙乃高贵之地,虽不会以貌取人,只是望施主一月后再来时,能打理干净些。”
李桂兰闻言立刻去看自己和身边的人,因为是走来路来的,裙摆都已经沾了灰土,她自己暂且不提,人老珠黄,穿什么都没用,但王秀莲穿的枣红色衣裳一有灰就很显脏,江以宁的浅色衣裳就更别提了,脏的她都不想入眼。
怪不得大师和僧人都很冷淡,不愿意和她多说,神母注重干净,她这次是得不偿失了。
走回家时已经傍晚,萧永福也已经去镇上,整个家里都安安静静的。
李桂兰耷拉着脸闷闷不乐,她也知道这次怪不到别人,就是如此才更气愤。
江以宁怕李桂兰对他撒气,不敢在外面闲逛,算着时辰做好饭等萧寒锦回来,时辰将将差不多时,他就坐到门前等着了。
“欢迎回家,我有事想告诉你,你快些快些……”小瞎子催促着,连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能脸不红的顺畅说完。
“好好。”萧寒锦任由他牵着往里拽,直到进了屋内,小瞎子才神神秘秘道,“阿弥陀佛,我总觉得那神母庙有些不对……”
萧寒锦被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逗笑,语气都带着笑意:“说来听听,如何不对?”
小瞎子低声,一副发现大秘密的样子:“那里都是僧人,很少有姑子,去时我一路都没有听到几位姑子的声音,且那些僧人似乎有些嫌贫爱富,我和嫂嫂衣衫有些灰尘,他们不曾好好指点,不过倒是给了嫂嫂药,娘那样抠门,香油钱给了满满一荷包……”
萧寒锦一脸匪夷所思,怎么感觉和传销似的?
第035章 买铺
这时候哪里会有传销, 只是能让李桂兰给银子那般豪放,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那庙里常去的都是妇人和哥儿。
虽说僧人出家堕入空门,便是了却红尘了, 但那神母庙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供奉着大罗神仙的庙宇, 僧人和姑子们混着住,也不怕拜祖师时拜不到一起去。
萧寒锦隐约觉得不妥,但并未多想,毕竟他和小瞎子又没做坏事,能结果就怪了, 至于吃药换性别的事,怕都是骗银子的。
只要提前告知王秀莲和萧永福, 别碰那些来路不明的药就是了。
“一会吃过饭,你就去一趟。”萧寒锦说。
“好好, 我懂我懂!”小瞎子莫名有些激动, 总有种肩负重任的感觉。
萧永福回来的晚,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娘正强硬她喝下什么东西。
听了江以宁说的, 王秀莲自然不会再喝这种草灰香灰搅拌成的粘稠的东西,只是李桂兰一直软硬兼施, 在家快要推脱不掉时,萧永福回来了。
“大郎回来了, 娘,那个我先给大郎端饭菜, 这个一会凉了我再喝。”王秀莲扯着嘴角笑,眼底带着惊慌, 时不时就要看萧永福一眼。
糙汉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那种东西一看就不像能喝的样儿, 他沉声接话:“饿得很,有啥事一会再说,那药又不是立时就得喝。”
“好。”王秀莲立刻就朝厨房走去。
李桂兰偏心归偏心,但到底也是亲儿子,哪能不让他吃饭,她连连提醒:“记得让秀莲喝,那药管用的!”
她一走,萧永福就端着那药去厨房了,他将碗放到旁边,询问:“这啥药?你肚子不舒服?明儿带你去镇上瞧瞧!”
“这是娘在神母庙求的,说能转女换男……”王秀莲满脸苦涩,“那些僧人师傅都把脉,能看出啥,还是走着去的,我浑身疼的厉害,啥话也不敢说。”
神母庙那么远,走路一个时辰,谁走谁累,王秀莲一个孕妇能坚持来回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得被迫喝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永福脸色也不好看,他沉声说道:“别喝这种东西,不舒服就去找刘村医,不行咱们就去镇上看。”
“方才宁哥儿跟我说,那神母庙有古怪,我也觉得不好,不过说不上来,二弟也说不让我喝那玩意儿,娘也不知道咋了,你是没看见,那银子,一大包就全给了……”
虽说最近家里好过,赚了不少银子,但眼看着十几两就那么没了,不心疼就怪了,什么神佛都不能信,早些年吃苦的时候也没拯救他们啊?
萧永福明白她的意思,银子都是他和二弟赚的,给他们二老养老应急用的,平时吃喝全都包揽了,没想到多余的银子却给别人了。
真不像是穷惯了的作风。
但谁也想生儿子,萧永福也能理解他娘为啥这么魔怔,只是也该有个限度才行。
“我会和娘说说的,你要是拗不过她就先顺着,等我回来。”萧永福说。
“好,吃饭吧,一会给我捏捏腿不?”
“行。”
吃过饭,萧永福开始就去找萧寒锦说了最近的情况,他们现在可以找稳定的货源了,且因为现在天气还算热,白天也去摆摊照样可以。
萧永福的意思是,多赚点。
谁都想多赚银子,萧寒锦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白天时间更久,也确实能卖更多,而且串串这种东西就是越吃越香,扎堆买都不够的。
“那大哥就看着办,那白日就还让宁哥儿跟你去。”萧寒锦说,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事情尚未做成,还是不说的好。
“那成。”萧永福也点头。
总之什么事两兄弟商量着来是最好的。
翌日。
萧寒锦去了荷叶轩,他是想在镇上暂时租个铺面,至少不让萧永福每日都来回奔波,早上就能尽快买到菜,不用从镇上到村里再到镇上。
铺面不用太大,只要能让他们在那串串儿就成,待他回头向镇上的牙人打听打听,只要能歇脚就成。
今日酒楼内人有些多,每桌都是凑在一起说笑着,他偏头听了两句,就知道是王老二之前做的事情办好了。
“心情不错?”蒋亦疏如背后灵一般突然出现,言语间还带这些意味深长,显然是知晓外面疯传的事是谁做的。
“还不错,可见我从前交朋友的眼光也还算不错。”萧寒锦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笑,与蒋亦疏四目相对时,他更是真诚,“蒋兄亦是如此。”
蒋亦疏却是突然嫌弃的轻啧一声:“虽说知晓你真情实感,可还是让我有些不适,正常说话就可,哥哥都懂的!”
萧寒锦表情突然有些咸,他觉得蒋亦疏一点不懂。
萧永福和江以宁来的时辰凑巧,刚好赶上饭点,都是吃过饭来的,摊子一摊开就开卖了,早有顾客摸清了他们的时辰,早早就过来等着了。
萧寒锦便没有打扰他们,去办自己的事了。
他去找了牙人询问铺子的事,卖串其实占不了多少地方,一个摊车的位置就够,只是真要算上做事的人数,空间就得再大些。
“有几个地方倒是符合您说的,我带您过去瞧瞧?”牙人赶紧说着,这要是能成,那就又有得赚了,而且他这可是做了秀才的生意!
“也好,带路吧。”
铺面合不合心意总要看过才知道,牙人带他看了三间铺面,因为空间小,价格并没有很高,他手里的银子倒是能直接买下来,只是位置上就总有不满意。
牙人也为难:“您是做大生意的,何苦拘泥于这点空间,就是再大点也没有关系,若您愿意,还有位置更好的,就离和荷叶轩不远呢,只是价钱上就要贵些。”
萧寒锦点头:“那便先去瞧瞧。”
牙人面上一喜,立刻就带着他开始走街串巷,说来惭愧,萧寒锦在镇上做事这些时日,都没有逛过,全都是凭借原主的一些记忆做支撑,所以这会穿来穿去的,他一直默默记着路。
很快就到了地方,只是在荷叶轩斜后方,位置倒是方便,如果在这里,也就不用再占着荷叶轩前面那一块位置,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这里是有十平米的,位置敞亮,离荷叶轩也近,就算来日您不在那出摊子,在这里也能照样卖,倒腾倒腾还能有住的!”牙人拼命给他介绍着,“这边,您可以放摊车,留给给人走的位置就够,里面可以隔开,放置床榻椅子,那儿的桌子也留给您……”
确实不错。
萧寒锦眉心紧皱,不管对方说得如何动听始终不动声色,他随意打量着屋内,随口询问:“价格呢?”
“九十五两。”牙人怕他因为这价格不买,又赶紧接话,“这里位置是真的好,离出摊的地方近,啥都不影响,里头的物件也都留给您,我们还能出人给您打扫干净,这价格是诚心的!”
萧寒锦轻笑:“诚心就不该是这个价了。”
牙人愣了愣,他顿时慌了起来,他赶紧赔笑:“哪能呢,真是诚心,这里位置好,比其他的都宽敞,睡人都可以,您不就是为着方便吗?这可是最方便的了。”
萧寒锦没接茬,只淡声道:“我来找你之前,打听过一些。”
牙人无话可说了,他怎么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八十五两,我也得养家糊口,您就让我赚几两银子,我保准把这里给您安排的明明白白!”牙人一咬牙,喊出了让自己肉疼的价格。
萧寒锦却更不满意了,从九十五变成八十五,还能赚着几两,若是价格没变,岂非要把他当冤大头了?
出来做生意都是为赚银子,但被赚银子的是他,还真是共情不起来。
“八十二两,若是不成,我便不买了。”萧寒锦一口定价,出来时尚未和小瞎子打招呼,已经这许久,他的耐心快要用完了,若是真不成,左右就是再辛苦大哥一段时间,这铺面并非非买不可。
牙人常被讲价,深知这其中的拉扯,听到萧寒锦这样说,他立刻哭丧起脸:“萧先生,这真不成,我家里也得糊口,就等着我这头赚银子呢,您一下砍下去这些,我如何赚钱啊!”
“好。”萧寒锦点头。
“这就——”
牙人话未说完,萧寒锦转身便离开了,他可不是在说笑,说不买就真的抬脚走了,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脚步匆匆,跟要跑起来似的,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小瞎子出没出汗。
牙人登时就傻眼了,跺了一脚反应过来,紧追上去:“萧先生萧先生,您说您这是干啥,咱们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您再加一两行不行?一两也不行?萧先生您这样我都赔本的!行行行,八十二两!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给您留下,屋子也给您打扫干净!”
萧寒锦停下脚步了。
牙人也跟着停下,开始喘着粗气,不是都说文人书生最是体弱吗?这萧先生怎么走的这样快,都不带喘的!
“明日我会将银子带来,你也带好文书和各种手续,我们一起去衙门做登记证明。”萧寒锦笑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他从袖口掏出荷包,“这里是十两银子,做定金。”
“诶好好……”牙人又美了,总得来说还是赚着呢呀!
萧寒锦快速回了酒楼,小瞎子正忙活活的收人铜板。
材料都备的足足的,来买的人也多,小瞎子收了这个的就得数,另一个人的就接不过来。
一瘦个儿男子胡乱将铜板塞他臂弯里,有些不满道:“能不能快点!都在这等着呢,有什么可数的,还差你那几枚铜板了?”
“你这人咋说话呢?”
“谁不着急,不都等着呢,你瞎塞啥呢?”
“管得着吗你们,我就是再推搡他一下,他能说啥——”瘦个儿嚣张说着,还真抬手就要推搡江以宁。
萧寒锦三两步走上前挡在小瞎子身前,他低头看着瘦个儿,勾唇:“买东西便好好排队,你要对我夫郎做什么?”
瘦个儿被吓了一跳,讪讪笑着:“没有没有,我就是着急,我排队排队……”
萧寒锦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小瞎子旁边帮他一起收起铜板,有他在这里,任谁都不敢随便闹事,各个都乖得很,拿东西走时还不忘对他打招呼。
小瞎子借着间隙悄悄勾勾他手指,然后便快速松开。
萧寒锦被他这羞涩又大胆的小动作逗笑,莫名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第036章 挨打
“买了铺子?!”
晚上吃过饭, 萧永福夫妻就在萧寒锦的指示下都去了主院,将买铺子的事告诉了他们。
几人不由得有些吃惊,在镇上买铺子那得花多少银子?
而且这才多久, 银子就已经多的能在镇上买铺面了, 即便是放到现在,都是他们不敢想的!
萧寒锦点头:“铺面就买在酒楼后面,位置和空间都很合适,我已经交付了定金,明日就会去衙门作证登记, 过几日大哥就不用再来回奔波了。”
“啥?村里不都是这样吗?有啥奔波不奔波的,大郎是不是你要二寒给你买的?”李桂兰有些不高兴。
“做生意买铺面, 这都是常事,来日赚得银子, 我还要去县城买宅院, 人往高处走,总不要一辈子都在这村子里活着。”萧寒锦淡声说着,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李桂兰不说话了。
萧大山却是突然出声:“你以后还要去县城?”
萧寒锦掀起眼皮看他, 认真回答:“若有机会,自是连府城省城都要去看看瞧瞧, 爹娘若是不愿,我会买些仆人照顾你们。”
“你现在越来越不得了了。”萧大山冷笑一声, 丢下这么句话就回了屋,显然不愿再和他们商讨这件事。
气氛陡然变冷, 小瞎子下意识摸上萧寒锦衣袖,想借此来安慰他, 萧寒锦反手包住他的手,没再松开。
没想到萧大山会突然这样, 李桂兰也赶紧追了过去,厅内便再次只剩他们四个,算上王秀莲肚子里的五个。
萧寒锦对此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所以到时候铺子给我,大哥需要跟我一同去看看,介时大嫂也同去吧,帮着收拾。”
“好,只是爹娘那边……”王秀莲有些紧张,那好些银子,若是爹娘不同意,怕是要办不成。
“不用管,每月照旧给他们银子即可,有银子,自然就知晓开铺子的好处。”萧寒锦语气浅淡,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讥讽。
这件事上,李桂兰就很聪明,至少她知道,她拿去送的香油钱是出自何处。
这番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做儿女的都得照顾着父母的心情才行,做事也得先问过他们的意思,像萧寒锦这样的,似乎真没有。
这时候都重孝道,他这话,可以说是忤逆不孝了。
王秀莲不好再说什么,她碰了碰萧永福,后者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缓过神,他默然片刻,点头:“听你的。”
翌日。
小瞎子跟着萧寒锦坐马车,王秀莲则是陪着萧永福坐牛车,四人就齐齐去了镇上。
原本是要等铺面彻底弄好再让王秀莲去,但家里头次买铺子,她也很好奇,而且离开村里还能避免被强迫喝那种奇怪的东西,她自然得跟着去。
到了荷叶轩门口,牙人已经焦急的等着了,虽说知道萧寒锦不会跑路,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办完手续才行。
“萧先生来了,咱们现在过去吗?”牙人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稍等。”
虽还未到上工时间,但萧寒锦还是先进去说了一声,这才和牙人一同去了衙门。
山高皇帝远,镇上衙门的衙役也总会通过各种方式收取些回扣,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否则他们会用各种方式和借口拖延,但面对萧寒锦,显然不能这样做。
他是有功名的秀才,可是能和县令说上话的,而且还在荷叶轩大酒楼做事,他们不仅不能收回扣,还得腆着脸尽快把事情办好。
片刻功夫就拿到了所有文书,萧寒锦将东西收好,和牙人钱货两清,牙人笑的见牙不见眼:“萧先生,下次买铺子还找我啊!给你便宜!”
萧寒锦微笑,没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两名见证的衙役,还是将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他们:“一点心意,请两位喝酒了,往后铺子还得需要二位多关照。”
两名衙役立刻喜笑颜开,忙接过银子,一名瘦高的说道:“您放心,之前您二叔那事,就是我俩办的!”
“辛苦了。”萧寒锦笑笑离开了。
小鬼难缠,世风如此,他自然得打点好。
回到荷叶轩时小摊那已经在排队了,他只粗略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几个镇上大户家的小厮丫鬟,日日都来,他都眼熟了。
萧寒锦没多想抬脚进了酒楼,一头闷进账房就开始做事了。
“寒锦兄,该用午食了,今日你可要在后厨用?”温中问道。
“不了,我已经让小五帮我留了雅间,今日我大嫂也在。”萧寒锦说。
张元恍然:“是,寒锦兄的嫂嫂还有身孕,是该好生补补,那我们先下去了。”
萧寒锦点头:“好,辛苦了。”
他将手头上的账目一一核对完才起身离开,一脚迈出酒楼,就瞧见摊子前站着一位蓄着山羊胡,管家模样的人,他微微皱眉,快速走了过去。
“价格已经很高了,萧老板总要适可而止,且凉粉既然已经放在酒楼卖,那就不差我们一家,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山羊胡微笑,“而且,我们只是家用,并不是要拿去做生意。”
“自家做也是需要采购食材,既然只是家用,那便每日都来买就是,都是一样的道理,还省时省力。”
萧寒锦快步上前,走近才发现这山羊胡他见过几次,这人是胡巧云未婚夫婿钟家的管家,前有萧二明来,现在又来了个管家,这还真是把他们当软柿子拿捏了。
管家拱手微笑:“萧秀才说的是,只是想方便些罢了,既然此事眼下不成,那便再等等,今日来是另有一事相商,想必萧老板已经知晓了。”
萧永福略思索片刻,恍然道:“是说订串儿的事?”
管家立刻笑了,恭维的话脱口而出:“是如此,先前便说过,我们少爷成婚,想买些凉串招待宾客,如今谁不知这‘福锦串’是镇上最美味的小食?”
这事萧永福能做主,但这事和胡巧云沾上了,他就不是很想接,粗糙汉子虽然木讷不爱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之前胡巧云决绝不与二弟来往的。
虽说怪自家贫苦,可对方那样盛气凌人瞧不起人,他也是觉得憋屈的。
“大哥看着办,无需顾虑太多。”萧寒锦没再看那管家一眼,只对萧永福说道,“我先带夫郎和嫂子进去,大哥谈完再来。”
“成。”
二弟都说让他做,那他做就是。
没多久萧永福就被小二带着上来了,他和萧寒锦说了具体的事宜,主要也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要真膈应,不做这生意也罢!
萧寒锦只沉默点头,视线一直黏在小瞎子身上,只要见他碗里的菜差不多,就赶紧夹新的。
不过婚期倒是比他预想的要早些,时间倒是够用,钟家和胡家结姻亲,席面自是不会差,几百串都是少的,平时这些都要费劲,更别提那些了。
得想办法让多串点才行,如此,就不得不用村里的人了。
“嫂子觉得村里谁家可用?”这种事问妇人总归是没错的。
“这得找平时收拾干净的,村长家大儿媳,陈莲蓉还行,旁的我回头去问问,这事交给我。”王秀莲说,这事就得找妇人夫郎来做,入口的东西都得仔细些,她得仔细想想。
虽说先前没有找村里的帮忙盖房,可如今串串儿肯定也不会让她们白忙活,自然都会肯的。
回家后,一听说这事,李桂兰顿时就来精神了,那老些串儿她们家是串不完的,但她成日里和妇人打交道,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和王秀莲一商量,两人就出门了。
萧大山则是在他们院里坐着,一脸的愁苦和冷漠,活像是谁欠着他银子了。
起初萧家找人做事这事儿,就几家被找的知道,每天心照不宣的去串串儿,但没两天就被有心的给发现了,悄摸打听询问的,就知道这事了。
“要在镇上开铺子,那得是多少钱啊?”
“可不好说,之前还说宁哥儿是瞎子没福气,这会可成了最有福气的!”
“不能生孩子有什么用?看他也不像是个能生的,谁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
“都谁被叫去帮忙了,那得给铜板吧?谁白帮忙啊?”
…
村里人凡是没被叫去的,都要三五成群的凑到一起说这事,眼红别人赚了钱,眼红别人有钱赚,更有甚者,直接找到了萧家询问能不能在这里做事,都被李桂兰给打发走了。
时间虽然有些赶,但除去萧永福每日所卖,串儿到底是都赶在婚宴前弄好了。
这日,镇上主街撒着剪过的红纸,这是有大户人家结婚的意思,钟家在镇上算有钱人,胡家是书香门第,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因此去恭喜吃酒的不在少数。
萧永福按照提前说好的,将串串儿给钟府送去,先前给定金时都好好的,却在结尾银时一直拖着不肯给。
直等到宴席散去,萧永福都没有要到银子。
他看向拦着他的护院:“宴席都散了,该去将管事叫来给银子了。”
护院冷笑:“早就跟你说过了,银子在送东西之前就给了,你居然还敢要,信不信我带你去见官!”
村里人都怕见官,护院以为这样就能唬住萧永福,却没想到萧永福直接点头:“那就去见官,我手里有你们管事写的字据。”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护院们见状不好,三五成群的就围了上去。
在别人的地盘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打,被从后门丢出去了。
萧永福回家时天都黑了,王秀莲一听见动静,赶紧跑过去,借着光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立刻没忍住哭了出来。
“莫哭,回屋说。”萧永福忙扶着她往自己院里走,生怕惊动了旁边俩院的人。
“大哥,出什么事了?”萧寒锦走出来叫住他,见他腿脚有些坡,他皱眉,“钟家人为难你了?先回屋,我稍后过去。”
萧永福原本没想让他知道,但这事瞒也瞒不住,就将白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萧寒锦也是没想到种家居然这么狂妄,只不过在镇上是富户,竟然也能蛮横不讲理,更别提他们手上还有当时立的字据!
“明日大哥照旧去出摊,旁人问起来也不用遮掩,我回去衙门那走一趟,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介时衙役去找你莫要惊慌。”萧寒锦说。
之前钟家屡次要买凉粉方子他都没如对方的愿,这次更是来了招釜底抽薪,现下看来是要用武力施压了,还真是能给人添堵的。
今时今日若退步,来日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什么了!
第037章 开张
翌日。
萧永福按照萧寒锦所说的照旧去出摊, 常来的顾客都知道萧永福是憨厚老实的村民,经常和他来出摊的小瞎子是他的弟夫郎,这几日陪着出摊的还有他媳妇儿, 都是老实人。
可就是这样的老实人, 脸上带了伤,媳妇儿的眼睛还红肿着,任谁看都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好奇心驱使,也就是直接问了。
问完才知道原来是钟家护院把人给打了,前阵子钟家管家来排着队买串儿, 好多人都瞧见的,自然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谁也不敢拿这种事去惹富户,那肯定都是被逼急了。
“钟家也不是咱们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你那些银子怕是要打水漂了。”
“萧先生不是秀才吗?或许一纸状书就能扭转乾坤, 你不妨让他去找县令告状!”
“钟家到底有钱,县令即便秉公办理,以后钟家还是能报复回来, 哪能和商户们斗呢?”
…
客人们买了串儿都没走,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虽说有看热闹的嫌疑,但他们说的这些也在理, 萧永福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二弟说有办法, 那就一定有办法。
这事其实并不难办,当日的字据是萧寒锦亲自书写, 一式两份,其中的内容他最清楚, 绝对没有不结银子的条例,他只需要拿着这字据去县衙就是。
只是他得告假,这事自然也得让蒋亦疏知晓。
蒋亦疏视萧寒锦为兄弟,得知这事,自然立刻就和他一同去了县城了。
“荒谬!”
赵砚稹怒拍桌子,满面怒容:“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竟也不认,我倒是要去瞧瞧这钟家究竟是何等厉害!备马车!”
萧寒锦向来知晓有靠山的好处,自坐下,他只有将字据呈给县令看的动作,其余时间都是蒋亦疏在为他说话,然后县令便要跟他们一起去白石镇了。
县令的马车带着一个“县”字,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若是之前,他自然不会这样高调,只是此次是要震慑他们,合该得高调些。
县令鲜少到镇上来,平时都是派人和各镇的衙门交谈,这会马车一到,消息就立刻传开了。
紧接着就有人发现,酒楼做事的萧先生也和县令在一起。
萧先生是谁?可是卖串儿的萧老板的弟弟,萧老板刚被钟家找了麻烦,萧先生就和县令同时出现了,其中是什么意思,知道的人都看得门清儿。
镇衙见县令亲自来,立刻就将人请到上座了。
赵砚稹稳坐主位,堂下站着手拿字据的萧寒锦,而衙役们已经去钟家找那位管家,势必要将此事严肃处理。
这年头,民不与官斗,管事被衙役扭送而来,一脚就踹跪在地上,起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萧寒锦后瞬间就明白了。
“钟家管事,本官听闻你曾与萧家立字据,先付定金,再结尾银,可为何萧家登门前要,你钟家不给不说,还要对人动用私刑!”赵砚稹冷声呵斥,“当真是不将天圣律法放在眼里吗?”
“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啊!说的分明就是在送货前就结清,小的也不知道萧秀才为何会在字据上搬弄是非啊!”管事边磕头边哭嚎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可怜。
萧寒锦却是冷笑:“当真是可笑,字据你我一式两份,你曾仔细查阅,如今竟说自己不知?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可是不识字?若你不识字,那便要将你的雇主钟家拉来问问,为何连你这般废物都能用,若你识字,又何来我搬弄是非之说?”
“你!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管事难以再辩,此事本就漏洞百出,但闹到官家跟前是他和钟家都没有想到的。
原以为萧家就是乡下泥巴汉,谁知晓竟然真的敢报官!
“强词夺理?你们钟家三番两次去我兄长的摊子,只恨不能行抢走配方,退而求其次哄骗我兄长老实人去送吃食,最后却将他揍了一顿,诸般行径,实在可恨!”萧寒锦掷地有声,说完看向县令,“望大人查明真相,秉公处置!”
赵砚稹微微点头:“既然管事与你说辞不一般,那便将钟家主人找来,一并询问就是了!”
“什么?”管事瞬间慌了。
如果将钟少爷找来,就算这事是他被指使的,最终也只会变成是他收取回扣,私自妄为,到时候还可能会被钟家报复!
“我说我说!是钟少爷让我做的,钟少爷嫉恨萧秀才曾经与妻子有来往,故意指使我做的!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啊!钟少爷说萧家都是平头百姓不敢与官老爷打交道,才逼迫小的做的!”
管事口无遮拦的将话全都说了。
钟家少爷和管事各执一词,并将那些打人的护院都拉来作证,是管事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这样做的,和钟家少爷无关,百姓也觉得不会有人会在自己婚宴上做这种事,最终让钟家将银子补足,并多给了些银子做药费。
管事自然因为种种被判入狱。
而此事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人人都明白,管事怎敢在钟少爷的喜宴闹难堪,除非是他自己。
但也明白,这事钟少爷将自己摘的干净,根本无法判罪。
“二弟,世事本就这般,钟家脱的干净,舅舅也是——”
“我都明白。”萧寒锦神情如常,“蒋兄不用费心安慰我,我也不会因此就怨怼县令。”
他也知道会如此,钟家犯得到底不是大罪,说是小打小闹也不为过,县令令其补足银两,并多给了一些,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不满。
但这些都仅仅是在萧永福没有挨打的前提下。
他依旧体谅县令,毕竟即便他和蒋亦疏关系亲近,但总有亲疏在此,不对对他格外上心,也没有偏心富户,已经很通情理。
也因此,钟家这般作为,来日定会继续闹事,既然无法一击扳倒对方,那就得让他们吃苦头,无暇顾及自己才行。
蒋亦疏稍稍松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短时日内,对方恐怕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我也会让酒楼的人看着些的。”
“无妨,过两日便能搬到铺子里了,到时候做事都会方便些,至于酒楼门前的空地,可以规划起来,卖些酒楼内的小菜。”萧寒锦说,“东西总要摆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才会更吸引人。”
“还得是二弟你!”蒋亦疏咧开嘴角笑,还不忘打开折扇给他轻扇,这朋友当真是没交错!
两日后。
萧寒锦休假一日,刚好是镇上的赶集日,萧永福拉着牛车出现,瞬间就吸引了等着买串儿的客人们,甚至有些直接跟在牛车后面,想第一个买到。
可越跟越觉得奇怪,牛车压根没在荷叶轩旁边停,而是从荷叶轩旁边过,去了旁边一直空置的铺面,然后就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被收拾妥当,干净整洁。
不算大的铺子还挂着木匾,刻着“福锦串”三字。
“啥意思?咋把摊子放到这铺子里了?”
“傻了你,还没看出来人这是买铺子了?我瞧里面还有两组桌椅,保不准儿能在里面吃完再走!”
“嗬!都能在荷叶轩旁边买铺子了?!”
“你管这些干啥?萧老板,铺子都买了,串儿会不会涨价啊?”
萧寒锦微笑回应:“自然不会,诸位也可常来,铺子新开张,都会给各位便宜一文!”
能常来吃的,自然不差这一文两文的,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宜一文就能多买一串儿,谁会不欢喜?
等摊车摆放好,客人们就开始自发排队等着买了,都是十几串、几十串的买,看得后面排着的牙根都咬起来了,生怕自己买不到。
萧寒锦知道赶集日人多,特意选在这天搬进铺子里,动作大就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常来吃的会知道铺子的位置,没来过的也会因为人多被吸引。
毕竟人多往往就意味着好吃。
因为人多,萧寒锦便也留在这里帮忙,涮串儿的事轮不到他做,但收钱却是能帮上忙的,只念叨一遍便能快速算出总数。
一个涮得快,一个算得快,兄弟二人默契做事,不一会面前排着的长队便下去一大截儿。
“萧先生!”
“萧先生听说你今日开铺子,我们特意过来瞧瞧!”
来的是那两名衙役,因为是例行巡逻,便没有带东西来,但衙役在寻常百姓眼里就是官,他们对萧寒锦越恭敬,其他人就越胆怯。
萧寒锦立刻扬起笑:“多谢二位,大哥给两位官爷多串些,我请客。”
瘦高衙役赶紧摆手:“萧先生不用客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带礼,哪好意思要您的礼!”
“这都是小事,二位不要同我客气。”萧寒锦微笑着,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
两名衙役也都知晓他的意思,铺子新开,是需要庇护的,在镇上,他们这些衙役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他们常来,就能多少护着这“福锦串”!
萧寒锦坚持,他们就没再多客气,带着装好的串儿继续去巡逻了。
这头忙着卖串儿,蒋亦疏闲来无事便也过来捧场,还带着不少东西。
“你这儿倒是热闹,可还有位置?”蒋亦疏一来,挤着的人纷纷让路,这位是有钱的主,没人敢碰撞他。
里面的两张桌子也确实没人,集市上的都喜欢在人堆里扎着,蒋亦疏便被请进去坐着了。
萧永福立刻将各种串儿都给他弄了一些,蒋亦疏撸起袖子就开始吃了,之前他就总吃,串儿其实都是些常见的菜,肉也不稀罕,但稀罕的是那些涮料。
“二弟,可有解辣的东西?”蒋亦疏不太能吃辣,之前吃凉粉时就总被辣的嘴疼,但又实在好这口,只能忍着。
“还真没有!”萧寒锦无奈,他就说感觉忘了什么,之前和凉粉一起卖的西瓜汁也都在荷叶轩里卖了,这串儿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蒋亦疏面红耳赤,忙招手让跟着的小厮去酒楼:“快些去拿几罐西瓜汁来!要冰镇的!”
萧寒锦却是思量起这事来,吃这些总要配饮品,只是他在这里见过的水果种类确实不多,不知道有没有那些常见的,也许是因为白石镇小的缘故……
回头再问问蒋亦疏,他见多识广,想必会知道。
这些串串只坚持了一上午,到晌午时便都卖掉了,萧寒锦让他将摊车锁进屋里,关了门,便一同去荷叶轩下馆子了。
蒋亦疏也破天荒的与他们一起落座了,和萧寒锦胡天侃地的闲聊着,越聊就越觉得萧寒锦不容小觑。
第038章 买仆
福锦串在镇上大卖, 铺子门口每日都围满了人,因为蔬菜和肉都要现串现煮,因此开店的时辰便又挪放到了傍晚时分, 白日里便有时间去做更多的准备。
萧寒锦也在想着该弄些什么饮品, 如今只有西瓜汁,但串串儿不能再与西瓜汁同卖,否则会搅了荷叶轩的生意。
“瓜果?”蒋亦疏挑眉,“应季的水果倒是都好说,镇上没有, 县城会有一些,只是用来做果汁, 岂非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时候的水果都昂贵,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两次, 像萧寒锦这样, 动了这心思弄果汁的,便只有那些富贵人家。
蒋亦疏不禁有些奇怪,二弟何曾有这般“奢靡”的见识了?
萧寒锦微微点头, 不动声色的胡扯着:“曾在书上见识过,将瓜果挤压成汁水, 可与水搅拌均匀制作果汁,西瓜汁亦是如此。”
蒋亦疏点头:“这我倒是知晓, 只是瓜果价贵,西瓜还好, 若换成葡萄桃子这些,利息怕是只有区区了了。”
虽说他们这些小摊赚的就是几文钱, 他倒是也能做,但现在太费银子的想法, 他一时不能立刻实施。
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了。
蒋亦疏见他沉思,知道他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劝阻。
与萧寒锦相交,最舒服的便是,他们都能听进彼此所言,并加以思考。
“那我便再想想。”萧寒锦说。
福锦串有了铺面,送菜的菜农也方便很多,清晨出摊前就先送到福锦串后门,萧永福和李桂兰以及江以宁便各司其职,两个串串儿,一个熬煮涮料。
那鲜香麻辣的味道隔着门都能飘出去,偶有路过的人,都要探头闻闻,只恨不能立刻就买到。
只是铺子开起来,他们在镇上待的时间就久,家里便只有萧大山和李桂兰在田里忙活,吴贵也因为时限到了,没有继续在帮忙,农活便都压在他们身上了。
虽说农户一年四季都在做农活,但萧寒锦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虽贫苦出身,却也没有做过农活,让他去也只是帮倒忙,不过既然不能出力,出钱也是一样的。
因此当萧寒锦带着两名买来的少年回家后,饶是李桂兰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哪家农户不是一年到头的干农活啊?干啥非得花钱买人?咱们也不是啥官家老爷,二寒啊,不是娘说你,你这事办的太不敞亮了!”
萧寒锦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他沉着应对,冷静说道:“爹娘,我和大哥大嫂都在镇上忙,宁哥儿我是肯定要带在身边的,您和爹我也不放心,既然不能出力,我和大哥就出钱买力,就当我们一片孝心。”
这话说的李桂兰高兴了,谁不喜欢孝顺孩子?
但孝心也不是这么使的啊!
“娘,二弟说的对,往后咱们住大宅子,也得有人伺候,到时候你和爹都享清福。”萧永福也沉声说着。
“你……”
看着家里最踏实的大郎都成了这样,李桂兰和萧大山是一百个不舒服,但人都买了,要是养在家里不用,她就更难受了。
李桂兰让了步,萧大山就没再说什么。
俩少年一看有戏,立刻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原先还以为要继续挨饿了,看到这大院子才知道他们这是阴差阳错跟对了人。
“一个叫阿祥,一个叫阿瑞。”萧寒锦买下时就已经另取新名了,他叮嘱李桂兰,“娘,人虽然是买来做仆人的,但也不可动辄打骂,否则会被官老爷拉去打板子,律法里就这样写着呢。”
一听可能会见官老爷,李桂兰吓得一哆嗦,连连保证:“放心放心,只让他们干活做事……”
萧寒锦将他们安顿好,便带着小瞎子回了自家院里,说起来,许是因为买的死契的缘故,那俩人的价钱,都能买四五个小瞎子了。
越是这般换算,萧寒锦便越觉得小瞎子可怜,回来时给他买了好些吃食玩意儿,只恨银钱不够,不能将那些铺子全都给他买下来。
小瞎子坐在床榻上捧着一只小巧玉葫芦,时不时就要用手揉搓揉搓,他唇角弯弯,面上全是欢喜。
“这么喜欢?”萧寒锦失笑,只是些边角碎料随意磨成的,没想到他会这样爱不释手。
“清清凉凉的,摸着很舒服。”小瞎子欢喜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好似有些不妥,他忙抿了抿唇说道,“我还有些私房,不如也给你买玉葫芦可好?”
萧寒锦对他很好,他也想为对方做些什么,先前卖参和草药的银子他都还留着,一点没动,十几两呢,总能买只小玉葫芦。
家里里外都是萧寒锦出银子,他也怕对方没银子傍身。
“既是你的私房,你自己留着就是,我还能惦记你那点银子?”萧寒锦失笑,“若真怕我没银子花,就好好敷药,好得快,用药就少,银子就花的少,所以要多用药,明白么?”
小瞎子茫然:“我听着怪怪的,我捋捋……”
萧寒锦曲起手指敲敲他脑门,打断他的思绪:“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作甚,我所赚都有你一半,就是这意思,你只管好好养着。”
“嫂嫂说我都快胖十斤了,养的可好了,白白胖胖的!”小瞎子使劲儿晃着腿,表达自己的不满。
之前的衣裳都快穿不下啦!
“白白胖胖……你倒是提醒我了,家里也该养只猪,过年时就省的去买肉了。”萧寒锦立刻将这事列入自己的待办事件里。
小瞎子人都傻了,好好说着他,怎么就说起猪了!
他不由得有些气鼓鼓,攥着玉葫芦的手轻捶着床,赌气道:“我不就白白胖胖?不如把我吃了算,还等什么过年!”
萧寒锦闻言,当真捏住他下巴左右瞧看,确实胖了许多,衣裳也有些不合身了,回头再给他买些布料,让镇上绣娘们做好了,左右家里没人有这闲工夫了。
小瞎子虽看不到他的视线,但也能察觉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当然不会傻到真觉得对方要吃了自己,连忙抬手去摸脸蛋,难不成是胖丑了?
“你是不是长个儿了?”萧寒锦突然笑问。
“果真吗?”小瞎子眨眨眼,莫名紧张起来,“我若是长成那种又壮又高的小哥儿,岂非要嫁——不对不对……”
虽说他在最后时刻反应过来,可一直盯着他的萧寒锦自然听出来了。
男人闻言微笑,语气森然:“江以宁,把话说完。”
小瞎子抿紧唇瓣摇着脑袋,一副死都不会开口的惨烈模样。
“别害怕,高壮的小哥儿也会有人喜欢,我们宁哥儿是想嫁人了?”萧寒锦边柔声说着,边握住他手腕轻轻摩挲着。
换做任何不知晓他们身份的,恐怕都要以为这是疼爱儿子、操心儿子婚事的爹!
小瞎子都把自己抖碎了。
他撇撇嘴,可怜巴巴认错:“是我说错话了,从前村里婶子们说的话我还记得,我就只是害怕,这才口误了……”
萧寒锦微笑:“宁哥儿,我不是同你说了,将你的话说完,你顾左右而言他,我会更生气。”
小瞎子垂头沉默,似乎是在纠结着要不要说,萧寒锦在此时有超强忍耐度,只要小瞎子将话说全,他定是要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但小瞎子哪里真的敢说,眼珠子转来转去,最终决定甩开萧寒锦就往外跑……
但说句不好听的,瞎子就是瞎子,一旦慌不择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瞎子急中降智,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把自己给绊到墙面上去了,脑门和墙碰撞发出“咚”的声响。
萧寒锦傻眼了,紧抿着唇,还下意识抬手压了压唇角,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我也觉得好好笑,哈哈……”小瞎子摸着脑门干笑两声,笑声转而变成呜咽,委屈的耸动着肩膀抽泣。
这会萧寒锦才真的意识到他还是小,还得要哄着才行。
“我看看。”萧寒锦双手碰住他脸颊,仔细盯着脑门看,“是有点红,但不明显,摸着还有鼓包,明日可能就肿起来了。”
小瞎子眼泪直流,哽咽着问:“我丑丑的,要变得更丑了吗?”
小瞎子泪眼汪汪,鼻尖儿通红,又疼又哭的出了一身汗,发丝都有些湿,但和丑却是绝对不沾边儿的。
先前萧寒锦就发现了,这小瞎子生的格外清秀漂亮,从前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弱枯黄,现在养得倒真是白白嫩嫩了。
他不由得语气带笑:“本就不丑,明日去镇上瞧瞧,擦擦药就好了。”
“这小伤不用看大夫的,我明日去山里采些药来抹就是了,已经没有很痛了。”小瞎子嘿笑一声。
“那你哭什么?”
“阿娘说有病痛就要哭的,我发热时阿娘也在哭,我知道她也疼着呢。”
小瞎子说这话时神情明显有些落寞,他不怪阿娘忽视他,他变成瞎子的时候,阿娘也痛着呢。
萧寒锦抬手摸摸他脑袋,笑道:“那我明日陪你进山如何?有好些日子没有跟你去山里了,这两日总觉得心口烦闷,江神医你也给我治治?”
“神医吗?我吗?”小瞎子惊喜的看着他,腼腆又羞涩,“我也能成为神医吗?”
“想要成为神医吗?”萧寒锦反问他。
小瞎子眼神空洞,表情却神采奕奕,他猛点脑袋道:“想!治病救人很有意思啊!”
不求起死回生,只求能将不该步入黄土的人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只是这样想想,都会觉得很痛快!
“既然想,那就去做。”萧寒锦摸摸他脑袋,语气格外温和,“现下等你眼睛好后就有事情做了,可以多看医书,或者送你去医馆学习,可喜欢?”
小瞎子有些纠结了,他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如果真这样做,他就不能时常跟着萧寒锦了,又感觉,好像没有那么那么想做神医了。
萧寒锦只消一眼,便能察觉到他心中所想。
大概是因为他刚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小瞎子,而因为有“婚姻”做纽带,也将小瞎子的心牢牢绑在自己身上,他才会这样离不开自己。
“喜欢就去做,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呢?”萧寒锦捏捏他脸蛋,见他还是满脸不情愿,只好换话题,“罢了,此事日后再说,都是没影儿的事,明日陪你去采药。”
“摸着鼓鼓囊囊的。”小瞎子嘟囔着,手还时不时要摸摸脑门儿,神情有些沮丧。
可不能破相,破相的小哥儿就更嫁——呸呸呸!
第039章 酸果
翌日。
萧寒锦在小瞎子的带领下去了另一片山上, 如今八月里,许多草药都已经瞧不见了,好在他们这次也不是要挖草药卖。
山坡上能照到太阳, 树木多高大, 萧寒锦也留意着四周,免得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或者碰到,他倒是没什么,伤了小瞎子就不好了。
两人走得有些远, 小瞎子到底跟着王秀莲经常走山路,对这些山也多少有些印象, 也知道哪种地长哪些草药,一路摸摸索索的, 萧寒锦的背篓就满了。
“不是要给你额头找草药, 你又挖这些做什么?”萧寒锦皱眉,背篓不重,但对他不知轻重的行为有些不悦。
小瞎子边摸索边揪草叶子尝着, 含糊道:“家里也要备些草药,你总胸闷难受, 也要吃些药,背篓来呀!”
萧寒锦便将背篓递过去, 眼看着越堆越高,小瞎子的手也越来越脏, 他不由得有些不耐,但也不曾说责备的话。
小瞎子就喜欢做这事, 他也没必要剥夺对方仅剩的爱好。
“呸呸呸……”
“怎么了?吃到什么了?”
萧寒锦赶紧半跪,一手捏起他下巴, 另一只手紧张的扒拉他眼皮,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颜色,又稍微用力捏开他嘴巴,手指在里面扣/弄。
原本咬到苦草的小瞎子,此时彻底愣住,连带着口腔内的苦涩都退散了许多,只剩对方微咸的手指,以及那种横冲直撞的触感……
他不敢动,口涎便淌了出来,又惊又羞之下竟是直接开始吸溜。
萧寒锦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将手抽出来,然后惊恐地看着小瞎子:“江以宁,你吸溜什么呢?还不赶紧吐出来!”
“我有点想吐……”嘴里又苦又咸,即便是都吐了出来,小瞎子还是难受的很,皱巴着一张脸,好不可怜。
萧寒锦彻底无奈,立刻背好背篓,两手架在他腋下,直接把人给抱起来,半拉半抱的带着人往前走,试图找到一处小溪流,能让他洗手,也能让小瞎子漱漱口。
只是原主从未来过山上,因此萧寒锦记忆里也没有山路的走法,萧寒锦看着周围的草地,知道这附近一定有小溪,便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当真听到了流水声。
萧寒锦搀扶着他过去,将他安置在旁边的石头上,说道:“赶紧漱漱口,不许发出呕声,不然揍你。”
“嗯。”小瞎子抿唇应了一声,偏头就无声干呕了一下。
萧寒锦赶紧撇开头,蹲下去旁边洗手了,幸好小瞎子还摘了几把澡豆子,他将手仔仔细细搓了一遍,仗着小瞎子看不到,自己快速又心虚的轻舔了一下指尖。
做完这些,他不由得失笑,怕自己手咸被嫌弃……什么时候胆小到这种程度了。
溪水清凉,小瞎子漱过口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还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溪水,方才的热气儿瞬间就消散了许多。
他偷偷摸了摸嘴唇,又快速将手撤开了。
萧寒锦没发现这些小动作,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小山坡上的一棵树,因为季节缘故,叶子虽然没有掉落,但果子倒是已经长出来了。
“你在这歇着,我去转转,不许乱跑。”萧寒锦叮嘱着,得到小瞎子准确回应,这才背着背篓朝小山坡走去。
萧寒锦在远处看着,以为那是株苹果树,但细看却发现还是有些不同,这树上的果子不管是形状气味都和苹果大同小异,但也绝不是苹果。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若真是苹果就好了,还能做饮品,只是不知这东西吃着和苹果是不是也一样。
他摘了一颗,在身上略擦了擦便咬了一口,只一口,便令他五官全部皱在一起。
“这么酸?”他惊诧,这都赶上柠檬了!
“二寒?”
小瞎子略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
萧寒锦顾不上惊喜,连忙应了一声:“我在,我还在,我马上过去,你别乱动。”
那边的石块常年被溪流冲洗,小瞎子看不到上面的青苔,就算能看到,一不小心都能摔倒。
萧寒锦赶紧将草药倒出来,快速摘了一些果子放进背篓,再将草药放上去,做完这些赶紧去扶小瞎子。
“不休息了?”萧寒锦轻声问。
“你去做什么?我好像闻到酸果儿的味道了。”小瞎子冲着他嗅了嗅,像是小狗儿。
萧寒锦挑眉,将背篓里的果子拿出来一枚给他:“它就叫酸果吗?”
小瞎子略有些嫌弃的点点头:“是的,连鸟雀都不吃的果子,滋味肯定不好。”
怪不得。
萧寒锦看果树时总觉得有些地方奇怪,原来是没看到鸟雀啃咬的痕迹,越是味道好的果子,越是会被鸟物叼啄啃食,怪不得这酸果长得还圆澄漂亮。
不过没关系,这东西滋味既然和柠檬差不多,那所幸就当柠檬来用,不管如何说,今日这一遭都是赚的。
“这酸果对我大有用处,若不是你,还真不会走到这里。”萧寒锦轻轻拍拍他后脑,拇指轻轻蹭了蹭,这是鼓励赞扬的意思,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动作。
“多亏了我吗?”小瞎子抿着唇笑了起来。
…
有了这东西,萧寒锦就能做更多饮品,且因为果子酸涩,鸟类不食,果实完整,没有破损不说,还能存放很久,萧寒锦只是想想都觉得赚到了。
去得早,回来得早,萧寒锦将小瞎子送回家里,便驾着马车只身去山上摘那些酸果了,虽说不会有人摘,但保不齐就有人好这个味儿,得先摘回来才安心。
他将酸果放进地窖里,小瞎子已经给额头敷好草药,用布包着,在额头缠着,看着多了几分虚弱。
小瞎子默默额头,歪头看他:“是在看我吗?”
萧寒锦一听他说话便不自觉扬唇:“你怎知我在看你?小瞎子一个,看得倒是挺实在。”
“心呀,我有心呀。”小瞎子连连拍着胸口,说到心时,下巴都抬起来了。
“知道你有,好好揣着。”萧寒锦忍不住笑出声,“行了,我去厨房想想,你就在檐下晒草药,有事便喊我。”
小瞎子点点头,将洗好的草药全都倒在圆匾里,细心将每一株都分开,每弄好一匾就放到架子上,来回好几趟,才将这些草药全都晒上去。
他也没闲着,如今八月,王秀莲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他总要缝制些小衣裳给小侄儿,聊表心意。
他针线活不太好,但林林总总到生,总能缝好几件儿!
萧寒锦则是直接将酸果当柠檬用,切好片的酸果放进竹筒里,用小木锤捣稀碎,再放上先前别人送的蜂蜜,以及之前随手摘的薄荷叶片,搅和均匀,再撒上水果碎,一杯饮品就做好了。
他立刻拿去给小瞎子尝,虽然不是透明杯,但只是从开口处看,也很漂亮。
小瞎子看不到,小心翼翼的小啜一口,酸果的酸和蜂蜜的甜融合在一起,很是爽口,又因为薄荷叶而多了一重清凉,果肉碎更是丰富了饮品的味道。
他又连连喝了两口,惬意从眉眼发散,整张脸都挂着笑,显然很喜欢。
“在福锦串里卖这个可好?”萧寒锦知道他味觉异于常人,若他都觉得好,大部分人应该都会喜欢。
“很好喝的,只是……蜂蜜的味道会不会有些浓?”小瞎子小声询问,生怕被对方斥责,又赶紧找补,“是我的问题,我的舌头不太灵光,我我胡说的……”
萧寒锦微微皱眉,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确实如小瞎子所说,蜂蜜味儿很浓烈。
大概是因为野生蜂蜜的缘故,这蜂蜜是先前来家里串串儿的妇人汉子送的,说是在山里摘是蜂巢,给家里送了一块,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这也是噱头,野生蜂蜜多难得,只是采摘都不容易,价贵些也合理。
“多亏你,我们的饮品能再卖贵些。”萧寒锦捏着他脸蛋晃了晃,只是这饮品就不能单放在福锦串卖了。
第二日,萧寒锦去酒楼做事时,还不忘将自己提前做好的几杯拿去给蒋亦疏尝,倒不是他不相信小瞎子的味觉,只是他也相信吃遍美食的舌头。
蒋亦疏喝过果然赞不绝口,连较浓的蜂蜜味道都被他称为“实诚”和“独特”,他喜欢,那县令一定也喜欢。
“当真要与我合作?”蒋亦疏诧异打趣,“这东西若做起来,那自然是能引人常来常往的,赚头不小,但一定有难处,你说来听听。”
难处自然在原料上,不管是蜂蜜还是酸果,都不是萧寒锦如今的身价能大批购买到的,他自然需要蒋亦疏的帮助。
而且他并不打算将这饮品只和吃食同卖,也可做起单独的饮品店来,只是目前他要做这些事,就都需要合作,而能与他合作的,便只有蒋亦疏了。
听他说完这些,蒋亦疏都久违的来了精神,只是他更谨慎,思索片刻后说道:“提议不错,只是我们都不能保证味道是否能满足所有人,我需要一些在酒楼先试卖。”
“这是自然。”萧寒锦一口答应。
谈完正事,蒋亦疏身形松散些,他撑着下巴看向萧寒锦:“二弟,你若不做账房,与我合伙开酒楼也是不错的,你如今都快成挂牌账房了。”
“得,我这便赶紧去账房做事,免得东家哪日瞧我不顺眼,立时将我赶出去,连月银都不给我发。”萧寒锦说着真站了起来。
蒋亦疏赶紧拦他:“你可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快些再与我多说说那饮品之事,要取何名,又如何卖?”
原本萧寒锦是想把饮品取与“福锦串”同系列的名字,但到底是要和蒋亦疏合作,他便不好那样做,便用里面放置的东西糅杂起来取了个“蜜果浆”。
蒋亦疏对此没有疑问,这些点子想法又无需他动脑,动脑的人如何说,他如何出钱就是了。
萧寒锦点子多,现在这些都是九牛一毛,往后总还有更多赚钱的法子,两人先将眼下顾好,就决定先试卖“蜜果浆”了。
“对了,你可知前面有条街,也在卖串儿了?”蒋亦疏突然说道,言语间带着些意味深长,似是故意气他。
“这东西凡是长了唇舌的都能做,会切会串都不要紧,这些串儿能卖,靠的可不仅仅是新鲜食材。”萧寒锦神态自若,并没有半分恼怒。
无非就是也想赚些顺风钱罢了,只是能不能做长做久,还是另一回事,他实在犯不着因此而气愤。
蒋亦疏早就知晓他会是这般,便又故弄玄虚道:“那你可知,是哪家在卖?”
第040章 砒霜
傍晚回家。
萧寒锦破天荒发现萧永福竟是比他还先回来, 就知道想来是福锦串卖得不算好,否则都是要天擦黑才会回,再加上萧永福那满脸愁容, 就更明白了。
“大哥。”他轻喊一声, 没说其他的话。
萧永福却是直接站起来,硬朗的面容上带着苦涩和难过,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像是受了严重打击。
他满脸愁苦的看着萧寒锦:“二弟,有人偷了咱们的本事, 也正卖这串儿了,都怪我不好!”
“大哥, 这事我已经知晓,这串虽说是咱们研制出来的, 但并不难做, 我早想到会有人卖的,也谈不上偷师,不值当为这事糟心。”萧寒锦劝说着。
本就是将东西串起来, 煮熟,再蘸料。
别说酒楼的厨子, 就是各家府上的私厨都能随便做出来,只不过是味道不同罢了。
何况他也知晓是谁在卖, 蒋亦疏同他说之前,他就大致猜到, 毕竟先前县令因他而斥责钟家,后又有衙役时常来照看铺子, 按理说是没人敢明目张胆这样做的。
除了本就与他们不和睦的钟家。
萧永福却是心有郁气,他颓丧道:“好不容易要做出些名堂来, 赚点银子,又遇到这种事,他们卖得十分便宜,一文两素,一肉一文,咱们这边的食客今天少了很多。”
要不是有位常客要招待客人,将剩下的串儿全都买了,他怕是天擦黑都回不来,东西都得糟蹋了。
“这些我都知道,大哥照旧卖就是了,我会想办法的。”萧寒锦拍拍他肩膀,“这样的事我早就想到了,不要为此心烦,且看他们降价能到何时。”
“我这心里实在没底。”萧永福叹气。
“大哥,生意本就是谁想做都能做,年底还要交税,咱们多赚些,交税的时候才不心疼,过几月大嫂就要生,万事都要做足准备,不要因为这些乱了心神。”萧寒锦只恨不能将话揉碎告诉他。
但幸好萧永福也就是一时气不过,听萧寒锦说了这些,也确实觉得是自己气性太高了,沉默了片刻,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人心情总能影响一群人,没道理让家里人都跟着烦心。
正说着,王秀莲也是满脸着急的出来,她是怕萧永福想不开再使性子,见她这样,萧永福就更内疚了。
“没事,二弟都有打算。”萧永福说。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王秀莲说着快步走开,撑着墙干呕两声,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她反而开始害喜了。
萧寒锦盯着她背影,突然想到什么:“大嫂最近什么口味?”
王秀莲有些不好意思:“有点馋酸口的。”
“那正好,之前新做的饮品就是酸甜的,一会做来给大嫂尝尝,也好问问大嫂的意见。”萧寒锦说。
他得多方询问,才能知道到底是哪些受众多。
饮品不需要太多东西,只要比例兑好,滋味也总是好的,只是对王秀莲这个近日爱吃酸的孕妇来说,蜜果浆的酸还是不够,但萧家其他人都尝着不错,李桂兰甚至觉得有些酸。
可见百人百胃口。
他干脆直接做了些,封在竹筒里,让萧永福放到“福锦串”里去卖,爱喝的总会想喝,也好询问顾客的意见。
虽说卖串儿的是钟家的,但恐是怕人发现,因此卖串儿的是两个面生的,别说萧寒锦没见过他们,他们也没见过萧寒锦。
“你要多少?”揽客的眼都不抬,随口问着。
“肉素各来五串。”萧寒锦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味道。
有些人好这口,若是真好吃,店家态度差些,也有能接受的,但若是两两都不可,那不必他出手,这小摊就开不下去了。
“就要这么点……”
萧寒锦似乎是觉得有趣,他轻笑:“要的少,便不能买了吗?”
揽客的抬头看他一眼,言语间有些不耐:“都是赚辛苦钱的,你买这些都不够我们辛苦的,老四快点给弄十串!”
叫老四的立刻随意给他涮了十串,别说竹筒,连油纸都没有,直接就递给他了。
萧寒锦看着还在滴汤儿的串儿陷入沉思,之前买的人大概都是因为这里便宜才来的,但应该都不会来第二次,否则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他强忍着不适,从袖口掏出手帕,包住竹签接过,只是闻味道就知道不好吃,没有烧出辣油独特的香味来,反倒是一股放久的味道,不新鲜。
他将买来的串儿拿到荷叶轩给蒋亦疏看了一眼,不由得嗤笑出声:“这摊子能开,绝是因为便宜。”
蒋亦疏只瞥了一眼便哈哈大笑:“二弟你还亲自去买,这东西我是瞧都不愿瞧一眼的!”
“知己知彼……不过我看他们蔬菜不甚新鲜,肉也有蝇虫,怕是卖不了多久。”萧寒锦嗤笑,他倒是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他们自取灭亡了。
“所以你实在无需着急,只等就是了。”蒋亦疏轻摇折扇,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今日我瞧你铺子客人又多了,饮品开始卖了?”
萧寒锦点头:“只稍做了十几筒,原想着卖不出去就拿到酒楼来喝掉算,想来卖得不错。”
“那酒楼这边也就开始做了。”
“也好。”
因为“蜜果浆”的缘故,铺子生意又好了起来,虽说从未过分差,但见过好的时候,哪里还能忍受差?
萧永福心情好,便给眼熟的常客便宜了几文,里面也有人坐,买好的也没走,一群人便聊起来了。
“哎哟可别提那家了,属实难吃!”
“我只当只有我买了,可见都是被价格给骗去的,那蔬菜不新鲜,吃着也不是这味儿,我是不想贪便宜了!”
“实在不干净,那日去平白弄了一手,连竹筒都没有不说,还瞧不起人,简直花钱买罪!”
…
萧永福听到他们说这些,心里舒服了,就愈发相信二弟的话,那些人肯定不会做很久,毕竟没有哪家铺子开张是鼻孔朝天的!
另一边。
钟守期得意的与胡巧云说起这些:“虽然没有方子,但我可是特意买了好些让厨子尝试,他们自然也能做出来!第一日便赚了几十两,你的老相好,还真是会赚钱!”
“我与他只是曾相识,哪里像你说的那般难听?”胡巧云听到那种话也不恼,娇娇柔柔的靠着他,言语间尽是讨好,“他就是个略有小聪明的穷书生,怎么能和你相比?”
钟守期嗤笑:“是啊,他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我定要让他的铺子开不下去!”
胡巧云攀着他脖子媚眼如丝:“你想怎么做?”
“你等着瞧就是了。”钟守期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回了屋。
…
因为有饮品加成,“福锦串”的生意比之前还要好,且因为有限数,每日还没开门,就有人等着了。
得知荷叶轩也卖,还是同样的价格,也有不少人去,但也同样限数,简直将所有人的心都勾的痒痒的,但也因此知晓,萧家和荷叶轩的东家关系匪浅,否则怎会连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共享?
镇上的富户们只恨不能将这些全都买回去,可上一个试图强买配方的钟家已经得到教训了,短时日内自然无人敢这样做。
钟家的小摊也是越来越差,毕竟食材用料都不新鲜,味道更是差出“福锦串”一大截,久而久之,因为便宜而去买的,也都不去了。
蒋亦疏和萧寒锦算着账,浑身舒服透顶,他长舒一口气,美滋滋道:“二弟,多亏了你,来日你若是去府城,一切事宜都由我来安排!”
“话已至此,那我自是不会与你客气的。”萧寒锦摆摆手,“我亦是想过,若是在镇上无法医治好,就带他去外面瞧瞧。”
但总要等他赚够银子才行。
只是在镇上,每月都要花出最少五两银子,更别提府城,但只要能治好,那自然是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他既不是生来如此,那便是有治愈可能,希望总是有的。”蒋亦疏说着,眼神骤然暗了暗,再抬眸便恢复如常了。
两人一边看着账目,一边时不时交谈两句,萧寒锦知道他有难以启齿的秘密,这样心性的人,断然不会因为爱而不得就躲到这种偏远村镇来,定还有其他内情,但他此时无心得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还不等蒋亦疏说话,外面就传来小五焦急的声音:“萧先生,东家,福锦串出事了!”
萧寒锦立刻快速起身,衣摆在空中划过,三两步走到门口,抓住小五询问:“怎么回事?我夫郎呢?”
“在下面,萧夫郎说方才有人去闹事,非要说串里有毒,吃坏了人,这会正吵闹着要去见官!”
萧寒锦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他快速下楼,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门口位置的小瞎子,许是争执时被误伤到,他走近就发现小瞎子浑身灰扑扑的,手上还有些小伤口。
“二寒……”小瞎子察觉到他靠近,张口眼里就蓄着泪,但他还是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了,“我说先去医馆,他们非要先去见官,人要是真的没了,我们说不清的……”
对,萧寒锦也是觉得这里有问题。
他抱抱小瞎子,轻声安抚:“无事,兄嫂爱干净,蔬菜都是顶新鲜的,绝对不会有问题,现在我去处理,你在这里等我?”
“一起。”小瞎子面向他,神情严肃。
两人便快速去了善德医馆,随机抓了一位老大夫就急匆匆朝“福锦串”走去,过去时那些人还在那里闹事,只是因为有衙役镇压,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地上还躺着一个用担架抬着的男人,衣衫有些破损。
萧寒锦定睛一瞧,那衙役正是先前相熟的,他赶紧走过去,扬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铺子如何,大家来往都能瞧见,我已经带了大夫来,眼下人命要紧,若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脱。”
老大夫从人群中挤进来,他扒拉着病人的眼皮,又给他把把脉,最后说道:“是□□,食用的不多,吐出来就好了。”
这话宛若惊雷劈在人群中,吃食铺子里居然有□□,这不是明摆要害人命吗?!
“赔钱!居然有毒,谁敢来你们这种地方吃东西!”
“抓起来,把他们抓起来!”
一个个喊的义愤填膺,萧寒锦微笑:“诸位来这里吃东西也不是一两次,我若放□□,该放在何处?”
“自然是涮菜和汤料咯!”
萧寒锦看向躲在人群中说话的人:“若是放在串菜中,在汤料里一涮,□□就会进入汤底,那其他吃了涮菜的人怎会无事?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且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费这些力气害一个从不相识之人?”
“也是啊……”
“那咱们吃了都没事,咋就他有事?”
“这都是一锅涮料呢,你我都没事,偏他有事,别不是有人故意来污蔑萧老板呢!”
“可这串儿到底是从他们店里买的……”
明白人还是有很多的,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的问题,萧寒锦也将他们的交谈和疑问都听在耳朵里。
可串儿是不是真的在他们店里买的,这还真有待商榷。
他扬声问:“烦请诸位想想,除了我家铺子,还有何处卖串儿?自然,也不一定就是吃了串儿才中毒。”
他这么一说,像是唤醒了所有人记忆一般,立刻开始说起另一家卖串儿的,言语间的鄙夷和嫌恶更是直接,就差直接说恶心了。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