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虫族之异世来客 > 6、第六章
    温漓回到了他的住所。

    看着门上那个完好无损的铁锁,温漓心中微微一松,看来那只军雌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并没有暴力破门离开。

    温漓从黑袍的口袋之中拿出了钥匙,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铁锁中鼓捣几下,铁链发出嘎吱的声响坠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推开门,温漓第一时间就是寻找安德烈。

    而他张望找寻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落入了那双明亮的金眸中。

    雌虫扎起了遮挡面容的银发,擦去了脸上的脏污……

    高挺的鼻梁之下是略薄的唇畔,虽然失了血色但是无损形状的优美,棱角分明勾勒出的优秀的下颚线,琥珀色的双眼仿佛宝石,他像是一块蒙尘的宝石显露出以往熠熠生辉的辉煌。

    温漓看着安德烈缓缓张开的唇畔抿紧了,他垂下眼。

    他没想到这只雌虫竟然如此的……漂亮。

    漂亮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一个男性形象并不是很恰当,可是偏偏莫名其妙的,温漓见到安德烈面容的第一眼脑中浮现的就是这个词语。

    像是一把镶嵌着宝石却削铁如泥的匕首,染过鲜血和脏污,被干净的绢布擦拭之后露出了真容。

    难怪那个奴隶主竟然要价五千星币。

    要是他像现在一样洗干净了脸绝对不止五千星币。他落在某些不好买主的手里,怕是会遭遇很多悲惨吧?

    温漓想起奴隶场中那些害怕被鞭打折磨的货物被迫露出乖顺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五千星币花得挺值得。

    要是这样的人被打断脊骨碾碎尊严实在太过可惜。

    温漓脱下黑袍塞进袋子里,视线随意一瞥很快就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匆匆丢在地上的衣物被收起来了,那张“床”上随意揉成一团的被单被叠的整整齐齐,房间里那些由废旧金属搭建起来的刺眼的摆设也稍稍变动,显出几分顺眼的意味。

    虽然他往常也会对房间进行整理和打扫,但是疲于赚钱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进行大整理,因此往往是确保干净就行,现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地方却被收拾的妥帖干净,莫名像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了。

    这只军雌对这个房间做了整理和打扫!

    这个念头在温漓的脑海之中快速划过,他看着满身狼狈甚至没有条件处理伤口的安德烈,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

    《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美此离开时都满心担忧地在唐三藏周围画了一个圆圈一再嘱咐让他不要跨出这个圈子,孙悟空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可每一次唐三藏都是重蹈覆辙。

    温漓本来觉得自己像苦口婆心的孙悟空,并没有对临行前匆匆的嘱咐抱有太大希望,只期盼着对方不要惹出太多麻烦就好。

    可是他以为是个包袱的家伙不仅没有逃跑也没有像他悲观想象中那样死去,反而还给他打扫了房间整理了卫生,做完这一切之后乖乖地回到金箍棒画出的圈圈里。

    可现在的情况远比他料想的好太多,莫名让他生出一点走运了的感觉。

    他好像买到了田螺姑娘。

    温漓偏头看着自觉回到角落阴影中的安德烈,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邀功和讨赏。

    “你整理了房间?”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我得报答你。”

    他的回答直白又真实,温漓被这毫不掩饰的诚实惹得弯起眼眸,故意逗他:“你说你要报答我,你知道救命之恩在我们那里都是怎么报答的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金眸注视着温漓,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看着满眼认真的安德烈,温漓口中那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打趣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拍了拍手:“没什么,不重要。”

    温漓伸了伸僵直的手臂:“谢谢你替我整理房间。”

    他没注意到身后听到谢谢的安德烈眼眸中浮现的诧异。

    温漓走到椅子前坐下,过滤水已经没有了,所以只能将就这用抹布擦手作罢,他看着还傻愣愣站在角落的安德烈抬了抬手:“站那干嘛,过来。”

    安德烈不明所以但还是靠近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弯曲成一个弧度。

    温漓伸手在怀中掏着什么,余光瞥见安德烈拿出什么放在桌子上,抬眼一看是自己临走前丢给他的那一小块压缩饼干。

    “怎么没吃,肚子不饿吗?”

    “军雌能三天三夜不吃饭。”

    看着垂首站在自己身前的安德烈,温漓有些失语:“能挨饿又不代表不会饿,给你饼干你就吃,又不是你偷来抢来的,给你的干嘛不吃。”

    这倒是第一次有虫对安德烈说给你的就是你的,而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出生皇族,但安德烈是雌虫。身为雌虫他所承担的并非只有皇子的风光霁月,在那个不缺雌虫的皇室之中他必须拥有价值,拥有别虫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自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他的雄父是帝国最尊贵的虫,他拥有许许多多的孩子,他只是其中一个。

    为博那位尊贵的雄父一笑,安德烈花了别的虫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努力。

    他已经习惯了明码标价的往来,像温漓这样莫名其妙救了他并且并未向他索取任何报酬的行为让他感到不安。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恩惠。

    那一小块压缩饼干再一次被推到他眼前,他有些笨拙地将它握在手心,他感到一种习以为常认知体系开始奔溃的错乱。

    “快吃。”

    比起劝告,命令语气的话语对安德烈更加有效,温漓注视着安德烈咬住了那块压缩饼干才略微满意地继续掏口袋里的罐头。

    饥饿到内部消化的胃在得到食物的安抚后不再叫嚣,疼痛缓缓化开不再难以忍受,然而身体疼痛减轻的同时大脑似乎变得混沌。

    看着安德烈含着压缩饼干的模样,温漓忽然有一种拿着猫薄荷喂流浪猫的错觉,落难流浪的猫咪看着好心人送去的食物,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

    银色的头发此刻梳理后拢在一起,看起来干净整洁。

    还是一只爱护皮毛注重形象的流浪猫。

    温漓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好笑,笑意似乎冲淡了眼尾的疲惫,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扬。

    “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温漓从怀中掏出一个罐头和营养剂,识趣地移开眼,这些东西并不是他能肖想的,能有食物缓解饥饿已经是远在他意料之外的好。

    被问及名字,他低下的头再度抬起:“安德烈。”

    温漓发现安德烈每次说话时都会直视对方的双眼,那种认真聆听的感觉让温漓有些高兴,他把桌上的营养液朝安德烈的方向递去:“安德烈,这个也给你。”

    温漓见安德烈盯着自己的掌心没有动作,还以为不知道这东西是营养剂,开口解释:“营养剂,能补充营养。”

    安德烈当然认得温漓手中拿着的是营养液,虽然是最下等的营养补充试剂,但是在这个地方这种东西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安德烈没有接过,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温漓。

    温漓今天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举着营养液的手臂发酸发涨,他没等安德烈反应伸出手直接把营养液塞进他的手中。

    因为动作幅度松垮的袖子顺着手腕滑落,白皙的肌肤上一圈青紫格外明显。

    安德烈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温漓的手腕:“这是我弄伤的。”

    温漓看着手腕上的淤青不甚在意地唔了一声:“没事,我皮肤薄随意碰一碰就会这样,只是看起来吓人,唔吓虫,呃,你做什么!”

    安德烈握着温漓的手腕抬眼低声道:“可能会有些疼。”

    下一刻,温漓的手腕被滚烫的掌心包裹,互相使力缓缓推开。钝痛从手腕上传来,温漓知道安德烈这是在帮他疗伤。

    自己不甚在意的小伤口被别人放在了心上,这种感觉对于温漓非常新奇,但这感觉……并不差。

    安德烈小心地揉着他的手腕,反复揉捏直到被包裹的那块淤青散开,连带着四周的肌肤都变得红粉才收了手。

    温漓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弯起眉眼:“谢谢安德烈。”

    那带着笑意的谢谢像是羽毛,落在安德烈的耳中划过了他的心间。

    他感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温漓要向他道谢,明明他的手腕是因为他受了伤他帮他治疗本就是理所当然。

    他不明白的还有很多,比如两次递给他的压缩饼干,比如现在他眼前的营养液,又比如他买主脸上的笑容。

    “安德烈,你不喝营养液吗?”

    声音从前方传来,安德烈抬起头看着眉眼舒缓带笑的温漓,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直白:“你比我更需要营养剂。”

    温漓被这眼神看的莫名一愣,明白安德烈是什么意思后抿唇一笑。

    他好像明白安德烈为什么拒绝他的营养液和压缩饼干了。

    “安德烈,不用担心。”

    明亮直白的眼神。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温漓觉得这话说的很对,面容上可以覆盖假面,但是眼睛确实无法遮蔽。

    贪欲、性|欲、渴望、憎恨、怨毒,还有无数勾心斗角的算计。

    这些天他在垃圾星上见过无数双这样的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纯澈的眼神。

    莫名地让他想到金色的太阳,任何阴影黑暗仿佛都在这双眼睛之下无处遁形。

    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营养剂,温漓微微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糖水罐头轻笑地晃了晃:“没关系,我有这个。”

    他那又添了几道红肿的手指握上糖水罐头的拉环,可能是心力憔悴,或是今日的劳作超过了往常,温漓握着拉环的手指几次都没有成功。

    一双修长的手握上了糖水罐头,轻轻一扯,糖水罐头发出“啵”的一声后打开了。

    看着面前打开的糖水罐头,温漓再次灿然一笑:“谢谢安德烈。”

    末尾他的名字在舌尖滚上一圈轻轻吐出,温漓偏过头微微扯开了口罩露出一个小口,喝了一口糖水罐头,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许久没有尝到正常食物的温漓眯起了眼,他的语调懒洋洋的上扬:“安德烈,营养液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安德烈莫名从他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他想他活下去。

    温漓很累,累的一动不想动,今天他已经超出了负荷,但是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撑着眼皮不敢入睡。

    虽然让病人睡地板实在太不人道,但他不敢让安德烈和他同床共枕,只得扯了件衣服让供他夜间保暖。

    温漓忍着困意眯着眼瞅着角落里安静的身影许久,久到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终于撑不住地闭上眼睛。

    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略重的呼吸声响起。

    片刻后,角落里的身影忽然动了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许久垂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只见那右手拇指上沾染了一层晶莹的液体,那是他刚刚开糖水罐头时染上的。

    他将拇指送至嘴边,缓缓伸出舌尖舔了舔。

    劣质糖精的味道。

    但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