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虫族之异世来客 > 18、第十八章
    看着眼前徐徐下降的救援舰,银色的飞舰宛如巨兽划破了垃圾星常年暗沉的天空,刮起的风裹着沙砾将温漓的衣帽吹得呼呼作响。

    他伸手按住差点被吹飞的帽子,内心震颤。他亲眼看着巨大的银色飞舰落在他们身前随后涌出一大批身穿制服的雌虫。

    他们都是军雌且训练有素,直挺挺朝安德烈跪下。

    温漓从未设想过安德烈竟然是皇子,还是帝星的皇子。

    那个遥远的、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强大又富庶的帝国。

    他花了五千星币买下的雌虫竟然是帝国的皇子!这简直是比随手摸的一张彩票中了天大头奖还要低的概率。

    半年来一直渴望离开的愿望忽然实现,如此轻易,温漓有些身在梦中的错觉。

    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欢天喜地,更多的是惶恐,对未知的慌张和无措。

    “属下奉陛下之命接安德烈殿下回国。”

    眼前哗啦啦跪了一片,恭迎的呼声震天响,温漓被震得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这一幕被安德烈尽收眼底,他朝上前一步将温漓掩在身后,对这跪在最前方身穿灰银色制服的雌虫颔首:“起来。”

    跪在地上雌虫们站起身,身上的甲胄又是哗啦啦一阵响,他们身上的铁血肃杀之气足以震慑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百鬼,任何有眼力见的都不会在这时候来凑热闹。

    整齐有序的军雌单手握枪站在飞舰的入口两侧排成两队,为首那位朝安德烈弯腰躬身:“请殿下入飞舰。”

    安德烈朝点了点头,转身朝温漓伸出了手。

    一时间所有虫的视线都集中在温漓身上。

    如芒在背。

    尽管温漓知道身上的黑袍将他浑身上下包裹的只剩下眼睛,那些军雌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仍旧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温漓的局促,安德烈开了口:“他们是来接我们离开的。”

    安德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害怕。”

    温漓觉得身上的视线更加热烈了,尤其是不远处那个顶着一头黄毛的军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温漓不再耽搁,朝安德烈伸出手。

    双手交握,温度顺着手心传递,温漓和安德烈一起走上飞艇,他恐高,三米高的阶梯让他的脚有些发软,指尖忍不住攥紧。

    “恐高?”

    “啊对,有点。”

    温漓不好意思,那些军雌都在等他们。不,他们是在等安德烈,不是等他,他只是个附带的拖油瓶。

    温漓忍住内心的害怕,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快点吧,他们都在等。”

    安德烈看了温漓一眼,视线扫过一众等候他们的军雌,没说话。

    温漓觉得安德烈的步伐变慢了。

    安德烈在等他。

    看着前方高大熟悉的背影,温漓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暖意。这感觉实在太过温暖,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这一切都只是梦,安德烈并不是什么皇子,他依旧是和他一起在垃圾星互相取暖依靠的朋友。

    然而扑到脸上的寒风和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假象。

    一路有好多人欲言又止,每每他们住口时视线都会落在温漓身上,那种感觉实在糟糕。每一道视线和截然而止的话语都仿佛一道裂痕,一道又一道地落在他和安德烈之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的越发遥远。他们的视线仿佛在说,这里有个外人,不方便说话。

    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温漓低头,他看见了奢华低调的尖头皮鞋,他看见了大方头的亮面长靴,他还看到了许多漆黑锃亮的军靴,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破破烂烂不能见人的帆布鞋。

    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在经历了垃圾星的半年生活不仅破旧而且脏污。

    从未有过的狼狈被光亮凸显的更加刺眼。

    这种感觉在看见足足能媲美总统套房的房间时达到了巅峰。

    环顾四周,温漓迈不动脚,房间内的装潢让他觉得要是把哪里弄坏弄脏了他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他身上的衣服在垃圾星上磨练了太久保暖遮风勉强,离得体可差的太远了。他像是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狗,陡然进入了干净明亮的地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格格不入。

    “那里是卫生间,里头已经备好的衣物。”

    耳畔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刚刚和门外的侍者说了什么的安德烈走到他身边,一一向他介绍房间内的物件。

    “这是通知铃,按一下就会有侍者回复,需要什么直接和他们说。”

    “我已经安排过了,这里不会有其他虫来,你安心休息。”

    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语速不疾不徐,莫名让人心安神定。

    温漓强压下震颤的内心,他感谢安德烈没有把他丢在一边,他安排事务那种妥帖安稳的感觉让温漓想起来他们在垃圾星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安德烈就是这样,一副统筹帷幄、万事万物尽在他手中的模样。

    其实有些迹像一开始就很明显,只不过是他没有想到罢了。

    温漓瞥了眼门口的方向,他注意到门口透明的玻璃窗口外一直有等候的身影,其中一抹黄毛明显又扎眼。

    安德烈很忙,断联一月多按理说他上飞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的雄父帝国的陛下进行通话,或者是讲明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有很多虫都在等他的解释,解释那场一月前的救援活动为何失败。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亲自送温漓进了房门,又和他解释了许多。安德烈完全可以让随便一个侍者和温漓解释这些,但他没有。

    他担心温漓面对陌生的一切会感到不安。

    房门被敲响,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小心地催促着房间内的人,温漓下意识看向安德烈,后者并没有立刻起身:“我让副官在外头候着,若是想出门时他会陪同身侧。”

    温漓点了点头。

    “去泡个澡吧,解解乏。”

    说完这句安德烈这才起身,温漓看见外头一直等候的黄毛非常激动地说了什么,隔得太远温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朝卫生间走去。

    热水泡澡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卫生间里的浴缸很大,躺进去双腿可以伸直,一侧还放着好闻的香薰,随便一个房间都是五星级酒店的配置很难想象这个飞舰有多么豪华。

    温漓锁上了门,按照安德烈所说的打开开关。

    看着热水一点点灌入浴缸,温漓再一次感慨安德烈的细心,让他自己捣鼓说不定只能洗个冷水澡。

    温热的水流淹没躯体,温漓舒服地眯起眼发出一声喟叹,那些纷乱的思绪被热水顺着冲走了,只剩下安德烈最后的嘱咐。

    去洗澡,解解乏。

    安德烈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如同定海神针,他说不会有人来打扰,温漓神奇地真的就不担心了。无人打扰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房间外,吉姆看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

    他身为皇子殿下、安德烈少将的副官竟然在这看门!里头那只雌虫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少将如此上心。

    连上飞舰都要虫牵,更让他大跌眼界的是少将竟然真的伸手牵他走了一路,还一直送到房间内!

    他看的分明,那是保护的姿态。

    他们这群跟在少将身边的雌虫哪一个不是经历了魔鬼训练才能留下,想他当初毛头小子一个为了留在少将身边最后甚至成为副官,那可是好一把酸心泪,其中的苦楚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少将号称冷面无情,话少到称得上沉默寡言,可他不仅对那只雌虫面容和缓,甚至还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

    少将的飞行舰爆炸后失踪到现在足足一个多月,这期间他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终于见面了,少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任凭他眼泪哗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守在房间门口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少将面对面,还没来得及抒发情感这一个多月军团兄弟和他热忱的情感,就被少将一句话砸晕了。

    少将竟然让他去找威夷果!

    倒不是因为威夷果有多么珍贵,那种红红圆圆的果子帝星盛产,入口脆甜,水分很多,是小虫崽子的最爱。

    可吉姆身为安德烈的副官深知自己的长官没有口腹之欲,是的,不是口腹之欲淡而是没有。

    打仗作战期间用营养液解决可以理解,可安德烈连生活中的一日三餐都是营养液,他甚至连皇子的府邸都很少回去,军部的工作室后那二十平米不到的休息室就是他休息的地方。

    这威夷果是给谁吃的不用说都知道。

    还让他堂堂一个少将副官守在门口寸步不离保护,这真是闻所未闻!

    他家少将对珍贵的雄虫也是不假辞色,那只雌虫,凭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守在这里,他想跟在少将身边,不知道少将这一个多月都遭了什么罪。少将能平安归来简直是万幸,但吉姆知道有很多家伙恨不得少将以死谢罪,因为一次救援失败其余所有的战绩都不足为重。

    少将为帝国抛头颅撒热血,这一身伤疤换来的功绩竟然比不上一只雄虫!

    若不是因为少将皇子殿下的身份在这……

    吉姆狠狠皱眉,咬紧牙关。

    那些虫一遍又一遍地来催,他着实拦不住只能敲了门。

    这次军团里来的虫只是少数,大多都是陛下的私兵。

    他拦不住陛下的私兵。

    少将从无败绩,每次行动完美的都能成为教科书上的范例。他是被身份尊贵的皇室殿下,也是百战不殆的帝国利刃,锋芒毕现、无可阻挡,光彩熠熠、万民仰望,可偏偏一次救援行动的失败将这一切都付之一炬。

    都怪那些自大愚蠢的雄虫!若不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不停安排,根本就不会出现意外,少将也不会被殃及九死一生沦落到垃圾星上!少将救了那些雄虫,可他们非但不领情反手倒打一耙。

    这飞来的横祸泼了少将一头脏水,煽动不知情民众的舆论盛嚣尘上,少将已然被推到了浪口风尖之上!

    他担心少将,此刻他该和少将待在一起而不是守着这个连脸都没看到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陌生虫!

    可是他又不得不听少将的命令。

    吉姆急的简直是团团转,奈何安德烈的命令如同金钟罩死死将他扣在原地,他盯着紧闭的房门闷声,内心期盼着少将能如往常一样化险为夷。

    房间内的温漓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位少将副官对他满腹牢骚,他正专心致志地洗着澡。

    浴池的水换了三遍,他足足洗了三遍。半年垃圾星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差点都被同化,他用力搓洗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感受到一片刺痛。

    细密的血珠掉落在浴缸中洇出淡淡的红,随后散去,恍然发现肩膀那块已经被搓破了皮,双手也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发了皱,皱皱巴巴有些丑。

    温漓抿唇,终于从浴缸中起身。

    水珠顺着发梢滚落被厚实的白毛巾吸收,他裹紧浴袍的带子。

    衣服有些大了。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有些陌生,他一向很瘦,现在更加瘦了,所幸精神还不错。

    看着镜子里显得陌生的青年,温漓缓缓扬起一个笑容,僵硬又陌生,热气将镜子熏得花了,他伸手擦了擦,再次对着镜子里的人影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次笑容自然了许多,温漓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发梢落下的水流到脖子里有些痒,他把毛巾翻了一面吸水。他没搞懂吹头发的机器怎么用,害怕把东西弄坏了,他头发不长毛巾擦擦也能干。

    推开门,安德烈已经走了,房间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温漓垂眸,压下心头那一点失落。

    安德烈是皇子殿下此刻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刚刚陪他那么久已经很好了,做人要知足。再说了,谁能像他一样能和皇子殿下做朋友?那可是日理万机的皇子殿下!

    温漓在沙发上坐下,靠椅上有个软垫,靠着背后很舒服,他再一次感慨服务周到。

    环顾四周,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茶几上多了一盘切好的水果,一侧的垃圾桶中静静躺着一条苹果皮。

    入口,甜,脆。

    很像他曾和安德烈顺嘴提过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