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晋江独家(重写5900+)

    温漓得到的是一个带着浅腥味、洇湿的拥抱。

    指尖的滑腻触感不同寻常, 温漓墨色的眼瞳紧缩成针尖大小,鼻尖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带着潮湿的血腥味。温漓环在安德烈背脊上的手臂颤抖地收回,正要查看却被制止:“别看,脏。”

    温漓在那双向来沉静无波的金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窘迫和难堪。

    脏?

    扣在他手腕上的大手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轻轻一挣就松开了,温漓看到他摊开的手心上一片刺眼的猩红,声音一下子全哑了:“你受伤了。”

    安德烈嗯了一声, 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去温漓手心的血:“抱歉。”

    温漓清楚地记得他摸到了一片湿润,他的眼神、声音和手指都在抖:“怎么这么多的血?医生,叫医生!”

    温漓去按呼叫铃的手被安德烈制止,他拍了拍浑身都发抖的温漓出声安抚:“没事,就是一点血而已。”

    温漓反手握紧了安德烈正在擦拭血迹的手, 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你管这叫作一点血?!”

    “这些伤都是哪来的?”

    安德烈不是皇子殿下吗?他不是进宫述职吗?在皇宫他老子的地盘上到底是谁敢这样对他?!

    血液在十指相扣的掌心中显得黏糊, 安德烈看着温漓被染红的手背, 没有说话。

    那些贵族轻蔑且笃定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炸开, 那些曾谈听过的细节串成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温漓的神情变得无比奇怪, 一个答案直接脱口而出:“是虫帝伤的你!”

    安德烈的视线如钝刀开刃闪过一道寒光,他的反应让温漓确信他猜对了。

    温漓定定看着安德烈,墨色的眼眸像是浸透了睡的墨玉:“虫帝为什么罚你, 因为你一月前的救援活动失败了?”

    安德烈叹了口气,试图让温漓平静下来:“温漓, 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

    温漓则是语出惊人, 继续剖析着他发现的细节:“你告诉过我, 自己是因为一次意外落难才沦落垃圾星,那次意外就是一月前的救援活动, 虫帝陛下召你进进宫实际上并不是为了述职而是为了惩戒。落难的皇子殿下失而复得本该是举国同庆的一件大喜事,可是派来的救援星舰上隶属你军团的兵少得可怜,而且守卫森严。你受了伤却不想让别虫知道,安德烈,你在隐瞒什么?”

    安德烈顶着温漓的视线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依旧没有退让:“温漓,我答应会保好你,你不用关心这些事。”

    病房内的气氛仿佛因为安德烈的这句话降至冰点。

    温漓的眼眶倏忽红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掉落,刚刚还死守阵地的安德烈瞬间慌了神,甫一靠近就被温漓拉住了手臂,他像是柔软的藤蔓将坚毅的大树瞬间缠绕:“安德烈,我们是朋友,同甘共苦的朋友。”

    那句同甘共苦温漓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看着面前红着眼落泪一副他要是敢说个不字就继续掉金豆豆的漂亮青年,安德烈默然了。

    十分钟过后。

    病房内的呼叫铃声响起,吉姆和被他压着蹲在外头的医生护士再也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冲进了病房:“雄虫阁下怎么了?!”

    一群虫你推我挤鞋都快要跑掉了好不容易挤进了狭窄的病房门满心关切温漓的情况,然而房间内的景象简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

    吉姆大张着嘴巴:“少将……”

    只见那威武勇猛的少将被瘦弱的雄虫压在病床上,偏着头双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衣物,而他身前的雄虫明明是居高临下身在上位可偏偏眼尾发红抿着唇一副即将掉金豆豆的可怜模样。

    一时间都分不出谁欺负谁,而谁又是受害者。

    然后吉姆就看见自家冷面无情的少将拒绝了秀色可餐的雄虫,嗯,拒绝了。

    竟然拒绝了!

    被拒绝的雄虫一脸委屈的从冷漠高大的军雌身上爬下来,明明难过的都别嘴了,还心心念念受伤的军雌,气呼呼地指使进来的医生去给安德烈看伤:“去给他看伤!”

    当场所有医生护士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温漓阁下知不知道他红着耳朵红着脸假装冷漠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好吧!

    虫神在上,世界上竟然有像温漓阁下这样软乎又善良的雄虫!

    生气了不吵不闹就站在一侧别着嘴巴满脸写着我很好哄的,只要你来哄一哄我我就立刻原谅你。只可惜他们的安德烈殿下不为所动,面对一众围过来的医生护士拉着衣襟的手指没有任何要松开的迹象:“不用,只是一点小伤。”

    然后所有虫就看见那位可爱的早已经夺走他们心的雄虫阁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瞪了躺在病床上的安德烈少将一眼:“什么不用?给我乖乖躺着!”

    医生护士看着炸毛怒吼的温漓满眼小星星,同时面对这位惹得这位可爱阁下生气的安德烈投以谴责的目光:“安德烈殿下,您就听温漓阁下的话吧,阁下也是为了您好呀!”

    毕竟他们这群当医生护士的在医院里见多了被雄虫殴打进医院的雌虫,这倒是第一次见到有雄虫压着雌虫看伤的,忍不住七嘴八舌劝告:“是呀是呀,温漓阁下这么关心您的身体,安德烈殿下您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位可爱善良漂亮又有魅力的雄虫阁下伤心呢?”

    然后,安德烈就在七手八脚的劝阻下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治疗,只不过安德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温漓离开病房。

    漂亮善良的雄虫像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旋即红了眼眶,他重重一跺脚,声音已然带上了颤音:“你竟然要赶我出去?!”

    漂亮善良的雄虫阁下红了眼眶的模样让医生护士的心尖都发颤,那纤长浓密的眼睫抖落的颤意好似针尖扎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难以呼吸。

    在他们的认知里,让这样一位高贵美丽的雄虫阁下流眼泪简直是天大的罪过,而现在罪魁祸首不仅不动如山还又一次下了驱逐令:“吉姆,没听见我的命令吗?带温漓阁下出去。”

    被点名的吉姆如梦初醒看着满眼通红的温漓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听从安德烈的命令:“温漓阁下,请您和我出去。”

    温漓恨恨一跺脚,双手抹过眼角,深深看了安德烈一眼:“好,我走!”

    病房的门被重重摔上,病房内医生护士看安德烈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谴责来轻易解释了。

    但是很快他们谴责的目光就变成了恐惧,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强者的畏惧。

    只见安德烈已然整理好了着装,他扯下沾染了血迹的床单,长腿落地锃亮的军靴踩上几滴殷红的血渍。

    血渍被抹去,安德烈望向站在最前方的院长,一股强劲的气流朝四周蔓延。

    “哗啦啦——”

    有谁打翻了器械。

    金色的眼眸在空中居高临下,带着上位者不可抗拒的压迫:“将温漓阁下的身体数据母本调出交给我,我不希望有任何备份从医院流出。”

    S级的精神力压迫下,冷汗涔涔的医护人员讷讷应是。

    吉姆看着坐在走廊扶手椅上等待的雄虫有点茫然的疑惑,他本以为被拒绝的雄虫会很生气,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吵不闹,吉姆提议让温漓去VIP病房休息,但被拒绝了,雄虫固执地守在病房门口。

    吉姆心中担忧安德烈的身体,可看到温漓比他还要紧张不安的模样出声安慰:“温漓阁下您不用太担心,安德烈少将他是S级雌虫,修复能力极强,不会有什么事的。”

    温漓皱着眉,看着病房没有回头:“我知道。”

    安德烈和他说过吉姆值得信任,这里没有外虫,他没必要继续假装。

    吉姆原以为温漓是来自垃圾星球的雄虫不知道高级雌虫强悍的恢复能力才担心,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可如果知道为什么还如此担心,他不解:“那您为什么还如此担忧?”

    温漓垂下眼,医院这块区域被封锁此刻只有长廊上安静地过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我知道他很强,但我怕他疼。”

    吉姆忽地愣住了。

    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安德烈少将也是血肉之躯了?是因为战场上他英勇杀敌的身影太过深入人心还是因为他从未叫苦叫累即使重伤也能所向披靡力挽狂澜?

    强悍的军雌受了致命伤也能恢复,可他也会疼。

    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和那些家伙一样把少将当作了人形杀器?

    一种强烈的懊恼排山倒海般朝吉姆涌来,让他无比愧疚自己身为安德烈的副官竟然失职到如此地步,偏偏还自诩自己有多么关心少将。

    直到今天被一句话点醒。

    吉姆抬头望着温漓的背影,除去了极佳外貌和雄虫尊贵身份的光环,第一次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打量这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

    他的眼神肃穆又俨然,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温漓阁下身为骄纵的雄虫竟然能为安德烈少将做到此种地步,一定是爱惨了少将。

    温漓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语在吉姆心中掀起了怎样的狂风巨浪也不知道此刻吉姆的脑中正在上演的恋爱小剧场,医院中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他手心中仍旧残留着粘腻的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想压下纷乱的思绪。

    压不下去。

    心里像是钻进了一条虫,在他的胸腔中钻来钻去,又酸又疼,又气又急。

    他还没和安德烈生气呢,说什么脏,别看,真是,想当初他们在垃圾星抵足而眠,互相舔舐伤口,安德烈身上的伤都是他处理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和他说脏?!

    难道就因为他的雄虫被发现了,他就连血都见不得了?!

    刚刚在里头来不及,等回去后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安德烈身上的伤!

    病房门没有多久就从内打开,吉姆看见爱惨了他家少将的雄虫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雄虫单薄的身影甚至晃了晃,然而雄虫阁下根本不在意这些第一时间就要跑向他家少将。

    吉姆脑中的恋爱小剧场快速收录这一幕素材,还没等恋爱小剧场演完下一幕心碎名场面就出现了,只见他家少将仍旧保持着铁血无情的面孔,将温漓阁下伸出的手连衣角都没碰到,少将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只是一点小伤。”

    身侧的院长接收到安德烈的视线猛地上前一步,先前在病房中就已经想好的谎言脱口而出:“温漓阁下您不用担心,安德烈殿下的伤势并不严重,现在已经包扎好了,只要这些天注意不要碰水就好了。”

    “我不信!”

    骄纵的声音在还算安静的医院长廊响起,但这一次每一位医护人员都表示非常享受悦耳,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红着眼睛要帮你检查伤口的雄虫阁下呢?

    当然,除了铁面的安德烈殿下。

    骄纵的雄虫不再说话了,只不过又一次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望着冷酷的雌虫,场面一度陷入僵持,各位医生护士的心都快被心疼给填满了,看着安德烈的眼神简直是难以言述,但有一点是统一的,他们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安德烈看出了温漓假装的骄纵背后的认真,他再拒绝就真的得出问题,言语之间做出了退让:“回去再说。”

    一路上飞行器开的是风驰电掣,吉姆简直拿出了当时开战斗机的速度。原因无他,都是因为后背那双让他如坐针毡的眼睛,他可不像安德烈殿下能抵挡住温漓阁下的眼泪攻势。

    飞行器堪堪停稳,他就看着赌了一路气的雄虫拽着安德烈进了府邸,他的脚步很快,吉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拔腿要追,然而想到医院长廊上温漓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会关心军雌会不会疼的虫能有什么坏心思,他没必要追上去,他追上去做什么?

    能徒手裂墙的高大军雌被矮了半个头多的雄虫拽着前进,像是温顺的绵羊发了脾气固执地拖着巨兽,无端由地显出几分滑稽。

    吉姆回到了飞行器中任劳任怨地打开停机场将它归位,其实他心里非常期望温漓和安德烈能修成正果。他深知自家长官已经到了适龄的年纪,那些贵族一直虎视眈眈。他们忌惮安德烈的能力明里暗里施压想将这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拴上镣铐驯服成家畜。

    少将一直用军务繁忙作为借口拒接那些贵族雄虫的相亲匹配,这一举动简直是火上浇油,狂妄不可一世的雄虫何时受过被拒绝的委屈,投诉的信件如雪花般纷纷涌入雄保会,那段时间雄保会几乎是一天来三次,逼得少将远赴战场才堪堪消停。

    那些贵族雄虫是什么德性,他们一向看不起军雌,最喜欢的就是踩碎军雌的脊骨看着高傲强大铁骨铮铮的军雌在他们脚下祈求悲鸣,安德烈少将年少有为又是皇室血统,是最完美的凌辱对象。吉姆不止一次听到那些贵族雄虫私底下的肮脏言语,他们怎么配得上安德烈少校!

    如今少将回国,他们一定会抓住那次意外进行强制匹配,若是落在那些被少将拒绝过的贵族雄虫手中,少将的命运只能用悲惨两字形容。

    虽然心中忍不住替安德烈委屈,但吉姆深切的明白这就是雌虫的宿命。

    少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看来,温漓阁下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显赫的世家和雄厚的财富,但是这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会担心少将疼不疼。

    温漓拽着安德烈进了房间后就反锁了房门,将或是惊异或是忙让的侍者和管家隔绝于门外。他看着身前的安德烈直奔主题:“把衣服脱掉。”

    温漓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倔强的厉害,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温漓一眨不眨盯着安德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暧昧。

    “温漓,真的没什么事……”

    从医院一直忍到现在,温漓急得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我说过,我不信!”

    安德烈看着温漓泛红的眼圈,片刻后抬手按上胸前的扣子。

    此时孤雄寡雌共处一室,一个动作缓慢地解扣子,一个恨不得扑上去帮他一把。

    “温漓……”

    安德烈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他的手指按在衣襟上轻轻唤了一声温漓的名字,金色的眼眸微敛似乎是在讨饶。

    温漓瞪了他一眼,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直接上手。他干了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情,他伸手拽住了安德烈的衣领用力一撕。

    “刺啦——”

    伴随着布料的碎裂声,温漓看见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皮肉被打烂露出白骨,渗着血水、难以遮掩的狰狞伤口。

    鞭痕。

    温漓瞳孔发颤,声音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伸手遮住了温漓的眼睛:“别看。”

    温漓用尽全力想要掰开安德烈覆盖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可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努力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安德烈,让我看看。”

    安德烈瞥了眼身上狰狞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自我厌恶,他没有松开手而是伸出手缓缓抱住了温漓:“别看了。”

    温漓被安德烈抱在怀中,怕伤到了对方他连挣扎都不敢,只能紧紧抓着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请求:“安德烈让我看看你的伤。”

    手心中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扑簌簌落下,三百鞭的疼痛都未曾让安德烈皱一下眉头,此刻他却眉峰紧锁,他熟练地拍了拍温漓的背,嘴角微垂:“没什么好看的,很丑。”

    温漓不喜欢丑陋的东西,他害怕伤口太过丑陋狰狞会把娇气的青年吓哭,这才一直拦着对方,奈何温漓实在太固执。

    他低声哄道:“别怕。”

    任何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一句话重复过多次再嘴笨舌拙的人也会熟能生巧。

    温漓快要急疯了,他不明白安德烈为什么现在还在安慰他,他急可却不敢动,眼泪哗啦啦流下浸湿了安德烈满手,拽着安德烈的手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德烈眉头皱的更紧,他收回遮挡温漓的手掌伏低身子和温漓平视:“为什么哭?我吓到你了吗?”

    眼泪将睫毛黏成一簇一簇的,温漓终于重新获得的了视力,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安德烈的话而是凑近去查看对方背脊上的伤。

    安德烈制止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温漓双眼通红盯着自己大有你敢拦我就继续哭的模样只能顺从地俯下身体让他查看。

    终于看清楚狰狞的伤口,温漓嘴巴一扁差点又落下泪来。

    安德烈见状就要起身披上衣物挡住这些让温漓掉金豆豆的罪魁祸首,大腿上却忽地多出了一只手,力道轻的好似一片羽毛,可却宛如千斤定住了他。

    “你给我躺好!”温漓瞪了他一眼找出医药箱,拿着酒精的手抖了三次终于落下。他怕安德烈疼,动作尽可能地轻,可口中却忍不住地埋怨:“连纱布都不包一下,这又不是在垃圾星买不起纱布,再晚点血和衣服黏在一起撕都撕不下来!”

    看着沉默不语的安德烈温漓没忍住又骂了一句:“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带着关切的怒气像是教训不听话的虫崽子,亲昵地不像话,安德烈忽然出声:“疼。”

    温漓口中的怒气瞬间一收,他拿着棉签的手指顿了又顿,张皇无措:“很疼吗?”

    “嗯。”

    “那、那怎么办?”

    “之前你吹一吹就好多了。”

    温漓俯身低头轻轻吹气,边吹边问:“好些了吗?”

    背脊上湿暖的气流轻轻拂过,带着战栗的痒意,比脊骨上的疼痛更加难忍,安德烈将头埋进臂弯无声地掩去嘴角的笑容:“嗯,好多了。”

    第022章 修改1500,新增1500

    深夜, 安德烈的书房,四道电子投影排排立于白色的墙壁前, 此刻他们正口若悬河对着安德烈滔滔不绝。

    桌脚的垃圾桶里头丢弃着三支刚被使用过的抑制剂,空气中依稀能嗅到那种恐怖的精神力。

    吉姆得知安德烈跟着温漓进了门直奔主卧,识趣地不去打扰,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半小时后他突然收到了安德烈的短讯让他带着三支抑制剂去书房。

    雄虫的信息素安抚远胜于抑制剂,只可惜温漓虽然是雄虫却无法释放信息素。当下吉姆心里一凛带着抑制剂赶紧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等了不消片刻,房门被打开, 他看见安德烈大步迈入身侧满脸担忧的雄虫亦步亦趋。

    吉姆看着自家少将冷漠的将嘘寒问暖径直关在了门外,门合上的那一刻吉姆清晰地看见了雄虫错愕的神情。

    就算安德烈少将伟岸的身影在吉姆心中不可动摇,他都难以昧着良心不去心疼门外红了眼的雄虫阁下。

    然而下一刻他心里的谴责就被凝重替代,褪去了衣物的遮挡,他看见安德烈后颈上的虫纹已然加深变得极其殷红, 好似鲜血透出皮肉一点点渗进血肉模糊的背脊, 编织成一片凄惨又诡谲的艳色。

    吉姆的瞳孔猛地一缩。

    发|情|期!

    越高级的军雌精神力暴|乱的可能性就越大, 每一次动用精神力都会对精神海造成负荷, 这些年少将为帝国鞠躬尽瘁精神海已然千疮百孔。半年前首席医生就已经耳提面命叫少将一定要注意身体,及时去找一位合适的雄虫配对, 通过精神力抚慰改善精神海糟糕的情况,然而少将却一直拒绝配合。

    安德烈今日好几次精神力外泄,现在更是出现了发情期的预兆, 很显然他的身体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

    吉姆当即明白了为什么安德烈会让他带三支抑制剂。

    冰凉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寒意,缓缓被注射进皮肉, 吉姆的眼眶缓缓红了一圈。

    就算是S级雌虫, 三支抑制剂也已经超出了药理的极限。

    翻涌的信息素被压下, 连带着精神力的威压散去,吉姆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扶安德烈去休息就听见安德烈下达命令——联系帝国研究相关雄虫信息素异常相关领域的顶尖医生。

    伤痛、疲惫、以及发|情|期才会露出的罕见的脆弱都被遮掩在那重新被整理妥当的着装中, 只要穿上这件军装,他就是坚不可摧的神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投影里的专家们依旧口若悬河,吉姆看着眉头紧锁的安德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不是真的冷面无情。

    书桌后的安德烈眉间褶皱越发深沉。

    温漓的身体情况并不太妙,甚至称得上糟糕。

    除去他营养不良显得孱弱的身体,医院报告显是温漓在二次分化期间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导致本体强行制止了分化,表现得结果为无法自主控制信息素。

    要知道比起所向披靡的雌虫,雄虫之所以珍贵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数量稀少,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信息素的妙用。没有信息素的雄虫和劣等雌虫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悲惨,因为雄虫的身体堪称脆皮。

    无法控制信息素并不是什么罕见类型的病症,许多雄虫都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对于这种病的治疗方案就是强烈的刺激,强烈到什么程度,怎么类型的刺激众说纷纭,但是唯一不变的核心就是信息素刺激。

    信息素刺激……

    治疗方案底下这几个大字晃得眼疼。

    一连询问了数个相关领域的治疗专家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论,吉姆只觉得无巧不成书,他家的长官需要精神力抚慰,而温漓阁下需要信息素刺激,一拍即合!

    孤雄寡雌独处一室,互相帮助,这暧昧的情绪不噌噌噌地往上涨?到时候配对结契不还是水到渠成?!

    如果温漓阁下自愿帮忙,那么就不算强迫雄虫也构不成触发律法,这简直是完美!

    吉姆高兴地恨不得原地飞起,刚刚还觉得惨淡的未来忽然充满了希望:“我这就去和温漓阁下讲!温漓阁下虫美心善一定会帮忙!”

    毕竟,少将身上的伤就是温漓阁下处理的,他那么喜欢心疼上将,一定会……

    “不妥。”

    低沉熟悉的嗓音像是迎头一盆冷水泼下。

    吉姆着实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德烈对雄虫一以贯之的漠视和厌恶,可比起那些帝星的贵族雄虫温漓简直是金疙瘩,好了不止百倍千倍。

    况且……

    况且少将对温漓阁下也并不是真的无感,否则在医院就不会因为他的话改变决定,也不会任由对方给他上药,甚至现在还在书房里为他寻找治疗的方法。

    “我知道少将您厌恶雄虫,可是您的身体经不得再拖了,您治疗精神海的同时温漓阁下也能顺利进行分化。 ”

    想到安德烈同样糟糕的身体情况,吉姆心一横,纵使心里对温漓有千万句抱歉,话还是说出了口:“若是您不愿意和雄虫结契配对,可以顺势借此次机会和温漓阁下签订契约,让他定时为您服务。”

    谁都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一个来自垃圾星没有保护伞的高级雄虫是易于掌控的香饽饽,世家贵族以及雄虫保护协会无外乎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接近温漓。

    豢养平民雄虫并非稀罕事,只不过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说,那些世家贵族可以这样做,凭什么少将不可以?

    温漓阁下是安德烈少将带回来的,他们现在又同住一个屋檐。近水楼台先得月,理当先下手为强。再说了,少将比起那些哼哼唧唧、眼歪嘴斜、鼻孔朝天的贵雌优秀多了!

    “不妥。”

    “为什么?!”

    安德烈没说话,扣在数据母本上的指尖握紧成拳。

    在他看来吉姆所谓的一举两得的办法就是趁人之危,占尽温漓便宜。

    一切都是从他的角度考虑,他的角度出发。

    他喜欢温漓,可温漓喜欢他吗?

    没有亲口说出的话不做数,没有亲耳听到的答案也不算真。

    卧室暧昧的灯光下,那双满是疼惜的墨色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耳畔青年的话语絮絮叨叨再一次重复。

    “为什么哭?”

    “你受伤,我心疼。”

    那些暧昧、好感并不代表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患难与共,温漓还没见过帝国的繁华,等他见到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安德烈将医院唯一的母本数据锁进抽屉,起身下了定论:“此事不得再提。”

    他是需要治疗,但是他不卑鄙。

    若是温漓不需要他的情感,他也不该纠缠。若是温漓想要离开,他也不该劝阻,至于他说的帮忙,就算身陷囹圄他也不愿意让温漓去冒险,那些话算不得数。

    他救了他,他要做的是知恩图报,而不是藏着无数不可言明的心思用尽手段将他圈养。

    他不该卑鄙。

    任凭吉姆不死心地一再追问原因,安德烈还是那句话,一个不妥否定所有。无数话语憋在肚子里,看着自家下定决心从不更改的长官吉姆好似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巴了。

    他不懂安德烈为什么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这个想法在面对一大早就上门的雄虫保护协会更加鲜明。

    奥德曼,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长着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就差把嚣张跋扈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安德烈殿下,您擅自将一位雄虫阁下囚禁在家中,是忘记帝国的法律了吗?”

    刻意歪曲事实,咄咄逼人,一开口就把一顶天大的屎盆子扣在了安德烈的头上。

    雄虫保护协会那些家伙的嘴简直就是臭粪坑,一张嘴满口喷粪恶臭连天,那歪曲事实的本领实在是让虫胆寒。

    吉姆怒目而视:“你们哪只眼看看到少将囚禁温漓阁下了?!温漓阁下是自愿的,更何况他和少将是好朋友,是少将将他从垃圾星带回来并且一路悉心照料。”

    奥德曼反唇相讥:“这些都是一面之词,我们怎么能信?除非……”

    安德烈忽地开了口:“除非什么?”

    像是看见猎物落入了陷阱,奥德曼眼中难掩得意,朝吉姆挑眉讥诮笑了声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除非温漓阁下亲口承认,口说无凭,何不叫温漓阁下见面一问?”

    闻言吉姆盯着奥德曼眼中防备更重,雄虫保护协会他们哄骗雄虫向来有一手,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温漓阁下!

    “温漓阁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为什么要见我?”

    伴随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大厅瞬间安静,所有虫的视线瞬间聚集在那道身影上。

    楼梯上站着的雄虫面容精致柔美,罕见的好颜色,白皙的肌肤在头顶吊灯的映照下宛如琉璃,脆弱却美的惊心动魄。

    温漓的视线扫过一众呆滞的虫,穿着黑色制服别着红色的袖章,是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似乎是有些不耐,漂亮的雄虫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挑起的眉眼看向奥德曼,后者被凉凉一瞥猛地回神,满面笑容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

    “温漓阁下,雄保会副会长奥德曼特来向您致歉,昨日下属不懂事没轻没重惊扰了您我已然处罚过他们了。”

    “首先,帝国雄保会欢迎您来到帝星,您的初测等级很高极有天赋和潜力,雄保会专门为雄虫服务,保障尊贵雄虫的权益,您将享受到帝星最完备的医疗服务,豪车别墅,雄保会能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好似资本家画大饼的话术,温漓看似在听实际上心神早就飘到了对面的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白。

    他穿了一身黑衣静静地坐着,像是沉在海底十万年的那根定海神针,沉默地忍受着青苔覆盖海水侵蚀,孤独又寂寥。

    昨晚温漓给安德烈处理好伤口后正打算再续医院里未曾说完的话题,先前在医院里头人多眼杂安德烈不愿意说,回到皇子府邸卧室里了总能说了吧?没想到他还没问几句安德烈忽然就跑了,话题再一次中断。

    因为一直担心安德烈的伤口,温漓是寝食难安,睡得晚且心神不宁,眼下泛着青黑,看起来显得几分恹恹,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奥德曼喋喋不休,这幅神情落在奥德曼眼中就成了不耐,口中的花言巧语越发猛烈。

    “温漓阁下,我们雄保会……”

    奥德曼舌灿金莲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听见温漓的回答,心里一沉,他本以为这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没见过世面随便几句话就能哄得对方晕头转向,没想到对方愣是一句表态的话多没说。

    面上分毫不显,竟然是个难缠的!

    奥德曼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视线好似毒蛇一般悄然缠上温漓的脸。

    本来一只B级雄虫走个形式就够了,可是今日惊鸿一瞥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长着一张漂亮到勾魂夺魄脸蛋的雄虫简直就是绝世珍品。

    奥德曼舔了舔干燥的唇,打算再加了个砝码时忽的听见温漓开了口:“好。”

    一个好字宛若千钧砸的所有虫晕头转向。

    这只来自垃圾星的漂亮雄虫不仅美的惊心动魄,连声音都能勾得魂飞,清凌凌好似珠落玉盘,饶是常年和雄虫打交道的奥德曼也愣了神,回神之后那是大喜过望:“感谢温漓阁下支持我们的工作,雄保会一定会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热情服务!”

    温漓瞥了眼兴冲冲上前想要和他握手的奥德曼,不着痕迹地移开了手:“我有个要求,我要去帝国第一军校上学。”

    “当然可以,您的要求我们一定满足!”奥德曼连连点头,别说去帝国第一军校上课,就算是第一军校任职上课他也能应下!

    吉姆怎么都没想到温漓竟然真的会被奥德曼的糖衣炮弹说动了心,条件竟然只是去第一军校上学!

    那可是他的母校,少将甚至还在那里任职,温漓要是想去上学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却成为了他离开的引子。

    温漓为什么要离开?!

    少将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要不是少将将他带回来他还在垃圾星挣扎求生!明明昨天还在病房外说着心疼,是因为昨天少将的拒绝吗?

    少将是有苦衷的,他很关心温漓阁下,他只是不会表达,昨夜熬夜求医就是最好的证明。

    吉姆堵着门,满脸焦急地看着安德烈:“少将您说句话啊,明明您也很关心温漓阁下,明明……”

    奥德曼看着拦门的吉姆挑了挑眉:“怎么,安德烈殿下这是要扣留雄虫阁下吗?”

    言语之中威胁满满,安德烈却没有立刻答复,他来到温漓身前低声问了一句。

    “你想离开?”

    温漓垂眼点头,他根本不敢抬头,他不敢想象安德烈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安德烈不愿意让他蹚浑水,他擅自做了决定,跟着雄保会走就是在逼对方。

    逼安德烈不要把他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他要当一颗树苗强行撕开一个豁口从保护的臂膀中挺立,并肩同行。

    如是想着,温漓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金色的眼眸好似夏日午后的海,风平浪静无一丝波澜。

    倏忽之间,平静的海面下似乎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安德烈看着温漓像是朋友间随意的一句交谈:“第一军校种了很多红烟树,开花时颜色和晚霞很像,有时间记得去看看。”

    温漓一愣,他听到了安德烈让吉姆离开的命令,堵在门口的吉姆被迫退开,红着眼看着温漓在雄虫保护协会的簇拥下出了门。

    奥德曼此行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看着温漓上了飞行器,站在大门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安德烈殿下,恕我直言,您身为皇嗣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做事还需三思,您尚未婚配孤雄寡雌同住一个屋檐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着实不好听。”

    看着奥德曼得了便宜还卖乖临走前还要含沙射影空口污蔑故意恶心人,吉姆一口牙都快要碎了,满嘴的血腥味:“你瞎说什么!”

    奥德曼偏头朝吉姆挑衅一笑,一副好意提醒的模样:“您这副官还得磨一磨性子,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到时候加纳晚宴上他这张嘴得罪了尊贵的阁下们可就得来雄保会的惩戒所待几天了。”

    憋了一肚子火想要一梭子子弹把对方打成筛子的吉姆愣住了:“……什么?”

    奥德曼并未在意吉姆的怔愣,望着安德烈言语挖苦:“安德烈殿下您要知道您的年纪不小了,先前您一再拒绝雄保会给您安排的相亲,惹的雄虫阁下们生气,如今倒好没得选了,真是……”

    故作惋惜,眉宇间的幸灾乐祸压也压不住。

    “身为雌虫得学会乖乖俯首称臣啊……”

    雄保会的飞行器耀武扬威般地在安德烈的府邸上方不疾不徐地绕了一圈后终于离开,府邸内安德烈在吉姆追问中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三楼正准备收拾客房的使者掀开餐盒,看着满盘未动几筷子的美味惋惜的轻叹了一声,他端起餐盒一扭头看见面无表情的安德烈吓得双腿一抖差点跪下来。

    “殿下!我、我是看好好的饭菜被倒掉白白糟蹋可惜,我、我知道错了。”

    在使者颤颤巍巍认罪声中,安德烈的视线在使者手中的餐盒上凝滞。

    只见那餐盒里头的饭菜几乎就没动,原模原样送进去原模原样端出来。

    倏忽间,潜藏在深处的庞然大物一跃而出,沉静的海面掀起波涛汹涌的金。

    第023章 晋江独家(增400字)

    奥德曼上了飞行器立刻往总部发了一份消息告知任务顺利完成, 为了更好地安抚温漓他特地向总部申请增加了一倍经费,同时将本该安排给温漓的两层小别墅升级为三楼小洋房。

    一路上奥德曼亲力亲为, 不假他虫之手,忙这忙那就是想在温漓心中赢得一个好印象。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温漓和从前他接触到的那些平民雄虫太不一样了,站在豪华三层小洋楼前雄虫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艳欢喜,光脑上汇款到账的提示音也没有让他有任何雀跃的模样,他站在草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帝星此时是夏末, 奥德曼一身西装奔来跑去出了一身的汗,他腆着脸询问异常安静的雄虫是否还有别的要求,没想到沉默了一路的温漓却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帝国第一军校的红烟树是什么样的?”

    奥德曼虽然并非世家大族,但好歹祖上也是沾亲带故混了个贵族头衔,哪里知道帝国军校的红烟树长什么样, 一张巧嘴愣是被问住了, 好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面色讪讪地掏出光脑点开了搜索引擎。

    “算了, 我不想知道。”

    雄虫的心思总是多变,奥德曼看着忽然失去了兴致的温漓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还是满面笑容地提出建议:“温漓阁下, 您的花园还有很大空地,我这就派虫来中上几棵红烟树供您赏玩。”

    “不了。”

    没有丝毫犹豫,直白的拒绝带着冷冽。

    奥德曼愣住了, 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绊在口中,温软可欺的漂亮雄虫斜斜朝他瞥了一眼, 亮堂的天光之下, 他白皙如玉的脸仿佛变得透明, 好似易碎的琉璃陡然高举摔碎散落一地零碎,低垂的眉眼透出一股浓浓的厌世之色。

    “别跟着我。”

    那一眼中的寒凉和不容置疑的拒绝像是凭空落下一道天堑, 将时时刻刻紧跟温漓的雄虫保护协会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他们以为很好拿捏易于掌控的垃圾星雄虫渐渐远去。

    正午时分最盛的天光中,他脚下被拉长的影子细瘦得像是伶仃的鬼。

    **

    这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并不相信他们的话术更不待见他们,一进门就找了个房间锁死,因为在花园中被那一声威慑奥德曼带着手下赶来时只听见了保险反锁的声音。好不然容易成功把虫从皇子府邸哄骗出来,后续的任务可还一个都没完成。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奥德曼气得是七仰八叉,狠狠踹了一脚墙壁最后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口。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那扇沉默了一天的门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挖空心思却无利可图。

    “副会长,阁下今天应该怕是不会出来了。”

    “副会长,这个点了,咱们还等吗?”

    “一天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继续耗下去万一出了事怎么……!”

    “闭嘴!”

    奥德曼视线如刀子一般狠狠扎上那个口无遮拦的下属,对方被他一瞪吓得立刻闭嘴。奥德曼只觉得心头一股火气直愣愣地往上冒,但是他知道刚刚的话说的没错,万一真的把对方逼急了出了事情,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盯着温漓这块肥肉的可不仅仅只是雄保会。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看着门外早已放凉的早中晚三餐,奥德曼在一众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起身,毫无预兆地一脚踢翻了刚刚坐着的椅子,椅子倒地发出沉重的一声巨响,房门依旧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像,奥德曼从鼻孔中哼出一股粗气扭头走了,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见状赶紧跟上。

    温漓是故意晾着雄保会那群家伙的,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先沉不住气,他跟着他们走的痛快现在忽然拧巴,雄保会只会胡思乱想,他们越沉不住气越容易说漏嘴。

    温漓还记得病房内那些贵族世家明里暗里影射安德烈大势已去,今天奥德曼在府邸是的态度更让温漓觉得那句“大势已去”并非空穴来风,加上安德烈落难沦落垃圾星,这些巧合加在一块,要说他们没搞鬼温漓是决计不信的。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和安德烈道个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一招先斩后奏着实有些过分了。

    随着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温漓的心也越发凉了。

    他等待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点灯,虽然是夏末却一片寒凉,没有丝毫人气。宽大的双人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他皱着眉额头上冷汗涔涔。

    是一个噩梦。

    温漓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群没有脸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追赶他,让他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那些嘶吼叫嚣着的怪物会抓住他的手脚,捆住他的头颅,刺啦一声将他撕成碎片。

    有些时候他们厌倦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将他困在中间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刺耳。

    [你的脸好漂亮!]

    [瞧瞧他长得不男不女的,是娘娘腔吧!]

    [你的成绩好好哦是有什么学习秘诀吗?]

    [谁知道他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听说他下课后总是去班主任办公室。]

    [你这么聪明厉害,你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吧?]

    [他爸他妈都不要他,听说他小时候好几次被他妈掐死!他爸也不想要他,想起来时给口饭就当养了条狗。]

    [你长得好像某个明星呀,皮肤好光滑!你妈妈一定是大美人!]

    [他妈是小三,他是他妈不知道哪次醉酒和别人搞出来的玩意,表面清高其实都是一路货色,骨子里臊得很!]

    [我叫佳佳,我们都是大一新生,能交个朋友吗?]

    [难怪你爸妈都不要你,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谁挨上你就是倒八辈子血霉!]

    [哥们,怎么都不说话?一开学就注意到你了,跟我们一起玩啊!]

    [什么玩意,整日端着个架子,酒也不喝饭也不吃坐在那里跟门神一样,出来玩一脸丧气真是晦气,一脸清高样指不定在床上扭得多骚呢!]

    ……

    有娘生没娘养!

    爸妈都不要的娘娘腔!

    假清高的死婊子!!

    你妈是小三你也好不到哪去!

    早该掐死你,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你毁了我的人生,都怪你都怪你!!

    你丢尽了我的脸,别说你姓温。

    阴风阵阵鬼笑连连,被围在中间的青年死死捂着耳朵,可那些话还是一字一句地往他耳朵里钻。漆黑的沼泽地中无数双带着粘液的利爪破土而出,带着作呕的腥气朝他抓来,缠上了他的脚踝将他一点一点地往沼泽里拖,那些从未忘记过的脸庞扭曲像是索命的厉鬼想要将他一起拖入地狱深渊。

    踩着尖细高跟鞋涂着大红口红的女人用艳红色的长指甲抓上男孩的肩膀:[小贱种,长着个嘴巴每天知道笑,你在笑什么,笑话我吗?]

    一身红裙的女人死死掐着男孩细瘦的脖颈满脸癫狂:[想要洋娃娃?小贱种,给你吃给你喝现在还敢敢向我要玩具了是吧,都怪你这个拖油瓶否则老娘我还嫁不出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随手丢下个玩偶娃娃,大波浪卷的女人拉着行李箱一次也没有回头:[别叫我妈,也别哭我,就当我没生过你。]

    打扮的好似小王子的男孩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脏东西:[你是谁?凭什么进我的家,快滚出去!]

    积木从高处砸在脑袋上额头上尖锐的疼,眼前忽然变得血红一片,他看见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抱起行凶后哭泣的小王子轻声安慰,他身侧贵妇人的眼神好似寒刀:[你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身强体健的佣人将挣扎躲闪的男孩狠狠压下,他的手被使劲一扭后强硬掰开,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散乱一片银。

    男人锃亮的皮鞋踢了踢:[这是什么脏东西?布偶娃娃?男孩玩什么布偶娃娃,赶紧把这脏东西丢出去!]

    [你抢我的爸爸,害我妈妈伤心,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我家里不欢迎你!!]

    [爸爸,他欺负我!]

    [从小就善妒心思深沉,和你妈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小心翼翼保护的娃娃被残忍地肢解,银色的发丝散落一地,男孩跪在地上一点点将碎屑全部捡起看着那个缩在西装男人怀中假哭挑衅自己的小王子,死死咬住牙不让眼中的泪水滴落。

    万千宠爱的青年在泳池party上忽然脚一滑跌入泳池被救上后哭哭啼啼指着泳池里挣扎的人影控诉,挣扎攀上池壁的手指被狠狠踩下,疼的浑身湿透的青年狠狠一抖再次跌落,冰冷的池水将他淹没凉了他眼眶的泪。

    [你不配姓温,从现在起你有多远滚多远,立刻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青年缓缓低下头,眼眶酸涩却流不出泪了。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纹着花臂的光头一脚踢翻了出租房的椅子:[你妈欠了我们五百万,她说你是她儿子,这钱你得还。]

    站在一地狼藉中,温漓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做父母手心的宝贝心尖的糖,可他却被辱骂、被诅咒,被殴打?

    他来到世间的时候没有人祝福他。

    他是无根的浮萍,生他的人不要他,养他的人恨不得他死,天地之大没有他的落脚之地。

    他们说他凭什么活着,他不该活着,

    可他凭什么不能活,凭什么偏偏是他去死!

    有谁问过他是否愿意这样出生吗?没有爱和温暖只有无尽的辱骂和殴打,他们把他生下来却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凭什么?!!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得去死,凭什么说他碍眼,凭什么他就是晦气扫把星,凭什么他就该被人欺负凌辱,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他忍受着苦楚,独自渡过许多困苦,就算艰难也一直挣扎着活下去,他如此艰难地活出了点模样全然是为了那句为什么,为了堵在胸口的气,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既然活了,就得知道自己为什么活!

    温漓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仰着头流着泪,他的眼角太红,凝着的泪滴滴若血。

    温漓静静地看着“他”癫狂地嘶吼着问着为什么,这一幕重复了太多遍,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

    他看着喊着命运不公的青年流干了泪离开了所谓的“家”,他看着他咬着牙起早贪黑一天三份工还债。

    在那条深夜里不算明亮的街道上,他听见了响彻云霄的摩托声,那冗长的、尖锐的摩擦声仿佛是来自死神的预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随之而来。

    轰隆隆——

    爆炸声后漫天大火。

    他死了。

    甚至不是驾驶双方,只不过是一个被殃及的无辜路人。

    最后,照进他紧缩瞳孔的是飞溅的机车残渣。

    凌空感让他手脚僵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在刺鼻粘稠的红色之中他看见了对街一个身影朝车祸中心跑去。

    黑暗淹没了他。

    在便利店上夜班回家的路上,寒冷的冬夜之中天边朦朦胧胧透出点亮光,那个耸着肩膀缩着脖子在冷风之中疲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青年终于得到一劳永逸的安歇。

    他太过冷静,仿佛那一幕幕变换的梦境不是他的一生。一切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温漓神色恹恹,再恐怖悲惨的画面反复也会失去它最初的效果。

    他静静等待着梦境的结束,可那本该当青年死去就自动结束的梦境却没停止,摇身一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画面。

    银色的、柔软的,拂过他的脸颊……

    金色的、盛大的,灿烂似日光……

    和被肢解后修修补补仍不成样子的娃娃截然不同的温度,银色的发丝缠绕上他的手好似神界落下的丝线将他一点点从淤泥中脱出。

    温漓一愣。

    可就是这一愣神,沉寂的沼泽再一次翻涌,阴森森宛如鬼气缠绕,怪物千变万化的脸扭曲成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撒旦诱惑恶魔低语。

    你已经死了,这些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该醒来了。

    半身陷入泥淖的青年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是在无声反抗,朝上伸着的手痉挛弯曲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恶魔的低语声忽然变得嘈杂尖利: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温暖得到爱?这么多次了还是学不乖吗?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还会喜欢你吗?

    沼泽之中忽然浮出一片光亮的镜子映出被困青年的模样,苍白的面庞上一双仿佛萦绕鬼气的漆黑眼瞳,暗潮涌动,猩红的唇好似冰冷河底中的溺鬼,半身陷入淤泥伸长着手臂将桥上的过路人往下拽。

    安德烈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看清你的真面目,他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你配做他的朋友吗?

    光亮的镜子在青年颤抖的手指触碰的一瞬寸寸碎裂,炸裂点点洇着殷红的碎片中映射成无数张一张仓皇无措的脸。

    那抓着银丝挣扎攀上的手指脱了力,千钧一发之际柔软的银丝缠上了他,像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缠绕着将他温柔抱起。

    落入了一个温暖安稳的怀抱。

    恍惚之间有谁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用炽热的怀抱将他裹紧,幼时让他枕在臂弯才敢安睡的玩偶娃娃在损毁多年后终于再一次出现。

    “它”听见了他害怕时的请求长高了也变壮了,现在来保护他了。

    拨开那半遮着面容的银发,他看见了一双熔金的眼眸。

    四周的梦境陡然倒塌,陷入梦魇中的青年猛地惊醒,他颤抖着趴在床边,脑海中那片金色越发灿烂挥之不去。

    温漓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擦干嘴角的水渍,指尖胡乱点开手腕上的光脑,亮起的光脑上显示着未退出的界面,停留在搜索“红烟树”的那一栏。

    鬼使神差地按下点击,下一刻弹出无数张高清大图。

    帝国第一军校的西北角映照出漫天的红,一片片红烟树绵延出深秋的红,像是朝霞染金,羽毛状般落在枝头,似云似雾,堪与落日晚霞争辉。

    晚霞……

    温漓莫名想起,垃圾星上那间狭窄的金属破房中他们趴在挡板上透过一点缝隙窥探远方的天。

    艳丽夺目。

    风暴过后垃圾星的晚霞是昏暗沙尘中唯一的亮色。

    纷乱的思绪里,他想起了飞舰上喉间吞咽热水的温度,暖风吹干头发的触感,茶几上甜果入口的脆甜,以及眼前这片红火鎏金好似晚霞漫天的红烟树林。

    【真漂亮。】

    【你喜欢晚霞?】

    【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以后离开了能看见更多漂亮的风景。】

    【到时候我们一起看。】

    ……

    【第一军校种了很多红烟树,开花时颜色和晚霞很像,有时间记得去看看。】

    昏暗的房间里,光脑上投射出的红烟树林迟迟未熄,那铺天盖地的红成了宽敞空间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恍惚之间,温漓明白了总是沉默寡言的高大军雌临行前的挽留——那些漂亮的风景,说好要一起看的。

    昏暗的房间内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床上的青年偏着脸,忽地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自嘲。

    “温漓,你可真敢想啊……”

    第024章 晋江独家5

    这个梦做得温漓是彻底睡不着了。

    先前发送出去的笑脸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光脑上的聊天界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厢情愿”。

    明明说过,不管何时何地, 只要他找就一定会回的。

    是生气了吗?

    生气也是正常,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安德烈他绝对不会高兴。

    一句道歉变成一片道歉小作文,文字删删改改不知多少遍,温漓眉头紧锁抿着唇再一次按下删除键,可这一次却不小心一个手滑按成了发送。

    温漓急急忙忙寻找着撤回按键,找了半天才发现虫族的聊天设备根本没有撤回的功能。新用户注册后默认的弹窗头像孤零零地留在界面上, 直到屏幕暗下也没有收到安德烈的消息,温漓心中失落更甚。

    窗外夜色浓稠,光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

    第一条消息是早上十点,第二天是中午12点,第三条是凌晨三点, 温漓这三条消息跨越了十五个小时, 任凭他再如何找理由也无法自欺欺人说安德烈没看见消息。

    安德烈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气的不轻, 他这一招先斩后奏逼的太过,直接让对方气的不想管他了。

    这个认知让温漓心里陡然一慌, 想打电话可又想到时间不对,只能硬熬着等到天亮掐着点再一次发去了消息,依旧是石沉大海。

    四条消息孤零零地待在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 像是在唱独角戏。温漓握着光脑的手指逐渐收紧,掌心被坚硬的外壳嗑地发疼。

    巨大的恐慌让温漓加快脚步, 他要见到安德烈, 立刻马上。

    温双脚堪堪踏上小洋楼中的草坪, 温漓就被不速之客堵了个正着。三五辆漆黑的悬浮车将小洋楼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奥德曼掀开车门款款走出:“温漓阁下, 这天才刚刚亮您这是要去哪儿?”

    奥德曼能当上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自然不是个傻的,他欢天喜地将温漓从安德烈府邸接出来可不是为了方便他离开逃跑的,小洋楼附近早就安排了监视看管的虫,从温漓入住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处在监视之中。

    大门被封死,穿着黑色制服的雌虫缓缓将他包围,被迫回到客厅的温漓看着奥德曼眉宇间冷意堪比秋日的霜:“你要囚禁我?”

    奥德曼连连摆手,滑不溜秋地将话题歪曲:“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高级雄虫出门自然得做好安保措施否则遇到狂热分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雄保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啊!”

    温漓不想和奥德曼扯皮,这些满嘴冠冕堂皇的家伙像是嗜血的蚊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想要什么?”

    奥德曼假笑:“我们当时是想将阁下您的利益最大化,雄虫保护协会专门为雄虫服务,一切都是为了雄虫们的利益。”

    温漓当然不会相信奥德曼的鬼话,不留情面:“你笑的很假,还很丑。”

    奥德曼唇边的笑意僵硬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他丑和老,每日花在保养皮肤的时间几乎占到全天的三分之一,忌烟忌酒忌糖从不熬夜,这些年为了维持十八岁一般的美貌吃尽了苦头。这两天因为忙着处理温漓他连日常保养都没时间做,可现在罪魁祸首竟然在他面前说他丑?!

    不顾温漓和其他虫在场,奥德曼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镜子,怼到面前好一通检查,并没有发现眼角多出任何细纹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奥德曼朝身后扬手,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灰发雌虫从他身后走出:“阁下说笑了,今天我来是为了给您送个小礼物。”

    随着奥德曼的话音,两只灰发雌虫乖乖地走到温漓的脚边跪下,他们的姿态软得不能再软,像是展示台上的物品像买主展现自己最佳的一面。

    跪在脚边的雌虫高挑纤细,温顺美丽,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一双眼睛是罕见的异色瞳,像是一只被刻意调教好的布偶猫,只要来人一伸手就会将自己柔软的肚皮送上去。

    温漓满眼嫌恶地避开了他们贴上来的身体,朝奥德曼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奥德曼看了眼被温漓拒绝后跪趴在原地不动的双胞胎,呵斥一声:“没用的废物,竟然惹得温漓阁下生气,教了你们那么多天没有学会一丁半点东西吗?看来你们还得回去多学几天!”

    温漓皱紧了眉,他清晰地看见奥德曼说道“回去多学几天”时双胞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害怕极了才会有的表现。不等他思考,他的手就覆上了一片温软,温漓猛地后退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阁下不喜欢我们兄弟吗?”

    他们不敢直接触碰雄虫,只能虚虚贴着,指尖撩起什么都遮不住的纱轻点着雪白细腻的腰肢:“我们的腰肢很软很热……”

    晶莹的酒液撒上那片珠光粼粼的皮肉,一上一下地抹开:“胸膛又软又滑……”

    在帝国,有些雄虫有特殊癖好,喜欢“三人同行”。

    他们口中说着无比诱惑的话语,可眼底却一片死寂,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光亮。

    奥德曼的声音好似毒蛇般幽幽响起,温漓抽出的手再一次被握上,这一次他看见了那滩死水中浮现出星点破碎的亮光,那是充满惊恐的祈求:“阁下,求您收下我们兄弟吧,求求您了。”

    看着雄虫不容分说地再一次抽走了手,双胞胎眼中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光亮熄灭了,然而下一刻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你们想让我收下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奥德曼假设了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料想到温漓会问他为什么要送双胞胎的理由,他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当然是为了让他们服侍您,让您的生活质量更上一层楼。”

    温漓的视线落在双胞胎兄弟脖颈上的黑色项圈上,看不出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制作,他曾在星网上看到过说是安全环,是雄虫保护协会为了保障雄虫安全对雌虫设下的禁锢。

    看着温漓注意到双胞胎脖颈上的项圈,奥德曼心中警铃大作,他赶紧上前想要阻拦:“温漓阁下,这对兄弟没学好惹了您不高兴,您别生气我下一次带聪明乖巧的来。”

    然而在奥德曼阻拦之前,温漓已然握住了项圈:“你们送我豪车别墅许我帝国最顶尖的治疗团队,我确实是高级雄虫但是这样的待遇有些过了吧,据我得到的消息,B级雄虫可不能够住进三层的小洋楼,这起码多加了一倍资金,要说没有所图我是不信的。”

    只见他在项圈侧边摸了几下原本一整条的项圈突然自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了其中的纳米隐藏摄像头和尖锐的仿佛口器一般的物件。

    大厅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温漓挑了挑眉利索地拿着光脑对着来了三张照片。

    “咔擦咔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格外明显,奥德曼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朝温漓扑了上去。

    他扑了个空。

    看着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显得狼狈的奥德曼,温漓扬了扬手中的光脑:“你说要是我把这个东西发到网上会发生什么?”

    “呵呵——”

    一声冷笑传来,跌坐在地上的奥德曼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心安神定,他站起身来故作优雅地整理自己散乱的发丝:“你发不出去。”

    他的话斩钉截铁,温漓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尝试发送的照片显示着转圈圈,最后出现发送失败四个大字。

    “你们做了什么?”

    刚刚一瞬的失态仿佛是错觉,奥德曼施施然朝温漓走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张和善的假面:“早在阁下您住进来的那一刻您就已经处于失联状态了,这里四处都是屏|蔽|器,上星网冲浪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消息是进不来也出不去的。”

    奥德曼轻扫了一眼温漓紧握的光脑,言语轻嘲:“换言之,您的光脑就是个摆设。”

    屏蔽了信号?消息发不出去也进不来……所以说,安德烈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的!

    这个消息让温漓焦虑了一整夜的神经陡然放松,高兴地直接笑了起来。这笑容落在奥德曼等虫的眼中那就是莫名其妙,温漓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雄虫,但却是最快发现、同时还是发现后唯一能笑出来的雄虫。

    奥德曼只当作温漓受了刺|激精神错乱,即使已经撕破了脸,他仍旧走的怀柔路线:“阁下,雄虫保护协会并不想伤害您,只要您配合我们,您依旧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房子车子还有数不尽的雌虫都将在您手中。”

    温漓冷眼看着到现在依旧鬼话连篇试图劝服他的奥德曼,忽地开了口:“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温漓改口太快而且毫无征兆,原本还打算再费好一通口舌的奥德曼愣住了,看着温漓的视线中掩不住的狐疑:“您、您改变主意了?”

    温漓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一副摆烂模样:“我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奥德曼被这直白的话语怼的一噎,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警惕毕竟他们的招数天衣无缝用了这么些年每一次都成功,他胸有成足:“阁下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定时给我们一些您的信息素或者是血液。”

    温漓挑眉:“就这?”

    奥德曼笑容满面:“就这。”

    温漓点头:“我知道了。”

    奥德曼继续满面笑容地看着温漓:“……所以?”

    温漓指尖微不可察地在身侧一按,确认录音成功后抬起头:“所以什么?”

    奥德曼瞳孔猛地一缩:“你录音了!”

    他的脸因为一瞬间强烈的情感扭曲,但很快恢复原样,这一次他看着温漓的视线不复和善,直接连虚假的伪装都懒得做了:“阁下,您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我说过了您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发出去。”

    温漓将光脑塞进了衣服里妥帖放好,点头:“我知道。”

    奥德曼看着温漓的动作脸上的神情越发不解:“那您到底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温漓瞥了他一眼:“我知道这里有屏|蔽|器消息发不出去,但是星网有定时发送的功能。”

    奥德曼的脸像是烧坏了的陶土寸寸裂开:“……什么?”

    温漓这下看奥德曼的眼神真的和看傻子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是直接打开光脑自己看吧。”

    温漓不明不白的话像是一根针戳得奥德曼不得安生,他赶紧掏出光脑一进入星网铺天盖地的鲜红标题砸的他晕头转向。

    随便点进去一看,置顶的页面赫然是一篇声泪俱下的控告,一字一句鲜明生动仿佛浸透纸张的血泪让虫忍不住潸然泪下,煽动性极强。低下的评论一眼望不到尽头,更恐怖的是那恐怖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重磅消息!雄保会竟然虐待平民雄虫!!】

    【新闻独家:一窥雄保会魔爪之下雄虫的血泪史!】

    【雄虫保护协会到底是为谁服务??】

    【光天化日之下,雄虫保护协会竟然做出这种事,破折号,平民雄虫受难记】

    温漓坐在沙发上现在轮到他气定神闲了,看着奥德曼的神情难掩讥诮,他确实因为察觉自己对安德烈的情感不一般后方寸大乱,但他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他在星网最活跃的几个平台上留下帖子设了楼,会定时发送一篇文章,内容是一封求救信,以雄虫的口吻自述自己在雄虫保护协会中所受到的不公对待并恳请有虫能来相救。那些仿佛掺着血泪的话语真假难辨,按照帝星民众对雄虫的珍视程度,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的这条消息一定会成为爆点,在舆论压力之下相关部门人士一定会出面。

    如果雄虫保护协会真的没有阴私那么他们不怕被查,他就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不过现在看来……

    奥德曼简直要心脏骤停,匆匆一瞥他就知道这一次麻烦大了,他赶紧点开通讯界面拨打电话,然而听到的确实一阵忙音,手忙脚乱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洋房里头有屏|蔽|器。

    奥德曼抬脚就往外头跑,可小洋楼这么大等他跑出屏蔽范围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怒吼着让虫去拆屏|蔽|器。

    十分钟后,大厅里堆满了数十个屏|蔽|器,最小的只有纽扣大小,温漓掏出光脑又是咔擦一顿拍照存案。

    奥德曼此刻急得快要爆炸了,看见罪魁祸首温漓依旧唯恐天下不乱悠哉游哉地留取物证“拍什么拍,给我把他的光脑摔了!”

    温漓手脚灵活像是一条滑不溜秋地鱼躲过朝他扑来的几个雌虫,冷冷威吓:“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我!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雄保会,我被雄保会从安德烈的府邸接出来是有目共睹的,要是我这个来自垃圾星的平民雌虫现在出了任何问题,呵呵——”

    要抓温漓的雌虫因为这话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一众目光望向奥德曼。

    奥德曼快要气疯了,他知道温漓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他的威胁不仅有效还有力,要是现在温漓出了一丁点问题哪怕就是擦破了点油皮雄保会都难逃其咎,这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竟然有如此手段翻了天去!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温漓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叮铃铃!!!”

    像是为了印证温漓说的话,下一秒奥德曼手腕上的光脑疯狂嗡鸣,温漓看着仿佛石化了的奥德曼勾唇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清脆的铃声仿佛催命符,奥德曼抖着手按了好几次才堪堪接通,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变得灰白一片。

    温漓在他吃人的目光中,笑了。

    第025章 他的反省(大改2000)

    但温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被封死的大门在在一声巨响后被利落破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扬起的尘埃中朝他径直奔来,是安德烈。

    来者目标明确, 外放的精神力掀翻一众挡路的雌虫须臾之间已然到了温漓面前。

    “安德烈……”

    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人此刻像是被戳了个洞的气球,底气不足,连头都不敢抬。

    “有没有受伤?”

    语气是难以掩饰担忧,温漓一怔,抬起了头。

    坚毅的面容因为担忧和怒气更加生动明亮,金色眼眸仿佛滚动的岩浆猛地烫得人心里一哆嗦, 里头似乎藏着无数炙热的情感让温漓恍然失了神。

    温漓的眼眶有些热。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离开垃圾星的这几天他亲眼见证了身为皇子殿下的安德烈是如何被众星捧月,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让他内心不安,骨子里深藏的自卑迫切地让他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而这个想法在他被安德烈僵硬地推出书房时达到了颠覆,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安德烈不是被他买来救下的可怜虫,他有家可回, 有钱有权有势, 他和你不一样。

    他先斩后奏没有和安德烈事先商量选择跟奥德赛离开, 他当然知道奥德赛心怀不轨, 但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他想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他走了极端。

    他原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于证明自己,他心中憋的喘不过气,不管不顾走了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所以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狼狈脆弱的一面。

    因为喜欢,所以才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 天真鲁莽地想要靠着行动向安德烈证明自己。

    温漓看着面前满眼担忧的安德烈, 鼻头一酸, 他抿紧了唇张开手臂,他感受到了安德烈的体温, 鼻尖的味道好闻又安心:“安德烈,对不起。”

    猝不及防被温漓抱紧了,安德烈身形一僵,他没想到温漓会主动抱他,他将这个拥抱理解为温漓受惊后的表现。安德烈健眉紧锁视线上下打量温漓没发现明显的伤处,再次重复:“有没有受伤?”

    坚毅的面容因为担忧和怒气更加生动明亮,金色眼眸仿佛滚动的岩浆猛地烫得人心里一哆嗦,里头似乎藏着无数炙热的情感让温漓恍然失了神。

    温漓退出安德烈的怀抱,他仰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忽得一笑,他张开了双臂:“你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闻言,急切心焦的安德烈双手朝温漓周身探去,他们在垃圾星时为对方处理过伤口,对对方的身体都非常熟悉。安德烈的手在温漓身上几大处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后松了口气,他松了口气,迎着温漓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掌张开收拢,几次反复,才压制住想将温漓揽入怀中的冲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重复了两遍,最后一遍像是自言自语的低语,带着点难以觉察的颤抖,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抱歉,我来晚了。”

    闻言,温漓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上前一步,手臂勒紧了安德烈劲瘦的腰。

    又一次猝不及防被温漓抱住,腰上的手臂非常用力,他们直接贴的严丝合缝,安德烈的身体宛如绷紧了的弦,他僵硬地伸着手悬在半空,片刻后落在了温漓的背脊上,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难以压制的不平静:“温漓,你怎么了?”

    温漓抿唇,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安德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安德烈的手臂轻轻搂着温漓的背脊,像是在护着一份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摇了摇头:“温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做了,若不是我及时看见了星网上的消息,及时赶到…,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怕……”

    安德烈忽然住了口,害怕这个情绪从不能在他身上出现,即使有也决不能说出口。

    温漓从安德烈怀中仰起头,他看到安德烈眼中深藏的不安和后怕,他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们不敢真的对我动手,要是我出了事情,他们更是的罪行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温漓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事鲁莽冲动甚至能称得上愚蠢,但破解雄保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敌营,而他身为雄虫,雄保会对他的防范意识相比安德烈他们几乎为零。他并没有愚蠢到什么都没准备羊入虎口,他暗中设置了吸睛的标题党帖子,他赌风尖浪口上雄保会不敢动他。

    安德烈皱紧眉头,凡事都有万一,他对温漓这种做法非常不赞同,他正要反驳忽然一双手贴上了他的脸庞,他在温漓漆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听到温漓信誓旦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况且我相信你一定及时赶到。”

    温漓相信只要安德烈看见他发的帖子他就一定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在垃圾星的半年他都过来了,现在他有安德烈在身边,他不怕。

    “温漓……”

    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又像是不忍出口的斥责。

    “没有下一次了。”

    迎着安德烈的目光,温漓鼻尖再次一酸,闷闷开口道:“安德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安德烈的呼吸一窒,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一言一行中显露无疑。

    默默无声,却直白纯粹。

    迎着安德烈的目光,温漓心中微微一颤,他觉有一种预感——安德烈下一刻似乎就会和他告白,温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然而下一刻——

    “少将,都准备好了。”

    吉姆不合时宜地推门而入打破了安德烈和温漓之间的对话,他仿佛没看见温漓一般径直朝安德烈走去,一板一眼:“少将,那些虫已经捆好押上飞行器了,四队和五队也成功完成任务。”

    温漓退出了安德烈的怀抱,他有些脸热地朝吉姆微微一笑。

    安德烈此刻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漓,对吉姆的话几乎是充耳不闻,见状吉姆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少将的心思又被那只垃圾星雄虫勾走了!一见面就死死抱着少将不撒手,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头也不回地丢下虫就走!

    简直就是狐狸精,狐狸精!

    可怜他们少将被抛弃还记挂着狐狸精的安危,从狐狸精跟雄虫保护协会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展开了对雄保会的调查,还说什么他无权干涉对方的决定但需要确保他的安全。干了一个通宵,还没等他们感慨雄保会背后的水深不可测,星网又炸了,这下可好了,少将连搜查令都没等到直接单枪匹马杀到了这里。

    见了面就少将怀里钻,好像受了委屈的是他一样,偏偏少将还吃他这一套,这狐狸精的手段简直是层出不穷!

    笑什么笑,笑的再好看有什么用,这狐狸精还以为自己会被他一个笑容就收买?哼,才不会!他就知道雄虫没有一个是好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揭穿狐狸精的真面目!

    吉姆在心底大声呐喊,狠狠瞪了眼温漓。

    温漓被他瞪得一愣,对方的眼神跟防狼一样,好像他是魅惑主上的狐狸精。这个比喻让温漓觉得好笑,他心里明白吉姆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朝吉姆露出一个笑容。

    一只大手横打而出,唰的一声挡在安德烈身前的吉姆就被推边上去了,温漓的笑容接受方换了个对象。

    安德烈:“这里不能住了,悬浮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先送你回府邸,家庭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眼瞅着自家白菜凑上去让猪拱的吉姆急了:“少将,那些虫还等着您去处理!”

    温漓听出了安德烈待会还有得忙连连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有事情先去忙,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现实总是如此的不给面子,温漓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先叫了起来,咕噜咕噜两声震天响,整个大厅瞬间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温漓盯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德烈皱眉,直接朝前跨了一步:“没吃饭?”

    温漓本想撒谎,可看着安德烈的眼睛谎言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得讷讷承任:“嗯”。

    闻言,安德烈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雄保会竟然会苛待温漓至此,本以为他们起码会有做足表面功夫,没想到竟然连饭食都没准备。从昨天上午离开到今天早上,这意味着温漓已经饿了快一天了……

    温漓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头顶上砸下一大口黑锅,他只知道他那个嗯说完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安德烈的状态变了,他好像生气了。

    温漓犹豫出声:“安德烈,你要不先去忙,我保证乖……呃”

    一只大掌握住了温漓的手腕,低哑的声音落入耳畔:“先不回府邸,我带你去吃饭。”

    被拉着往门口走,温漓想到吉姆说的话还要劝说就听见安德烈不容分说地下达了命令:“吉姆,将那些虫带回去分开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虫探监也不许任何言语交流。”

    只要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这是个不情不愿的回答:“……是。”

    迎着吉姆的眼神,温漓心里一咯噔,完了,现在他荣升成祸国妖妃了。

    第026章 晋江独家7

    二十分钟后, 安德烈带着温漓在一间中规中矩的餐楼面前停下。

    餐厅不大不小,三层楼高, 地处于繁华的商圈之中,临街的一面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全是年轻人,一身制服军装的安德烈带和穿着隔了一夜皱巴衣服的温漓显得格外扎眼。

    温漓扯了扯衣角试图把衣角的褶皱拉平整,这身衣服是离开府邸前管家给他准备的,上好的丝绸材质穿在身上冰冰凉凉最适合夏天怕热的人, 可丝绸面料的衣服也最怕皱,温漓穿着这衣服在床上躺了一晚上时不时还滚几圈,再好的丝绸都得皱巴。

    尝试几番无果,温漓索性摆烂地松开手,心道:“他的脸今天都丢的够够的了, 也不差这一回。”

    一进门一个大堂经理打扮的虫就迎了出来, 满面热情的笑容在看清安德烈肩膀上别着的勋章更加热切:“真是有失远迎, 两位贵客要用点什么?”

    安德烈拿过菜单一眼望去迅速下单, 同时掏出一张红红绿绿的纸钞票递给满面笑容的经理道:“立刻上一碗甜汤,速度要快。”

    大堂经理接过纸钞笑得见牙不见眼, 连连应是:“您二位二楼雅间请。”

    温漓和安德烈带到雅间坐下,大堂经理的速度果然很快,不消多时一碗温热的甜汤被端了上来, 安德烈将甜汤递给温漓:“先吃点垫垫肚子,你胃不好饿了太久喝点会好受些。”

    温漓握着汤匙的手指微顿, 抬眸朝安德烈望去。

    雅间的灯光是暖色的, 落在高大的军雌脸上将他生的冷硬的面容软化, 那双漂亮凌厉的眼眸中含着担忧,温漓舀起一口甜汤喝下。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甜滋滋的,和他口中的甜汤一样好。

    一碗甜汤下肚,温漓饥饿的腹部得到了安抚不再继续叫嚣,接下来的几道菜很快也被送上来,安德烈点的菜一如既往的细心,全是便于消化不易积食的食物。服务员轻声说道有些餐品制作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们会尽全力加快速度后轻轻关上了门,狭小的房间内只剩下安德烈和温漓。

    餐厅用的是四方桌,有些菜摆放的位置距离温漓有些远,目测就算他伸长了胳膊大概率也夹不到,正当温漓打算放弃时,一只手臂朝他伸来,接着他手中一轻,盘子已经被安德烈接走了,一片均匀涂满酱汁的肉片静静地躺在他的盘子里。

    温漓接过盘子:“……谢谢。”

    这声谢谢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安德烈彻底化身为夹菜机器,但凡哪一样菜被温漓多看了一眼下一刻它就会出现在温漓的盘子里。

    温漓: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看着好不容易解决完的盘子又有要填满的趋势,温漓赶紧出声拒绝:“安德烈,我吃不下了。”

    青年的神色不似作假,他时真的吃不下了,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还特地挺了挺肚子,做了个圆球的手势,表示他真的很饱了。

    安德烈放下了公筷,端走了温漓的盘子,将他盘中的菜全部扒拉到自己碗里,动作优雅地开始炫饭。

    温漓看着安德烈直接就着他吃剩下的菜,直接被整结巴了:“那是我吃剩的!”

    安德烈瞥了眼面红耳赤的温漓一眼,非常平静道:“不能浪费粮食。”

    温漓瞪大眼睛反驳:“那也不行!”

    安德烈没有如往常一样温漓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是反问:“为什么?”

    看着对方坦然明亮仿佛能将他心思都看透的金眸,温漓的耳朵尖都红透了,小声嘀咕了句道:“反正就是不能吃别人剩下的。”

    虽然他没有咬过那些菜,但是那些菜毕竟放过他的盘子,他的筷子夹过谁知道有没有沾上口水。安德烈这样毫不避讳的举动就好像他们是格外亲密的关系。

    亲密的关系……

    温漓眼眸微颤,像是有一只蝴蝶落在心尖微微扇动翅膀,泛出点点涟漪。只是未曾等他想明白,他就听到安德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讨厌吗?”

    “……什么?”

    温漓莫名有些紧张,脸也有些发热,他觉得安德烈今天有些奇怪,他的话语似乎总是在追问什么,把他往某个话题去引。

    面前的青年揪住了衣角,手指缠绕着一圈又一圈。

    安德烈忽然单膝跪地行了个骑士礼仪,温漓卷着衣角的手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带起,温软似羽毛般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双金色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温漓的脸,他再一次重复:“这样,你会讨厌吗?”

    温漓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塞了团棉花被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跪在地上的安德烈嘴巴张了张。

    “咚咚——”

    “您点的糖水罐头到了~”

    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温漓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收回了手,安德烈看着空了的掌心垂下眼眸。

    推拉门被轻轻拉开,看清眼前一幕的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差点劈叉,心里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人家的好事,手里头捧着的餐盘好像烫手山芋,他赶紧放下补上一句“您的餐品已上齐请您慢慢享用”后溜了。

    门外,大堂经理差点被服务员来了个对撞,他一把拽住对方呵斥道:“后面有鬼追你啊?你头也不抬就往外头跑,差点撞死虫了!怎么样,那糖水罐头安德烈殿下满不满意?还有桌子上的那些菜殿下吃的多不多?”

    虫神在上,那位可是安德烈殿下!

    一开始他都没敢认,特地去星网上翻出照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服务安德烈殿下!别说殿下要糖水罐头就是他今天要他的虫脑袋他都得开了瓢送上门。他家没有糖水罐头但他有腿能去买啊!卖给他的老板和他说这是最好的最贵的。也不知道殿下满意不满意他们家的菜色,毕竟身为皇子肯定是尝遍了山珍海味。

    大堂经理不问还好,这一问服务员简直是欲哭无泪,哆哆嗦嗦一句话没说出来。

    大堂经理眼巴巴等着答案,结果对方半天被说出个所以然,气的他直跳脚,他从前台抽出两张奖券同时又抓了一把优惠券,整理着装满面笑容地拉开了门。

    房间内,安德烈和温漓已经坐回了原位,只不过他们之间的氛围却不复初来时的轻松和温馨,好似暗潮涌动,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经理的视线如扫描仪般快速扫视桌面,大部分的菜品都被动了筷子,倒是让他跑了好几家才买到的糖水罐头纹丝未动。经理心中大骂卖家不老实竟然骗他,面上仍旧热情似火:“打扰二位贵客,恭喜您二位成为小店活动的幸运对象——帝星第一军校一日游,同时还有小店的优惠券十张!贵客吃的开心是小店莫大的荣幸,随时欢迎贵客来小店用餐!”

    “不了。”

    “谢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握着奖券和优惠券的经理杵在中间一张笑脸差点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安德烈,只见后者看了眼温漓后从他手中接过了奖券和优惠券,竟然是没有丝毫犹豫就改变了主意。

    经理暗暗心惊,只以为温漓也是某位皇子殿下或是贵族雌虫。正想要躬身退去出,余光之中瞥到的场景却让他的脚在地上生了根。

    只见那位他没认出的贵族雌虫竟然朝安德烈殿下身侧伸出手,像是某种害羞却大胆的小动物勾住了安德烈殿下的手。

    安德烈猛地垂眸,确认手上陡然多出的触感并非他的幻觉,抬眸时望着温漓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随后这震惊转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经理震惊震惊的目光中,温漓故作镇定地抓紧了安德烈的手,目不斜视:“你不是说帝国第一军校的红烟树不是很漂亮吗,我们正是去看看。”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透过手心传来,安德烈看见了温漓耳尖压不住的红意,在那头柔顺的黑发中格外明显,他回握住温漓的手,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好,都听你的。”

    温漓和安德烈一起出了门,门口以为自己坏了大事的服务员正焦急地垫脚朝雅间内看,猛地看见安德烈和温漓手拉手走出来直接懵了,直到虫都走远了才想起来“欢迎下次光临”的套话忘了说。

    他一拍脑门赶紧走进雅间寻找经理,就看见眼瞳地震风中石化的经理,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东西。

    服务员凑上前一听依稀辨认出经理念叨什么“雄虫”、“牵手”,他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知道雄虫阁下可是有专门的餐厅,他凑到经理面前挥了挥手:“经理你在说什么?雄虫阁下怎么可能来我们店里呀?”

    说着,服务员像是吃瓜群众突然悄咪咪凑近:“经理,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刚刚看见安德烈殿下和他身边的那位贵客手牵手出门哦,难道安德烈殿下也是雌雌恋?”

    服务员一脸激动的模样彻底唤回了经理的理智,他抬手朝对方脑门就是一个巴掌:“瞎说什么,你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服务员莫名挨了一记脑瓜崩一脸委屈:“不是啊,明明他们就是手牵手……”

    又一个脑瓜崩落在他头上,经理瞪着大眼威胁:“你说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服务员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经理当众给服务员表演了个变脸,笑嘻嘻地揽过服务员的肩膀:“小于啊,你最近干的不错,今年的年终奖我劝老板给你包个大红包……”

    叫做小于的服务员一听到有大红包,当下脑门也不嗡嗡疼了,也不纠结经理为什么这样做,笑容满面:“经理真的吗?”

    看着转眼就忘记刚刚一切的服务员,经理一脸深藏功与名:“当然。”

    第027章 晋江独家8

    因为吃饭的餐厅距离帝国第一军校不远, 所以温漓提议他和安德烈直接走过去。瞥了眼自己和安德烈交握的双手温漓的嘴角悄然勾起,藏下了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曾听人说过恋爱期间牵手散步是一件幸福的事。

    然而才刚刚走了不到五分钟, 温漓就开始后悔刚刚不让安德烈去开车的决定了。帝国的夏天实在太热了,刚刚离开餐厅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走在阳光底下这体感温度高了七八度还不止,浑身上下仿佛烧开了的热水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他和安德烈交握的双手里都出了汗。

    黏糊糊的有点难受,但温漓舍不得松手。

    十分钟的路程并不远, 牵手散步花前月下听起来就很浪漫,但是夏日炎炎没有遮阳伞的十分钟可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路边的奶茶店和雪糕店在外头撑了大阳伞,许多年轻人有说有笑人手一只雪糕,排队的人很多,引得温漓看了好几眼。

    “想吃?”

    温漓朝身边看去, 只见安德烈盯着他又问了一遍:“想吃?”

    温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了, 太多虫了。”

    排队的虫太多, 目测起码要十多分钟, 大夏天他们没有遮阳伞等他们排到了怕是十根雪糕都不解渴,得不偿失。而且他比起吃一口雪糕解渴, 他更羡慕的实际上是那些虫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模样。

    安德烈没有错过温漓咽口水的动作,在帝国雄虫拥有的特权绝对不限于VIP通道不用排队,青年明明很想吃可是却并没有打算用他的特权, 一如既往。

    温漓晃了晃安德烈的手,在他的笑容中细密的汗珠闪着微光:“学校就在不远处了, 得加快脚步不能半途而废!”

    安德烈看着不远处的保卫处没有多做停留和温漓一起加快了脚步。帝国第一军校不愧为国家首府, 不仅有完善的遮阳设施门口的地面上竟然还铺了冷气片, 而且直接通入学校内看样子起码铺了一条街。双脚踏入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体感温度直接回归舒适区域, 他们的装潢不高调,但是这设备高调的就差把不差钱这三个字写在大门口了。

    温漓正在感慨就听见身侧的安德烈忽然开口道:“想吃雪糕还是奶茶?”

    温漓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旋即笑道:“怎么,我们都在这里了,要是我说我都想要你难道还回去买吗?”

    回应温漓笑容的是安德烈认真的表情:“当然。”

    温漓有些惊讶,一路上一直紧握的手被松开,安德烈用解开袖口的扣子拉出较为柔软的衣服内衬擦了擦温漓脸上的汗:“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重新走进烈日。

    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的温漓远远看见安德烈排进队伍末尾,他那一身笔挺的军装在离开餐厅时候换下了,现在只穿着一件丝质白衬衫,简单朴素的衣物恰恰完美勾勒出他的优秀的宽肩窄腰,他像是自带隔离屏障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鹤立鸡群。

    似乎是心有灵犀,正在专注排队的安德烈忽然朝温漓的方向看来,视线交会,他朝温漓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进去别站在外头被晒,明白了他的意思的温漓笑了,他伸出双臂搭在头顶比了一颗心,然后就像一尾灵活的游鱼消失了。

    接收到温漓爱心形式的安德烈并不懂其中深意,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感慨,一个趴在雌父肩膀上的小虫崽睁着青葡萄一般大的眼睛:“哇!雌父有个哥哥朝这里比心哎!”

    他的雌父笑着回答道:“哥哥朝这里比心是因为这里有他喜欢的虫哦~”

    小虫崽又哇了一声:“那哥哥喜欢果果吗?果果好可爱好可爱的,哥哥一定是朝果果比心!”

    小虫崽童言稚语惹人发笑,他雌父笑得拍了拍他的屁|股,上前领过店员递给他的冰淇淋塞到小虫崽嘴边:“好好好,世界上最可爱的果果要吃冰淇淋啦~”

    “耶耶耶!吃冰淇淋,果果吃冰淇淋!!”

    声音渐渐远去,安德烈举起手有些笨拙地重复了一遍刚刚温漓做的动作,嘴角一道细微的弧度乍现,似昙花一现的灿烂带着冰雪消融后惊心动魄的美。

    帝国第一军校的保卫处工作做得很好,温漓一进去立刻就有保安上前询问他是来做什么的。今天是周末学生都放假了,温漓长得嫩但行为举止太过拘谨一看就不是学校的学生,在本就火眼金睛的保安眼中更是扎眼。

    温漓掏出经理给的两张奖券,同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保卫处的保安结果后确认了一眼回到撕下一个角将奖券还给温漓:“只能在ABC三个园区游玩,其他的几个区不对外开放,游玩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东南西北四个口都能离开,不要迟到。”

    温漓点了点头:“好的。”

    因为刚刚验的票是两张,保安瞥了独自一人的温漓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两张票,还有一个呢?”

    然后他就看见这位像学生又不像学生的游客忽地朝他身后招了招手:“安德烈,我在这!”

    在帝国撞名是常有的事情,保安扭头顺着温漓挥手的方向看去,原本还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直接掀开玻璃窗户探出头。

    安德烈将刚刚买来的冰淇淋递给温漓,趁着温漓低头吃冰淇淋的间隙他扭头无声朝保卫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接收到讯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连连点头。

    大门滴的一声打开了,不同的是原本坐在安保室里头按开门按钮的保安此刻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两侧列队欢迎。

    一个迎接来,两队送出去。

    温漓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他正左支右绌地应对这手里化的飞快的冰淇淋。夏天冰淇淋化的快,饶是安德烈有着大长腿走的飞快也扛不住天气炎热,吃的稍微慢一点就流的满手都是。

    头顶忽然一暗,正在和冰淇淋奋战的温漓抬头,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遮阳伞,他眼中难掩惊喜:“安德烈,你是魔法师吗?从哪里变出一把这么大的伞,好厉害!”

    温漓的表情惊喜到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手上拿着雪糕和奶茶此刻就能立刻表演个海豹鼓掌。

    直白的夸奖,好似热烈的玫瑰,就算不能拥有,它的芳香也能让你幸福一天。

    安德烈遮掩在头发后的耳朵悄悄红了,然后就被温漓发现了,他坏心思地故意凑到安德烈耳边:“安德烈,你好容易害羞。”

    安德烈侧过头解救了自己的耳朵,指了指温漓手中的雪糕:“快化了。”

    温漓赶紧手忙脚乱继续奋战,猛地吸溜一大口冰的头脑发凉:“哈,好冰。”

    温漓实在太好满足了,他身上不仅没有雄虫的狂傲自大,更没有雄虫与神俱来的骄纵,一根雪糕一杯奶茶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安德烈:“吃到雪糕很高兴吗?”

    温漓哼着歌儿:“吃雪糕很开心,喝奶茶也很开心,但是最重要的是……”

    温漓瞥了眼安德烈牵着他的手,故意卖了个关子:“最重要的是……”

    安德烈:“是什么?”

    温漓哈哈一笑:“你猜!”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打卡点最热门的红烟树林,漫天遍野的红色不用等到夕阳日落也一样耀眼好看,温漓满心的赞叹想要分享,一扭头就陷入了安德烈的眼眸。那片红色的烟树林在他眼中镀了层金光沦为了陪衬,陪衬中心是他笑容灿烂的倒影,温柔缱绻。

    温漓忽地不想逗安德烈了:“最重要的,是你陪着我呀!”

    安德烈似乎愣住了,但是让他更加怔愣的话还在后头,只见温漓晃了晃他们十指相握的手,声音说不出的诱惑:“安德烈,我都这样说了,你难道没有点表示吗?”

    他朝温漓做了一个比爱心的动作,一板一眼谨慎的模样像是在拆开炸弹,温漓扑哧一声就笑了:“哈哈,安德烈你好可爱,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对称的爱心!”

    见温漓笑,安德烈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那一点细微的差别像是化学实验中加入的催化剂,迅速产生了强烈的催化反应。

    温漓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忽然就断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上了安德烈的唇角。

    暖风吹得游人醉,树影婆娑勾勒出纠缠的身影,一触即离,温漓的眼睛明亮的堪比天上的太阳:“安德烈,我喜欢你。”

    温漓捧着安德烈的下巴又亲了一口,眼睛里头亮晶晶:“我不讨厌这样,你讨厌吗?”

    如果说刚刚在餐厅时只能算暧昧的默认,那现在温漓已经足够明确自己的心。

    喜欢就是喜欢,无关别的。

    他曾经无比羡慕过那些一起肩并肩同行在校园里穿行的朋友同学,羡慕他们能有空余时间坐下和朋友一起吃顿饭喝个奶茶小聚一下,他也羡慕那些花前月下钻小树林的小情侣。但是今天他从前缺失的一切被安德烈一次性全部补齐了。

    等到他回忆起来时,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将不再是遗憾,而是眼前这一片耀眼的红色烟树林,还有那林中朝他笨拙地比着爱心的安德烈。

    他的爱意藏在树里,像秋日染霞光,这片绚烂的红烟树林是他无声的爱意,更是他们情意的见证。

    第028章 晋江独家9

    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高大的银发军雌长身玉立将手中精致的银制餐具一一摆放整齐, 即使褪去了严肃的军装换上了居家的服饰,依旧难掩指挥室内挥斥方遒的杀伐之气。

    被擦的发亮的银制刀具上映出一张冷硬的脸, 宛如猛兽一般的金色眼眸凛然。柔美这个词和军雌隔了实在太远,但世界对美的定义从不只限于一种。

    腕上的光脑震颤蜂鸣,安德烈看了一眼后调为静音收起,站在餐桌旁静静等候。此处并并非装潢华贵厚重的皇子府邸,而是安德烈名下的一处私产,知道他这出私宅的虫少之又少。昨日他和温漓逛完帝国第一军校后便是住在这处私宅。

    昨天下午, 安德烈按照原定计划带着温漓回到府邸,然而进入大门迎着管家恭敬的视线一路上紧握的双手忽然松了,这下意识的反应让安德烈立刻意识到但凡他和温漓想要跟进一步就不能住在皇子府邸。

    安德烈知道温漓是为他好,皇子府邸里头眼线众多避嫌自然非常有必要——依照帝国的法律未婚雌虫需要恪守雌德,况且他还是皇子, 他们刚刚做了一场大戏耍了雄虫保护协会一通那些想要抓住他把柄泼脏水的虫一定气疯了。

    道理都明白, 但是手里空了的那一刻安德烈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失落, 胸膛里的某一角倏然空了。

    于是安德烈直接带着温漓扭头就离开了皇子府邸到了这处私宅, 享受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楼梯上脚步声响起打断思绪,安德烈适时抬起头, 率先开口:“早上好。”

    四目相对,站在楼梯上的温漓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啪嗒啪嗒跑下楼直接在安德烈的唇边亲了一口:“早上好。”

    唇角的触感温软,一触即离, 好似蜻蜓点水却撩起阵阵涟漪,忍不住想要更多, 视线落在青年青年嘴角勾起的灿烂笑容上, 安德烈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温漓没想到自己一个吻把安德烈亲懵了, 他暗自皱了皱眉抬手在嘴巴轻轻哈了口气,清甜的柠檬香味——他们共同牙膏的味道, 为了这个带着香气的早安吻他早上起来花了八分钟刷牙,甚至还用了漱口水。

    他的早安吻是香香甜甜的,那么,安德烈为什么愣神?

    温漓抬起头又在安德烈唇边落下一吻,这一次不是一触即离,唇贴着唇,他观察着安德烈的反应,看见那双漂亮凌厉的金色眼眸中有了波动,温漓满意地笑了:“新的一天从两个甜甜的早安吻开始~”

    然而温漓退开的动作被半路截胡,一只大掌覆上了他的后脑,下一刻一股不由抗拒的力道带着他再一次亲上安德烈的唇。

    嘴唇碰到牙齿有点疼,温漓尝到了熟悉的牙膏香味,带着甜味的入侵者看似强悍实则色厉内敛,轻易破开了温漓防御的城池后反而畏缩在入口不知所措,就连莽撞的左冲右撞都不会,礼貌极了。

    难得的大胆,罕见的笨拙。

    温漓唇边溢出模糊的笑声:“昨天到今天都练习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嗯哼?”

    末尾的笑带着气音,温漓抬手按着安德烈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模糊不清的气息散在交缠的舌尖:“再练习一次好不好?”

    明明是问句,可是他的动作却丝毫不像询问,直接帮对方做了决定。

    指腹下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清晰地感受它们的温度和起伏,随着逐渐滚烫的呼吸越发震颤,好似火山,白雪皑皑之下压抑着滚烫的岩浆,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超出了安全区。

    发丝在指尖缠绕,银色的白被扯散了落得凌乱,严阵以待的将军被卸下了头盔战甲显出只对他一人才会敞露的模样,看着那双极少有情绪流露的眼眸逐渐软化露出褪去锋芒,温漓只觉得心尖的痒意更甚。

    他微微退开了些,抽出撩开衣襟的指尖,在对方略有些失神的眼中舔了舔唇直接将还在喘|息的雌虫压在了沙发上,变换了一下姿势适可而止地闭上眼,旋即睁开湿漉的吻好似绵绵细雨落在安德烈的鼻尖眼角。

    温漓看着那双略微失神的金眼缓缓恢复平静,笑着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隔着薄薄的眼皮温漓感受到安德烈的震颤,略微有些哑意的笑声响起:“现在学会吧?”

    大早上的容易擦枪走火,在亲下去温漓可不能保证会出什么事情,他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母胎单身到现在连手都没被人牵过。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还有第一次亲吻都是给了安德烈,虽然早在说出“喜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定了安德烈,但是他坚持想把身体的负接触留到新婚之夜。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重视新婚之夜,更是因为他不想安德烈受到伤害。在虫族世界的体系中,身为雌虫注定沦为弱势,舌头没骨头说话戳死人,他不想安德烈听到风言风语,在他们的恋爱关系中他尽量想要保障双方是平等的。

    只不过安德烈并没有感受到温漓的苦心,他特地挑选了这处私宅就是为了制造机会更进一步,没想到雄虫竟然率先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

    曾有许多战友前辈曾告诉过安德烈雄虫的专注力很散,他们的兴致来的快去得更快,一定要在他们还在兴头上的时候抓住他们,让他们亲口许下作数的承诺。关系初定本该情意浓浓正是大好机会,可温漓却直接提出了分开睡的要求,就连刚刚安德烈明明感受到温漓的悸动可对方却在最后关头守住了枪,这是为什么?

    难道温漓对他的兴致已经消退了吗?因为他笨拙得连亲吻都需要教导,明明昨天试过很多遍,温漓已经非常有耐心了,他学习的结果却并不理想。他的学习天赋很高每门课程都是A+……

    安德烈抿了抿沾染着水光的唇,向来沉默的军雌做出了温漓从来没想过的举动,他抬脚勾上了温漓的腰:“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猛地被绕上腰,温漓直接被安德烈勾的趴在他身上,不偏不倚贴在一起,那些刻意遮掩的尴尬彻底显露无疑,更让温漓面红耳赤的是安德烈贴在他耳边的话:“……请您验收考核成果。”

    好像面对严格老师的学生,一丝不苟地完成布置的作业,看着安德烈泛着潮红但却坚定的想要入党的面庞,一种莫名其妙的背德感突然涌上心头,温漓着实不知道安德烈是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唇上的触感像是果冻,香甜可口,这一次聪明刻苦的果冻不再只是停留在表面贴贴蹭蹭,而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送入虎口,舔舐、吸吮……,温漓感受这交缠的呼吸越发炙热,壮士断腕一般叫停了安德烈。

    被拒绝的雌虫好似被丢弃的小狗,眼神都变得可怜巴巴,温漓深吸一口气值觉得学生太认真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他重重地在安德烈唇上亲了一口临走前还报复式地咬了一口,不算轻也不算重,他恶狠狠地从安德烈身上爬起来:“快吃饭,早饭都要凉了!”

    听见温漓的话,又一次失败的安德烈一时没有做出反应,垂下的眼睫难掩失落。

    温漓见状意识到对方可能想歪了,把他玩闹时候说的学不会亲吻当了真,当即伸手一把将沙发上被他弄乱的的雌虫拉起来,安抚式地在他脸上又来了一口:“瞎想什么呢?你做的很好,亲的很棒,还能举一反三,不愧是我们优秀的的皇子殿下!”

    温漓总是不吝啬他的夸奖,那些熟悉的字眼排列组合成一串从未听过的赞扬每次都能把安德烈夸得面红耳赤。

    那些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被驱散了些。

    坐在餐桌前,温漓看着一桌子的食物,当即给安德烈表演了什么叫做大吃一惊:“安德烈,这些都是你做的?”

    闻言正在整理自己的雌虫低低嗯了一声。

    温漓拿起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小点心往嘴巴里一塞,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哇,好好吃,安德烈你真的太厉害了!”

    面前的早点不仅精致而且种类众多,不过是一个早点就做出满汉全席似的架势,至于色香味更不用受堪比米其林大厨。

    经历了最开始的惊讶和欣喜,温漓看着恢复沉默的安德烈感到心疼:“这么多东西都是你早上准备的,你得是多早起床的呀?”

    青年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安德烈再一次失神了。其实也没有多早,他不记得时间了,昨晚送温漓回主卧后他在客房辗转难眠,睡不着索性就找点事情做。

    他身为皇室雌虫,烹饪课是必修课,这一门课程他自然也是最优,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看到温漓眼中的心疼还有他口中止不住的辛苦,他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但是不难受,他觉得很高兴。

    “这都是我应该做得。”

    顺从的姿态明显是多年培养,想到星网上看到帝国对雌虫从小灌输的那套规矩温漓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来来来,我们快吃饭,你这么辛苦做得一大桌子菜可不能浪费了!”

    安德烈嗯了一声,走到一侧拿起了煮茶用的器具,在温漓的眼神注视下煮起了曾经听温漓说过的奶茶。

    温漓劝阻无果后,就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欣赏他煮奶茶。

    他一早下楼就发现了,安德烈今天很不一样。

    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挺括军装,他今天的打扮偏向宫廷风。

    白色的丝绸衬衫被健硕的胸膛撑起饱满的弧度,收拢了被扎进腰间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手臂因为用力显露流畅的线条,宽肩窄腰,两条腿又直又挺。

    安德烈卷起袖口,宝石袖扣在手肘处闪着凌凌亮光,阳光之下和他胸前的宝石交相辉映,仿佛发着光。

    温漓错开眼,喉间莫名有些干渴。

    沸腾的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热气氤氲中安德烈端着一杯热奶茶朝他走来,如画一般赏心悦目:“小心烫。”

    温漓点头吹着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熟悉的味道只不过更醇厚也更香,好茶配上好奶那味道堪称一绝,安德烈第一次做就能如此成功温漓的赞美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味道,好好喝,安德烈你好厉害!”

    安德烈指尖微顿,看着朝他笑的温漓垂眸指了指他准备的饭后甜点:“我还准备了布丁。”

    说着他朝温漓俯下身去,白色衬衫贴紧皮肉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胸前的宝石因为重量垂落将那本就敞口的衣襟拉的更开,刚好落在温漓的视野区域。

    饱满之中一道凹槽深陷,白色的衬衫隐隐透出一点凸起的红。

    饱满圆润。

    乳白色布丁在白色的瓷盘中颤了颤,温漓眼睫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血液似乎猛地冲上头顶,热意自面颊漫开,温漓猛地朝后仰身拉开了距离:“谢、谢谢安德烈,你先、先放在桌子上,我等下吃。”

    “好。”

    瓷盘被推到温漓眼前,乳白的布丁发颤带着上头点缀的红果也跟着跳跃,温漓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端起杯子狂喝,一时间忘记了这杯中的奶茶刚刚烧开。

    “嘶——”

    口腔内炸开一片疼痛,温漓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一只手臂横打着自上方穿过餐桌,温漓透过朦胧泪花看到安德烈眼中的焦急,有一只大手捧起了他的下巴:“快吐出来。”

    安德烈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一着急话语间带着命令的意味,让人下意识遵循照做。

    “张嘴。”

    温漓张开嘴,舌尖也顺从着伸出,但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安德烈。

    “烫破了。”安德烈的视线扫过桌面,拿起那块布丁抵在温漓嘴边:“含着降温,别咽下去,我去通知医生。”

    那隐藏在透色衬衫中的红果若隐若现,精致的发带顺着银色的发丝落下,温漓手臂一伸一扯,滚烫的唇舌贴上了另一处同样滚烫的温软。

    在香甜的茶香中,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情——安德烈在勾|引他,从今天早上对视的那一刻他就该发现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勾|引。

    第029章 晋江独家10

    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中, 往常的寂静被打破,专心致志的学生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穿梭于书架间的身影。

    长相出众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 更别提他还是一位尊贵稀有的雄虫阁下。

    手腕上挂着一张学生卡,正埋头苦读的温漓根本没有心思在意那些明里暗里落在身上的视线,此刻的他心里悲愤憋着一口气恨不得把书翻烂了。

    无法掌控信息素!

    他无法掌控信息素!

    在医院听见医生的诊断时温漓尚且不明白这种病对雄虫意味着什么,但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医生护士都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惋惜中带着怜悯同情的眼神。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欲言又止和委婉暗示背后的隐含原因,在虫族信息素障碍等于不行。

    他!不!行!

    而这个悲伤的事实是温漓和安德烈在床上直接凭借实践得出的真知。

    试想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性,互相抱着啃着滚作一团, 一切准备就绪连裤子都脱了却无法再进一步。

    温漓满脸悲愤地闭上眼,脑中不由自主又一次回想起大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因为安德烈的蓄意勾|引,温漓这个连手都没拉过的毛头小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绳啪嗒一声就断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安德烈压在沙发上亲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一只狗修得到了根耐嚼耐舔的大腿骨,舍不得吃, 吐着舌头把香喷喷的骨头舔湿的亮晶晶。

    一切都刚刚好, 擦枪走火水到渠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S级的军雌身体强悍,钢筋都无法撬开他们坚硬的躯壳, 没有信息素的诱导,温漓除了能舔安德烈一身口水以外毫无任何用处。那些本垒打之前的准备工作根本无法进行,温漓急得满头大汗没有破开那层坚硬的壁垒。

    而安德烈见温漓满头大汗憋得受不了, 满脸内疚地就想要直接硬来,那孤注一掷的莽撞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吓得温漓赶紧抽身。

    这一抽, 焦灼的气氛彻底冷了。

    在安德烈低声的抱歉声中, 自尊心破裂的温漓做了逃兵直接跑了,而他此刻的最佳避难所就是帝国第一军校。

    他们一起欣赏红烟树林的那天, 安德烈顺势带着他去办了入学申请,学校的效率很高,温漓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入学申请通过的消息,第二天送上门的录取通知书对他而言直接就是救命稻草。

    温漓拒绝了安德烈送他的邀请,逃也似地坐上了第一军校专门派来接送雄虫学生的专车。

    温漓本还想坚持做柳下惠,没想到现在他是不得不当柳下惠。

    不愿和不能的差别可太大了,这积攒下来的火气仿佛一头暴躁的火龙盘旋在温漓的心头,让他愣是连泡了五天图书馆。

    帝星对雄虫的容忍程度实在高的可怕,就算是帝国第一军校这种学风优良、制度严格的学校里,雄虫的课程和考核制度依旧松的过分——一学期只要能成功签到五次就算考核成功,期末考试就算交白卷改卷老师也能把你捞回来。

    温漓在第一天入班看见空荡荡的教室时就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全部待在图书馆。

    温漓眉头紧锁合上了手中的大部头书,掏出光脑写写画画,只见一排的阅读清单中已经勾去了大半书籍,分屏的页面旁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温漓在刚刚看过的那本书的书名后打上勾,起身去寻找下一本。

    穿梭于书架之中,温漓按照图书馆的找书导引来到了书籍所在地,却发现本该存放的位置是空的。

    温漓重新确认了一下图书馆中的书籍状态,显示仍旧在馆。这意味着这本书并没有被借走,按照温漓的经验可能是某位同学正在浏览,看完了就会还回来。因为这本书是孤本,唯一一本就在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温漓想要看就只能等。

    似乎是为了验证温漓的猜想,下一刻书架间忽然一道身影来到了温漓所在的书架位置,修长有力的手中拿着的正是温漓需要的孤本。

    温漓见状赶紧出声询问:“同学,请问这本书你看完了吗?”

    因为这里是旧书库,头顶的灯光暗淡,温漓的注意力此刻全在那本孤本上,根本没有意识到来人在看清他的面容时骤然一缩的瞳孔。

    温漓没听见回答,心里暗暗焦急:“同学,我很需要这本书,如果你看完的话能把它给我吗?如果你还没看完的话能否让我和你一同借阅?很抱歉,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这本书。”

    温漓的话诚恳且有礼貌,如果不是他手腕上那张雄虫特有的豪华学生卡根本不会有虫将他和帝国那些娇矜的雄虫联系到一起。

    “可以。”

    得到对方的同意温漓喜出望外,赶紧连声道谢,偕同走出闭塞昏暗的书架,温漓看清了这位“好心同学”的模样。

    一身熨帖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领带夹,通身的气质矜贵又疏离,是温漓上辈子在那群所谓上流社会中最常见到的装束打扮,只不过那双藏在金框眼睛背后的冰灰色眼眸清楚地让温漓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好心同学”似乎并非金玉其外空有其表。

    对方的注视很有分寸,可是温漓却像是被狼盯上了的兔子一般浑身上下开启了警戒模式。

    对方很快就发现了温漓的戒备,他轻笑一声后收回了落在温漓黑眼珠和黑头发上的打量,他握着孤本的手轻巧地颠了颠,像是确定什么后直言道:“你找的东西在166页。”

    话音落下,温漓手中一重,矜贵得仿佛刚刚参加一场宴会后归来的男人朝他轻轻扬起唇后转身走出了旧书库的大门。路过旋转门时,对方颔首露出微弯的脖颈,灯光下一闪而过的后颈光滑,温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竟然也是一只雄虫。

    将手上的孤本翻到166页,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信息素障碍”几个大字,温漓猛地抬起头要去寻刚刚离开的身影,等到追出去后门口来来往往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个虫。

    眸光不经意瞥到手腕上的学生证,温漓眼睛一亮急匆匆赶回大门口,图书馆的大门有自动登记游客信息的功能。

    可当温漓询问柜台员工时心中燃烧的火苗被哗啦一盆凉水浇灭了,对方用的是临时进入的标牌,他并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帝国第一军校的图书馆也对社会上任何想要获得知识的虫开放,他刚好只是一个需要知识的游客。

    也正是因为是游客,他只有在图书馆阅读书本但没有借阅的权利,第一军校的图书馆是帝国最大的图书馆每天往来的游客众多,代表他们的仅仅是一串数字。

    温漓抱着那本孤本,看着那串除了能表明游客身份没有更多信息的数字,刷卡出了门。

    灿烂的日光下,温漓摸了摸自己的黑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他很可能并不是孤身一人,这个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和他一样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来自地球的“客人”。

    因为思考着潜在“老乡”,温漓颇有些神属不思,他坐在大教室里神游天外。

    这节课是这周课表上的最后一节,教课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

    老先生教授的课程有关军部发展,老先生教课严格,作业布置量每节课都恐怖到吓死虫,而且他是学院里唯一一位不给雄虫面子的老师。无论是谁他的课程谁要是敢缺席那就是旷课处理,校长出马都无济于事,毕竟帝国第一军校的现任校长也曾经被老先生拿着粉笔丢过脑袋,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元帅来了也得鞠躬行礼,帝星大半个政治圈见了他都得叫老师。

    老先生的授课风格一向古板严谨,学生们一向是上课愁眉苦脸,下课叫苦连天,但是今天却陡然不同,一阵惊呼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哇哇哇,是安德烈少将诶!”

    “司老头竟然请来了安德烈少将!虫神在上,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安德烈少将!他好帅,本虫比星网上的照片帅多了!!”

    “安德烈少将,安德烈少将看我了!啊,我要死了!!”

    坐在温漓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高大军雌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桌子上,最前方正中央的讲台上高大的军雌一身笔挺的军装,手上带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面容沉静地静静地注视着温漓的方向。

    四目相对,温漓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赶紧把桌子上的孤本收了起来。

    “啊啊啊,少将又看我了,天呐天呐,我的心脏要爆炸了!”

    “少将,少将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啊!!”

    耳畔一声又一声压不住的惊呼,见到偶像后的粉丝狂热,满眼都是小星星,虽然知道那些热情的话语不过是嘴炮,但是听着安德烈被狂热的表明爱意,温漓心里一股子怪异的别扭。

    温漓抬起头,讲台桌上的高大的军雌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视线,他打开PPT一板一眼地开始讲解军部是如何团队作战赢得胜利。

    若不是温漓刚刚差点被身侧的尖叫震破了耳朵,他差点以为刚刚安德烈看他的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心里酸酸的,涨涨的有些闷,有些难受。

    温漓按住作乱的胸口,五天未见,乍一见面他却忽然生了闷气。

    他舔了舔牙根,酸的很。

    第030章 晋江独家11

    背脊撞上车门发出闷响, 安德烈口中一声闷哼,随后双唇就被叼住了。

    研磨、厮缠, 撬开牙关,攻城掠地。

    和前几次耳鬓厮磨的温柔不同,这次的亲吻好似疾风骤雨,青年急切的动作里像是藏着什么羞于说出口的话语。

    但这一次安德烈学会了呼吸。

    双唇紧贴,口齿交缠,知道唇间传出血腥味才堪堪止息。

    温漓喘了口气, 看着面前被自己亲的水光晶亮的嘴唇,像是泄愤一般恨恨低头又啃了安德烈一口:“你又勾|引我。”

    似怨似诉的控诉让安德烈皱起了眉,还未说话唇上再一次一重。

    温漓双手撑在安德烈的腹部埋头在他被扯开的领口啃了一口:“你明知道……”

    模糊的话语消失在湿润的吻中,安德烈金色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但安德烈很快就放松了身体,插在温漓发丝间的手指轻轻抚摸:“抱歉。”

    温漓气鼓鼓地抬起头, 看着那双仿佛能容纳汪洋大海的眼眸, 心里的火莫名偃旗息鼓, 他皱了皱眉:“你故意的。”

    安德烈唇边的弧度骤微僵:“……什么?”

    “你明知道……”

    明知道他有信息素障碍, 还过来勾|引他。

    温漓一言不发又变成了爱咬人的小狗,他压在安德烈身上左亲右啃, 他仗着放纵和宠爱使劲浑身解数为非作歹。

    车内的空间对于两位即将大师拳脚的男性着实太过狭小,施展不开,温漓胡乱作为可安德烈却时时刻刻注意着, 在温漓的头即将碰到车顶时及时出手。

    “碰——”

    护在脑袋上的大掌默默收回,半身被压在车窗和皮质坐垫之间, 笔挺端庄的制服狼藉一片, 尤其是前襟那块沾了一层水光, 单单是看着就能让人脸红心跳。

    那双沉静平和的眼眸中全然是毫无保留的纵容,此刻无声询问温漓为什么不再继续。

    温漓忽地泄了气, 从安德烈身上爬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被丢在踩脚处的皮质手套被捡起,皱皱巴巴的手套已经不合适再戴,安德烈将沾染了湿润的手套用手帕包好放起,胸前被温漓扯开的衣襟仍旧凌乱。

    温漓没有立刻听到安德烈的回答,心里更酸更胀。

    在学校见面的那一瞬间,温漓曾想过安德烈是为他来的,他和他一样在思念的催促下来到帝国第一军校。

    可是那些上课的学生说安德烈本来就是帝国第一军校的特聘教师,这一次应约司老先生的邀请纯属意外之喜。

    原来是巧合啊……

    温漓想着,莫名心里酸的厉害。

    高大的军雌站在讲台桌上认真专注的模样像是在发着光,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温漓第一眼见到安德烈时就知道他很耀眼,但是回到帝国后经历的一切让他意识到安德烈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耳畔狂热的欢呼声和痴迷的赞叹让他从未消失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安德烈如此优秀,喜欢他的虫一定不少,为什么安德烈会选择他?

    他没钱没权,还是无法控制信息素。

    温漓抿紧唇,垂眸掩去心里的失落,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想到你还在军校任职,真是太厉……”

    “我是去接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漓口中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安德烈的神情有些怔愣,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青年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失落和难过刺痛了安德烈的心,尚在思考斟酌的话语被抛掷脑后,安德烈一字一句,直白地毫不掩饰:“我来学校是为了见你,我来接你放学回家。”

    暧昧的情话因为斩钉截铁的语气显得格外直白,可却莫名地动听。

    温漓墨色的眼眸一点点睁大了。

    平生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陈心意,安德烈有些僵硬,但是话语间却毫无犹豫,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此行的目的:“我确实有在第一军校任职授课,但是此次司教授的课程是我特地请求,我特地查了你的课表。”

    安德烈看着讶异地说不出话来的温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五天未见,我很想你。”

    一句想念太轻不足以概括这五天的日思夜想,但这是笨嘴拙舌的安德烈在情感的驱使下说出的最朴素真挚的情感。他没有提及温漓匆匆离开后他在温漓的房门外受了一晚,没有说他跟着温漓坐着的校车追到了校园,也没有说分别的日子里的焦虑和不安。

    他身为雌虫,本该全然服从让雄虫得到满足,可偏偏他像是一块风干的老牛肉难啃又磕牙,让温漓遭受自尊心的打击,让他匆匆逃离,这些是他的错。

    平和的金眸中浮现明晃晃的歉意:“抱歉。”

    温漓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欣起舞。小情侣之间的情绪总是这么奇怪,莫名其妙生了闷气,可一句直白的思念就让一切云消雨霁。

    温漓心里那团盘踞多日的阴沉火龙像是一个闹了脾气的小孩忽地被哄好了,耳朵红的厉害,他别开眼:“这五天,我、我也很想你。”

    温漓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闯入一片逐渐泛出艳色的健硕皮肉,沉默的军雌伸长了脖子凑近,温热湿润的话语缠着热气缓缓绕上温漓的耳畔:“我的易感期要到了。”

    温漓这五天几乎算得上是挑灯夜读,不可能不知道安德烈这句话的意思意味着什么。雌虫的易感期是发|情期的前一周,这一周内雌虫会对雄虫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同时雄虫也会在高度匹配的雌虫的信息素的诱惑下得到相应的满足。

    高度匹配的雌虫信息素刺|激,这是解决雄虫信息素障碍的一种方法,只不过这样浓郁的信息素雌虫只有在易感期和发|情期才能具有,而得不到雄虫安抚和抑制剂帮助的雌虫长时间释放浓郁信息素将会大大加重原先的痛苦。

    然而这些都是关于雌虫的部分,治疗雄虫信息素障碍的书籍的受众人群是雄虫,自然不会涉及这些有关造成雌虫痛苦的事实。

    安德烈也并不打算提及。

    军雌的忍痛能力很强……

    安德烈的思绪被脖颈上忽然传来的咬打断了,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被刺穿的强烈侵略感让他浑身的神经忍不住紧绷,下一刻又强行压着放松。

    温漓叼着安德烈后颈那块泛出艳色的皮肉研磨,按照书上说的那样用虎牙一点点蹭过安德烈腺体附近的皮肉,一点点感受安德烈身体的细微变化。

    他并不是只顾自己吃的爽的混蛋,就像安德烈希望他高兴一样,他也希望安德烈能享受过程。

    这五天他学了很多东西,雌虫的易感期加上发|情期长达五至七天,这几天他可以一点一点尝试。

    悬浮车被调成了自动驾驶功能,准时落在固定的目的点。

    安静的地下车|库中,几声晃动的轻响传来,漆黑的隔光玻璃上忽地映出一只手掌的印记。像是受到什么难耐的刺|激,修长的指骨紧绷宛如一张拉开的弓,下一刻就要按碎玻璃破窗而出。

    然而下一刻,一只同样修长的手叠上了紧绷的指骨,那能按碎玻璃的手轻轻巧巧地被抽了回去。

    温漓口中咬着银色的长条发带,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后将紧握的手扣向身前,张嘴咬上了仅存的皮质手套。

    紧扣着皮肉的皮质手套被一点点脱下,湿润的吻覆上了每一寸指节,像是带着倒刺的猫舌头,所过之处带着点痛、带着丝丝缕缕的麻。

    红润的唇张开咬住指尖、吞咽,吐出,舔舐,一种仿佛即刻要吞吃如腹的吃法,说不出的……色|气。

    “安德烈,我在图书馆待了五天,”

    五根指头上都涂满了晶亮的水光,温漓满意地抬头在安德烈的唇边落下一吻,

    “我看了很多书,书上举例了许多治疗雄虫信息素障碍的方法,”

    温漓的指尖覆上了安德烈同样亮晶晶的胸口,沿着漂亮的曲线轻轻划过,像是蝴蝶的翅膀,撩起,点了点。

    “我们一起试一试吧……”

    一起试一试。

    一起,试一试。

    军雌坚硬的身体仿佛软成一滩水,温漓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带着潮湿的腥味,有点甜,像是被冲刷的雨夜,洗去所有的尘埃。

    一股浅淡、但是无比好闻的味道。

    温漓像是闻到肉味刺|激的小狗一样凑到安德烈身上嗅了嗅,最后寻觅到香味的来源,趴在安德烈脖颈后深深吸了口气。

    皮质坐垫上的军雌抖了抖,差点撑不住支撑的身形。

    温漓发现了这一瞬剧烈的失态,坏心思地又吸了口气,偏头在滚烫的耳朵旁宛如叹息般:“只许你勾|引我,不许勾|引别的虫,你是我的。”

    像是还没学会隐藏占有欲的孩童,青年抱紧了怀中高大健硕的雌虫,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胸膛后咬了一口,听到对方的闷哼后才堪堪松了口,看着那专属于自己的印记,青年笑了。

    碎发披散,他的笑容在昏暗狭窄的车室中美的惊心动魄,却带着些许偏执的可怕。

    然而唯一在场的另一位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着些许不太正常的的微妙细节。

    安德烈的背抵在冰凉的窗户上有些麻了,浓郁的信息素没有停歇,他在目眩神迷的失神中慢半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明明他没有闻到信息素。

    可为什么没有享受信息素安抚的他会这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