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音乐声嘈杂, 他们站在台上,离音响太近,几乎有点震耳欲聋之势。
谢沅的心脏怦怦直跳, 耳尖也透着薄红。
还好今次没有发表获奖感言的环节。
从评委手中接过证书后, 整个赛程就要结束,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鼓掌和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谢沅下台的时候, 人还是恍惚的。
沈长凛虽然很低调地站在后方,但还是有很多视线敏锐的人瞧见了他。
今次到场的有许多商界巨擘,谁还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沈长凛笑容温柔,神情淡漠,目光只落在谢沅身上, 她被朋友们围着,脸庞却仍是红得透透的。
她脸皮薄, 脸颊烧起来的时候,连眼尾都透着湿红。
谢沅正羞怯时, 负责摄影的人突然抓拍了一张。
她没有留意到, 视线却再不敢往沈长凛身上投,害怕会露出端倪。
余温紧搂住谢沅,激动地说道:“奖杯就放在沅沅家吧!之前初赛要不是你这个大功臣,我们说不定连决赛都进不来呢。”
谢沅满脸绯红,弱声推辞。
但冯茜并两个男生也连连点头,冯茜更是一把将那座闪闪发亮的银色奖杯塞进了谢沅怀里。
奖杯实在是太大了。
谢沅两只手才勉强抱住,她推脱不过, 很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细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如果你们想看的话, 也可以随时来我家看。”
众人笑作一团,走回到观众席后,才想起小陈叔叔。
陈秘书笑眯眯地走过来,抬手摇了摇相机:“照片已经全都发给你们了。”
余温高兴地说道:“小陈叔,你真是太好了!”
只有谢沅一脸懵然,好奇他们什么时候加上的联系方式。
今天晚上他们本来是要聚餐的,但比赛结束得迟了很久,众人也都累得不行,于是走出会场后,决定还是下回再聚,今晚就先回家好好休息。
余温拍着胸脯,坚定地说道:“到时候还是我请客!”
谢沅站在陈秘书身边,弯了眉眼,柔声说道:“好。”
她捧着大大的奖杯,和众人分手告别。
眼看几人坐上电梯离开,谢沅没有立刻就走,她站在电梯间,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叔叔呢?”
陈秘书笑说道:“沈总让我们先下去,他待会儿就过来。”
谢沅不做他想,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便随着陈秘书下楼-
接到舅舅电话的时候,楚令仪的脸色都是惨白的。
她的嘴唇发抖,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是……”楚令仪颤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舅舅。”
她母亲是林家的旁支,跟主支的这一位关系其实不算亲近,她其实没法直接唤那人为舅舅,但到底在血脉上有牵连,而且她在燕大的优秀也是人尽皆知。
舅舅愿意给她这个善缘,她当然要死死地抓住。
只是楚令仪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比赛,竟然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她强撑着身躯,膝盖才没有发软,狼狈地倒下去。
比楚令仪脸色更难看的是她的男友王显。
方才就是王显恳请父亲,让他帮忙操纵一下比赛的结果,谁能想到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竟还是出了岔子?
楚令仪在燕大是恣意惯了的人。
同学中也有家世不错的,但鲜有如她这般不错的。
楚令仪本就是处事无所顾忌的人,惯常也会打压胜逾自己的人,在学生会里她也是最亮眼的存在。
对她来说隐瞒身份,跟锦衣夜行没有任何区别。
楚令仪虽然张扬,但行事也算小心,要弄谁的时候,会仔细地查一查他们的背景。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柔弱寡言的谢沅,竟然会是沈家的大小姐——
燕城的权贵里,就没有几家能比得过沈家的。
那是真正的簪缨世家。
林家已经可以说是豪门,但跟沈家相比,全然就是蝼蚁中的蝼蚁。
楚令仪想起之前校内论坛的一个帖子,言说沈家大少沈宴白开着超跑来接人,那帖子没多时就盖了高楼,但没影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那样的身份,闲来无事到燕大做什么?
那时只是好奇,现在再回想起来,楚令仪只觉得牙关都透着寒意。
沈宴白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接妹妹的。
再想起在候场室时跟谢沅的对话,楚令仪更是惧得浑身颤抖。
这一回她可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楚令仪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但两边的人都到得极快,舅舅惯来从容不迫的脸上尽是怒色,王显的父亲更是脸色铁青。
跟着的随扈也皆是战战兢兢。
可内厅里的那人,脸上却偏生没有怒意。
他平静地靠坐在沙发上,神情中几乎是带着点漫不经心了。
沈长凛轻扫了一眼门外的两拨人,淡声说道:“进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但无论是林家的人,还是王家的人,脸上皆是涔涔的汗意。
王显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腿软得差点就要跪下来,还是他父亲暗里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才没让他出大丑。
沈家大少沈宴白是很有名的人,媒体津津乐道他的一众女友。
他风流桀骜的形象也广为人所知。
可对于沈家真正的掌权人沈长凛,媒体就讳莫如深了。
楚令仪也仅仅是有所耳闻,他位高权重,他温柔淡漠,甚至有人说他十分俊美,是不折不扣的名门贵公子。
然真正见到沈长凛她才明白传闻是多么虚幻。
眼前的男人即使容色平和,言辞轻柔,那强烈的威压亦能将人逼得抬不起头来。
压迫感没有声息,但能将人往尘埃里碾去。
会场酒店的负责人很快也到来,恭敬地站在门前唤道:“沈总。”
沈长凛淡淡地“嗯”了一声,令他进来。
楚令仪脑中灵光突现,猛地意识到终赛为什么会定在这家过分奢华的酒店,他们都以为是主办方的缘故。
现在想想,其实不过是沈家希望大小姐能待得舒服些。
精心娇养的孩子,哪里舍得她受苦受累呢?
“本来都是小事,”沈长凛抬眼,轻声说道,“但毕竟家里孩子费心多日的事,不好拂了她的兴。”
这话看似和柔,实则已经是重到不能更重的话了。
两边人的冷汗都流了满身。
王显父亲的脸色更是白到不能更白,如果不是周边有这么多人,他自己可能也要当场跪下去了。
沈家要是想插手,那可太简单了。
但沈长凛偏偏没有这么做,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将谢沅捧上冠军,只不过是想要她参加得尽兴罢了。
他仅仅是在比赛的公正性上轻轻地推动了一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到了终局的时候竟有人要插手。
楚令仪的后背被冷汗浸得透湿,她想起之前初赛的事,高跟鞋一颤,陡地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声响和姿态都很难堪,但是无一人敢来扶她。
沈长凛修长的指节叩在桌案上。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有人说我们沅沅为了钱,攀附我的秘书。”
或许是因为太过荒诞,说这话时沈长凛唇边是带着笑意的,但他的笑意未达眼底,色泽略浅的眸里只有一片冰冷。
楚令仪本就惧怕万分,听到这话的时候,紧绷的神经几欲断裂。
她的喉咙颤抖,拼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但仅仅是对上那男人的视线,就一个字都要说不出来了。
她终于是明白何为真正的权势碾压-
谢沅坐在车里,她一手抱着奖杯,一手翻动屏幕。
余温很喜欢发社交平台,而且总还有很多人转发,转着转着就传到了圈子里,没多久谢沅手机里的消息也快要爆炸了。
【哇塞,沅沅你今天打扮太好看啦。】
【恭喜小谢妹妹!过两天来瀛洲这边玩吗?我们给你庆祝一下吧。】
【不愧是我们沅沅!实在太棒了。】
之前初赛时就有很多人过来发消息,这次人更是多到谢沅回不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个群里传开了,到后面她是完全回不动了,不得不发了个社交平台,言说谢谢大家。
谢沅的指尖都微微发疼时,沈长凛方才回来。
他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在会场待了好久才过来,根本不是陈秘书所说的“待会儿”。
不过谢沅已经习惯,沈长凛事务繁忙,今天他能过来看她,她就已经很惊喜了。
她抬起眼眸,柔声唤道:“叔叔。”
沈长凛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谢沅怀里的奖杯放到一边,将人揽了过来。
“刚才有点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等急吧?”
谢沅摇了摇头,眉眼弯起:“没有,叔叔,刚刚好多人给我发消息,我回了好久。”
她的眸里还带着天真的笑意。
“这些天,沅沅辛苦了。”沈长凛俯身,唇角微扬,“今晚开始,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轿车缓缓行驶,挡板也落了下来。
谢沅没有反应过来,腰身就被攥住了,后腰抵在冰冷的奖杯上,慢慢地变柔软,倾折到近乎快断裂的弧度。
将养了多日的白皙,再度落下深红浅红,如涟漪般蔓延开。
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是被沈长凛打横直接抱下来的。
被抱回到卧室时,谢沅有一种溺水的错觉。
她的樱唇张开,竭力地吸着气,但吐息却越来越艰难,哭腔泄出来的时候,谢沅无措地厉害,她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却被扣住伶仃的踝骨,拽向更深的深水里。
干涸多日的沙地,潮水漫涌。
比之往先还要更加浸润。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趁着沈长凛去接电话,谢沅才得以从楼上下来,夜色已经幽深。
他知道她脸皮薄,没让阿姨再做晚餐,给她在外面点的餐。
是谢沅很喜欢的私厨。
沈长凛注重她的健康,平日里更喜欢让她在家里用餐,但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尽可能地哄着孩子。
见谢沅悄悄下楼,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通电话时,沈长凛的声音里明显地染上了少许笑意。
家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谢沅没力气再换正经衣裙,穿好吊带和短裤后,她套了件外套就下了楼。
兜帽没有摘,上面有两只兔子耳朵。
谢沅的小脸很白,所以眼眶红起来时格外明显。
水眸大大的,氤氲着一层雾气。
她踩着兔子拖鞋,小步快走地从楼上下来,一双漂亮的水眸全盯在了岛台上放好的吃食。
比起下午参加比赛时的耀眼夺目,在家中时的谢沅还是那么柔弱,瞧着像朵菟丝花,连鞋子都是软绵绵的。
纤细的脚踝和小腿露出,白得像雪一样。
熟悉沈宴白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有脾气的女孩,哪怕骄纵一点也无妨,他最没兴致的就是乖顺没趣的姑娘。
如果再娇弱一点,即使生得再好,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眼下,站在门边目光晦涩的人也是他。
谢沅执着餐叉,大快朵颐片刻后才倏然注意到沈宴白,她紧忙起身迎他进来。
沈宴白似乎是刚刚才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间的冷意。
她站在他身边,迟疑地问道:“哥哥,你……用晚餐了吗?”
谢沅的脸庞微扬,水眸天真地望过来。
方才哭得太厉害,眼尾的湿红还没有褪尽,她看起来无辜柔弱,却能在瞬间唤醒男人心底最深的恶欲。
沈宴白的眸色晦暗,谢沅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不会看出来她不想跟他分享了吧?
不行,这太不礼貌了。
沈宴白深夜才回来,哪怕是用过晚餐,现在应当也累了。
“要再用一点吗,哥哥?”谢沅鼓起勇气说道,“是叔叔订的餐,他们家的饮品很好喝。”
她有点忐忑,哥哥之前在滨城多年,口味很清淡,后来又在国外读书,相比传统中餐,一直更喜欢法餐和意餐。
他未必会喜欢她偏爱的吃食。
谢沅看着沈宴白沉默了片刻,还以为他是烦心,不想搭理她。
但须臾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
沈宴白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谢沅愣了一瞬,踮起脚去给他新的筷子和餐叉,她很少自己拿餐具,每次都是阿姨提前摆好的。
柜子有点高,她没能立刻够到。
当谢沅踮起脚试了几次都失败,有些尴尬地想让沈宴白自己过来时,身后忽然袭来了少许热意,他个子很高,抬起手就拿到了新的餐具。
她呼吸微滞,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沈长凛站在二楼时,瞧见的就是两人身躯相近,几欲重叠的情形。
第22章 第22章
谢沅初到沈家的时候, 才只十五岁,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敏感细腻。
但其实沈宴白也没有长她很多,正值叛逆的年岁。
而且他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
见到谢沅的第一面, 沈宴白就直接地表现出了对她的不喜和厌烦, 两人云泥之别,虽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会任何交集。
她害怕沈长凛, 他位高权重,是她既敬又畏的长辈。
其实在那时候,谢沅也怕沈宴白。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他太耀眼了,像太阳一样, 明亮到会令人感到无措。
哪怕谢沅在林家时,也没有遇见哪个哥哥像他这样的。
她小心地避着沈宴白, 极力不去讨他的嫌,在学校的时候, 也从来不表露出分毫与他相识的迹象。
毕竟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她。
谢沅也设身处地想过, 如果有一个陌生的孩子,要来到她的家里,分夺她爸爸妈妈的爱,她应该也会很难过。
所以她从来没有怨过沈宴白。
她的存在本身,本来就是会令人厌烦的。
事情发生转变是在那一年的郊游,学校组织去爬山。
谢沅没有爬过山,她的世界是枯燥的、乏味的, 沉闷到没有事情可以和别人讲。
临行前沈长凛特意吩咐人给她备了很多器具,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攀登至半山腰时,忽然下了大雨。
天气预报说近来都是晴天, 所以学校才会组织郊游,那场雨来得猝不及防。
同学都时常随着亲友出游,单是谈起攀登,就能滔滔不绝地说上许多,见到暴雨突至,也丝毫不慌乱,有条不紊地准备向下。
谢沅站在山边,苍白的脸庞被雨水淋湿。
她不敢下去,她也不敢告诉旁人。
谢沅性子很慢热,在学校许久也没能和同学熟络起来,她无措地站在原地。
身畔的人越来越少,要是再不下去的话,雨势只会越来越凶。
她鼓起勇气竭力地向下踏出第一步。
谢沅的勇气是提起来了,但她忘记了,下过雨后原本平整的路面也会湿滑,更不用说是陡峭的山地。
意外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跌落的时候,踏空的感觉猛然袭来。
一阵眩晕过后,膝上的剧烈疼痛就刺透了神经。
谢沅的双膝全都擦破了,鲜红的血骤然就流了出来,她想起那个混乱的下午,被刀刃划破掌心后滴下来的大片血红,突然进入了应激的情绪里。
她无法控制地抱住头,深深地蜷缩了起来。
身边的人并不多,见到此情此景都吓坏了,但到底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除却厉声唤“老师”外页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群人就是这时候下来的。
在众人匆忙避雨往下走的时候,偏有一群人漫不经心地淋雨,在山岳的高处赏看、大笑,极尽张扬和恣意。
沈宴白站在人群的最中央,神情散漫,唇角勾起。
直到看见跌倒流血的谢沅。
那个无论言行都昭然不喜欢她的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沈宴白的言辞并不温柔,他呵斥道:“下雨了还不知道赶紧下去!”
他满脸怒容,背住她的手却是那么稳。
谢沅伏在沈宴白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也近乎是最后一次。
很久以后,这段混乱的往事还是会常常到访她的梦境。
谢沅紧抿着唇,在后背抵上沈宴白的胸膛时,再度地想起这段早已泛黄的旧事,实在是太久远了,他应该早就忘记。
餐叉是银质的,碰撞在一起会发出很清越的声响。
沈宴白拿过餐具,低眸看向谢沅的眼睛,她微微仰头,视线刚好和他撞在一起。
明明已经拿到餐具了,为什么还不赶快离开呢?
他不太喜欢跟她一起的。
手伸得久了,谢沅的小臂也开始泛酸,但沈宴白个子太高,近乎要将她给笼罩起来,让她没法将手收回来。
他的喉结滚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可下一瞬,沈宴白就像被烫到似的抽离,他薄唇微抿,低声唤道:“叔叔。”
听到他的话语,谢沅的身躯也颤了一下。
她站在深色的餐柜旁,仅仅穿了短裤,露出腿部大片雪肤,柔白得近乎在发光。
沈长凛的容色如常,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神情温柔淡漠,眼眸中也没什么晦暗的情绪。
但谢沅却不敢看向沈长凛,她的掌心沁汗,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无意识地错开他的目光。
她知道这时候应该更坦然些的,毕竟方才沈宴白只是在拿餐具。
“刚回来不久,”沈宴白低声说道,“劳烦您挂心了。”
他比她要自然太多,随意地拉开椅子落座,执着餐叉就夹走了谢沅最爱吃的蟹粉团子。
沈宴白想得太多了,这才不是给他准备的。
谢沅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优雅又快速地用餐,心底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的情绪总在脸上,那么明显。
沈长凛低笑一声,眼中也带着笑意,拉过谢沅身边的椅子,平静淡然地落座。
“胃疼好些了吗?”他轻声说道,“如果难受的话,明天在家休息吧。”
谢沅被折腾得狠了,腹中早已空空,执着餐叉,难得用餐快了很多,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很专心,连樱唇边沾了少许酱料都未意识到。
“不用,叔叔。”沈宴白低垂眼帘,“早先就已经好了。”
他是强势的人,连在亲叔叔跟前,也不愿示弱。
再说沈宴白早已习惯偶尔的病痛。
他虽然这么说,但沈宴白是什么人,沈长凛还能不了解吗?
“好了。”沈长凛轻声说道,“这次的事结束后,稍微休息一段吧,承月当初都没你这样。”
沈宴白跟秦承月关系好,私交向来不错。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一直被比较的对象,尤其是在沈宴白回国之后。
他端着杯盏,薄唇微抿,最终没有忤逆沈长凛的安排,轻轻点了点头:“嗯。”
谢沅不懂商业上的事,也没空去思索他们说的事情。
她吃得很专心,执着汤匙认真地吃灌汤的小包子。
明明已经送过来有一段时间了,汤汁却还是那么烫,谢沅把薄薄的皮咬破,尽管已经做了准备,还是被烫到了嘴唇。
她控制不住地吸了一口气,眼眸瞬时染上水意。
如果是一个人还好,在沈长凛和沈宴白的跟前,谢沅只想将失礼全都强忍住。
但她还没反应过来,沈长凛就皱着眉掰过她的脸庞,用餐巾纸轻擦过她的唇。
他低声说道:“烫到没有?”
谢沅的水眸摇晃,她捧过沈长凛递来的冷水,浅浅地喝了少许,然后吸着气说道:“没有烫得很厉害,叔叔。”
她的话音含糊,樱唇也透着红肿。
那让沈宴白烦心许久的酱料终于被擦去,但看着她肿起的唇,有一种更烦乱的情绪生了出来。
说不清晰,道不明白。
沈长凛掰过谢沅的脸庞,令她张嘴,指腹抿过她的唇瓣,看清楚她口腔里没有被烫到方才放心少许。
他轻声说道:“慢一点。”
沈长凛的指骨修长,但他的指尖抿过谢沅的唇瓣时,她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战栗。
她强忍住,才没将他的手指给含进唇齿间。
谢沅垂下眼眸,乖顺地点头:“嗯。”
沈长凛的动作太自然了,谢沅的反应也太平静了,但沈宴白的心头却忍不住地泛起怪异。
他一直都知道沈长凛很宠谢沅。
可她现今都这个年岁了,还这样疼着是不是过头了些?-
谢沅不知道她是哪里惹到沈长凛了。
那日的事后,他没有多说她一句,但他身体力行地折磨着她。
谢沅咬住唇瓣,身躯深陷在柔软的大床里,唯有 肉/臀高高地翘了起来,她压抑着哭腔,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目光也不敢望向摄像头。
视频的另一端是摩天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沈长凛漫不经心地翻看文件,指间掐着的是一支色泽瑰丽的钢笔。
他身边的一切都是冷色调的,唯有这支笔的颜色是浓丽的。
有人问过,沈长凛只是轻柔一笑:“家里孩子送的。”
众人纷纷称赞沈家大少爷的孝顺,他但笑不语,也没多做解释,只有秘书处的人知晓,这是当初大小姐谢沅偷偷兼职多日送的。
她攒了很久的钱,却最后也没能买得起更高雅的深蓝色。
于是这支色泽瑰丽的钢笔,就成了沈长凛办公室里最亮眼的存在。
谢沅眸光涣散,低声呜/咽:“我真的不行了,叔叔……”
她的唇瓣被咬得红肿,眼眸也湿/透了。
沈长凛看了谢沅一眼,声音温柔:“乖一点,沅沅,我们之前说好的。”
哪里是说好的了?明明是他强迫她答应的。
谢沅一点精力都分不出去做其他事,她眼眸含着泪,手指紧紧地攥着:“那、那再过十分钟就结束,叔叔。”
沈长凛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沅的卧室是他当初亲自挑选的,后来也是他亲手布置的。
宽大的落地窗外全是青绿,山色浓翠欲滴,让她的眼眸里也似盛着湖光。
谢沅向来很乖,但被仔细娇惯久了,也渐渐会觉察出东西来。
她刚刚自己说的十分钟,可现在也是她自己又想反悔了,于是她反复地去回想近来到底是何处得罪沈长凛了。
想着想着,那个晚上的事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谢沅带着鼻音,声音细弱地又解释了一遍,湿润的眼睫低低垂着:“我当时只是客气,没想到哥哥真的饿了,下回不会再这样了,叔叔。”
她低着头,模样很乖。
沈长凛抬起眼帘,唇边含笑:“好了,擦擦眼泪吧,我八点左右回去,晚上订了餐厅,还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私厨。”
真是乍起乍落。
谢沅瞬时就抬起了眼眸,她柔声说道:“好,我等您。”
将脸颊从薄被中抬起后,耳边的声响更加清晰。
谢沅的脸庞滚烫,樱唇紧抿着,但她刚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一波浪潮就突然袭了过来,一双冰冷的手紧扣住她的脚踝,将她往深水里拽。
她没法呼吸,已经止住的眼泪全都掉下来了。
谢沅羞得欲死,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屏幕给按灭。
沈长凛微怔了一瞬,低声哄道:“没事,沅沅,这是很正常的。”
他的声音轻柔,透过听筒传过来时,仿佛是在她的耳边言语。
谢沅一句都听不得了,她不顾颤抖的腿根,光着脚就匆匆进了浴室,沈长凛看向灭掉的屏幕,低低地笑了一声。
把人逼得太过,似乎有些不好。
但如果不逼一逼,某些人就会想小乌龟一样,只想永远地躲避着。
沈长凛转了转指尖的钢笔,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漫不经心地点了支烟-
谢沅的暑假生活很放松,但在比赛结束后,也确实有些无趣得厉害。
那天的事结束得很快,冯茜和余温还没有准备好讨伐的檄文,楚令仪那边就发了长篇的道歉信,真诚得让谢沅都不敢相信。
楚令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联系方式。
谢沅不通过,她就一直在验证消息里道歉。
这场风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十分突然,她还没开始烦恼,就已经消弭了。
近来谢沅唯一的烦恼就是应付沈长凛,想到连日的荒唐,沐浴过后她的脸颊还是滚烫的。
她穿着浴袍,坐在露台边的吊椅秋千里慢慢地晃着。
实在是太过了。
谢沅低垂下眼帘,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温思瑜和秦承月的事情暴露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地改变,以一种潜移默化、又深邃刻骨的方式。
她紧紧地攥着手指,克制不住地感觉害怕。
最近和秦承月见面实在是太少了。
之前他们说过,往后要更亲近些的,现在他都和温思瑜断开了,她怎么能往错误的方向继续前进?
如果订婚过后,叔叔应该就不会再那样了吧。
谢沅忍不住地再度想到这个问题。
她按亮屏幕,看着【秦承月】三个字发了很久的呆,他近来的事情终于快要忙完。
音乐会的电子邀请函被发了过来,时间正是明天。
以前他们也经常会一起听音乐会,听完以后一起去餐厅,简单地聊些什么,一次见面的任务就完成了。
谢沅迟疑地滑动屏幕,许久也没想好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可她没有更多闲余的功夫多想,在露台边休息了没有多久,李特助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小姐,先生这边的事情提前结束了。”
谢沅执着手机,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的,谢谢李叔叔,”她声音细柔,“我马上就准备过去。”
其实比起雅间包厢之类,谢沅一直要更喜欢在外间用餐,但和沈长凛在一起,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很喜欢这家私厨。
沈长凛的口味随意,一直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点的全是谢沅偏爱的吃食。
她接到李特助的电话后,就立刻准备出发,但过来的时候,沈长凛还是已经到了,他执着杯盏,浅酌茶水,神情柔和自然。
许是惩诫期到头了,他今晚很随和,言语也是低柔的。
谢沅被哄得要晕过去,直到腰身被托举起来时,才从那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她不喜欢这样,被淹没的恐惧会很深,而深重的潮水也的确能将她给吞噬掉。
谢沅怕得厉害,连声求沈长凛。
但一晚上的温柔过后,男人的神情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残忍,他扣住她的腰身,声音微凉:“沅沅要乖一点,不然明天约会要是下不来床,怎么办?”
第23章 第23章
谢沅的柔膝被迫分开, 她寻不到着力点,全靠沈长凛攥住她腰身的那双手,才勉强地稳住身形。
她的脑中轰鸣, 倏然变成一片空白。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是秦承月告诉他的吗?
要带她出去这种事总是要跟沈长凛说的, 可他知道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谢沅思绪纷乱,又无暇多想。
“叔叔……”她的长睫濡湿,低低地垂落。
沈长凛的容色微冷, 方才在私厨时的温柔姿态全都消失了,他在床笫之间本来就狠,现今还带着怒意。
如果有心要折腾她,她说不定明天真的会下不了床。
卧室内的灯很暗,但沈长凛眼底的晦涩却是那么清晰, 他换了个姿势抱起谢沅,声音微冷:“你可以解释。”
她被他抱在怀里, 眼眸也被迫看向他。
但谢沅不敢看沈长凛,哪怕事情过去那么久, 她还是害怕他。
他是沈家的主人, 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也是她必须要回报的对象。
谢沅想不出要怎么解释,沈长凛也看出她解释不出来。
当初这桩婚事是他亲自定下的,那时候谢沅才十六七,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回到家里的待客厅, 突然就拥有了一位准未婚夫。
沈蓉笑着说道:“沅沅, 这是你承月哥哥。”
秦承月一身西装,头发捋到了后面, 低声和她握手:“你好,谢妹妹。”
“沅沅快十七了,等她二十你们就订婚吧,”沈蓉蔼然说道,“这样刚好她毕业那会儿,就能结婚了。”
“两家都没什么孩子,”她继续说道,“到时候你们可要加把劲。”
沈蓉的妆容华美,她是大小姐,是贵妇人,也是个极善言辞的人,秦承月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这些事还是要听谢妹妹的。”
他说话谦和,但眉眼间带着的全是贵公子的矜傲。
谢沅局促地坐在长沙发上,满脸都是无措和懵然。
她的目光本能地找寻着沈长凛的身影。
谢沅数学不太好,家里给她请了专门的老师,那个晚上她本来应该去学习数学的。
须臾,沈长凛淡漠地推门而入,轻声说道:“沅沅,这是哥哥。”
她像看救命稻草一样地看他,但他只是平静地介绍了秦承月,然后向她说道:“今天晚上就不用上课了,学业的事,不用看得太重。”
对谢沅来说,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秦承月的到来还是太早了。
但更残忍的是她被永远改变的未来。
沈长凛言辞和柔,很少会讲重话,可他的意思是那么明白。
谢沅的祖父精通语言,译著无数,曾有人赞颂他是启民智的英杰,是以笔为剑的任侠。
他跨越漫长的阶级,反叛家中联姻,娶了谢沅的祖母。
可是很多年后,流着他血脉的谢沅却踏上了覆辙,成为被联姻的对象。
沈长凛并不知道谢沅用多久时间洗脑自己,慢慢地接受秦承月,接受这个既定的残忍命运。
他只知道,现在他没法立刻将谢沅再掰回来了。
这些天是他太急了。
沈长凛当然是疼谢沅的,但在那时候,他对她的看重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独特的身份。
秦家和沈家需要一架桥梁,来变得更加亲近,更加密不可分。
谢沅成为了完美的……联姻工具。
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他做得不够好。
沈长凛低眼看向谢沅,将她的眼泪擦净,暗怒渐渐消退下去。
都快忘了,他其实是没立场指责谢沅的。
他是她什么人?不过是家里的长辈,一位须要敬着的叔叔罢了。
“好了,不哭了。”沈长凛低声说道,“这几天在家里闷得久了,明天去听音乐会也无妨。”
他抚了抚谢沅的脸庞,轻声说道:“但是不能回来太迟。”
她抬起眼帘,眸子湿润,长睫抖动。
谢沅生得好,但她的容色是不带攻击性的柔美,天真无辜,楚楚可怜。
唯有哭得厉害时,眼尾泛起湿红,会迸发出浓丽来。
但她自己却并不知道。
沈长凛吻了吻谢沅的额头,低声哄道:“我刚才说话重了,别难过,今晚早点睡,明天要是起不来就麻烦了。”
她性子软,又不善言辞。
方才被他说了重话,对他的惧怕也又浮现,久久过去,都没能为自己说出些什么。
沈长凛并不想让谢沅如此。
他搂住她的腰身,帮她洗净脸庞,然后给谢沅换了睡裙,把人抱进薄被里。
她侧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脸色还有些白。
“不哭了,沅沅。”沈长凛轻声说道,“再哭会头痛的。”
谢沅垂着眸子,她摇了摇头,声音细弱:“我不哭了,叔叔。”
明明被罚了的人是她,被说了重话的人是她,可现在强忍眼泪,不想让他担心的人也是她。
沈长凛低垂眼帘,轻声说道:“闭眼沅沅,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二十三岁就接手了整个秦家和沈家,走到何处都是被人敬着的权贵,就连最张扬恣意的少时,也远比沈宴白要众星拱月百倍。
但是现在,这个万人仰望的男人,却放柔了声音,低声哄她睡觉。
只希望她能安然入梦。
谢沅的身躯蜷起,手指也攥得紧紧的,她费尽了力气,才没让眼泪再次落下来-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沈宴白累得胃病快要再犯,才终于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
打理家业说起来好听,实则是件很耗费心神的事,他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对这些事务也早已熟悉过,即便如此,仍是辛劳得不轻。
开完最后一个会后,沈宴白再没强撑,直接开始休假。
助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颤巍巍地说道:“沈总,您最近要不要做个体检?”
沈宴白以前最厌烦体检之类的事,他的脚步顿了顿,低声应道:“你看着安排吧。”
上回胃病突发,是真的让他开始面对现实了。
这世上大抵也只有他叔叔,能漫不经心地将事情轻易处理完毕,要到沈长凛那境界,不知要有多强的禀赋,沈宴白低下眉眼,果断地又服了些胃药。
胃是情绪器官。
他饮酒向来注意,胃病还能来得那么势猛,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狠了。
沈宴白站在洗手池边,撩水洗了把脸,然后将额前垂落的发丝往后捋。
从明日开始,他是真的要好好休息一段了。
亲近的朋友早就准备给沈宴白办接风洗尘的宴席,结果到最后也没办成,现在人都在燕城待成一尊佛了,众人才终于又聚到一起。
秦承月也接连忙了多日,眉眼带着少许疲惫。
沈宴白刚刚过去,还没跟他打招呼,霍阳就开了礼炮,扬声说道:“热烈欢迎沈少回国!”
这边人很乱,足够嘈杂,摇滚乐声震耳欲聋。
但霍阳那一声高喝还是足够清亮,尤其是在侍者们将红底黄字的横幅拉开以后,乱七八糟的视线也全都聚焦过来了。
沈宴白直想给霍阳一巴掌。
秦承月唇角翘起,和身旁的人一道起身,才拦住了沈宴白。
都是世家子弟,但他们的生活也很不同,要承担家业的,总要更辛劳一些,辈分靠后的,则轻松自在许多。
像霍阳这种太孙,日子过得就不要太滋润。
他短暂乌黑过的短发,又恢复了闪着光的银灰色。
沈宴白从前比霍阳还恣意,现在却没法再那样了,他呷了口酒,冷眼睨霍阳:“你就等着吧。”
霍阳哪里会被他威胁到?
他顶着头银灰色短发,身上银白色的外套也发着光。
霍阳挑眉,笑着说道:“上回送沈少的跑车,开着还不错吧。”
他爱玩车得很,新得的跑车丢在赌局里了,转头又给自己提了辆新车,比之前那辆灿金色的太阳花跑车更加张扬。
通体都是银灰色,正配他的发色。
沈宴白扯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希望霍少能早日治好赌瘾。”
圈子里的赌局都是玩乐性质的,而且赌什么事的都有。
沈宴白要是不说还好,他一开口,众人又想起了他的感情事。
这赌局最初就是赌他什么时候跟女友分手的。
沈宴白换女友换得很勤,回国时没将女伴带回,众人就猜测多半是告吹了,只是这回不知又是为何。
几人挤眉弄眼,心里好奇,却不敢直接问出来。
别是沈少又被女人甩了就成。
但还没有人开口问,沈宴白就向后倚靠身子,自己懒洋洋地说出来了:“别再开这种赌局了,没意思,早就分了。”
霍阳也往后靠着,弯起眼问道:“怎么了?人不愿跟你回来吗?”
沈宴白又饮了些酒,懒散说道:“不是,之前就分了。”
他说了个大概日期。
霍阳算了算时间,低骂了句脏话:“你不会是听说我参加了那赌局,才故意谈够两周就分的吧?”
“不是。”沈宴白笑出声,“还不至于。”
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他的容色渐渐和缓下来。
霍阳的兴致反倒被挑起来了,他问道:“那是为什么?”
但沈宴白却不再理他了,刚好餐饮上来了,任凭霍阳怎么问,沈宴白也不多搭理他。
秦承月心不太在焉,跟众人打牌的时候,频频打开屏幕。
他牌技强,记性又好,哪怕分心也能赢得漂漂亮亮。
小庭坐在秦承月对面,被他折磨得不轻,连声求饶:“承月哥,算我求您了,我今晚还没开胡呢。”
秦承月性子比他们要持重得多,闻言也笑了下。
他正欲说什么,屏幕忽而亮起,低声说了句抱歉,便径直起身离开。
秦承月走得很快,但他的手机是放在屏幕上的,【沅沅】两个字忽闪而过,也叫众人看了个清晰。
小庭的视线本来就利,差点没直接开始起哄。
感情承月哥今天杀这么狠,是因为小谢妹妹一直没回消息。
两个人上回见面还带着点客客气气的,才多久就这么熟悉了,照这进度,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他们喜酒了。
小庭满脸堆笑,看向沈宴白:“哥您看这红鸾星动就是这样的,承月哥才跟孽缘断了不久,这边跟小谢妹妹就顺当起来了。”
他很会说吉祥话。
沈宴白扯唇一笑,轻声说道:“你懂得挺多。”
小庭笑得更灿烂,连声说道:“哥您谬赞了。”
五光十色的灯掠过,在某个瞬间刚巧照亮沈宴白的脸,他才瞧见沈宴白的唇边并非含笑。
沈大公子颜色略浅的眸里,唯有一片冰冷的深黑。
小庭吓了一跳,死咬住舌头,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
谢沅昨晚睡得很早,跟沈长凛在一起的时候,又向来不多看手机,翌日清晨睡醒时,她才发觉秦承月发了一堆消息。
问她明天餐厅订哪家,问她要不要他来接,问她是不是还在忙。
秦承月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在跟温思瑜有接触后,他也在渐渐减少跟谢沅的见面。
或许秦承月也曾经想过,要不干脆将婚约解除算了,免得耽误谢沅。
她已经很久不曾接受过这么热切的悉心询问,一时有些头疼,但没翻多久,谢沅就发觉昨天有人替她给秦承月回过电话了。
她看了眼时间,心想应该是沈长凛回的。
谢沅更头疼了。
她颤抖着手点开通话记录,去听里面的录音。
沈长凛声音很轻:“沅沅不舒服,已经先睡了,你有什么事吗?”
秦承月似乎是愣怔了片刻,他愕然地问道:“是您?”
但很快他的语调又恢复惯常的恭敬谦和。
沈长凛三言两语就帮谢沅把约会的具体事宜安排了,然后漫不经心挂了电话。
谢沅脸颊泛红,将屏幕倒扣下来。
去洗了把脸后,她才把全部的消息给看完。
沈长凛很清楚谢沅的作息,在她洗漱完后,电话就打了过来:“起床了吗,沅沅?”
昨天的事来得突然,她已经做好被狠罚的准备,但他却只是温柔地哄她睡了过去。
谢沅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起床了,叔叔。”她细声启唇的时候,声音还是柔软的。
沈长凛轻声说道:“之前哥哥犯了胃病,这几天要在家休息,辛苦你注意些,要是有事就直接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谢沅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沈宴白的胃疼早就好了,没有想到这都到要在家休息的地步。
“我知道,叔叔。”谢沅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注意的。”
挂了沈长凛电话后,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事,沈宴白都很喜欢强撑着,如果不是难受到极致,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偏偏今天答应了要跟秦承月一起出去。
谢沅苦恼地皱了皱眉,然后悄悄下楼,把事情跟管家说了一声,他略微表现出少许讶异,但却没有多说,只温声应道:“好,您不用担心,小姐。”
说过以后,她才放心开始用早餐。
沈宴白昨天回来得晚,九点左右方才下来,谢沅已经用完早餐准备出门了。
她今天跟秦承月有约,又是要去听音乐会。
谢沅换了身浅金色的裙子,加上天热,还戴了顶太阳帽,乌发垂落,在末梢微微打卷,配上跟稍高的小皮鞋,像童话书里的小公主。
沈宴白倚在博古架边,轻轻启唇:“要我送你过去吗?”
一夜过去,情绪早就降下来了。
但话音落下后,他依然在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谢沅愣怔,她抬起眼眸,连连摆手:“不麻烦您了,哥哥,您好好休养吧。”
沈宴白眉心拧起。
什么情况?他只不过是休个假,谢沅的眼神怎么跟他快要病死一样?
第24章 第24章
沈宴白正欲说些什么, 谢沅就要离开。
她向他招了招手,说道:“我先过去了,哥哥, 马上就要迟了。”
说完谢沅就匆匆要走, 沈宴白倚在博古架边,在她路过时抬手勾住她包的细带。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给她挑选衣帽饰品,每次都选得格外合适。
香奈儿的迷你口盖包, 白色的羊皮革,浅金色的链条细带,上面的两颗小珍珠更是莹润万分。
很小巧,也很精致。
最重要的是,格外衬她。
谢沅的步伐很快, 被沈宴白突然一拽,差些就要因为惯性跌进他的怀里。
她的黛眉皱了起来。
哥哥都这个年纪了, 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
沈宴白迎上谢沅的目光,低咳一声, 说道:“我早就没事了, 这回休假只是因为先前的事忙完了。”
他惯来喜欢撑着。
“嗯,好的,哥哥。”谢沅并不完全信他,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一手抚在小包的细带上,另一手轻轻地将裙摆给理平。
指骨纤细,恍若葱白,闪烁着莹莹的光。
“过来, ”沈宴白收回视线, 抬起长腿,“我送你过去。”
他跟沈长凛有些时候很像, 说话不容置疑。
这边决定要送谢沅过去,沈宴白立刻就跟司机通了电话:“李叔,今天我来送沅沅,你休息吧。”
许是因为休假,近来的事情又顺,他的脾气好像好了很多,对她也温和许多。
毕竟等到时候将谢沅给嫁出去,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会搅到他的人了,现在的相处已是最后的时光,就是对谢沅好一点也没什么。
谢沅的长睫垂落下来-
今天是周末,天气虽然炎热,但外面的人还是很多。
沈宴白的车载音乐还是钢琴曲,古典乐悠扬悦耳,像是凛冽的风雪,令人心情平静。
谢沅和秦承月到底不是正经情侣。
她家教又严,两人基本每次出门都是听音乐会。
谢沅不是很懂音乐,但她喜欢那种放松专注的氛围,什么也不须要多想,只用安静地欣赏音乐就好了。
燕城每次跨年都有新年音乐会。
沈宴白擅长钢琴,喜欢古典乐,对名家如数家珍,但他每年都很忙,有时去国外,有时去滨城,有时跟朋友们在外面玩。
反倒是谢沅将新年音乐会听了个回回不落。
她没有音乐细胞,但经过许久的熏陶后,也对音乐拥有更深了解。
是李斯特的《追雪》。
谢沅正在想着,沈宴白忽然问道:“最近和秦承月处得怎么样?”
红灯亮着,大约还有两分钟才结束。
她其实不太习惯被沈宴白送,如果是司机送的话,她就可以待在后座安安静静,但跟他一起,总免不了各种问话。
更别提上一回,他半路都在训她。
谢沅的指节轻动,抬眸说道:“还可以,哥哥,承月哥很关照我,最近他一直在忙,我们才没有出去的。”
她有点紧张,神情也透着慌乱,像是生怕他要说什么。
沈宴白当然知道秦承月最近有多忙,他刚刚忙完,秦承月也是一样的,昨天他们才见到他正式回国后的第一面。
七月事情都多。
听到谢沅的话后,他淡淡地点头:“嗯。”
沈宴白的话语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沅抬起头,继续说道:“……如果承月哥有空的话,我会经常寻他的。”
她这补充来得很假,旁人不知道她的性子,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沈宴白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
谢沅攥紧手指,等到车辆行进一段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说错什么了,沈宴白不是很满意她的答复。
但话已经出口,没有弥补的余地。
好在没多久,就到音乐厅了。
沈宴白跟秦承月发了定位,比起约定的时间,谢沅要提前十分钟到,但她下车的时候,秦承月还是已经候着了。
一接住她,秦承月就问道:“昨天晚上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没有,承月哥。”谢沅绞了绞手指,仰起头说道,“我就是有点头疼,所以提前先睡了。”
她怎么也没法告诉秦承月,那时候她是在床上。
沈长凛帮她换了衣服,轻吻过她的脸庞,指节抚过她腿根的每一寸雪肤。
谢沅不擅长说谎,好在秦承月没有多问。
但一起下车的沈宴白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当时不也在吗?”秦承月笑了一下,“昨晚沅沅一直没回消息,后来是沈总给我回的电话,说沅沅不舒服,先睡了。”
他的语气平和,神情自然。
谢沅站在两人中间,心弦却是紧绷了起来。
如果沈宴白记性好,他应该能想起,之前他敲开谢沅的门时,从她房中走出的沈长凛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可他却是看向她,低声问道:“是又低血糖了吗?”
谢沅很想将这个话题给推开。
“可能是之前没睡好,”她声音细弱,“就是突然头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秦承月却将话题又拨了回来,他容色微怔,轻声说道:“你低血糖,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他并不知道谢沅有低血糖。
谢沅其实对秦承月的了解也很少,他们经常一起听音乐会,上回在海边聊天时,她才知道他不会弹钢琴,小时候学的是大提琴。
很难想象,他们是一对准未婚夫妻。
但其实秦承月这么问,就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
无论是对待婚事,还是对待彼此,之前他们都有些消极。
谢沅攥紧手指,细声说道:“不是很严重,承月哥,平常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沈宴白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冷下来了,他对谢沅向来是漠不关心,都知道她有低血糖,秦承月这个做未婚夫的,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这就是谢沅说的“很关照”吗?
秦承月也留意到沈宴白的容色。
沈宴白对谢沅没什么感情,但他这个人很护短。
“抱歉,沅沅。”秦承月低头看向她,“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沅最怕旁人当着她的面吵起来,她紧张地说道:“没事没事,承月哥。”
跟秦承月说完,她又连忙看向沈宴白。
“谢谢哥哥,这回麻烦你了。”谢沅抬起水眸,“我们马上就要进场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最是寡言少语,却被这两人逼得连连开口。
好在沈宴白没有真的动怒。
他转了转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道:“回来前给我发消息。”
这是还要接谢沅的意思。
她不敢拒绝,硬着头皮,点头应道:“好,哥哥,我会记得的。”-
沈宴白离开后,谢沅歉然地看向秦承月。
这是两人在这段时间后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言说以后要更亲近些后的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才刚刚碰面,就出了这种事。
“抱歉,承月哥。”她低声说道,“哥哥最近工作很忙,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的脾气就从来没有好过。
但是近来的确是更差了。
秦承月将纸质的邀请函递给谢沅,轻声说道:“没事,本来就是我疏忽了。”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好在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
谢沅接过邀请函,随着秦承月一起进场。
音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她进去后就穿上了外套,秦承月很善于挑选位子,每次选的位子都十分合适。
谢沅屏息凝神,认真倾听。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如流水般淌过。
秦承月擅长大提琴,今天的一位大提琴手是他从前的朋友。
结束后他们聊了片刻。
那青年的头发微卷,温和笑道:“妹妹你好,我是承月的朋友,之前还跟他同门过,是他师弟。”
他误以为谢沅是秦承月的妹妹。
她年纪小,哪怕换了正装,依然带着学生气。
之前也常有人会认错,谢沅没有想太多,声音细柔:“您好。”
“诶,对了,”青年促狭地笑了一下,“怎么没见上回那位温小姐……”
秦承月却摇了摇头,他笑着打断朋友:“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未婚妻,谢沅谢小姐,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订婚了。”
从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说。
朋友的妹妹,家里的妹妹,叔叔家的孩子。
谢沅是这些身份才对。
那青年恍然大悟,含着笑说道:“那就是嫂子咯。”
他不由地庆幸方才那句话没说完,不然小嫂子只怕是要吃味的。
真没想到,秦师兄这样的人,竟会娶这么年幼 的小妻子,这位谢小姐看起来好像大学都还没毕业。
寒暄过后,秦承月便带着谢沅离开。
他低眼看她,轻声说道:“抱歉,是我事先没跟他说清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秦承月的声音很轻,富有磁性。
惯来持重高冷的人如此言语,是会叫人心生触动的,但谢沅却只想得到沈长凛。
秦承月生得像他,声音像他,就连低声安抚她时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谢沅神情微动,指节也顿了顿。
“没关系,承月哥。”她仰起脸庞,细声说道,“我没事的。”
谢沅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哪怕秦承月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有情绪,更不可能去指责他什么。
但那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沈长凛、秦老先生、温思瑜,乃至沈宴白都会对她怀着怜惜了。
谢沅明明是不用懂事的。
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应该也受了许多委屈吧。
一个女孩子家,平白无故被联姻对象冷落,联姻对象还跟她的姐姐有了牵扯,哪怕她不那么喜欢他,这应该也是很难受的事才对。
但谢沅的容色好像真的很平静。
秦承月之前已经订过餐厅了,她在手机上翻看新上的饮品,看中了一款冰激凌奶茶,柔声说道:“承月哥,能不能加一个这个?”
沈长凛是不允谢沅喝奶茶的,尤其是冷的。
她之前因为喝冰奶茶犯过胃病。
沈宴白胃病厉害,谢沅只是脾胃弱,但沈长凛并不会去分辨这个。
他管她管得严格,家里的三餐看似都是她偏爱的,其实也是在他限制的基础之下定出来的。
秦承月并不知道。
谢沅难得说有想吃的,他当然是点头应允:“好。”
“对了,这家餐厅的龙吟草莓要尝尝吗?”秦承月问道,“听说还不错。”
谢沅点点头,眼眸微微亮起。
饮品和甜点上得快,她开胃的沙拉吃了一点,就放下了餐叉。
秦承月隐约觉得谢沅这种吃法不太健康,但看着她眯起的眼眸,却也没有多说。
她好像挺喜欢吃甜食的-
用完餐后,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两人一起去邻近的画廊看画展。
秦承月很会安排行程,既不会让谢沅累着,也不会让她觉得没趣。
谢沅以前对艺术一无所知,在沈家熏陶多时,也没能习得多少。
后来是读了哲学,在学习各种思想流派的时候,才对各类艺术品有了更多兴趣。
这回画展的策展人很擅长安排路线。
依照时间顺序,将各种流派的作品悄然展示出来。
哪怕是对绘画一点不懂的人,也能看得尽兴,一下午的时光颇为愉快地过去了。
谢沅提前一小时给沈宴白发了消息,发定位得用社交软件才行,他们并不常用社交软件沟通,她差点误触到视频通话。
她小心地按键,轻碰屏幕,将位置发送出去。
沈宴白到得很快,却不小心迷了路。
秦承月不得不先过去寻他,他向谢沅说道:“沅沅,你先在这边等一会儿,我去接你哥哥。”
她点点头,说道:“好,承月哥。”
从早期的宗教绘画,到后来的浪漫主义,再到最后的后现代主义,画展像是一卷史册,无声铺展开来。
秦承月离开后,谢沅又看了许久的画。
最后她还是停在了那副后现代主义的深色长画面前。
幽深的漩涡,像是个黑洞,能将站在前方的人给吞噬掉,铺陈在一起的是巨大的工厂,高高的烟囱和各种机械。
看起来毫无逻辑,却又格外的引人入胜。
好奇怪。没有署名。
谢沅有点遗憾,她还是将画的名字记了下来,正在她轻轻敲屏幕的时候,身后走来一对男女。
女郎挽着男人的手臂,声音娇媚:“你看这幅画,我老师说作者的天赋是那一届里最高的,老是跟我们讲呢。”
男人说道:“哦?原来是你师兄呀。”
两人的声音有些大,不过已经快要今天的画展结束了,也没有太多人投来目光。
谢沅倒是兴致勃勃,想听听作者是谁。
“不是,是我师姐,”女郎娇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要是说是我师兄也没错,她那个打扮就很怪,没什么能认出她是女的。”
男人的脸色异样,调笑地问道:“人妖?”
这样的话语太轻蔑了,谢沅侧眸看去,却听那男人更加鄙薄地说道:“就没听说过几个女画家,女人能画出来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昭然的自得和优越。
仿佛就是要将话说给所有人听。
他身边的女郎面露尴尬,却也没有说什么。
谢沅站在原处,低声说道:“从古到今,只有一种职业是男人才能做的,那就是太监。”
她不善言辞,更很少在公开场合主动开口。
只是被情绪激着,才会突然这样言语。
展厅里整体还是安静的,谢沅这句话说出来后,不少人笑出了声,那男人听见有人这样讽刺他,当即就转过了身。
“你是谁呀你?”他身材魁梧,逼近的时候有阴影落下。
展厅里是有保卫人员的。
谢沅强作镇定,抬眸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想做太监吗?”
她学着沈宴白说话的讽刺口吻,下颌也微微抬了起来。
这就是昭然的挑衅了。
谢沅的挑衅很不熟练,但那个男人却被轻易地激怒了:“你说什么屁话呢?”
他抬起拳头,作势想要打来,身畔的女伴拦都拦不住。
谢沅想起旧时记忆中的碎片,耳边陡地闪过阵阵的轰鸣,她竭力想要保持沉静,但额前霎时泛起冷汗,柔膝也微微发软,很想要蜷缩起来。
黑暗的东西快要将她吞噬。
眼见男人的拳头要打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一个身影挡在了谢沅的面前,他径直掐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神情冷酷到不可思议,声音里也尽是寒意:“你是什么东西?”
是沈长凛。
他的声音很冷,以至于谢沅幻听,仿佛听到了骨节断裂的声音。
男人似乎是发出了惨叫声,又似乎是没有。
保卫人员匆匆上前,不远处的几位高层也立刻过来,认出那是沈长凛的人,吓得满脸冷汗,步履都是颤抖的:“沈、沈先生!”-
秦承月带着沈宴白走进,疑惑地问道:“沅沅不是给你发定位了吗,怎么还能走错?”
沈宴白更加疑惑,说道:“她什么时候给我发定位了?”
他绕了很大一圈,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笨孩子,不会发给别人了吧?”
展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嘈杂起来,两人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秦承月的目光却忽然顿住了,沈宴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很令人触动的一幕。
年轻姑娘满脸泪水,紧紧地攀住男人的脖颈,男人仔细地抱着她,轻声安抚:“别怕,我在这呢。”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男人偏头就能吻到那姑娘的唇。
一个楚楚动人,一个俊美沉稳。
哪怕是在网路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有人疑心是否是电影的片段。
沈宴白忽然很想点一支烟。
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他叔叔和谢沅就更好了。
第25章 第25章
黑暗的情绪总是更容易将人吞噬得多。
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光亮找不到,也没有手段能将那些魑魅魍魉轻易勾出。
唯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它会突然地显现, 将谢沅陡地拉住黑暗的深处, 在情绪侵袭上来时,理智会飞速地后退,强烈的心悸能把一切的勇气给湮灭。
最终她什么也做不了。
谢沅性子沉闷, 寡言少语,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她也安静乖巧,但却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她可以和男同学一起玩,可以开朗地放声大笑, 不会经常失神,不会畏惧鲜血。
父亲是数学天才, 禀赋特异,母亲擅长艺术, 天资卓绝, 两人在外都有些孤高的气质,但在谢沅面前,永远都是温柔的。
对父母来说,最大的痛苦就是生了个笨孩子。
谢沅小时候不太聪明,尤其数学不好,但他们从来不会怪她,总会很悉心地引导她。
她跟着他们在很多地方生活过, 待得最久的是宁城。
谢沅在那里读了四年的小学, 从换牙期的小孩子,初初长成一个小少女。
或许是因为渐渐长大了, 她潜藏的天赋终于展现出来,虽然并不多,但已经足够令人高兴。
毕业的那天,两人过来接她,她走在中间,他们牵着她的手。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个很平常的情境,却成为了谢沅对童年最后的记忆。
她对过去的很多事没有连贯的记忆,情绪也总是破碎的,人在遇到不好的事情后,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
并不是因为豁达才忘了,只是因为太痛苦了。
大脑害怕人无法承受。
谢沅在紧张和局促中生活了三年,被带到林家的时候,她以为颠沛流离结束了,往后会是幸福和平静。
但她坠入的是更深的深渊。
只剩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压倒谢沅了,到来的却是千钧的痛苦。
直到那样的一双手,硬生生地将她从崩溃和绝望中拉了出来。
第一次见沈长凛,谢沅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就红了眼,沈长凛轻声说道:“没关系。”
递来的那张手帕透着冷香,擦净了她少时所有的眼泪与不安。
那段时间,谢沅看过很多医生,还服过很多药。
她以为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个黑暗的阴影。
但沈长凛却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消除了谢沅的恐惧,他给她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将她护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以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被沈长凛带回沈家的伊始,谢沅心中全是惧怕和慌张。
她害怕旁人的冷眼,害怕暗处的风言。
可是沈家的上下都待她很好。
很长的一段时间,黑暗的情绪都没有再度侵袭,沈长凛会杜绝一切祸因,让谢沅能够安然地成长。
她也的确好好地长大了。
如果不接触刺激的源头,谢沅几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某些时刻,旧的记忆还是会像邪魔般猛地攥住她的脚踝。
她私底下尝试过脱敏,也在竭尽一切努力地改变。
可是方才,当那个男人的阴影落下时,黑暗的情绪还是突然袭击上来。
其实谢沅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展厅的保卫人员很多,周边也还有很多人。
她是可以躲开他的。
她已经是大孩子了,早就不是那个无助孤单的小女孩了。
她可以更坚强,更勇敢的-
沈长凛抱起谢沅,她哭得有些累了,渐渐没有气力,轻轻地将头垂在她的肩头。
她生得瘦,轻得像是一片大些的羽毛。
沈长凛用抱孩子的姿势将谢沅抱了起来。
她阖上眼眸后,他脸上的柔情褪尽,色泽稍浅的眸底只有一片深黑。
展厅的附近就有休息室,沈长凛将谢沅抱过去,一起跟来的刚好是程特助,她之前也照顾过谢沅一段时间,匆匆就跟了上去。
她的小腿很细,苍白得没有血色,垂落时荡开微弱的光晕。
沈宴白想起那天夜里,沈长凛轻轻将谢沅抱起,放到长沙发上时的情形,他眼看着他叔叔攥住谢沅的小腿,亲自给她上了药。
有一个冲动的疑问在强烈作响,叩击他的耳畔。
寻常叔侄之间,会这么亲密吗?
正在沈宴白凝神屏息,思绪不断翻涌时,沈长凛神色淡漠地投来了目光。
不是看向他的,他却倏然从那怪诞的猜想中挣脱。
沈宴白抿紧了唇,拍了拍身侧秦承月的肩膀,将他从错乱的思绪中给拽出:“先去看看沅沅。”
秦承月如梦初醒,眼帘也落了下来。
隔得有些距离,展厅又被快速地封锁起来。
两人匆忙赶过去的时候,沈长凛已经从休息室中出来了,他看也没看沈宴白,目光直接地看向秦承月:“沅沅说你很关照她,你就是这么关照她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
沈长凛的气质矜贵,涵养极好,寻常时候不会动怒,尤其是在亲近的人跟前。
但现在他的眼底都是冰冷的。
“如果不喜欢她,可以告诉我,”沈长凛抬起眼帘,“之前你和温思瑜的事爆出来后,我是不是就说过,联姻可以作废了?”
他的言辞并不重,却令人打心底感到紧张惧怕。
秦承月在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模样,他是青年才俊,身份又尊崇,性格中带着骄矜。
但在沈长凛的面前,他像个受训的晚辈。
英俊的脸庞苍白,额前也覆着薄汗。
“你求到沅沅跟前,沅沅求到我跟前,”沈长凛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给你说了很多好话,才为你求来这第二次的机会。”
话是说给秦承月听的,也是说给沈宴白听的。
沈长凛的决策,哪里是他一句话能强行改变?
沈宴白没有想到,在沈长凛这里谢沅话语的份量那么重。
他更没有想到,谢沅那么柔弱的性子,竟然敢为了他去忤逆沈长凛。
沈宴白敢跟沈长凛吵架,但是沈长凛明确定下来的事,就是他也不敢直接违逆。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但那个念头闪过得太快,沈宴白还没抓住,就已经急逝而过。
“沅沅跟寻常孩子不一样,她身边不能离人,”沈长凛看向秦承月,“这个事情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
他神情淡漠,容色微冷。
“你如果厌倦了照看她,完全可以跟我直说,”沈长凛轻声说道,“这影响不到你在秦家的地位,更影响不到你副总经理的职位。”
如果说,前面的话语还只是训责晚辈。
这句话就已经是重到不能再重了。
沈宴白的后背都沁出冷汗,他看向沈长凛,低声唤道:“叔叔……”
沈长凛却没再跟他们多言语,他转身离开,越过封锁线,淡漠地向着方至的警/察们走去。
沈宴白收回手,手臂垂落下来。
秦承月低着眼帘,脸色苍白难看得不可思议-
谢沅精力不足,哭久了很容易累,累得过了哪怕在外面也能睡过去。
她昏昏沉沉地在休息室睡着,程特助怕她被魇住,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谢沅的体态纤瘦,后背单薄,她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身躯微微蜷缩,手指也无意识地屈着。
即便沈长凛的暗怒已经消退许多。
见到谢沅这幅姿态时,情绪还是倏然又起来了。
那么宽容大度让她出来干什么呢?如果一直待在家里,一点事都不会有。
哪怕是再令一个人跟着也好,在秦沈两家,有几个人会不知道不能让谢沅单独待着呢?
秦承月不知道。
越想到他,沈长凛的容色就越冷,他的手穿过谢沅的腿弯,将她从沙发上抱起。
她颤抖了一下,湿润的长睫也抬了起来。
谢沅的眸里含着惧怕,但在看清抱起她的人是他后,她紧绷的身躯忽然就放松了下来,纤细的指节抬起,攀上他的脖颈。
像是柔弱的菟丝花。
她只是做了个很简单的举动,连句话语都没有多说,就阖上了眼眸。
但沈长凛的心境却倏然平静了许多。
不幸中的万幸,谢沅只是受了惊,他不太能想得到,如果她受了实质性的伤害,他会做出什么。
沈长凛抚了抚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地抱她出去。
眼不见心为静。
他早先就让秦承月滚了,但走出门见到沈宴白时,沈长凛还是有一瞬间的迁怒。
非要来接谢沅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沈宴白横插一脚,她是不会落单的。
沈宴白满脸急色,压低声问道:“叔叔,沅沅……还好吧?”
叫什么“沅沅”呢?这是他应该唤的称呼吗?
沈长凛声音很轻,冷淡地说道:“你妹妹睡着了。”
沈宴白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神情微怔,他放轻声说道:“叔叔,您休息一下,我抱她过去吧。”
谢沅的事沈长凛从不假手于人,向来都是亲自处理。
这一晚上他都没有停下来,刚刚又是一路将谢沅给抱下来的。
沈宴白有意尽孝心,沈长凛却只是轻声说道:“不用,今晚的事麻烦你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沈长凛就直接将谢沅抱上了车。
进入封闭的空间后,她将他攥得更紧了,手臂紧紧地攀上他的脖颈,腿也要环住他的腰身。
沈长凛搂住谢沅的腰身,抬起她的下颌,轻轻用湿巾擦净她的脸庞。
她的思绪乱着,眼眸湿湿的,总想要来吻他。
谢沅现在的状态很差,哪怕她主动来闹他,沈长凛也没有心思动她。
他轻打了一下她绵软的肉臀,低声说道:“别闹,沅沅。”
谢沅身形瘦弱,唯有臀尖多些肉,被男人的大掌扇动时,会轻轻地颤,漾出柔软的波。
她“唔”了一声,腿却将沈长凛的腰身扣得更紧。
谢沅当真没再乱动,她将脸庞埋在他的肩头,垂着头安静了许久,沈长凛眉眼轻动,低声唤她:“沅沅。”
她还是没动。
沈长凛眉心微蹙,他掐住谢沅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不舒服吗,沅沅?”
她的眸光摇晃,里面全都是水。
“不舒服。”谢沅声音细弱,“你打疼我了,能不能帮我揉揉?”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小手覆上沈长凛的大掌,朝着那翘起的柔软按去。
“而且我还……我还——了。”谢沅的脸庞泛着潮红,眼尾也湿着,她抬眸看向沈长凛,声音带着哭腔,尽是委屈。
既无辜天真,又媚意横生。
轿车在夜间行驶得很快,再有几分钟就要到沈家。
沈长凛眸色晦暗,看向谢沅的眼眸,声音微哑:“下车再闹我,沅沅。”
她不是任性的孩子,但是她已经忍了很久。
谢沅拉过沈长凛的衣袖,眼眸生春,她轻咬了下唇瓣,可怜地说道:“你不疼我了吗,叔叔?”-
沈宴白和沈长凛的车近乎是同时到的。
他一下车,就看见沈长凛抱着谢沅下来,或许是受了冷,谢沅身上披着的是沈长凛的外衣。
沈长凛身形高挑,长风衣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沈宴白走近时,谢沅的眼眸还是红的,透着懵懂,失神地望向他,她的脸庞很红,唇瓣也微微肿着。
他急声问道:“叔叔,沅沅是不是有点发烧?”
沈长凛碰了碰谢沅的脸颊,声音微哑:“是有一点。”
“已经不早了,你回去休息。”他走上台阶,低声说道,“这里有我在呢。”
沈长凛言语直接,没再给沈宴白多看多问的机会。
在沈家最危急的时候,是沈长凛挽起这将倾的大厦,他是说一不二的人,虽然强势,但也会令人感到由衷的心安。
就好像是哪怕天塌下来,也还有他在。
沈宴白桀骜不驯,张扬随性,但在沈长凛开口时,也常常会习惯服从。
这么些年,只有一件事他是在坚持地抗拒——那就是接纳谢沅的存在。
沈长凛提醒过他,劝说过他,甚至还为了谢沅训斥过他,但沈宴白没有改变过对谢沅的偏见,没有停止过对谢沅的厌烦。
这一回,终于是沈长凛选择了退步。
他告诉沈宴白,可以不喜欢谢沅,只要别来扰她就行,她的事一件也不用他来管。
于是现在,沈宴白插手谢沅事情的权力真的被剥夺了。
明明他是她哥哥,与她年岁相当,本该是这个家里和她最亲近的存在。
沈宴白没有立刻上楼,他站在外面,凝视着不远处的喷泉,点了一支烟。
他并不知道,在门被掩上的刹那,谢沅身上披着的长风衣就落在了地上,她攀上沈长凛的脖颈,清醒又迷乱地吻上他冰凉的薄唇。
白皙的长腿屈起,紧扣住男人的腰身。
她身上什么也没穿,唯有脖颈间还带着一条颈链,像项圈般闪着光。
谢沅的足尖紧绷着,伶仃的踝骨凸起,像是精致的苍白玉石。
沈长凛托起她臀根的软肉,将她按在了厚重的大门上,他重重地打了下她的肉臀,压低声说道:“闹我的时候想过后果吗,嗯?”
谢沅雪肤娇嫩,他又没有收着气力,她当即就疼得红了眼眶。
她怕羞又怕疼,哪怕情绪迷乱着,还是低低地哭了出来。
谢沅呜咽地说道:“你打我,你不疼我了。”
沈长凛的眸底是浓郁的黑暗,一门之隔,是随时有可能进来的沈宴白,他还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敢跟他继续闹的。
“我不疼你?”他哑声说道,“那我就应该放任你疼着,难受着。”
沈长凛的声音微冷,眼眸也很利。
谢沅被他看得害怕,身躯颤抖:“那、那我不跟你一起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放在谢沅这里也很合适,只不过她是在特殊的状态里会如此。
沈长凛快要被她气笑了。
跟别的男人出去了一整天,然后现在还敢跟他说这个。
“那你想跟谁在一起,沅沅?”沈长凛掐住她的下颌,狠撞,“秦承月?沈宴白?还是霍家那个小子?”
第26章 第26章
雪白的柔腻从指缝间溢出, 轻轻地晃动。
谢沅攀紧了沈长凛的脖颈,纤细的长腿颤抖,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含着泪讨饶:“不……不跟别人在一起, 只跟叔叔在一起。”
她转口的速度快得惊人。
谢沅的蝴蝶骨很漂亮,抵在厚重的门上,像是振翅欲飞的金丝雀。
沈长凛眸底晦暗, 他揉了揉她的唇瓣,轻声说道:“乖孩子。”
他的声音轻柔,但攥住她腰身的手却是那么狠。
谢沅本能地想要挣脱,理智短暂地清醒了一瞬间,她的眸光晃动, 带着哭腔说道:“哥哥还在外面,叔叔。”
难为她这时候终于想起沈宴白。
沈长凛屈起指骨, 探入谢沅的唇齿间,声音微哑:“所以沅沅要哭得小声一点。”
她满心惊惧, 总感觉沈宴白下一瞬就会推门进来, 鼻间更是仿佛能闻到烟草的气息。
谢沅的眼眸已经哭红了。
但是男人的指节插/入口腔后,她连破碎的求饶话语也说不出来。
嫩红的小舌舔过沈长凛修长的指骨,淌出涎液,无力地抵抗着。
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确是麻烦。
沈长凛凝视着谢沅的水眸,到底是没再折腾人,将落在地上的风衣执起, 然后把她抱回楼上的卧室。
他低声说道:“没有下一次。”
被抱回到卧室后, 谢沅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
她的眼泪也终于止住,被沈长凛托举住腰身强迫坐起时, 也是乖乖的。
谢沅甚至讨好地倾身,主动地搂住他的脖颈,生涩地吻他。
她是很乖的乖孩子,十五岁时就被养在沈家,对那些混乱的东西接触得很少。
谢沅所有的一切都是沈长凛一手教出来的,她的认知,她的喜好,她的底线,他全都了如指掌。
但当那生涩的吻落下时,依然是有冲击的。
她接吻一直学得不是很好,笨拙的吻浅浅地落在唇间,柔软的香气也一起漾开。
沈长凛扣住谢沅的腰身,陪着她一点点将这个吻加深。
如果她是清醒地做这件事,他或许会忍不住弄/坏她。
好在眼下谢沅是迷乱的-
沈宴白在外面抽了许久的烟,他肺不好,以前燕城霾重,他都是在滨城待的。
后来空气好些了,每年冬天他还是更喜欢待在那边。
滨城的夏天比蒸笼更加湿热,出去一趟,衬衣都能湿透,闷得喘都喘不过气,尤其是下过雨后。
但滨城的冬天还是要好很多的。
空气很干净,气候也很适宜,飞机一落地,就会令人浑身舒畅。
不过这些年沈宴白去滨城,只是不想在家里待着,他跟谢沅相处不愉快,虽然她从来也没在何处惹到过他。
她性子缄默,寡言少语。
很多时候,谢沅只是安静地待在卧室,偶尔会在岛台边看书。
她是学哲学的,常抱着大部头的原典慢慢地翻页,她的指节纤细,白裙之下露出来的小腿也纤细。
谢沅喜欢坐在露台边的那个秋千吊椅上,晃着小腿,慢慢地摇。
那个时候,她白皙的小腿也因为摇动泛起莹润的微光。
沈宴白交过许多任女友,但还没见过谁比谢沅还白,她们很多人的白皙是医美出来的,或者一年四季强不漏肤硬熬出来的。
只有谢沅,是真的很白很白。
十五岁时就是那样。
平心而论,谢沅长得也很好,不是那种浓丽绮媚的好,她的柔美不带一点攻击性,就跟她的性格一样。
所以许多人都还挺喜欢她的。
声声“小谢妹妹”地唤着,久而久之,真将她当妹妹疼了。
就连霍阳那么恣睢的主儿,每回见到谢沅,也会拖着腔调,笑唤一声“小谢妹妹,晚上好。”
但五年下来,沈宴白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娇弱得像菟丝花一样,只有依附男人才能活着,没有自己的性子,甚至没有任何坚持。
旁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沈宴白向来看不上眼这种女孩,他倒宁愿谢沅是个靠手段心计,不择手段进入沈家的人。
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赶出去了。
沈家是从来不缺房产的,哪怕谢沅要住单套上亿的别墅,也完全没问题。
就是别在他的眼前晃悠。
但谢沅偏偏不是,她那么小心,那么乖顺,一双眼眸倒是生得漂亮,却也是常常含泪的。
一句话说得重了,她就能红了眼,然后声音细弱地道歉:“对不起,哥哥。”
叫人更加心烦意乱。
沈宴白抽了许久的烟,才推门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累着的后遗症,他蓦地觉得空气中残存着少许甘甜。
柔柔的,细腻的,像是粘稠的汁水。
顺着腿根往下滑落,滴在地板上。
但沈宴白掩上房门后,那缕甘甜的香气就飘散了,他揉着额侧的穴位,摇了摇头。
回国之后他忙了很长一段,身边的耗子都是公的。
或许是太久没接触过女人了,才会生出这么怪诞的错觉-
谢沅翌日睡醒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奇怪到在梦里都在想,逻辑好像不太对。
但醒过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沅昨夜受了惊,难得又进入到应激的状态里。
大量的破碎记忆像潮水般灌入,她扶着额头坐起身,许久才将思绪给厘清。
但理清过后,谢沅薄薄的脸皮瞬时就红了个通透。
她昨天晚上都在做什么?那些话,居然是她能说出来的……
谢沅羞得欲死,好在今天沈长凛行程繁忙,早就已经离开,他只留了张便签在她的床头,旁边是一只白色的药膏。
【难受的话,记得上药。】
沈长凛并不是在国内长大的,但他的字很漂亮,神韵超逸,遒劲有力。
很简单的几个字,谢沅却羞得更厉害了。
她坐在床边,将那纸便签叠起,一时之间是扔掉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就在谢沅纠结万分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了她的门,唤道:“起床了吗,沅沅?”
是沈宴白。
她被吓了一跳,像惊弓之鸟般站起身,小步快走到门前,将门给打开。
“我起床了,哥哥。”谢沅细声说道,“您有什么事吗?还是不舒服?”
她穿着浅色的睡裙,乌发凌乱地披散着,露出瓷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肌肤白嫩,像是浸润在水中的羊脂玉。
谢沅似乎是刚刚才睡醒,脸庞还透着薄粉。
沈宴白侧过身,目光也落在了别处。
他淡声说道:“你昨晚没用晚餐,早上要是还不吃点,该胃疼了,下来用早餐。”
昨晚沈宴白满脸急色的关心是真的,现在他冷淡强势的要求也是真的。
可能是沈长凛跟他说了什么。
沈宴白从来不会多管谢沅,跟她接触,更是能少则少。
她的指节收紧,神情有些局促:“好,哥哥,我马上就下楼。”
沈宴白皱了皱眉,低声说道:“那你快点。”
他的耐 心不太好,谢沅也想赶快下去,沈长凛昨夜就给她上了药,药膏浸润过里里外外,肿/痛感已经消退很多,但小裤也被浸/透了。
沈长凛在床笫之间向来强势,手段也狠。
可昨夜她自己也荡媚得厉害,想到当时说的那些话,谢沅的脸庞越来越热。
她好好地洗净脸庞,又取出冰袋,强将脸上的热意给降下去,然后方才下楼用早餐。
沈宴白坐在长沙发上,手里是一册外文书籍,他的指间夹着精美的叶子书签,长腿交叠,即便没有着正装,斐然的气度也是那样引人瞩目。
谢沅垂着眼眸,乖乖地坐在了高脚椅上。
早餐很丰盛,都是她喜欢吃的。
昨天弄得太过,谢沅都忘记她没吃晚餐了,之前沈长凛将她喂得太饱了,最后更是累得直接昏睡过去。
喝下小半杯果汁后,饥饿感便开始复苏。
谢沅执起餐叉,刚想吃一点水果,沈宴白就拉开高脚椅,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这才注意到桌案上还有另一幅餐具。
哥哥是在等她吗?
谢沅脑中没敢生出分毫旖旎的幻想,只控制不住地紧张,沈宴白不会想现在审问她吧?
岛台的外面是之前换的新花。
在风中摇曳,日光正好,花香透过窗棂,无声息地飘散进来。
沈宴白用着早餐,一句话都没多说,但谢沅的心情却越来越紧张,连外面正好的美景都没有心思赏看。
她很清楚知道,昨天的事跟秦承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沈长凛的话,肯定是要将过错算到他身上的。
叔叔会不会觉得秦承月疏忽,不能照顾好她,又不想让他们联姻了?
谢沅坐立难安,胃口也要没了,她胡思乱想着,沈宴白轻声问道:“今天的早餐,不喜欢吗?”
她紧忙应道:“没有,哥哥。”
“那为什么用个早餐,还能走神?”沈宴白眉心微拧,“在想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语,谢沅的腰身都直了起来。
哥哥自从上班以后,气质沉稳了好多,连说话的口吻也越来越像叔叔了。
谢沅跟他坐在一起用餐,感觉压力好大。
沈长凛在礼仪上很惯着她的,甚至常将她抱在腿上喂饭,谢沅从小就挑食,如果是不太喜欢的水果蔬菜,他还会哄着她吃。
连她妈妈以前,都没有这么纵着她过。
谢沅执着餐叉,细声说道:“我不走神了,哥哥。”
两个人一起用餐,像跟礼仪老师一起上课似的,她本来用餐就慢,被沈宴白盯着,用得更慢了。
用完早餐后,谢沅暗里舒了一口气,心想午间无论如何都不要跟他一起用餐了。
但她没能高兴太久,她刚刚准备上楼,沈宴白又叫住了她。
“这两天好好休息。”他低声说道,“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某一个瞬间,谢沅还以为沈宴白窥透了她的秘密。
她的呼吸屏住,后背也沁出了冷汗。
谢沅低着头,声音细弱地说道:“我没事,哥哥,我很好的。”
她竭力想让沈宴白放心,一心急就有些语无伦次。
须臾谢沅仰起脸庞,看向了沈宴白,主动地说道:“我昨天就是吓着了,哥哥,一点事都没有的。”
沈宴白有些愣怔。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么多?他只是关心了她一句而已-
谢沅在家里待了两天,寸步都没有离开过。
可能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她这次恢复得很快,比之前差些被绑架还要更快,只在第二天的晚上发了低烧。
而且沈长凛自己也要负些责任。
谢沅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
她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眸也是迷离的,瞳孔聚焦不到一处,显得很大,像是只蓝膜未褪的奶猫。
沈长凛低声说道:“你发烧了,沅沅。”
他已经帮她测了体温,是低烧。
谢沅却很挣扎,她小声地说道:“我再睡一会儿就好了,叔叔。”
她不喜欢看病,不喜欢吃药,更不喜欢打针。
谢沅烧得并不高,但沈长凛还是让医生来了一回,什么事都能依她,身体的事除外。
家庭医生略带为难,向他低声说道:“先生,小姐如果想要尽快退烧,最好是还是打退烧针。”
谢沅睁开朦胧的水眸,并没有听清什么。
可看到家庭医生回避的姿态,便本能地觉察到危险。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拉住沈长凛的衣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打针,我不打针!我吃药就能好的……”
谢沅起身得太匆忙,今天穿得又刚好是半身式的睡衣。
短短的吊带之下,是柔白的雪肤。
沈长凛抬手将她抱到怀里,把那皱起的衣摆抚平,低声哄道:“别哭,沅沅,你昨晚睡前跟我说什么来着?说想看康德的书是吗?”
他趁她思绪紊乱,随意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不是,你记错了,叔叔。”谢沅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应道,“想看海德格尔的书。”
她的脑中混乱如麻,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清晰一瞬。
但沈长凛已经顺利将谢沅抱在了腿上,他按住她的细腰,向医生示意了一下,然后将她睡衣的短裤褪到下来。
她终于意识到受骗,却已经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臀尖泛起冰凉时,谢沅的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沈长凛轻声哄她:“放轻松,沅沅,不痛的。”
怎么可能会不痛呢?针又不是落在他的身上?
执着针管的医生也说道:“别怕,小姐,很快的。”
谢沅趴在沈长凛的腿上,她很想要挣扎,但下一瞬针就刺破了皮肤。
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着。
医生真的很快,打完针后沈长凛帮谢沅按住棉签,声音低柔地哄她:“别生气,沅沅,明天就能好起来了。”
她的脸上都是泪水,眼尾也哭红了。
被骗就算了,还生生挨了一针,谢沅不肯理沈长凛,他也没生气,片刻后将棉签扔掉,又把她抱回到床上。
她还恼着,上了床就背过身去。
沈长凛从后方轻抱住谢沅,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在黑暗中为她擦净眼泪。
他的动作极是温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等到谢沅睡着以后,沈长凛方才将她又揽回来,他拢住她的小手,让她抚上他的心口。
“你说针没扎在我身上,我不知道痛。”他声音很轻,“我哪里不痛了,嗯?”-
低烧来得快,退得也快。
次日谢沅苏醒的时候,额前已经冰冰凉凉,一点热意都没有了。
她伸了个懒腰,抬眸看向外间的青绿,感觉整个人都好起来了,虽然打针很疼也很烦,但是见效真的很快。
可谢沅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更不会让沈长凛知道。
不然他怕不是要每回都按着她打针。
谢沅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又换了新的衣裙才下楼。
昨天医生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沈宴白刚巧睡不着,一边跟人讲电话,一边站在露台抽烟。
他下意识地想掐灭烟跟过去,但医生却将他拦住了。
“您别担心,不是先生有事。”医生温声说道,“是小姐有点发烧。”
沈宴白对沈长凛很有孝心,连医生们都知道,他的手按在扶栏上,难得有些迟疑。
顿了片刻后,他轻声说道:“好。”
沈宴白掐灭了烟,也没心思再讲电话,他回到浴室后,洗了个冷水澡,又在床上躺了半宿才终于睡着。
清晨本想多睡会片刻,中途苏醒后却再难睡去。
沈宴白起身时状态不太好,反倒是昨夜生病的谢沅满身活力,像是复活了一样。
她坐在高脚椅上,柔声跟他问好:“早上好,哥哥。”
沈宴白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用餐用到一半时,忽然有人送花进来,大捧大捧的玫瑰花,鲜红欲滴,遥遥地就能令人闻到那馥郁的芬芳。
花是直升机送来的,上面还带着露水,像是从海外空运来的,新鲜得跟初摘的一样。
是朱丽叶玫瑰。
这世上最昂贵、最美丽的玫瑰花。
谢沅或许不懂,但沈宴白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最近没有订花。
沈宴白有些困惑,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送花的人看向谢沅,笑着说道:“小姐,这是您的花。”
谢沅站起身,眸中尽是无措,她的声音柔软又迟疑:“这是送给我吗?”
她轻掩着唇,水眸闪烁。
送花的人点头,扬唇说道:“当然,小姐。”
谢沅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花,她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着,胸腔里好像有很多情绪,又好像全都变成了空白。
沈宴白的容色却越来越冷。
哪里来的野男人,竟然敢这样追谢沅?花甚至都送到家里来了。
第27章 第27章
沈宴白的声音微沉, 问道:“谁送来的?”
他低眼看向谢沅,目光带着些审视。
谢沅的心神微动,她仰起脸庞, 轻声说道:“应该是叔叔订的, 他之前有讲过想帮我庆祝比赛得冠军。”
其实那比赛已经结束很久。
谢沅隐约想得到,沈长凛应该是想为昨晚的事才送她花。
昨天她被哄骗着打了一针,又疼又羞, 偷偷地哭了一会儿才睡着。
沈长凛有时很强势冷情,但有时也是真的很温柔细致。
谢沅高兴地将花收了下来,沈宴白看着她的笑靥,心神微微一动,他沉默片刻, 低声说道:“好看。”
她内敛含蓄,话也不多, 难得这样直白地表露开心。
“叔叔之前选定的那种花也特别好看,”谢沅抱着花, 柔声说道, “就是岛台外面花坛里的那些,不过它们的花期不是很长,再过段时间就要败了。”
她温声细语,捧着玫瑰花走回到岛台边。
花实在是太多了,谢沅抱着的是最大一捧,余下的还要由专门的园艺师处理,然后再送到她的起居室里。
沈宴白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
窗外的新花鲜丽, 色泽浓艳, 芬芳馥郁,并不是应季的花, 应当是特意培育出来的品种。
仔细算来,或许比谢沅怀里的玫瑰还要更为昂贵。
叔叔养谢沅养得是真精致,除却衣食住行,连这种细节上的事也样样不落。
如果不是年岁对不上,沈宴白都要怀疑谢沅是不是他的私生女了。
这猜想就更荒诞了。
沈宴白揉了揉眉心,可能是之前神经绷得太紧了,他近来的思绪总是紊乱嘈杂,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
“还喜欢什么品种的花?”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下回我也给你订,送到你们现场去。”
谢沅的眸光仍全落在怀里的花上。
她专心致志,连早餐都似是不想用了。
听到沈宴白问话,谢沅才回过神来,她神情微怔:“哥哥要送我花吗?”
她有些无措和茫然。
沈宴白凝眸看向谢沅,一句话突然地来到唇边:“除了叔叔,别人没有给你送过花吗?”
高中时她安静少言,默默无闻,家中也将她看得紧。
升了大学后,褪去校服,换上合衬身姿的短裙,就是明知她性子沉闷的人,偶然窥见那白皙的小腿时,心中应当也会生出旖旎。
谢沅摇了摇头,眼睫轻轻垂下:“没有,哥哥。”
她有些局促,有些无措。
沈宴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该问谢沅这个问题的,十几岁的时候,她就注定要做秦家的少夫人了。
就算是有人想送她花,她应当也不敢接。
这样问她,其实是很恶劣的。
但沈宴白也说不清楚,心底深处隐秘的愉悦是怎么回事。
他放低声,像个宽善的兄长般说道:“没事,往后哥哥送你。”-
谢沅一整天都花在照看玫瑰花上了,她跟在园艺师身边很久,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园艺师笑着说道:“小姐别担心,具体的事宜,我们来做就行。”
“没关系,”谢沅柔声说道,“我也想学一下。”
她认真地学了许久,还试着自己插了一瓶花,将许久没用过的摄像机也取了出来,仔细地拍了好多张照片,然后给沈长凛发过去。
他收到照片时,刚刚开完会。
【谢谢叔叔,花很好看。】
接着便是几张很认真拍摄的玫瑰花,秾稠昳丽,娇艳欲滴。
谢沅发完图就想要按灭屏幕,但下一秒沈长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紧忙点了接听。
“看到你发的花了,”他轻声问道,“喜欢吗,沅沅?”
沈长凛的声音低柔,像风一样,隔着听筒,也好听得令人耳尖发烫。
“喜欢,叔叔。”谢沅细声说道,“谢谢您。”
她跟他讲电话时,比在他跟前讲话,总还要更紧张一些。
“身体好些了吗?”沈长凛又问道,“不发烧了吧?”
谢沅一点也不想再回忆起,昨夜被他按在腿上光着屁/股打针的情形,但现在被沈长凛这样一问,她狼狈的哭喊声都又浮现在脑海里。
“早就好了,叔叔。”她含羞带怯,声音也细弱起来。
谢沅依旧是轻声细语地回应,但腔调里却多了分之前没有过的娇。
或许是越养越熟,她好像渐渐地没那么怕他了。
沈长凛的眉眼温和,他柔声说道:“好了就行,已经不早了,去用晚餐吧,晚上我要迟些回来。”
“好,我这就去,叔叔。”谢沅软声说道,“您也快用晚餐吧。”
他看了眼接下来的行程,含笑应道:“好。”
但挂断电话后,沈长凛就开了视频会议,跨国的会议是最麻烦的,时间总是迟,又很晚才能结束。
他执着汤匙,搅了搅杯中的红茶。
沈长凛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上回弄得太狠,谢沅疼肿了两天方才好,昨夜又发了低热,他无心再去扰她。
但刚刚进门,就见到长沙发上靠坐着的女孩身影。
谢沅穿了宽松的睡袍,小腿屈起,捧着书册仍然在看。
她没有开大灯,只开了沙发旁的小灯,所有的光都聚到了她一人的身上,照得她像雪一样白。
沈宴白回来以后,谢沅很久都没有等过沈长凛。
他昨夜没有睡好,用完早餐就去睡,睡到下午五点才醒,然后就出去了,谢沅问沈宴白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今晚不回来,她才放心等在这里的。
沈家是有门禁的,但只针对她一人。
谢沅踩着的还是兔子拖鞋。
眼见沈长凛回来,她将海德格尔放在一边,想要起身去迎他。
但谢沅还没有走过去,沈长凛就将她给抱起来了,他声音很轻:“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吗?”
兔子拖鞋晃来晃去,耳朵也一直在动。
“花特别好看,叔叔,”谢沅的眼眸发亮,“我很喜欢,谢谢您。”
沈长凛看向她的眼睛,声音低柔:“所以一直等在这里,是想带我去看看吗?”
小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上回他把外面花坛的花全换了,每一株都是谢沅喜欢的,她也没敢直接来告诉他有多喜欢。
今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沈长凛就有些讶然,回到家里,听她声声讲来,更觉得心中柔软。
谢沅害羞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应道:“嗯。”
沈长凛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那日的事后,他说了重话,并让秦承月好好去想。
两天过去秦承月还没给他答复,但沈长凛忽然不那么想等他想清楚了,秦承月在感情上优柔寡断,犹豫得令他都心烦,不过幸好秦承月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秦承月真那般决断,只怕半年前就要将谢沅给娶回家。
她本来就胆子小,内敛含蓄,很多话都不敢讲给他听,现在好不容易养得开朗一点,要是再让秦承月来搅,她只怕又要跟小乌龟似的退回去。
他们之间急不得,可如果少去秦承月这个阻碍,或许会更加顺遂也说不定-
沈宴白有段时间没来夜场。
乐声嘈杂,舞池里不时传来尖叫声,正值盛夏,无论男女衣着都很清凉。
他一路走来,看大腿都看得腻味。
霍阳倒是习以为常,随意地拨弄着银灰色的短发,手里转着车钥匙,将浪荡子的姿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偏头看向沈宴白,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瓶酒:“沈少心情不好呀?”
来夜场不喝酒,那就相当于去餐厅不吃饭。
但霍阳喜欢自己开车,滴酒不沾,也没人敢灌他酒,他最大的兴致就是端着一杯冰水,含笑看着众人醉得七倒八歪。
沈宴白喝酒也少,他父亲就是饮酒驾车,然后去世的。
上千万的跑车,燃了个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没能存住,在当年的权贵圈子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沈宴白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饮酒饮得凶。
旁人饮酒消愁,他饮酒可是会犯胃病的,大半夜的要是胃出血,谁也担待不起。
是以霍阳也不敢给沈宴白开度数太高的酒,他甚至还想到,等沈宴白有醉意之后的时候,就给他全部换成白开水。
也算是养胃了。
沈宴白执着杯盏,摇着高脚杯里的酒,少见的不多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事能让沈家大少爷心情不好?
霍阳挑眉看了沈宴白一眼,今次的人不是很多,都是相熟的朋友,这时候也不敢乱开玩笑。
沈宴白向后倚靠,眉眼间都带着桀骜,哪怕是神色不悦,也依旧英俊得令人心旌摇曳。
他们坐得隐蔽,没多时还是有女孩过来问联系方式。
像是附近大学城的,瞧着年龄不大,裙子也穿得比旁人要保守些,纯白色的,腰后还系着蝴蝶结。
女孩含羞带怯,低声问道:“哥哥,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霍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长得还可以,但实在算不上夺目,而且一股小家子气,加上问的不是他,他也没有多看。
这妹妹也是倒霉。
沈宴白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今天心情又不好,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他对待女伴还算温柔,但对陌生人也是有些冷情的。
霍阳撑着下颌,准备给沈宴白再倒些酒,却不想他点开了屏幕,声音低沉:“你扫我,我扫你?”
女孩高兴地扬起唇角,笑着说道:“我扫哥哥吧。”
霍阳神色微变,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扬唇说道:“别急着走呀,妹妹,再聊一会儿呗。”
真是稀奇,沈少竟然改口了-
谢沅是接到霍阳电话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宴白走的时候,心情好像并不好。
他下楼的时候,已经快该用晚餐了。
谢沅刚刚跟沈长凛通完电话,她本来想吃的,滑动屏幕时看到照片的一朵花好像有点蔫,就起身要走。
沈宴白皱眉,问她:“你不用晚餐了吗?”
“我有点事,哥哥。”谢沅回眸说道,“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再用。”
可能是时机太差了,让沈宴白误以为她不想跟他一起。
谢沅当然不想跟沈宴白一起,但她不是那么没礼貌的孩子,沈宴白的容色微冷:“没事,你用吧,我出去。”
他脾气来得突然,谢沅当时满心都是玫瑰花,没有留意到。
她软声问道:“好,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沅没敢直接问沈宴白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不过她是存了这个期许的,因为她想让沈长凛来看花,如果沈宴白也在家,就不太方便。
但她的心思真的很明显。
沈宴白冷声说道:“今晚不回来了。”
如果谢沅当时留他一句,他可能就不会走,但谢沅想到能给沈长凛看花,是有些高兴的,全然没有多想,挥手就跟他说了再见。
早上七点。
霍阳给她打电话,说沈宴白又有些犯胃病的时候,谢沅心底的后悔全都要满溢出来。
她昨天不该那样子的。
沈长凛今天要去瀛洲那边,早先就已经走了,谢沅换了衣裙,就立刻去霍阳发的地点,她坐在计程车里,连声和司机说开得再快一点。
她心里做过准备。
但见到沈宴白时,谢沅还是霎时白了脸色。
他昨晚喝得不少,后来众人拦都拦不住,霍阳到最后才寻得机会,给他灌了点白开水。
“小谢妹妹,真不是我们有意的。”霍阳见到谢沅就直说,“你哥哥昨天心情不好,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他的话音未落,她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沈宴白抬眼对上谢沅的目光,颜色略浅的眸里,带着些迷乱,也藏着些清醒。
他哑声说道:“谁让你们把她叫过来的?”
谢沅身上的白裙单薄,她屈膝靠近他,身躯也微微下倾,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像是一枝在风中颤动的花。
长沙发是深色的,衬得她更加的白,肌肤柔腻如雪,又似梨花般皎洁。
但这朵柔弱的菟丝花,也是会有脾气的。
谢沅的眼眶红着,声音也是哑的:“不让我过来,你是想等到进ICU的时候再让我过来吗?”
之前他胃出血那次,将她给吓坏了。
沈宴白神情微怔,抬手想抚上谢沅的脸庞,擦去她将要落下来的泪水。
但她重重地打开了他的手。
“你的胃很差,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酒?”谢沅哭着喊道,“叔叔会担心,我也会担心的呀!”
那么长的一段话,沈宴白只听得进去一句。
沅沅是会担心他的。
身边还有不少人,但沈宴白此刻却只想将谢沅抱在怀里,有个莫名的冲动在作响,诱得他血脉翕张。
可就在他想要不顾一切,将她拉到怀里时,一道柔软的声音突然响起:“宴白哥哥,你好些了吗?”
女孩一身白裙,腰间系着蝴蝶结,忽然走了过来。
知书达理,温柔浅笑。
谢沅有一瞬间的愣神,还以为又看见了明愿。
她僵硬地直起身,抬起眼眸,突然意识到她刚刚的情绪外溢是多么难堪。
原来哥哥的女友也在这里。
第28章 第28章
沈宴白的手已然抬起, 但就在将要扣住谢沅手腕时,她站起了身。
他的心情已经不是很愉快了,视线和那突然进门的女孩对上时, 更是差到不便言说。
沈宴白大部分时候, 对女性是比较客气的,尤其是认识之后。
若是做了女友,那更是百依百顺。
但现在沈宴白直想冷声低喝, 将人给赶出去,可那女孩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谢沅的身上,两人的衣着是有些相像的,纯白色的衣裙,裙摆缀着蕾丝。
更相像的是气质, 那是如出一辙的和柔。
只不过谢沅要柔弱上许多。
她的眼眸红着,脸色苍白, 不施粉黛。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美丽,易于摧折, 又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像温室里的花朵。
那女孩看了谢沅片刻,唇边扬起淡笑:“你好,你也是来看宴白哥哥的吗?”
该说这群世家公子哥真是浪荡吗?
她才出去一会儿,这又叫来一个。
这句问候很稀松平常,但潜藏着的意思却带着点攻击性。
沈宴白的女友基本都不太喜欢谢沅。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挺没存在感的,沉默寡言, 连句话都不会多说, 但她们就是不喜欢她。
他身边的女人来往无数。
哪怕知道沈宴白对她们没几分真情,霍阳还是从不会轻易开罪这些人。
沈家大少爷看似风流, 若是对一个人用上真心,那也是真的情深似海,谁知道哪天会再出来一个明愿呢?
但谢沅也不是旁人能轻易得罪的。
霍阳唇角勾起,起身将谢沅拉到了身后。
“搞错了,妹妹。”他拖着腔调说道,“这是我们沈少家里的妹妹。”
沈宴白一直都知道,霍阳挺疼谢沅的,但看向他轻拉过谢沅手腕时,那种莫名的晦涩情绪又开始上涌。
那女孩愣怔片刻,脸庞泛红:“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
“原来是宴白哥哥的妹妹,”她看向谢沅,就要伸手,“你好你好。”
这样的话如果由旁人来说,可能会显得有些刻意,但是她说出来时,全然不会令人感到怪异,只会觉得亲切可爱。
谢沅不是第一次见到沈宴白的身边人。
他的女友众多,偶尔会带到家里,带到宴席上,就是她想要避一避,也很难躲开。
她垂着眼眸,细声说道:“你好。”
谢沅的手指纤细,从长长的外套衣袖中探出,像是葱白般莹润漂亮。
但她还没和那女孩握住手,沈宴白就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霍阳身边拉回来,也制止了她和那女孩握手的动作。
谢沅骤地一疼,眉也蹙了起来,她无措地回眸看向他,不明所以。
沈宴白撑着手臂,眼底有一瞬间的阴鸷闪过,他声音微冷:“我家妹妹胆小,不太喜欢和生人打交道。”
实在是太快了。
谢沅还没看清,他的容色就恢复了平和。
沈宴白就是这样的,他对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分得很清楚,喜欢的人,就是再能如何他也乐意哄着,不喜欢的人,怎样小心谨慎,他见了也厌烦。
谢沅一直都是后者。
但刚刚沈宴白朝那女孩开口时,用的是跟待她时一模一样的腔调。
谢沅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喜欢沈宴白的人太多了,他也是不是来者不拒的。
她眼睫低垂,没再多言语,只轻轻将手腕抽了回来。
那女孩满心都是愕然,她有点不太明白,昨天一起喝酒的时候,这位大少爷明明是那般的温柔,怎么一夜过去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强作镇定,轻声说道:“宴白哥哥,那还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昨夜她跟他们一起喝了很多酒。
那时候众人聊得很开怀,还有人笑着逗她是不是附近大学城的,她含糊过去,他们也没多问,继续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聊。
她跟富二代们打交道也不少,却也是第一回做众星拱月的公主。
这不是因为她多讨人喜欢,只是因为她身畔这个坐在主位的男人。
越聊下去,她就越意识到这群专意坐在角落里的公子哥权势多大,只可惜她对上层圈子的了解还是太浅薄,听了许久也没听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不过一夜过去,这个男人就变了面孔。
沈宴白没理会,他漫不经心地看向谢沅。
她的手腕很细,肌肤好像是容易留痕的体质,他轻轻一掐,那皓腕上就泛起了红痕。
沈宴白不由地想起之前有一回,他误以为谢沅手上的掐痕是床笫间弄出来的,在叔叔沈长凛跟前还闹了笑话。
他眸色晦暗,如果她真的被男人带到床上,就是圣人也控制不住恶欲吧?
谢沅的眼帘低垂着,方才被扰乱了心绪,她都快要忘记霍阳给她打电话过来是做什么的。
叔叔让哥哥休息,是不想他太累着。
结果他抽烟喝酒,昼夜颠倒,还来到这种地方,愣生生又喝出来了胃病。
谢沅再度气不打一处来。
“快去医院,哥哥!”她带着脾气说道,“你要是再这样糟蹋身体,我就告诉叔叔了。”
谢沅在沈宴白面前总是安静的、乖顺的。
今天好像是她第一回在他面前说重话。
沈宴白是何等桀骜不驯的人,从前沈老先生在的时候,他连他的话都不听。
但眼下面对谢沅柔弱无力的威胁,向来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爷却弯了弯唇,轻声说道:“那沅沅带我过去。”
就是站在墙边的人,也能觉察出来他此刻的声调有多温柔。
沈家这对兄妹的感情,跟以前相比好像不太一样了,众人暗自对了个眼神,皆是唇边带笑。
小谢妹妹真是厉害,让沈宴白都能露出这种神色。
唯有霍阳的视线始终没移开。
他倚在沙发边,抬眼看向沈宴白,懒洋洋地笑说道:“这回我来做司机吧,哥?”
霍阳这声“哥”唤得莫名,但又意外的顺口。
沈宴白掀起眼皮,看了霍阳一眼-
私立医院外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盛夏时节,生得郁郁青青。
谢沅不太喜欢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会让人本能地感到紧绷,但病房里的空气还算清新,玻璃窗撑着,还有花香会飘进来。
沈宴白胃不好,之前助理就说安排体检。
今次刚好得空,索性一起检查了,不过做完检查沈宴白就睡过去了。
他连着熬了两个通宵,作息比在国外时还要更倒转。
谢沅在等报告结果出来,转眼到了十点,各项结果终于都差不多出来,她没叫醒沈宴白,轻轻地将门掩上,然 后去拿报告。
这家私立医院是沈家名下的,沈宴白的过往病历又很清楚。
医生们看过以后,温声宽慰谢沅:“没有大碍,就是往后要注意些了。”
谢沅反应过来,是霍阳那群人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胃病发作,才将事情说得无比严重,见到沈宴白掩住腹部,就纷纷大惊失色。
他爱喝酒,酒量其实也不错,胃病并没有那么容易严重发作的。
不过沈宴白的确总是胃疼就是了。
他的胃与平常人相比要弱上许多,就是跟谢沅比,也是全然比不过的。
谢沅拿了药,回到病房里,沈宴白还在睡着,她看向他眼下的青影,越发确认他的真的又熬了个通宵。
事情其实和她关系不大,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愧疚。
昨天晚上如果她没有那么自私,硬将沈宴白留下来就好了。
叔叔最近本来就忙,这两天又在瀛洲,如果让他知道,肯定也是要担心的。
可是这医院是沈家名下的,也瞒不过沈长凛。
谢沅低眸看向窗外,迟疑了许久,最终是给李特助通了个电话。
那边接起来得很快,轻声问道:“怎么了,小姐?”
“李叔叔,哥哥今天胃有些难受,来医院了。”谢沅细声说道,“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事,你能先别告诉叔叔吗?我怕叔叔会担心……”
她的言辞很小心。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片刻,最终应道:“好,小姐。”
跟李特助讲完电话后,谢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家是这样的,沈长凛在时,所有事都由他处理,沈长凛不在的时候,沈宴白当家,如果沈宴白也有事的时候,谢沅就要当家。
她根本不会当家,硬生生被推上来几回后,倒也学会怎么处理了。
只是谢沅讲完电话后,就将屏幕按灭了,她没有听得到电话的另一头,那道微冷的低笑声。
沈宴白还在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她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指节叩在桌案上。
医院是有陪护的人,但谢沅还是不放心。
她在窗边坐了很久,肚子咕咕开始叫之后,才想起她忘记用早餐了。
私立医院的餐饮很好,谢沅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点就用不下了,不过这里也有果饮,她端了杯桃汁,咬着吸管慢慢地喝。
喝完以后,她回到病房。
沈宴白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谢沅从矮书架上拿了本书,慢慢地开始翻看。
刚才是霍阳送他们过来的,但他有事没有多留,这会儿到了正午,终于得空又开始跟她发消息。
谢沅总觉得,霍阳可能是这个圈子里话最多的人。
他父亲是那样严肃庄重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出他这么离经叛道儿子的。
霍阳让谢沅别介意,今早那个女孩不是沈宴白女友,不过是晚上一起喝酒玩了一会儿的陌生人。
沈宴白为人风流,生得又好,在哪里都有一堆人追着。
谢沅早先就已经习惯,在他女友们的跟前,也很注意分寸,她那时愣怔住,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有些太像明愿了。
说起来,她也好些年没见过明愿了。
当初两人轰轰烈烈,很多人都以为沈宴白要收心,但没想到后来的结局会是那样。
谢沅跟她其实并不熟悉,很多事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她是突然想到,明愿也是燕城人,这些年哥哥假期不在燕城常待,会不会有可能是想避开明愿呢?
沈宴白的世界实在太高了,寻常人很难接触到,哪怕那个人是明愿。
除非是他主动,编织罗网,处心积虑地去接近一个人。
谢沅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但她刚将思绪拽回来,就听见陷入梦魇的沈宴白在低声唤着什么。
梦魇的滋味很不好受。
每回谢沅被魇住,沈长凛都会将她唤醒,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哄一会儿,等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才放她继续睡。
她从小沙发上坐起身,走到沈宴白的跟前。
他的眉头紧锁,低声唤道:“愿愿……”
当年的事沈宴白可能真的很不甘,谢沅不太懂情爱之事,她只是忍不住地想到,如果那般放不下的话,哥哥为什么不去将明愿再追回来呢?
如果是他的话,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女孩子能够拒绝?
虽然是梦魇,但是出现了想见的人,就不叫梦魇了。
谢沅眼睫颤抖,轻轻地将手收了回来-
已经查出没什么问题,沈宴白就没在医院多待,下午三点他睡醒,连午餐都没用便要回家。
他有些认床,在医院睡得不舒服。
谢沅担心沈宴白再难受,又拗不过他,只能悄悄地跟家庭医生先发了消息。
司机过来接,谢沅想让沈宴白靠坐得舒服些,去了副驾,他冷笑一声,她刚想说些什么,他就反手将车门摔上。
他身上一不舒坦,脾气就格外差,谁都能迁怒。
谢沅没有多言,径直坐进车里,然后继续跟李特助发消息。
但她还是有点小脾气,哥哥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她就不帮他瞒着叔叔了,到时候沈长凛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很想知道,沈宴白还能不能这样?
不过现在已经瞒了,也没有办法再悔改。
沈长凛要是发觉,谢沅自己也逃不掉责罚,还不如一瞒到底。
半条路上栽植的都是法国梧桐,入眼尽是郁郁青青,她喜欢这种有生机的颜色,安安静静地看了许久,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下车后,沈宴白心情还是不好。
谢沅看着他的背影,隐约猜想他为什么跟温思瑜不对付。
两个人都是大小姐脾气,怎么可能对付的起来呢?
谢沅跟在沈宴白的后面,慢慢地走进门,上楼时她倏然想起她忘了什么,好在园艺师已经帮她把那些玫瑰花都处理过了。
她盘腿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仔细地看过了每一株花,然后才放心下来。
晚上七点,沈宴白又敲开了谢沅的门。
他低声说道:“下来用餐。”
谢沅起身去开门,点头应道:“我马上就下来,哥哥。”
她拿着一支小剪子,怀里抱着许多束花,正在笨拙又认真地插花,也不知道要送给谁,竟然那么仔细。
沈宴白会迁怒人,但其实很少会误会人。
谢沅不太聪明,中学时学数学非常吃力,最后高考也没能考到一百四。
难为她父亲是数学界不世出的天才,这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可谢沅的确是那种很认真的孩子。
她真的会为了一道题、一个公式不吃饭不睡觉。
无论是昨天的事,还是今天的事,谢沅做的都一点问题没有,她甚至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有些超出职责的认真。
有问题的是沈宴白自己。
莫名的恶欲在不断地翻涌,让他的血脉都不能平复。
沈宴白忽然很想将谢沅怀里的花给夺走,就当这是送给他自己的,可低眼对上她清澈的水眸时,他只哑声说了句:“快点。”
她连连点头,应道:“好的,哥哥。”
沈宴白离开后,谢沅将花枝修剪好,方才下楼用晚餐。
她特意与营养师、阿姨都说过,这些天的餐食要清淡些,哥哥的胃不太舒服。
不过沈宴白对吃喝不讲究,一点都没注意到。
用完晚餐后已经是八点,沈长凛的电话打过来,谢沅将喝了一半的椰子水放下,匆忙按了接听。
男人的声音很轻:“沅沅,今天都干什么了?”
沈宴白已经上楼了,谢沅走到露台边,指节收紧,平静口吻说道:“今天看书了,叔叔,还在读海德格尔。”
“……然后,然后还出门了,”她细声说道,“去见了霍阳哥他们。”
谢沅真的很不擅长说谎,尤其沈长凛的心思还那样缜密。
她很想换个话题,问他今天累不累,但话题还没有拉远,沈长凛的问题又来了。
他问得详细,谢沅答得吃力,额前也覆上薄汗,一不留神,前后就出现错讹。
如果不是深知李特助的人品,她都要疑心沈长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瞒他。
谢沅的手指越收越紧,当言辞又出现漏洞的时候,她都想干脆坦白算了,却不想沈长凛轻轻放过了她。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明天晚上张家有个局,我可能回不来,记得跟你哥哥说,让他过去。”
一通电话下来,谢沅的掌心都是冷汗。
她颤声道:“好,叔叔。”-
沈宴白张扬恣意,但真的很听沈长凛的话,沈长凛一发话,他就直接应下来了。
翌日下午五点,他就出发了。
谢沅陪着沈宴白早早先用了晚餐,然后便不打算多用了。
沈长凛不知道何时才回来,她早早地沐浴,接着爬上床准备看电影。
二楼有家庭影院,但是谢沅实在懒得动了,她开了卧室里的投影仪和音响,抱着玩具熊躺在床上看动画电影。
谁知道她在看这个,都要说她幼稚。
可是谢沅喜欢。
她把水果和饮料全都准备好了,小碟子里还放着些冰块。
就当谢沅准备好好开始看的时候,她卧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是沈长凛。
叔叔不是说今晚可能回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沅茫然地抬起水眸。
她还在想是先跟沈长凛打招呼,抑或是先将投影仪和音响给关掉的时候,沈长凛就已经走进。
他取下深色的手套,漫不经心地将门给反锁上。
最厚重的一层窗帘,也被他用门口的触屏开关给拉上。
谢沅脑中警铃大作,本能地感到害怕,但她反应过来得太迟了。
沈长凛缓步走近,轻声问道:“上一次的伤,已经养好了吧?”
他的话语多温柔,像是风一样,抚上谢沅后腰的那双手也是,丝毫气力也没用,但就是能将她所有的恐惧情绪全都唤起。
吊带裙很好脱,只在后颈处有一根细带。
轻轻一勾,便全褪下去了。
可沈长凛没有那样做,他轻轻地吻上谢沅的额头,低声说道:“沅沅是乖孩子,对吗?”
第29章 第29章
沈宴白将近凌晨才回来, 他回国后一直在公司忙,就是这几日才和私下的朋友聚了聚,已经有些时候没有正式出席这种场合。
他精力好, 并不会觉得累。
但整整一个晚上下来, 说不疲惫那也是假的。
沈宴白拨弄了拨弄被发胶固定好的短发,一边滑动屏幕看消息,一边扶着栏杆上楼梯。
这个点谢沅肯定已经睡了。
她作息很健康, 平常不会熬夜,早上也不会起得太迟,三餐更是规律。
但路过时,沈宴白还是鬼使神差地靠近了谢沅的房门。
家里隔音很好,他本来只是想站片刻, 将手里这一条消息给回完,指节敲击屏幕时, 却倏然听到了少许破碎的低泣声。
缠绵柔弱,楚楚可怜。
哭声压得很低, 很像是做了噩梦。
说来沈宴白这两天也常被魇住,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总是想起谢沅读书时的事,学校组织郊游,却意外下了大雨,她跌伤了,腿上全是血。
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梦里的铁锈气浓重, 但不知道为什么, 下山的路却仿佛没有终点,随行的医生更是不知去了何处。
或许那是他们之前为数不多的一次亲近, 所以才会频繁到访梦境。
沈宴白站在谢沅的门前,轻轻抬起手。
她的低泣声压得很低,渐渐地却高了起来,哭喊声支离破碎,像是从喉间被强迫地发出来。
到底是梦到什么了?怎么哭得那样可怜?
沈宴白屈起的指骨几乎就要碰到房门,却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
在深夜敲开妹妹的房门,像什么呢?
如果谢沅问起他是如何听见的,他又该怎么解释?要知道在这条长长的廊道中,谢沅的卧室在最深处。
被发胶固定好的短发散落,垂在额前。
沈宴白将那缕碎发往后拨弄,最终是无声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谢沅非但没有入梦,反倒分外的清醒着,神经被深重地刺激着,连灵魂都要被陌生的感触逼得欲/死。
她的腕骨被柔软的绸缎缚着,纤腰也倾折得快要断裂。
细腻的布料不会磨伤肌肤,但却能剥夺她所有的挣扎余地。
谢沅的嗓音早就已经哑了,就是哭声也是细弱无力的:“能不能解开,叔叔?”
她恳求地看向沈长凛。
男人的容色冷淡,他轻抚了下谢沅的脸庞,将她簌簌垂落的眼泪拂去,低声说道:“你不是觉得掰着累了吗?”
他的指节冰冷,带着雪松的气息。
谢沅的面颊滚烫,仅仅是这样微弱的冷意,也让她本能地渴望靠近。
她讨好地用脸庞轻轻蹭着沈长凛的手掌。
“我不累了,叔叔……”谢沅声音哑哑的,像是被冷水湃过的瓜果,透着甘美的沙甜。
她抬起眼眸,水色摇曳,波光潋滟。
见沈长凛的容色依然冷着,谢沅的眼睫颤得更厉害,她樱唇轻启:“请叔叔……,求您……。”
她头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这样破禁的话语。
但谢沅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做了。
她的脸庞羞得通红,因别样感触给被激起的眼泪也又掉了下来。
沈长凛的眸色晦暗,他轻抚上谢沅如雪般的细腕,低眼看她:“再说一遍,沅沅,你是我的什么?”
她快要被逼疯了,说过一遍后,再也说不出来第二回。
谢沅哭得厉害,像是熟透的馥郁花朵,眼尾都泛着湿红的艳色。
但沈长凛总有办法让她开口的。
被抱起的时候,谢沅整个人都倾在了他的怀里,脸庞贴在他的衣襟,腿/根颤着,怎么也没法好好坐在她的膝上。
她有好多眼泪,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梨花带雨,仿佛没有尽头。
太烫了,也太疼了。
根本就没法坐下去的。
但谢沅的手腕还被束/缚着,她寻不到任何的着力点,全靠沈长凛扣住她腰身的那双手,勉强地保持平衡。
“我真的知道错了,叔叔……”她哭着说道,“以后我都不会再说谎了。”
谢沅心底的后悔快要满溢出来。
她竭力地想要唤起沈长凛的怜悯心,但他只是轻轻掰过她的脸庞,唇边含笑:“你是好心,又不是有意说谎,叔叔已经原谅你了。”
“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沅沅。”他轻声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说完我们就睡觉。”
沈长凛的声音温柔,看向谢沅的目光也没有了冷意。
她忍不住地相信他,樱唇轻轻地张开,又将话说了一遍:“请叔叔……,求您……。”
沈长凛吻了吻谢沅的额头,低声说道:“乖孩子。”
他的言辞轻缓,眉眼间也带着疼宠,仿佛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她。
但是攥着谢沅腰身的那双手却不是这样的,仅仅是一个瞬间,压抑的感觉全都炸裂开来。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还是尖叫出声-
翌日睡醒的时候,谢沅依然是快要疯掉,她将脸庞蒙在薄被里,粉腮滚烫得近乎灼热。
她连眼眸都不想睁开,更不用说去面对其他。
哪怕昨天的事,是在谢沅不清醒时做下的,她都会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更遑论昨晚她全程都是清醒的。
她侧过身,身躯蜷起,眼眸也紧紧地闭着。
今天她不要起床了,她得……得缓一缓才成。
谢沅藏在薄被里,从枕边摸到手机,然后跟阿姨发消息,说她今天不要用早餐了。
但她还没划开屏幕,一双手就探进被里,将她的手机给收走了。
谢沅愣怔地抬起眼眸,转眼就被沈长凛掐着腋下从薄被中抱了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睡裙,锁骨处黑色的蝴蝶结轻轻飘动,将脖颈处的肌肤衬得愈加白皙。
一双盈满水色的眼眸看过来时,尽是茫然。
卧室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从薄被中出来后,谢沅有些冷,肩头也在无意识地颤,沈长凛看她一眼,将温度调高少许。
室内很安静,细微的声响也那般明晰。
沈长凛将牛奶端给谢沅,轻声说道:“是想要我喂你喝吗?”
她失神片刻,听到他的话语,才骤然回过神来。
因是在家中,沈长凛的衣着并非十分正式,丝质缎面的法式衬衫极显矜贵,宽松的衣袖在腕骨处收紧,叠袖处是枚银色的袖口,衬得那双手越加修长如玉。
他的下颌微扬,俊美的脸庞被光照亮。
既尊崇俊美,又高雅贵重,像是中世纪的宫廷王爵。
谢沅跟沈长凛一年四季都待在一起,这半年更近乎是每天都能见到他,但抬眸和他再度对上视线的时候,她的神情还是滞了片刻。
须臾,她才连声说道:“不用,叔叔,我自己来就可以。”
谢沅的脸庞涨得通红,她从沈长凛手中接过杯盏,就大口地将牛奶喝了下去。
隔了一个晚上,她樱唇上的肿痕已经消退很多,但还是比往常要更红一些,吞咽着乳白色的牛奶,像是跟吃什么似的。
喝完以后,唇边有了奶胡子。
谢沅探出嫣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唇瓣。
那么红的一点,是什么柔软滋味,早已尝过千回百次,但倾身的动作,仍是如本能般流畅。
谢沅眼眸睁大,无措地和沈长凛接了个吻。
她本来就羞得欲死,现在更是连脖颈都泛起红来,耳尖更是烫得不可思议。
好在他吻得很轻很浅,没再像昨夜那样掠夺。
一吻结束后,沈长凛用纸巾帮谢沅擦了擦唇,纸巾很柔软,但她的唇瓣更柔软。
下唇的某一处当时不小心咬破了,还有细微的血痕。
被抚过的时候,谢沅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将纸巾扔掉,用指腹轻碰了碰,声音低哑:“抱歉,当时没留意到。”
她将白昼和夜间分得很清。
晚间被沈长凛怎样弄,都还能忍下来,但是白昼时,被他轻轻讲一句,她都羞得要说不出话来。
谢沅的耳垂滚烫,声音细弱:“我没事,叔叔。”
她有低血糖,不能常不好好吃饭。
知谢沅今天肯定不会下来用早餐,沈长凛就令人将餐点送上来了,昨天将人罚得太过,小孩子又被吓着了。
但若是不狠罚一回,也是不行的。
在某些事上,谢沅是真的不长记性,他心里是这样想,低眼看见她泛红的眸子时,却到底没能真的下去狠手。
沈长凛将谢沅抱在了怀里,他用了一个让她很舒服的姿势。
既不会觉得疼,又能好好地用早餐。
除却姿势太像喂小孩子外,没有什么不妥。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腿上,她应该感到紧张和害怕的,毕竟他昨天才那样惩诫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抱到怀里时,她的心神总会突然变得很放松。
她的手指蜷起,乖乖地张开樱唇。
沈长凛从没照看过孩子,但他很擅长照顾谢沅。
哪怕是她不太喜欢的蔬菜,他也能将之混在其他食物里,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
谢沅又很好骗,她吃完都不知道,里面混的有不爱吃的蔬菜。
她用餐时人是很乖的,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会软声说“今天的早餐很好吃”,让喂她吃饭的人,也会柔软心神。
用完早餐后,沈长凛帮谢沅擦净唇角,然后把另一个杯子里的雪梨汁递给她。
她一边咬着吸管喝果汁,一边小心地抬眼看他。
那副姿态真是跟猫崽子似的。
还是胆子比较小的猫崽子。
沈长凛站起身,将室内的窗帘用遥控全部拉开,落地窗外是一片青绿,谢沅平日最爱做的,就是在这边看书、看风景。
有时下雨,她能在这里看一整个下午。
沈长凛凝眸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有话就说,沅沅。”
谢沅还在喝雪梨汁,听到他的话,吓了一跳。
叔叔是会读心吗?怎么猜出来她在胡思乱想的?
沈长凛回过身,缓步向她走来,他的身后尽是青绿,高挑的身形被衬衫和西裤勾勒分明,分明是高门豪族的掌权人,但又恍若带着谪仙之意。
不染人间烟火。
他单手插在西裤中,满身都是矜贵的气度。
但看向谢沅时,那双色泽略浅的眸里却只有温和与包容。
以前她最怕的就是碰上沈长凛的目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渐渐适应与他对视。
“叔叔,昨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说谎,也不是想帮哥哥瞒着,”谢沅仰起脸庞,细声说道,“您远在瀛洲,事务又繁忙,我是怕您担心,才那么说的……”
沈长凛对沈宴白向来是很好的。
他是沈长凛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还有血脉牵连的人。
沈长凛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几个还有血脉牵连的人。
叔侄之间,情谊深重。
沈长凛从来不管沈宴白感情上的事,他谈多少任女友,和那个平凡的女孩有牵扯,在社交平台上惹得一群人发疯,沈长凛通通都不管。
但他身体的事,沈长凛是在乎的。
秦沈两家,多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让沈宴白休息,他不休息,那还不如继续回去工作,至少他在公司生病出事,还时时有人看着,完全不须要将家里的妹妹叫到夜场去接人。
沈长凛声音很轻:“昨天就说过了,没关系的,沅沅。”
“你是好心,又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呢?”他看向谢沅,“而且这种事你不说,我也会知道,没有必要跟叔叔说谎的。”
她仍是有些愣怔。
沈长凛俯身,轻抚了抚谢沅的脸庞:“哪怕是你跟着哥哥去夜场玩,只要如实告诉我,我都不会怪你的。”
她的眸光颤动,长睫也掀了起来。
“但我不喜欢沅沅说谎,”沈长凛轻转话锋,“你说谎又圆不好,我才会担心。”
谢沅想起当时做的事,更加羞愧了,她攀上沈长凛的脖颈,睫羽抖动:“我知道错了,叔叔。”
这一回微怔的人是沈长凛。
沈长凛以为谢沅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的,小孩子的脸皮薄,年纪又小,从前半句话说不完,都能哭出来。
但没想到,沅沅竟然会主动地拥住他-
沈长凛一句重话没说,只温声细语,言说有一个项目不错,沈宴白要是感兴趣就去做。
他二话不说就滚回了公司。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沈宴白心里是有愧疚的。
这世上他谁都可以对不起,但是唯独不能对不起沈长凛。
常言道:长兄如父。
沈长凛与沈宴白年岁没有差的太多,他虽然是他的叔叔,但与他的兄长也没什么两样。
在沈家最危难的时候,是沈长凛撑起了整个沈家,他给予沈宴白的不仅仅是数年的安稳,还有更多连亲身父母都没能给予的关怀。
沈宴白谁的话都不听,他不会不听沈长凛的话。
现在连谢沅的事,他也渐渐低头了,如果沈长凛知道他和谢沅关系缓和,应该会高兴些的吧?
沈宴白站在洗手间的镜前,撩水洗了把脸。
他的眉眼是很桀骜的形状,仅仅是瞧着,就能令人知悉他是怎样不循礼法的人。
这样的眉眼,笑着时尚会令人生惧。
更不要说是冷眼含怒时了。
也不知谢沅那胆小的性子,刚进沈家的时候,是费了多大的勇气才没被他吓走的。
沈宴白点了支烟,在露台抽完,然后才回到办公的地方。
天边的烟霞是紫红色的,时间还早,不过他回去的时候,谢沅应该还没有睡着,她最近常在露台的秋千吊椅处看书。
他有些想知道,她昨夜到底梦见什么了,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沈宴白正在想着,桌案上的屏幕突然亮起,看到来电人【秦承月】三个大字,他冷笑一声,扬起了眉眼。
第30章 第30章
沈长凛的吻很轻, 轻得有些过分了。
谢沅刚刚沐浴过,被他托着软臀的嫩肉抱起时,眉眼间都还带着水汽。
黑色的吊带裙柔软, 细带从肩头轻轻地滑落, 质地冰凉细腻,几乎不像是丝绸,而像是流水。
她的唇瓣微肿, 生涩地回吻着沈长凛。
谢沅吻技差,怎么教都教不好。
不过她青涩的反应,在某些时候会带来另一种感触。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怀里,吻了片刻后就要喘不过气,趴在他的肩头, 气喘吁吁,脸颊也泛起绯色。
沈长凛抬手, 将矮几上的冰水喂到她的唇边。
露台边的凉风吹得人很舒服,谢沅樱唇微张, 喝了小半杯冰水后才渐渐缓过来。
只那双清澈的眸里依然水意盎然。
沈长凛屈起指骨, 揉了揉她的唇瓣,轻声说道:“沅沅做得很好。”
谢沅的肩头雪白,黑色的吊带滑落后,那上面浅红色的花瓣更加明晰,轻轻颤动时像一支桃花。
她不想让表情太明显,但听到他的夸赞后,唇角还是稍稍翘了起来。
沈长凛的唇也扬了起来, 他倾身吻了吻谢沅的额头。
她今天一整日都是在起居室和卧室度过的, 沈长凛陪她看花,她也把之前插好的花送给他。
还好专门放在小冰柜里了, 不然还没送出去,就可能已经蔫了。
沈长凛这段时间忙碌,两人很久没这般温存过。
自从上次的事后,秦承月再没联系过谢沅,沈长凛也没有提起过他。
她隐约有预感,他们这桩婚事不会成了。
谢沅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她比谁都清楚,当初沈长凛将她留在沈家的目的是什么,嫁给秦承月对谢沅来说,是回报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这段婚姻不仅能够让两家的联系更加紧密。
其实还有一个潜藏的意味,就是让谢沅作为沈家的耳目,去看着秦承月。
两全其美的事,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闹得这样难堪。
除却对谢沅一直娇惯着、疼纵着,沈长凛对旁人向来都是严苛的,秦承月私下里与温思瑜有牵扯,然后又让谢沅差些出事。
且不说别的,只这两件,就足以令秦承月盖棺了。
如果没有前者,沈长凛对后者的宽容可能还会大些,但秦承月近来太多次碰着他的底线了。
谢沅也没法再给秦承月说好话。
她和沈宴白本质是一样的,他们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沈家和秦家——或者说,沈长凛一个人的利益。
现在沈长凛明确表露出了不想让谢沅嫁过去的意味,她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忤逆他。
至于其他的事,谢沅还没能够去想更多。
而那些事,也不是她能够去多想的。
她轻轻地垂下眼眸,长睫在眼睑洒落一层阴影。
夜风凉丝丝的,拂过谢沅的脸庞和脖颈,她颊上的热意消去,思绪也渐渐地平定下来。
当沈长凛再度吻上她的唇瓣时,谢沅的思绪彻底放空,她起身坐在沈长凛的腿上,攀上他的脖颈,试图自己掌控如何加深这个吻。
沈长凛有意地引导她,任由她伸出舌尖,撬开他的齿关。
肩头细细的吊带再度滑落。
谢沅的柔膝分开,她试着去寻找诀窍,但或许是天赋真的不在这个上面,唇边都有涎/液流出,却还没能学好换气。
她累得气喘吁吁,想跟沈长凛坦白隔日再学,原本温和的吻却变得狠戾起来。
修长的指骨掐住谢沅的腰身,突然吻得很凶。
她的喉间溢出呜咽声,竭力地想要挣脱钳制,但纤腰被大手掌住,根本无处可逃。
身后的长廊里传来声响时,沈长凛才终于放松攥住谢沅腰身的手,她被吻得满脸通红,此刻身躯却是蓦地绷紧。
她额前覆着薄汗,眼眸里也都是水。
谢沅颤声说道:“叔叔,是哥哥回来了。”
她匆忙地将滑落的细带拉起,然后极力想要从沈长凛身上下去。
但这时候,他却又不肯放过她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似水,眼底却尽是晦暗的占有欲,他轻声哄谢沅:“沅沅,让哥哥知道,好不好?”
扣住腰身的手指修长有力,能轻易地将她抱起,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但此刻却只有禁锢的意味。
沈长凛扣住谢沅的腰身,将她的腰侧都要攥出青紫来。
与之同时,他轻咬住了她的锁骨。
沈长凛的身上冰冷,唇齿也是微凉的,谢沅紧咬住樱色的唇瓣,才没有发出声来。
她无力地摇着头,声音哀哑:“求您了,叔叔……”
长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谢沅几乎能听到沈宴白的脚步声,从长廊到露台的距离并不远,他随时都可能走过来。
“求求您了,叔叔。”她怕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长睫被泪水打湿,抬起来的时候也是浸润的。
沈长凛抬起手,抚上谢沅的脸庞,轻轻地将她的眼泪拭去。
胆子小的孩子,连被近处侍候的人知晓,都会难受得彻夜难眠,这人是无论如何都逼不得的,但恶欲的 蔓延也是无法克制的。
就那么在乎外人的眼光吗?
就那么不想令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过也是,他是她什么人?是长辈,是叔叔,是再放松的时候,也要保持恭敬的沈家家主。
哪里能跟旁人去相比?
沈长凛掀起眼皮,静默地看了谢沅片刻,轻声说道:“好。”
他起身的刹那,她的身躯骤然放松,差些就要软倒下来,但沈长凛没有回眸看她,他的容色冷淡,眼中的柔情也尽数消退。
叔叔的脾气其实并不好。
他看似温柔淡漠,好像对待什么事,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其实在近处待过的人都知道,沈长凛的性子是有些阴晴不定的,他位高权重,年轻时更是不折不扣的顶级贵公子。
张扬随性如沈宴白,也全然比不过他那时的恣意。
沈长凛的身份太贵重了。
贵重到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敢否定。
是沈长凛近来待她太好了,才让谢沅快要忘记界限,忘记他到底是什么人。
人跟人之间是有壁垒的,她小时候,有人会羡慕她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又那样疼宠,她天真懵懂,只能勉强觉察差异。
可来到沈家以后,谢沅才明白何为真正的云泥之别。
像沈长凛那样的人,生来就是在天上的,哪怕脸上的笑再温柔,他也永远都不会下凡尘。
他位高权重,绝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谢沅也不想让沈长凛沾染到尘世的污浊,温思瑜和秦承月的事爆出来时,都闹得那样难看,甚至有人将之当做丑闻。
更遑论是她这样的身份。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个意外,他们其实是不该这样的。
黑暗的情绪如潮水般袭来,谢沅轻轻地垂下眼眸,将长沙发上的薄毯披在肩头。
湿润的长睫无声地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谢沅不在房中,那应该是还在露台看书,她最近在读海德格尔。
明明是假期,而且已经上了大学,她总还是将日子过得很认真,没有人看着,也在安静沉默地好好生活。
就像是栽种在角落里的花。
初始时从来没在意,又厌烦她长在家里,某天一看,已经亭亭玉立,开始吐露芬芳了。
沈宴白走在长廊中,想到傍晚秦承月打来的那则电话。
他跟秦承月关系不错,可以称得上私交甚笃,但在谢沅的事上,他不想再顺着秦承月。
如果他们早早订婚,那么现在谢沅都可以准备嫁过去了。
谁能想到,秦承月竟然和温思瑜勾结在了一起?他长在秦家多年,能不知道温家是做什么的吗?
温思瑜是他该接触的人吗?
沈宴白能帮秦承月一次,却不愿再帮他第二次了,在电话中知悉沈长凛也不想再继续联姻,他更是扬起唇角。
切断通话后,他忙碌一天的倦怠都退去很多。
在镜子中,沈宴白看到了他张扬不驯的眉眼,在无声息地上挑。
回到家中后,他就直接上了楼。
廊道的尽头是露台,露台边有一架秋千吊椅,谢沅很喜欢,总在那里看书。
但沈宴白没想到的是,他走过去的时候,最先撞见的却是叔叔沈长凛的身影,他的容色微冷,眉眼间都带着不愉。
他愣了一下,唤道:“叔叔?”
沈长凛的眉眼冷淡,眸底都是深色的晦暗,他低声说道:“谢沅在露台,直接去找她吧。”
他没有多看沈宴白一眼,直接就离开了。
沈长凛在亲近的人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的,沈宴白当初为了谢沅的事,多次顶撞他,不久前甚至还跟他大吵一架,但就是那种时候,他也没见过沈长凛皱眉。
更别说是动怒了。
发生什么了?谢沅那般安静乖顺,竟然还能惹到沈长凛吗?
沈宴白不明所以地走进露台,谢沅披着薄毯,坐在长沙发上,她捧着玻璃杯中的冰水,垂眸慢慢饮着。
她的眼眶通红,像是才哭过一场。
柔软的薄毯之下,似是只着了黑色的吊带睡裙,裙摆的流苏垂落,衬得小腿纤白如玉。
沈宴白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你跟叔叔吵架了吗?”
“没什么,哥哥。”谢沅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揉了揉眼眸,“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细弱,带着鼻音。
或许是真的哭过了。
露台边的光线不是太亮,沈宴白看不清晰,他只是觉得谢沅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他神情微动,低眼看向矮几上的杯盏,皱眉问道:“你喝了多少冰水?”
谢沅有些愣怔,她抬起水眸,看向沈宴白,很快又垂下眼睫,细声说道:“没有喝很多,哥哥。”
养她是很省心的事。
因为谢沅最害怕的,就是让旁人担忧。
沈宴白晃了晃那只杯盏,将它拿到一边,轻轻看向谢沅:“还说我喝酒不好,你喝这么多冰水,就不怕胃疼吗?”
他声音和缓,目光也似月色般落下。
谢沅抿了抿唇,垂下头说道:“对不起,哥哥,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的眼眸垂落,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脸庞略显苍白,柔弱得像是一株易折的花。
谢沅的情绪真的是不太对。
沈宴白低声说道:“昨天就想问,你这两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谢沅不知道沈宴白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是看在她是秦承月未来妻子的份上,想要抒发些关心吗?
还是说,他觉察到了些什么?
她很想要让自己再冷静些,可是声音已经在发颤:“我真的没什么,哥哥。”
“我一点事也没有,哥哥。”谢沅语无伦次,“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我也马上就回去休息。”
她摇晃地站起身,眼中尽是痛苦和挣扎。
沈宴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沅这样。
虽然他也不记得,上一次见她如此是什么时候。
沈宴白想要直接拉住谢沅,但想起她对男性发自本能般的恐惧,到底是没有表露出分毫的攻击性,只低声说道:“好,那你早些休息吧。”
她离开后很久,他都仍然站在露台没动。
到底是过去了三年,谢沅瞧起来和中学时没什么分别,其实还是变了的。
也是这时候,沈宴白倏然发现他好像不太了解谢沅。
不了解来到沈家前她经历了什么,不了解他出国后的这三年她在做什么。
沈宴白点了支烟,望着头顶的弦月,站在扶栏边慢慢地抽-
温思瑜从滨城回来了,她一去多日,叫人担心,也叫人牵挂思念,可她就是这样的人。
温家大小姐最是明艳张扬,做事也最是随心所欲。
她到机场的那天,戴着墨镜,身着酒红色的长裙,风姿袅娜,刚巧和一个明星来接机的粉丝们撞上,差些就被认错。
长枪短跑的摄像头啪啪狂拍,温思瑜摘掉墨镜时,众人才知是错认。
她挑眉一笑,红唇扬起,没露出什么不快,比那有意稍迟、营造氛围的明星本人还要更加坦然。
照片被人抓拍,当时就登上了头条。
谢沅是看到新闻时,才想起温思瑜近日要回来,而马上就是她的生日。
温思瑜是温氏集团的长公主,千万人瞩目,近来私下和大型的宴会都少不了。
这两天沈长凛和沈宴白都很忙。
那次的事后,沈长凛再没跟谢沅多说一句话,也没来看她一回。
谢沅就知道,她真的将叔叔惹生气了。
她翻出手机,无数次想要跟沈长凛发消息,但打完字又全部删掉了。
沈宴白又一向很不喜欢温思瑜,让他过来,还不如让陈秘书过来。
这种时候,谢沅是必须要出席的。
晚上的宴席是私宴,人不是很多,可也很费心力。
谢沅这两天睡得不好,总是中途被梦魇惊醒,一到晚上又容易困倦,不得不喝些冰水来压。
她没有喝冰水的习惯,是那日被沈长凛教接吻,才莫名地开始喝冰水。
不过喝冰水真的有用就是了。
私宴订的酒店奢美,雅间精致,雕廊画柱,仿佛是古时的江南园林。
虽然是私宴,但到场的人也并不少,而且非富即贵,无一等闲之辈。
谢沅跟她们不熟,她们也跟谢沅不熟。
如果是沈宴白过来,就是他当着众人的面给温思瑜脸色看,也没人会说什么,可谢沅到底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她安静地坐在席间,眼眸低垂,没事干了好一会儿。
须臾,温家的诸位亲朋到场,才有人跟谢沅搭话。
不过沈蓉直接将谢沅给叫走了。
她拉住谢沅的手,连声说道:“你怎么坐到哪儿了,沅沅?来,到姑姑身边。”
沈蓉是很健谈的人,单是通电话,就能讲半个钟头起步。
落座后谢沅仍是有些拘谨,她细声说道:“没事的,姑姑,我坐在那边就好。”
沈蓉摇了摇头,笑说道:“那怎么成呢?”
她温柔地和谢沅讲着话,须臾见到一青年过来时,将他也拉了过来:“沅沅,还记得吗?这是你怀瑾表哥,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温怀瑾眉眼带笑,被拽过来也没有不快。
他轻声说道:“伯母,您轻一些,我的胳膊都要被您拽掉了。”
谢沅愣怔地抬起眸,看向眼前早就陌生至极的青年,缓了会儿神才唤道:“怀瑾表哥,晚上好。”
温家枝叶繁茂,她早记不清温怀瑾是谁。
只知道他似乎是温思瑜的堂弟,是她叔叔家的儿子。
跟寻常世家子弟不一样,温怀瑾平易近人,像是一位邻家兄长,他温和地跟谢沅打招呼:“晚上好,沅沅表妹。”
三人聊了片刻后,沈蓉便起身说道:“你们两个先聊,我待会儿就过来。”
谢沅眼睫微颤,轻声应道:“好,姑姑。”
她的容色看似平静,实则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
因为是私宴,又是温思瑜的生日会,所以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姑娘,并没有什么男人。
但眼前的怀瑾表哥不是。
他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谢沅还对他没有那么熟悉,在沈蓉走后,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
尽管这席间坐的不止他们两个。
“你不记得我了吧?”温怀瑾声音很轻,“我们就见过两面,那时候你才刚刚初中毕业,那么高一点儿。”
他眉眼含笑,比划了一下谢沅的大致身高。
温怀瑾讲话风趣幽默,哪怕是谢沅这样不擅长社交的人,跟他对话,也并不觉得苦恼。
但她还是没能彻底放松下来。
可能是方才喝的冰水太多了,小腹开始发疼,强烈的下坠感让谢沅有一种错觉,仿佛整个腹部都被一双手给攥紧了。
她好像是要来例假了。
最近的状态不好,谢沅将这回事也忘记了。
她是有点痛经的,如果吃药的话,就不会太严重,但如果吃了冷食,就很容易会发作得厉害。
可是今天是温思瑜的生日会,也不好中途离开。
谢沅脸色苍白,她咬住下唇,跟温怀瑾言说要去洗手间,然后便悄悄离席去了外间。
她坐在廊道里的沙发上,掩住小腹,在手机上下单止痛药。
疼得实在厉害,谢沅忍不住地微蜷身子,额前的冷汗也越出越多,小礼服的裙摆都被她的手指给攥出了褶皱。
疼痛在小腹不断地累积,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疯狂地冲击着神经。
谢沅眼前发黑,正当她要疼得倾倒时,一双手忽然将她给抱了起来,男人低声喝道:“谢沅!”
她茫然地睁开眼眸,第一次在沈长凛的脸上看到那样的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