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丁大师是个大师。
真的大师,会抓鬼的那种。
张总发挥自己的人脉，花费重金请来的大师，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只会招摇撞骗的神棍骗子。丁大师手里的符是真的,能看见鬼也是真的。
甚至，他还有证。
一本小满心心念念，但碍于年纪太小，至今还没有办法去申请的道士证！
当身上的定身符被撕下来以后，丁大师总算能从墙上下来，他活动着自己长久维持同一个扭曲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愤愤道：“你是哪个道观的弟子,上来就动手,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小满抓着路见星的衣角,被骂的有点委屈,小声反驳：“是你先骗人的。”
丁大师一噎。
好吧,这也没错。
刚才他在会议室里摆坛做法,把老吴电到昏迷,对着空气一顿花式输出,确实是表演的成分更大一些。
但丁大师也有自己的理由,他振振有词：“他们花了那么多的钱,我不演的夸张一点,怎么能让客户觉得物超所值？”
鬼当然是要抓的,但首先得先震慑住客户，让客户知道抓鬼的难度，然后再动手解决对方的麻烦，到那时,客户掏钱也会掏的心甘情愿。这也是丁大师虽然实力并不怎么出众，但名气越来越响,开价越来越高的原因。结果，他的做法仪式才刚起了个头，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打断了。
乔满：“……”
路见星伸手捂住他的小耳朵：“别听。”成年人的世界套路好深。
不过，丁大师确实有技不如人的地方。
他虽然有点实力，能看出张总的公司里有阴气，有鬼怪作祟，但也仅限于能看见鬼怪，就算站在张总的面前，也算不出他身边有小人捣乱。如果没有乔满，丁大师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只能带走恶作剧的程序员鬼，并不能解决张总真正的问题。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丁大师也不算白来，他还能继续派上用场。
会议室外，所有看热闹的员工都已经被赶回了各自的工位。
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乔满等人，还有那个即将被超度的男鬼，百叶窗被拉下，挡住了玻璃外好奇窥探的视线，窗帘被拉开，日光落在满地黄符纸上。
丁大师与他的助手重新准备做法的仪式，乔满想学习如何抓鬼，等待的时间里，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遛了一圈，看着那些散落的黄符纸，他看得直摇头：“你这些符都画错了。”
丁大师恼羞成怒：“你知道画符多难吗？”
画符十分考验能力，即使他入门多年，画出一张符也得歇半天，成功率也不能保证，每次用一张少一张，因此，只有到关键时刻才会拿出来。除了发挥用处的雷电符等符箓之外，贴在墙上的符纸都是烘托气氛用的场景道具。
乔满不解：“很难吗？”
每天看小孩画符的路见星：“很难吗？”
亲眼看到小满大师画真言符一气呵成的张总：“很难吗？”
丁大师：“……”
他不就是和以前一样赚个外快，怎么今天那么倒霉！
有了前面装神弄鬼被拆穿的事情，张总有点怀疑他的能力，低头和乔满商量：“小满大师，要不还是你来吧？”
丁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乔满低下头，为难地绞着手指头：“不好吧，我不会抓鬼……”
“小满大师，你真是说笑。”张总坚定地说：“这种小事，连丁大师都会，怎么会难得了你呢？”
丁大师：“……”
丁大师心里骂骂咧咧。
可乔满是真的没有谦虚，他说自己不会抓鬼，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他想了想：“那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乔满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引雷符。与丁大师使用效果低微的雷电符不同，引雷符能引来天雷，专克阴邪，如果他们遇到的是一只作恶多端还想害人的恶鬼，引雷符就会派上大用场。
他把符纸掐在手心，同时挥了挥小手：“你们让开一些。”
众人下意识退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道雷声轰鸣。
轰隆！
一道成人手腕粗的雷霆自半空劈下，在众人的眼前炸开，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总扶着旁边的墙，感觉整栋楼好像都晃了一下。待雷光散去，他定睛一看，只见被雷劈中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本该铺在那处的地砖化为齑粉，水泥地块深陷，底下的钢筋裸露，四周地砖的裂纹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边，轻轻一跺，脚边的地砖就四分五裂。
雷火在坑中摇曳，噼里啪啦。
乔满站在原地，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忧愁，他叹了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唉，后来，我师父就不准我抓鬼了。”
张总：“……”
丁大师：“……”
男鬼扑通跪倒在地，眼泪都快吓出来了：“我……我……我罪不至此啊！”
路见星弯腰一把捞起自己家的小孩，夹着他飞快退让到一边：“你们请。”
丁大师和助手一起开坛做法。这一次，不再做花里胡哨的前摇表演，他直奔主题，很快超度了男鬼。当男鬼的身体颜色变淡，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满脸都是庆幸。
……
电梯恢复通行，新的发财树重新摆在了张总办公室的门口。
被困在这一楼层的鬼消失了，偷公司机密的黄秘书被警察带走，高副总及他的下属各有各的处罚，丁大师也收到了这次除鬼的尾款。只是尾款打了个折，对此，他没有发表异议。
临走之前，丁大师给了乔满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的业务范围，以及联系方式。说不定以后能合作呢，毕竟，这小孩不会抓鬼。
他已经没了刚登场时的高傲，虚心求教：“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天赋出众，你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位高人吗？”
乔满回忆了一下，自信地昂起小脸：“他叫做乔大师。”
那些来接师父下山的人，每个都是这么喊的。
丁大师：“乔大师？他没有全名吗？”
乔满理直气壮：“我不知道。”毕竟，他只要喊师父就好啦。
丁大师：“……”
丁大师只好满头雾水的带着助手走了，打算回去之后问问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他的天赋一般，平时只会些抓鬼看风水的小活，遇到恶鬼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经验都点在赚钱上，平时光顾着琢磨怎么表演更逼真，还真不知道哪里是不是有个厉害的乔大师。
乔满坐在休息室里，张总的助理给他准备了饮料和点心，他左手抱着果汁咕咚咕咚嚯一大口，右手抓着小蛋糕啃啃啃，吃得不亦乐乎。
出差可真好啊~
路见星看着他高高兴兴吃点心的模样，面上露出几分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败小孩的兴致。还没等他说出口，和张大爷通完电话的张总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来。
“小满大师，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张总感激地说，示意助理递上一张支票，“我听我爸说了，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特地跑一趟，我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是一点小小心意。”
乔满两手都没闲着，身为他的助理，路见星帮忙接过支票。他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微微怔了一下：“这么多？”
“和小满大师做的比起来，这点不算什么……”张总顿了顿，朝路见星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问：“我没有给少吧？”
路见星迟疑：“这个……”
乔满探头看了一眼，数清楚上面的零，不由得“哇”了一声：“这么多啊。”
听到自己是给多了，张总顿时长松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请小满大师出手的价格，就让人按照市场上的行情准备，我知道，像小满大师这么厉害的大师，价格肯定不低。”
乔满嗯嗯点头，说：“要十块呢。”
“十万？”张总：“那么便宜？”
不过。张总想：便宜归便宜，他爸请人大师算了那么多次，是不是手里那点棺材本都花完了，难为他爸一片苦心，下次得多打点钱回去……
乔满纠正：“是十块。”
“十……”张总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助理。他是不是耳朵坏了？“十、十块？”
乔满露出一口小白牙，骄傲地说：“对呀，我给张大爷他们算命，都是十块钱一卦，不准不要钱哒！”
张总：“……”
张大爷不但千里迢迢请来了一个物美价廉的小大师，还在电话里耳提面命，要他把人照顾好。
在人来之前，张总就让助理安排好了旅游观光的行程，务必让两人在X市玩的开心，玩的尽兴。助理去接机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将两人接到本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中间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事情完美解决，出差第一天就解决了工作，原本的行程又提上了计划。
张总亲自把人送下楼，当然，这回坐的是电梯。
车子停在门口，他小跑过去，帮乔满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乔满爬到后座上，向他道了个谢，低头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对了。”
关上车门前，张总左右看看，鬼鬼祟祟地靠过来问：“那王氏的老板真的养小鬼了吗？”
乔满摇头：“我得看到他才能知道。”
张总顿时面露遗憾。
第32章
接下来两天,在张总的热情招待下，乔满开开心心地在x市玩了几天。
X市虽然不是什么旅游城市，但也有不少景点,以及特色景观与地方美食。张总的助理制定的行程丰富却不累人，走到哪里都有专车接送，住的是五星级大酒店，吃的是米其林黑珍珠，乔满在山上哪里见识过这些呀。
他看什么都喜欢，每天精神充沛,一大早就爬过来拉着路见星出门,两个人走遍了x市的每一处。城市里可比山里有趣多了,小满好喜欢和星星一起玩。
来到x市第三天的晚上,乔满抱着一个小黄鸭游泳圈,泡在宽敞的浴缸里。豪华套房的浴缸都不能称作是缸,有一个池子那么大,他仰躺在泳圈上,甚至可以在浴池里游泳。
他从这头游到那头,游累了,就躺在落地窗边的沙发椅上,捧着一杯倒在高脚杯里的热牛奶,翘着脚脚,脚尖惬意地晃来晃去。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霓虹夜景，让五岁的小满大师看得眼花缭乱。
都不用他动手，助理星星就举着叉子把切成小块的的水果递到了嘴边，乔满美滋滋地张开嘴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
哎呀，简直过的是神仙日子啦！
豪华套房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现代剧,里面的男主人公也正站在自己位于市中心景观大平层的落地窗前欣赏夜景，乔满往电视机里瞟了一眼，赶紧学着里面男主人公的样子，咕咚喝了一大口高脚杯里的热牛奶。
杯子有点大，他两只手才能抱的稳，放下来后，唇边留下一圈奶渍。
助理星星拿纸巾帮他擦掉了，又拿走了他手里的牛奶杯。
“星星，我们明天去哪里玩？”
乔满掰着手指头数：“博物馆去了，大公园去了，我可以去游乐园吗？昨天我在车上看到有好大好大的摩天轮，我在电视机里看到过，我也想坐。”
乔满雀跃地晃着小脚：“星星，我还想看大熊猫，我可以摸摸它们吗？我在山上都没见过大熊猫。”
“星星，我带你去吃大螃蟹！”
小满大师第一次出差赚了好多钱，此刻支票就妥善保管在他的小黄鸭背包里。他赚来的钱，路见星没有动，打算回头开一个户头给他存进去。
至于接下来的行程，助理星星也有自己的想法。
“小满。”路见星叉起一块桃肉，递''到他的嘴边，看他吃进去后，才和他商量：“我们来x市好几天了，你已经帮张大爷的儿子解决了问题，出差是不是也要结束了？”
乔满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的点头：“嗯！”
出差太好玩啦，下次还想出差。
路见星又喂了他一块桃子：“既然出差结束，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乔满嘴巴里鼓鼓囊囊，只能点头应和：“嗯嗯！”
“这几天，我是不是很支持你的工作？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会反过来支持我的工作？”
“嗯嗯嗯！”
路见星趁机说：“那我明天就买机票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嗯……嗯？”
乔满坐起来，咕咚咽下桃子，警觉地看着他：“送我回家？星星，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小孩的眼睛乌黑澄澈，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影子，好像什么小心思也瞒不过他，路见星知道这套哄小孩的方法失败了。
他放下盘子，无奈地说：“小满，你知道的，我要进组去拍戏，明天我真的要去剧组了。”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乔满着急地说：“就像你陪我出差一样，我也可以陪你的！”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乔满眼圈又红了，他把自己挤进路见星的怀里，恨不得能变得再小一些，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装进星星的口袋里，让星星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他的小脸用力地蹭着路见星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是，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天天看着你，每天和你在一起……星星，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会害怕的呀。”
他呜呜呜的哭，眼泪全掉在路见星的衣服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饿肚子，我还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叔叔阿姨会打我的屁股，他们还会抢走我的冰淇淋，不给我看动画片，星星，我好可怜的，你就带上我吧，我很听话的。”
路见星：“……”
哪来的别的小朋友，哪来的叔叔阿姨，他最近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路见星又心疼又好笑，解释道：“我拜托了云姐照顾你，云姐家里只有一个小妹妹，云姐一直对你很好的，是不是？她会带你来探班，我们也可以每天打电话，你还是能天天见到我。”
乔满摇头。
乔满从他的怀里滑下来，他躺在柔软的地毯上，转过身背对着路见星，对着落地窗外绚丽霓虹的夜景默默流眼泪。
头顶一盏小灯幽黄的灯光落在他小小的身体上，背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路见星捏了捏眉心，在他身边蹲下来，正要继续哄，手机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张总的电话。
“喂。”电话一接通，张总就迫不及待地问：“小路，小满大师在吗？”
路见星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孩：“他在。”
“那太好了，麻烦你让小满大师接一下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他。”张总说。
路见星征询小孩的意见：“小满？”
乔满没应声。
路见星对手机说：“张总，他在忙。”
“那你开个免提，让我和小满大师说一声，说一声就行。”
地上的小孩一动不动，助理星星蹲下来，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他的脑袋旁边。路见星：“张总，您说吧。”
张总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满大师，小满大师？你在吗？我这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乔满吸了吸鼻子：“怎么了？”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异样，张总纳闷了一会儿，赶紧把来意说出口，“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也是和那方面有关的，听说你帮我解决了公司里的麻烦，特地求到我这里来。小满大师，你看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乔满在地上翻了个身，面朝地毯趴着，他自闭地说：“不能。”
张总着急：“小满大师，我这朋友也在X市，很近的，不麻烦你什么事，你不是还在X市吗，只要你顺路过去看一眼……”
乔满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我要回家啦！我明天就要回去啦！不能待在这里啦！”
骤然响起的哭声把张总吓了一大跳，后面还想要劝说的话也顿时咽回了肚子里，小孩哭的好大声，张总哄了两句没哄好，隔着电话，差点急出汗来。
“小路。”张总在电话里搬救星：“小路，你快哄哄，哎哟，怎么哭的那么可怜，出什么事了？不想回家就不回去嘛，在这里多待几天又没事。”
路见星想去抱小孩，可乔满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得离他更远了。他难过极了，像个小流浪狗一样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伤心的呜咽声。
他匆匆应付张总几句，挂断电话，专心去哄小孩，只是房间太宽敞，乔满生气不想要他抱，他往前走一步，小孩就往前滚一圈，追了两步还没追到人，手机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这回是毛毛。
毛毛和他们一起到达X市，但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张总公司抓鬼，而是先去剧组做准备。平时，毛毛有什么事情一般是给他发消息，很少会直接打电话。
路见星只好接了起来。
“喂，路哥？”
电话那头，毛毛不知道哪里，压着声音用气声问：“路哥，小满宝宝回去了吗？他还在X市吗？”
路见星：“嗯。”
“太好了！”毛毛如释重负，连声音都开朗不少：“路哥，你能不能带小满宝宝来一趟剧组这边啊？隔壁剧组好像闹鬼了！”
路见星听得愣住，地上，正在滚来滚去的乔满也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过脑袋，竖起一只耳朵来偷听。
路见星注意到，按下免提，毛毛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不是让我先来这边做准备吗，这边也不止咱们一个剧组，正好，我有个朋友在隔壁剧组打工，没事的时候我就去找他玩，结果，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他们那边的道具总是离奇失踪，昨天拍摄时还差点出了事故，更可怕的是，摄像机里还拍到了鬼影子！”
“我听说，是这边的场地曾经出过人命，冤魂不散，一直徘徊在这里，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哥，你想，咱们两个剧组离得那么近，要是真的有鬼，岂不是会跑到我们这边来？”
毛毛又压低声音：“我朋友说，隔壁剧组打算请一个大师来看看，外面的大师哪里有小满厉害，所以……路哥，你能不能问问小满，让他过来抓个鬼？”
路见星还没说话，乔满已经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抓着路见星的裤子，努力往上蹦，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传到手机那头去。
他大声地说：“让我去！让我去！”
“我……我超会抓鬼的！”
第33章
路见星的剧组拍摄地点在X市的一个影视基地,离X市市中心也有很长一段的距离。
乔满坐在车子里，看着车窗外飞快往后退去的风景，心情好的不得了。路见星坐在他的旁边,明显感觉到他比往常还要活跃一些，小脚在晃来晃去，嘴巴里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路见星听了半天，总算从他跑调的歌声里听出来，是小孩昨天看的一个动画片里的主题曲。
先是到了X市，现在又是跟到剧组,路见星莫名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孩可能是送不回去了……
这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鬼？
乔满推开车门跳下去的时候,也在喜滋滋地想：啊呀,这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好心鬼？
要是天天都能带着星星出差就好啦！
影视基地附近的一家酒店,知道他们要来,毛毛一早就在酒店大厅里等着,看见两人出现,他连忙跑出来：“路哥,小满！”
乔满也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毛毛！”
“宝宝,你真的来了,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我是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好几斤呢！”
乔满瞅瞅他圆润的身材：“真的吗？”
毛毛理直气壮：“真的，我中午都少吃了一碗饭。”
乔满严肃地点头。那确实很严重。
毛毛先带着两人去酒店入住。
这间酒店已经提前被剧组包下，入住的都是同剧组的工作人员,因为剧组即将开机，除了提前过来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之外,演员们也陆续抵达。他们上电梯的时候，正好，导演也刚从外面回来，进了同一个电梯。
他们剧组的导演姓杨，是个高挑瘦削的中年男人，面相宽容随和。见到他们，杨导随和地打招呼：“路见星，你来了……咦？”话还没说完，杨导注意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小孩。
乔满仰起头，冲他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伯伯好。”
“我知道你，和路见星一起上《荒野大挑战》的那个小孩，我看过你们俩的节目。”《荒野大挑战》不论直播还是剪辑版热度都很高，剪辑版上线的时候，也上了好几个热搜，杨导就是在热搜上看到的。
他网上冲浪的速度很快，还知道两人不但是综艺上的合作伙伴，现实里也已经生活在一起，“这是带孩子来剧组玩？”
路见星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这几天他在X市，今天我进组，他来送我，还想在剧组玩两天。”
“我了解，第一次分开，肯定舍不得。之前我组里有个女演员，开机的时候她还在哺乳期，就带着刚出生的小孩一起进组，只要不耽误剧组工作，大家都能体谅。”杨导说着，看看他，又看看乔满，忽然笑了：“别人是带娃进组，你这是带爹进组？”
路见星：“……”
毛毛回头看着电梯里的反光，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自己居住的楼层，杨导走了出去。
电梯门重新合上，继续往上，乔满把放在自己脑袋上一动不动的手抓下来，疑惑地说：“星星，你怎么忽然不开心？”
又“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他们的楼层，电梯门打开，路见星率先走出去：“到了。”
路见星的角色是个重要男配，因此，他也不用和其他人挤一个房间。
把行李放好，毛毛就开始给两人讲述隔壁剧组闹鬼的事情。
隔壁剧组比他们早一个月开机，是一部古偶剧，在影视城里开拍。怪事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先是拍摄场景里的道具经常移动位置，提前布置好的场景，等到开拍的时候，就会产生变化，道具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
路见星和乔满刚抓过一次鬼，有了一点经验，便问：“会不会是人为的？”
毛毛摇头：“本来也以为是有谁恶作剧，道具移了位置，还回来就好了，结果，有一天拍摄的时候，摄像机拍到，在旁边没有人的情况下，道具它自己动了。”
乔满深吸一口凉气：“哇——”
“宝宝，你先别怕，你一怕，我也有点害怕了。”
毛毛喝了口水压压惊，继续说：“前面都是小事，道具丢了也还能再找，可是，就是在前天，隔壁男三演员吊威亚的时候，威亚突然松了！”
乔满不知道什么是威亚，路见星担忧地皱起眉头：“人没事吧？”
“没事，当时距离不高，下面也有垫子，人没受什么伤，就是吓了一跳。当时我在隔壁帮忙，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毛毛吨吨吨喝水，他左右看看，目光没有落点，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不存在的事物。
他还往乔满身边挪了挪，贴着小孩热乎乎的身体，感受着从小孩身上传来的热度，顿时也安心不少。毛毛继续说：“还是在前天，出事的那天晚上，隔壁剧组的柳导检查拍摄画面，发现男三出事的时候，有个鬼影子就站在他的旁边。”
“鬼影子？”路见星提出猜测：“是不是不小心入境的演员？”
“不是演员，真的是鬼。”毛毛掏出手机，“我还有照片呢！”
隔壁剧组闹鬼，所有人对此讳莫如深，不敢外传，也是毛毛的朋友正好在导演组打工，他才听到这些，还机缘巧合得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毛毛手机里的照片，就是一张对着摄像机拍的照片。摄像机拍摄的画面里，男三与其他演员站在一起，毛毛口中的鬼影就站在男三的身后。
路见星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说是鬼影而不是演员了。剧组里造型师参考了唐代的服装造型风格，而那个鬼影剃秃了半边脑袋，后脑勺梳成一条大辫子，根本不是同一个朝代。
更重要的是，那道鬼影呈珍珠白色，下半身颜色浅淡，到小腿的部分消失不见，整个鬼飘在半空中。
路见星一时找不出问题。
毛毛紧张地问：“宝宝，你看，这个真的是鬼吗？”
乔满迟疑，缓缓摇了摇脑袋。
毛毛大喜：“不是鬼吗？太好了！”
乔满还是摇头，说：“我得到实地看到才行，隔着照片，我感受不到阴气。”
路见星：“隔壁剧组今天还开拍吗？”
“我得问问。”
毛毛给朋友发了个消息，没多久就收到回复。虽然前天出了点事故，但有惊无险，所以今天也还在正常拍摄。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一行人立刻动身前往拍摄现场。
毛毛的朋友叫做小灰，在剧组打工，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只是个跑腿的助手。得知他们到了，小灰很快出来接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柳导也找了大师来除鬼，说是今天来呢。”
剧组开机之后，每天都在烧钱，除非有重大事故，轻易不会停工。但剧组里闹鬼，尤其是真的出现了意外之后，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撞鬼的就是自己。
身为导演，柳导是最担心的那个，不止担心发生意外导致剧组停工，他本人也有些迷信，对那些鬼神之事敬畏不已。摄像机里拍到鬼影后，他受的惊吓最多，也动作最快。
小满大师比柳导请的大师先到，小灰先去和副导演说了一声。
乔满牵着路见星的手，好奇地左顾右盼，剧组里的演员们穿着漂亮的罗裙锦衣，从他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脑袋也跟着转过去，看的目不转睛，好像看过的电视剧变成了现实。他下山以后看到的第一个电视剧，就是讲主人公从现代穿到古代，主人公站在熙熙攘攘的古代大街上，呆呆的模样和现在的小满差不多。
副导演隔着远远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对小灰摇头，很快，小灰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副导演说不信，以为我是个恶作剧。”小灰说：“他还说，柳导请了大师，等会儿就来。”
毛毛愤愤：“什么大师，难道会比小满还厉害？”
小灰是毛毛的朋友，早就听毛毛说过好多次小满大师的厉害，他也是《荒野大挑战》的忠实观众，亲眼见过小孩大发神威的现场，对乔满的本事深信不疑。得知自己的好友把乔满请了过来，他感激的不得了。
人千里迢迢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小灰壮起胆子：“我直接去找柳导说！”
说着，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柳导的身影。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但柳导正好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柳导急匆匆地往外走，中途，有人想对他说什么，也被暂时放到一边。
柳导带着人出去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人在念叨：“大师来了。”
大师？
比小满大师还可靠的大师？
一行人也好奇地跟上了队伍。
与此同时，毛毛歉疚地说：“路哥，都怪我，我光被闹鬼这件事给吓到了，也没打听清楚，就让小满过来了。”
柳导请的大师都到了，那小满不是白跑一趟？
路见星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乔满还在着迷地看着拍摄现场，他东张西望，不管看什么都新鲜，不论是什么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紧紧抓着路见星的手，哪怕被吸引了注意力，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之前只是担心拍戏之余无法照顾好小孩，现在看来，大不了，就真的带“爹”进组。
很快，一辆车在门口停下，柳导等人立刻迎了上去。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神态倨傲，唇上有两撇小胡子，跟在身后的助手姿态与他如出一辙。柳导热情地上前，道士却只冷淡地颔首，算是应和。
路见星“嗯？”了一声，乔满仰头看他，又去看那个道士，也觉得有点眼熟。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乔满努力回想，想了半天：“啊！”
“是他！”
不远处，道士正在柳导的邀请下往里走，他目空一切地扫过人群，一眼就和这边的小孩对上了视线。乔满露出一个笑脸，还友好地朝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丁大师：“……”
丁大师：“…………”
丁大师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柳导愣住，连忙去追：“丁大师，丁大师你别走啊！”
丁大师大怒：“你都已经请了人了，还找我干什么？这活我干不了！”
第34章
丁大师来了。
丁大师又走了。
面对忽然翻脸的丁大师,柳导满头雾水，只能急急忙忙前去阻拦。他紧紧扒着车窗，慌张地说：“丁大师,你别走，我这剧组里事情还没处理完，你一走，那……那什么，不是还要闹事吗？”说到鬼的时候，他含糊了一下,怕惊扰鬼怪。
丁大师冷冷地哼了一声：“贫道实力不济,柳先生既然已经请到了人,何必多此一举来找贫道。”
“我请了谁？”柳导茫然地说：“我就只请了丁大师你一个人。”
丁大师怒气冲冲地指向乔满的方向：“人都已经比我先到了,你还狡辩！”
什么？
什么人？
柳导迷茫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一群乌泱泱看热闹的人,多是剧组里的幕前幕后工作人员。倒是有一个小孩站在其中格外显眼,小孩长得白白嫩嫩,精致可爱,柳导心想：他的剧组什么时候请了这个小演员？
小孩旁边,有个人与他对上视线,朝他跑了过来。
“柳导。”小灰打了个一声招呼,飞快地道：“小满大师是受了我的拜托过来的,他听说我们剧组里闹鬼，过来帮我们抓鬼。”
柳导：“小满大师？那是谁？”
小灰：“就是《荒野大挑战》里的小满大师呀！”
一说《荒野大挑战》，柳导就想起来了。作为一档红火的综艺，《荒野大挑战》的热度很高,圈子里的人都听说过，尤其是今年这期,可有不少出圈热搜，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里面有个能算命能用符的小大师。
柳导看到综艺的时候，也啧啧称奇过。
不过……
一个小孩而已，就算真的有点本事，难道还会比他请来的大师还厉害吗？！
他请来的丁大师可是一位真正的大师，无论多凶恶多可怕的厉鬼，捉拿起来都不在话下，这一身本事，岂是一个小孩能比得了的？不看别的，光是看看年纪，丁大师看上去就比对面那脸蛋圆嘟嘟的小孩可信度更高。
请一个五岁的小孩来抓鬼，这不是胡闹吗？当抓鬼是过家家？
来不及责骂小灰自作主张，柳导连忙回头道：“丁大师，您也听到了，那是其他人请的，我当然是相信您的本事，这事没有您也是万万不行。”
丁大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但柳导的态度让他十分受用，至少比翻脸比翻书快的张总好，这也是他熟悉的走到哪都受热捧的待遇。同时，他心里也在嘀咕：剧组里出事是在闹鬼，而那小孩偏偏不会抓鬼，这事不就是只能找他？
能掐会算怎么了，抓鬼还得让专业对口的来。
丁大师摆了一会儿架子，像是被柳导劝住了，才勉为其难地从车上下来。
“出事的地方在哪？”丁大师昂着下巴，高傲地说：“带我去看看。”
柳导喜不自胜，亲自到前面带路。
看着丁大师等一群人呼啦啦走光了，小灰才垂头丧气的回来：“毛毛，小满大师，真是对不起……”
乔满心不在焉地看着人群离开的方向：“那我还可以再进去看吗？”
“再进去？看抓鬼吗？”小灰挠了挠头：“应该可以吧。”
“……嗯！”
其实乔满是想继续看剧组的拍摄现场，不过闹鬼的地方就是拍摄现场，也没什么差别。
一行人缀在后面往里走，毛毛问：“路哥，你们认识那个丁大师吗？”
路见星：“前几天见过一次。”
小灰不知道，毛毛可知道，前几天路见星是跟着小满大师“出差”去了，既然在抓鬼现场见过的，毛毛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他肯定也是个厉害的人，一定能抓住那个鬼影。”
“算是吧。”路见星应。
有些本事，但不多。
因为要做法，整个剧组都停工了，那天拍到鬼影子的地方也被围了起来。拍摄地点是影视基地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平常电视剧里的古代街景多是在这儿拍摄，而出事的地点则是街上一栋雕梁画栋的建筑。
建筑内同样古色古香，前天拍摄的布景还没撤下，中央是个宽阔的台子，上方中空，直达楼顶，四面走廊环绕，楼梯蜿蜒，站在走廊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中间台子上的内容。
今天上午是在补拍前天的内容，因此演员们还穿着古装，三三两两地散在各处。眼前衣香鬓影，看的乔满眼花缭乱，如果不是摄像机等拍摄器材还在各处，他差点以为自己钻进了电视机里。
乔满问：“这是哪儿呀？”
毛毛咳了一声，含糊解释说：“就是那什么赤橙黄绿后面的楼。”
路见星瞥了他一眼，呼了一把小孩头顶的软毛，重新解释：“酒店。”
乔满恍然大悟。
没错，他在X市住的大酒店和这个很像，只不过比这儿大，中央也不是空台子，是个大喷水池呢。
柳导先带着人看了之前出问题的道具。
剧组最开始闹鬼，就是道具自己长腿乱跑，明明道具师前不久还布置好场景，过一会儿，场景上各个道具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给拍摄的过程添了不少麻烦。
要知道，虽然电视剧里播放着的场景连贯，可拍摄起来却不是一气呵成。同一个场景内，一段剧情要拍摄许多次，再经过后期的剪辑，才会呈现出电视剧的画面。道具就是画面的锚点，每次拍摄时，道具师都要将道具摆放在与之前相同的位置，道具的位置移动，反而成了穿帮镜头。
柳导推开一个房间，里面也是拍摄的场景之一，不久之前就在拍摄，因此里面的场景也被布置过。
“丁大师，请看，这儿就是……”柳导介绍到一半，忽然眉头一皱：“放在这儿的茶具怎么不是整套的了？……等等，谁还往里面放了个小猪佩奇？”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轻罗纱幔，木头桌椅，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张古琴，一张桌子上摆着茶具和点心。那点心不知道能不能吃，茶水已经凉了。茶具是整套的，偏偏那个倒了茶水的那只杯子外壁印了一只粉色小猪。
乔满探出脑袋去看，嘿，还是他常看的那只。
乔满喜欢极了，眼巴巴地抬头：“星星，我想要那个。”
毛毛脸绿：“宝宝，那个就不要了吧……”
鬼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啊！
柳导去找摄像看之前拍摄的画面，就见摄影机里，男演员喝茶的特写镜头，偌大一只粉色小猪出现在画面里。
柳导的脸也绿了。之前拍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啊！
丁大师沉吟：“嗯……此物上有阴气，应当是鬼怪作祟。”
柳导抹了一把脸，诉苦道：“之前还只是道具会移动，现在连拍摄的画面都出现问题，可是剧组的拍摄又不能缺少道具，这对我们的拍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比如那只佩奇茶杯，肯定是要重拍的。
柳导拍摄的是一部古装偶像剧，改编自一个女频大IP，名气大，投资也大，制作精良。为了保证拍摄出来的质感，服装造型是请了专业的影视造型团队，参考了古代服装定做的，服装、饰品、家具，都非常考究，有些道具用的还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可不是那些批发的小商品。
结果一番精心准备，拍出来的却是一只粉红小猪，柳导差点气昏过去。
“道具还是小问题，我们更怕的是出人命。”
柳导带人到三楼走廊，指着其中一处，对丁大师说：“就是这儿，那天我们想拍摄一个场景，男三从那里飞下来，结果飞到一半，威亚忽然松了，幸好当时高度不是很好，我们的演员没出什么事故。我们也就是在这儿拍到了鬼影。”
围观群众一脸戚戚然。
“三楼？那可有点高，能把人摔断腿的。”
毛毛点头：“就是就是，太危险了。”
“这场景我们剧组也得用，到时候得检查一下安全隐患。”
“没错……嗯？”
毛毛回头，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换了一个。
路见星把人认出来：“杨导？”
乔满打招呼：“伯伯。”
杨导推了一下眼镜，笑呵呵地说：“我听说柳导的剧组请了大师来抓鬼，有空就过来瞧瞧，这么巧，你们也来看热闹？”
他还和乔满开玩笑：“小满大师，等会儿如果出现了鬼，你可要保护我呀。”
乔满一本正经地点头，挺起小小的胸膛：“没问题，我很厉害的。”
杨导哈哈一笑。
那边，丁大师已经绕着三楼走了一圈，柳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他最后又停在拍到鬼影子的地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丁大师，你发现什么了吗？”
“此处阴气最重，确实是有恶鬼停留过。”丁大师道。
柳导深吸一口凉气，确定自己拍到的真是鬼影，而不是什么技术故障，他没放下心，反而更紧张了。
男三的演员今天也来了，此刻听见这话，他的脸色刷地变为惨白。
“那鬼还在这儿吗？该不会还会出事吧？”柳导小声说：“我们剧组拍摄的进度很紧，停一天都很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今天就解决这件事情。”
丁大师微微点头，抚了抚胡子，吩咐自己的助手：“开坛，我要做法。”
助手熟练地拿出带来的法器与道具，开始布置场地。正好，大厅中央的台子空着，可以当做做法的场地。
丁大师理了理身上的道袍，他从三楼走下，面上端着的是一脸高深莫测。柳导等人跟在他的身后，紧张地问个不停，但丁大师一句也没搭理。
他坐在椅子上，微阖着眼，配上他一身道袍，看上去是个酝酿着什么大招。见状，柳导等人也不敢打扰。片刻后，助手准备好了做法仪式的准备，丁大师睁开眼睛，施施然站起身，整理身上道袍的褶皱。
整理完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乔满。
等了半天，乔满一脸无聊地蹲在地上，小手托着下巴，肉乎乎的小脸蛋被手掌挤压变形。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困倦的泪花。
丁大师：“……”
助手习递上丁大师的桃木剑：“师父。”
丁大师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经，才伸手接过桃木剑。
然后就是熟悉的跳大神仪式。
丁大师是个成熟的大师，一身道袍很会唬人，也最知道自己的客户想要看什么，跳大神的仪式必不可少，迷幻的步法加上玄乎的咒语，身边青烟袅袅，黄符漫天，尽管众人什么也看不懂，但光是看在眼中，就没由来的安下了心。
一阵冷风吹过，毛毛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宝宝，这儿真的有鬼吗？”
“有呀。”
毛毛：“……”
旁边几人没说话，默默往小孩身边靠拢，挤成一团。
乔满托着下巴，抬头看着二楼走廊上的某处。一个秃头长辫、穿着长褂的男鬼手撑着围栏，也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台子上，丁大师还在跳大神，男鬼像是看得够了，他直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正在跳大神的丁大师背后，然后伸手一挥，桌上的铜香炉被他一巴掌打翻。
除了乔满之外，没人看到他的动作，所有人只看见香炉忽然翻倒，然后桌上摆放的其他东西，盘子被拂到地上，瓜果滚落，碗被打碎，笔被折断，黄符乱飞，然后是整张桌子都被空气掀翻了！
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做法现场，眨眼变得满地狼藉。
“鬼、鬼啊——”
人群之中发出尖叫。
乔满只感觉到耳朵一痛，一双大手卡在他腋下，然后就被人举了起来，他无助地蹬了蹬悬空的小腿，一个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变故只发生在几息之间，当香炉被打翻的时候，丁大师听到动静停下回头，亲眼目睹了自己法场被破坏的现场，而那个男鬼抱着手臂，得意洋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丁大师神色一厉，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恶鬼，你竟然敢主动送上门来！”
长辫鬼笑嘻嘻地说：“咦，你竟然看得见我，还算有点本事的嘛。”
乔满小手拍了拍身后的人，委屈地说：“毛毛，我要下去。”
毛毛讪讪地把人放下：“对不起，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乔满重新落在地上，还没站稳，就感觉衣服被人捏住了。毛毛在他背后蜷缩成胖胖一团，努力躲在他小小的身体后面，试图让他挡住自己。乔满叹了一口气，把身后的小黄鸭背包背到前面，让他躲得更方便。
小灰看了看，也学着毛毛的样子，蹲下来缩成一团，好朋友一起瑟瑟发抖。
场地中，一人一鬼已经开始斗法。
这个长辫男鬼不像之前在张总公司遇到的程序员鬼，程序员鬼毫无恶意，只会做一些让灯泡闪烁，水龙头里流血水之类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长辫鬼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他活了多久，能力比程序员鬼强，也对人充满了恶意。
丁大师一手握桃木剑，一手紧攥着符纸，不是用来充作气氛道具的那些，真正能发挥用处的符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关键时刻才会用上。他极力与长辫鬼周旋，袖子里的符箓飞快消耗。
狂风，雷电，在小楼内忽而闪现。
围观的人群虽然看不见鬼，却能感受到这些不该在室内出现的异象，不少人尖叫着逃了出去，剩下的人也寻找着掩体，怕被波及。
一个摄像大着胆子，打开摄像机，对着中间拍摄，可惜，他也只能拍到丁大师一个人与无形恶鬼争斗的身影。
躲在乔满身后瑟瑟发抖的人更多了。
小满大师张开双手，义不容辞地挡在前面，保护身后的大人们。
他的小脸绷紧，凝重地看着场中央的一人一鬼。
别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丁大师在与长辫鬼的打斗之中明显处于下风。
丁大师虽然是个有证的道士，但实力却一般般，遇到普通的小鬼还能解决，可长辫鬼明显活了很多年，不知道实力算不算高，但对付一个道士游刃有余。
丁大师的雷电符打在他身上，他连脸色都没变化一下，反手将雷电符撕下。
虽然大家看不见鬼，但他们却能看见丁大师在不停地被挨打，杨导也缩成一团，和毛毛紧紧挨在一起，当长辫鬼一巴掌把丁大师拍倒在地上的时候，杨导整个人抖了抖。
乔满学抓鬼学的正入神，感觉到有人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路见星低声问：“小满，能不能让我看见？”
“你也想看吗？”
“嗯。”
乔满掏掏背包，一张符纸在他手中化作了灰烬。
肆虐的狂风卷着符灰落到了长辫鬼的身上，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只长辫鬼脸色青白，面相邪恶，他揪着丁大师的衣领，一拳一拳打在丁大师的脸上。忽然，他感觉到什么，动作停下，偏头看了过来。
无数人与他对上了视线。
众人吓得一噤，捂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连忙往掩体后面躲，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长辫鬼扫视一圈，目光重新落到丁大师的脸上：“道士，是你干的？”
丁大师：“……”
长辫鬼恶劣地说：“就算是看到我了又怎么样？就你这样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超度我？你还不如如摇点人来。”
丁大师双眼圆睁，张开嘴巴刚想要说点什么，又被一拳头砸到脸上，他痛的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而后，他只觉身下一轻，长辫鬼抓着他的衣领，原地飞了起来。伴随着众人惊恐的吸气声，丁大师的身体如一只风筝在半空中摇晃，他吊在三四层楼高的空中，仅靠着被长辫鬼揪在手中的衣领支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长辫鬼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青白的面孔狰狞，瞳孔里隐隐有红光闪烁，已无人相。他问：“上次那个人掉下去没死，你掉下去会死吗？”
丁大师瞳孔一缩，却来不及阻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向下坠去。
尖叫声霎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救命——”
“小满！”
乔满飞快地从背包里掏出符纸，一阵狂风吹过，躲在他身后的人几乎要被这股大风吹倒。
大风吹到中间的台子上，盘旋成一道旋风，托着落下来的丁大师缓缓降落在地上。安然落地后，丁大师猛然喘过一大口气，趴在地上不动了。
长辫鬼逆着风向看来，他环顾四周，先看到站着的路见星，然后，目光才落到旁边手攥着黄符的乔满身上。
小孩的外表太过稚嫩，太过无辜，让长辫鬼愣了一下：“一个小孩？”
小满大师有点苦恼地走上前：“唔……”
学了半天，还是没学会。
抓鬼真是好难啊，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他拿出引雷符，使用之前，想起师父告诫的话，犹豫地说：“如果你主动投降的话，我就不抓你了。”
“你一个小孩，还想抓我？”长辫鬼飞到他的面前，他桀桀笑出声，“这个道士都拿我没办法，就凭你？一个小孩？”
长辫鬼弯腰凑近他，一张凶恶的鬼脸因距离的贴近而更加的可怖，“你想怎么抓我？你……”
轰隆！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响！
一道粗壮的雷霆凭空劈下，小楼内霎时雷光大亮，刺目的雷光褪去后，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长辫鬼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脚边，雷火噼里啪啦的燃烧，他往后再退了好几步。
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这道雷霆差点就要劈到他的身上，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雷霆余威波及，感觉到自己的魂体震荡不已，仿佛经历了一场特大地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
只、只差一点，就要魂飞魄散了！
是谁干的？
“咦？没对准？”
乔满又掏出一张引雷符：“等等，我再试一下。”
长辫鬼：“……”
长辫鬼缓缓收起了自己狰狞的鬼脸。
“等、等等！”他虚弱地说：“我、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我可以解释的！”
第35章
狂风停止了,雷霆也停止了。
刚才还凶恶狰狞的恶鬼，转眼变得人畜无害，仿佛刚在要夺人性命的不是他一样。
躲避的人群从掩体后面跑出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丁大师也被助手扶了起来，被带到一边去上药。
柳导看着满地狼藉，被打乱的布景，被破坏的法场，不远处鼻青脸肿的丁大师，还有……他看了一眼这些现场的罪魁祸首,穿着一身古式长褂的长辫男鬼。
注意到他的眼神,长辫鬼立刻瞪了他一眼,青白的面孔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怕,嘴角咧到耳后根,眼睛流出两行血泪……但也只是一瞬间,还没等柳导被吓到,旁边乔满看过来,他马上把鬼脸收起,立刻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小大师,我什么都没干,是那个胖子先瞪我的。”
胖子柳导：“……”
好狗腿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判若两鬼。
旁边有个人比鬼还狗腿。
毛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儿童牛奶,把吸管插好递过来，还帮小孩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捶肩捏腿，彩虹屁不停输出：“宝宝,你刚才实在是太厉害啦！你怎么做到的，那真是好有气势的一道雷,就那么轰隆一下……哇塞！那个鬼动都不敢动了！”
“那个鬼好凶啊，宝宝，幸好你过来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你不知道，刚才我都快吓昏过去了，幸好有你在前面保护我！”
“那个大师，还没有宝宝你一根手指头那么厉害，哎呀，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竟然遇到你这么厉害的宝宝！”
乔满被夸得满面红光，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欣喜，毛毛夸一句，他的背就挺得比之前更直一些，小小的胸膛挺得高高的，如果有翅膀的话，恨不得原地就扑棱扑棱飞起来了。
“没有啦。”他不好意思地抿住上扬的嘴角，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也就只有一点点厉害啦。”
“怎么会？你是全天底下最棒的宝宝！”
毛毛夸着夸着，也没忘记阴阳怪气一句：“而且，宝宝你还心地善良，别的人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要是你刚才就走了，今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柳导：“……”
柳导看看眼前才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不抬头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小孩头顶乌黑的发旋。柳导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以貌取人了。
但……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啊！
实在是这位大师年纪也太年轻了一点，有点年轻过头了吧！
杨导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导演都是圈内有名的导演，关系还不错，他附和说：“没错，多亏了小满，下回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你怎么在这……”柳导无语：“不是，关你什么事啊？”
杨导指指不远处正在帮工作人员整理现场的路见星：“那是我组里的演员。”
而乔满是路见星的家属，四舍五入，也是他这边的人，由他罩着的。
将满地的狼藉现场收拾好。好在，长辫鬼发怒的时候，就在中央的台子上，除了丁大师的法场受损严重外，其他设备与布景道具都没受什么影响，顶多只有一些道具被风吹倒。
丁大师不是唯一受伤的人，他是被鬼打的，其他人则是尖叫逃跑的时候自己受伤，不是撞上了柱子，就是崴了脚。但丁大师是伤的最重的。
整理好现场，路见星回来，丁大师也一瘸一拐地被助手扶着走了过来。
恶鬼解决了，就该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
柳导左右看看，站到了乔满的身后。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做出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全都看在眼中，寄予重望请来的丁大师被长辫鬼按在地上打，毫无还手之力，反而是在所有人之中最值得保护的五岁小孩，掏出一张符纸，轻轻松松就镇住害人的恶鬼，救了全场人。
那真是好粗的一道雷霆，打在地上，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不但把恶鬼吓住了，他们也被吓住了。
尤其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忽然就能看见鬼了，那个长辫鬼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光那青白的脸就足够吓人，更别说不久之前他们刚见过恶鬼可怕狠厉的模样……光是看着就害怕，大家往小满大师身后挤了挤，那小小的背影，看着就让人安全感满满。
乔满站在最前面，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乌泱泱躲在他的身后，路见星无语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摸了摸旁边小孩的脑袋。
小满大师的审判开始了。
“嗯……”
从哪里开始说起来着？乔满板着小脸“嗯”了半天，嗯不出来，偷偷拿眼神瞅旁边的助理星星。
助理星星飞快地往半空中看了一眼，乔满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没看懂。
正迷茫的时候，柳导站出来，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剧组这段时间出的事，是不是都是你干的？在道具上动手脚的也是你？”
长辫鬼也不反驳，痛快地应了下来：“没错。”
柳导愤愤：“我们剧组好好的，哪里得罪你了？你知道你这些恶作剧，对我们剧组的拍摄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差点还出人命了！”
长辫鬼也跟着愤愤：“怎么没有？我老老实实的当鬼，待在我的墓里哪里也没有去，是你们先动的手！”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长辫鬼的火气也上来了，他的脸上变换不停，狰狞的鬼脸时隐时现，眼底红光闪烁，人群哗然，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柳导吓得马上抱住旁边的杨导。
乔满低头去掏符纸，长辫鬼赶紧收起自己的鬼脸。
他冷哼一声，指向人群：“你还不如先问问他做了什么。”
众人扭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人群向两边散开，一个穿着古装的男演员留在原地，是这部剧的男三，见长辫鬼指着自己，男三左右看看，也很茫然：“我？”
长辫鬼：“没错！”
柳导：“江澄？”
江澄是男三演员的名字。
那天威亚出问题，差点出事的人就是他。
柳导狐疑：“江澄，你对他干什么了？”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恶鬼寻仇，都是找自己生前的仇人，看长辫鬼义愤填膺的样子，说不定真有什么冤屈？
江澄连忙摆手，慌张地说：“我什么都没干，我压根不认识他啊！”
看这鬼的发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了，他一个现代社会土生土长的男青年，才二十几岁，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个鬼？
柳导是拍电视剧的，脑洞更大一点，他心里琢磨：不会是什么前世今生的姻缘吧？噫，那他们剧组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长辫鬼大怒：“你还狡辩！三天之前，你是不是摔坏了一个花瓶？”
江澄：“花瓶？什么花瓶？”
长辫鬼：“那是我的花瓶！”
江澄崩溃：“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花瓶啊！”
倒是旁边有人想起来：“三天前？三天前江澄拍的戏份里，不是正好有一场摔东西的戏吗？里面好像是有花瓶。”
这么一提醒，除了新来的乔满等人之外，这个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想起来了。
电视剧的拍摄进度不是按照剧情顺序来，租赁场地是要钱的，他们一般是集中拍摄某个场景的戏份，三天前，他们在另外一个场地拍摄。
柳导给乔满解释：“三天前，我们拍了一场戏，就是女主遇难，男三急着出去救女主，结果被他的爹娘关在屋子里不准出去，他无能为力，就只能砸屋子里的东西发泄。”
至于花瓶，是古代房间里很常见的摆设，那天拍摄的时候，男三摔了好几个花瓶，他们都不知道长辫鬼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莲花纹的双耳瓶，那是我最喜欢的花瓶。”长辫鬼冷冷地说：“你先砸了我的瓶子，我吓唬你一下，难道有错吗？”
男三：“……”
剧本里是这么写的，他只是按照剧本写的内容做，他有什么错吗？
冤！他实在太冤了！
“等等。”旁听的杨导插嘴：“照这么说，他砸的只是剧组拍摄的道具，怎么会是你的东西？”
长辫鬼勃然大怒：“那就是我的！我活着的时候就很喜欢，死之前，我特地让人放进我的棺材里，我每天抱着它睡觉，一起睡了几百年，结果、结果却被你砸了！”
砸的粉碎，碎片被扫进垃圾桶里，他捡都捡不回来。
“棺……棺材？”
“没错。”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不对劲了。
乔满问：“那个花瓶是你的陪葬品？”
长辫鬼差点流下两行血泪，但他还记得眼前这个小大师不喜欢看鬼脸，好努力的忍住了。他悲愤地说：“不只是花瓶，他们这个剧组用的道具，好多都是我的陪葬品。”
男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想到自己曾经碰过什么，脸色发青发紫发白。
柳导的手也开始颤抖。
这里得再重复一遍。
柳导拍的是一个大IP，名气大，投资很大，为了拍摄出来的质量，呈现给观众精美的画面，柳导在很多细节精益求精，服装道具非常考究，除了服装造型上参考还原了古代书画上的造型之外，其中，不少道具使用的是真正的古董。
柳导颤抖地说：“所以那些莫名其妙移动位置的道具，都、都是……”
“没错，都是我干的，那些都是我的陪葬品。”长辫鬼说：“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可是你们太笨了，我每天都在提醒你们，可你们明明发现了不对劲，竟然也不管！气死我了！”
“我的花瓶，我的字画，我的宝贝们……你们天天用就算了，还不珍惜，砸我的东西，又不准我生气，我特地注意了，那人连皮都没蹭破，你们就找道士来抓我。”
他看了一眼面前身量短短的小孩，想到那道雷霆的威力，不由得仰天长叹，差点又要哭出两行血泪：“我真的很害怕啊！”
众人：“……”
怕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吧！
有人小声说：“第一次发现道具有问题的时候，我们就想换掉，是柳导让我们继续用。”
柳导：“……”
谴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尤其是前面的小满大师，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柳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这……这个，闹鬼嘛，虽然听起来让人有点害怕，但那不是没出什么事吗？剧组每天都在烧钱，他们剧组的投资虽然大，可开销也大，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这些道具花了不少钱呢，既然只是动一动位置，其他都好好的，那凑活凑活用用怎么了？
说到底，也是道具组负责人的问题，谁知道他们买的是别人的陪葬品？
柳导的小眼睛凶巴巴地看过去。道具组负责人欲哭无泪：“我们是从正规途径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长辫鬼气得跳脚：“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挖我的坟，哪里正规了？”
道具组负责人也很崩溃：“这……我也不知道啊！”
毛毛嘟囔说：“都是古董了，是陪葬品也不奇怪吧。”
乔满同情：“听起来好可怜哦。”
代入一下，哪怕是不久前亲眼见过恶鬼发怒现场的人，也忍不住有点同情了。
人家死了那么多年，死的好好的，老老实实一直待在坟里，忽然有一天，自己的坟被人撬了，陪葬品被一抢而空，想把东西拿回去吧，提醒又提醒不了，最心爱的花瓶还被人砸了。
这些人用着他的陪葬品，砸了他的花瓶，还找道士来抓他——虽然最后也没抓成功就是了——这能叫人不生气吗？
气啊！
好好一个鬼，气的差点就要当场变成一个害人性命的厉鬼。
长辫鬼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下再也憋不出住了，眼泪滚滚流下：“做人的时候死的早，做鬼了也不放过我，明明我老老实实做鬼，从不害人，你们当人的三更半夜来挖我的坟，抢我的东西，还要拿雷劈我，简直没有天理。”
乔满内疚地抓着衣角，小脑袋垂下来，“对不起……”
路见星摸摸他脑袋：“不怪你。”
长辫鬼嚎啕大哭：“我的宝贝啊——那些都是我的宝贝啊——”
柳导被鬼哭的头皮发麻，连忙说：“还你，都还你，那些道具我们都不要了。”
“那本来就是我的！”长辫鬼哭得更大声了：“我的坟都被人挖了，我也没地方去了，呜呜呜呜！”
柳导：“……”
难道还要给你重新挖个坟？
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挖你坟的人是谁？”路见星忽然问：“不是正规的团队？”
长辫鬼用长袍的袖口擦眼泪，“当然不是，那群人好不讲理的，黑灯瞎火的来，就打着一个手电筒，那会儿我还在睡觉……”
“鬼也要睡觉吗？”毛毛插嘴。
“……假装睡觉。”长辫鬼继续说：“他们一来，把我种在旁边的花花草草都给踩死了，上来就直接抢我的东西，我的坟也被他们挖塌了，他们也不管，抢了东西就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追过来。”
说着，长辫鬼又忍不住擦眼泪：“车子实在太快了，差点没追上。”
众人：“……”
光靠脚追吗？听起来好像更倒霉了。
路见星说：“报警吧。”
“报、报警？”柳导有点没反应过来：“警察也抓鬼吗？”
丁大师下意识说：“算了吧，我也没被打出什么问题，不用追究他的责任……”
路见星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解释道：“挖坟的应该不是正规的考古团队，他们是团伙作案，可能犯事的也不止这一起。”
众人：！！！
对哦！
仔细想想，看看长辫鬼的外表，他的陪葬品都成古董了，非法挖坟，这不就是一起盗墓案吗？
作恶的鬼固然可恶，但把人家陪葬品挖出来卖给他们的盗墓贼也好不到哪里去。
“报警！”受害者之二的柳导愤愤道：“必须报警，把那些盗墓贼抓起来！”
长辫鬼也愣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虽然死的早，但他也不是对现代社会一无所知，听到是要抓挖自己坟的坏人，立刻说：“我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我能认出来。”
既然如此，这鬼暂时就不用超度了。
柳导很快报了警，警车滴滴滴地来了，在长辫鬼的指认下，道具组很快从道具中挑拣出他的陪葬品，而这些道具也被当做重要物证带走。
警察来的时候，乔满的符失去了效果，只有乔满和丁大师能够看得见长辫鬼。
对着一大堆被指认为来源非法的古董，警察看看手中的案情记录，再看看面前矮墩墩的小孩：“你是说，你算出这些是陪葬品？”
乔满理直气壮地点头：“嗯！”
警察：“真的是陪葬品？不是你们电视剧的拍摄道具？”
乔满：“真的！”
旁边一大群剧组工作人员：“真的真的！”
乔满：“我还知道那些小偷长什么样，可以帮你找。”
工作人员们：“没错没错！”
警察：“……”
还是丁大师出马，掏出他的道士证，警察才真的半信半疑地带着这些古董离开。长辫鬼跟在自己的陪葬品后面，作为发现这个案子的举报人，乔满也坐上警车，帮忙去给长辫鬼传话提供线索。
临走之前，丁大师把人叫住，他递给乔满一本书。
乔满不解地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这是什么？”
“这是超度鬼用的经文。”丁大师说：“虽然你抓鬼……嗯……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乔满翻了两页，又合上了。
丁大师有点雀跃：“怎么了？太难？学不会？我当初也学了很久。”
乔满圆溜溜的眼睛眨啊眨，一脸萌萌地说：“我不认字。”
他还是个文盲宝宝呢。
丁大师：“……”
丁大师转过身，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乔满回来以后，柳导的剧组已经重新开工。刚经历过一场抓鬼大战的小楼，在收拾完现场以后，重新布景好，演员就位，紧赶慢赶地开始追进度，片刻也不耽误。
折腾了一天，小孩都困了，趴在路见星的背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小手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路见星背着人走进酒店，刚进电梯，正好碰到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他背着小孩让到角落里。
为首的人是杨导，注意到他背上呼呼大睡的乔满，杨导压低声音：“回来了？”
路见星：“嗯。”
“来，给你介绍一下。”杨导侧过身，对身旁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说：“这是路见星，我们的纪停云，他背上的小孩是小满，是个小大师呢，可灵了。”
纪停云是路见星即将饰演的角色的名字。
墨镜后的女人看过来，朝路见星点了点头：“你好。”
墨镜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没有化妆，唇角有年龄留下的浅浅细纹，但她保养得当，下颌依旧紧致。路见星认出来，这是圈内的一个大前辈，得过好几个影后奖项，已经好几年没出山了，她是杨导的老友，这一回，是看在杨导的面子上，来友情出演一个配角。
路见星谦逊地问好：“邵老师。”
来不及多说几句，电梯已经到达楼层，邵影后率先走了出去，年轻的助理推着行李跟在后面。杨导还有话与老友说，随口与路见星道别，跟了上去。
乔满一觉睡到傍晚，被晚饭的香味给香醒了。
醒来后，他活泼的不得了，挥着勺子满满干了一大碗饭，还精神饱满地看了两集动画片，才被路见星抓去洗澡。
明天是路见星参演的电视剧剧组开机的日子，他们一大早就要起床，所以今天要早点睡觉，养精蓄锐。
乔满被按在椅子上吹头，一脸憧憬地说：“我可以在旁边看吗？”
“可以。”路见星说。
“那你也会穿那种漂亮的衣服吗？”
“会。”他们拍的也是古装剧。
“哇！”
帮小孩把头发吹干，刚把人赶上床，门就被人敲响了。
毛毛抱着被子枕头站在门外，看见路见星来开门，讪讪地说：“那个……路哥，我晚上能不能跟小满一起睡啊。”
路见星：“？”
毛毛小声说：“这不是白天见了鬼……”
虽然长辫鬼也不是恶鬼，还有大大的苦衷，可那也不是差点害了人吗？
毛毛胆子也不大，晚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闪现出长辫鬼殴打丁大师的那一幕。那可真是好可怕的一幕，鬼脸狰狞，青面獠牙，凶相毕露，犹如恐怖片里的场景再现。当时长辫鬼顶着一张鬼脸来吓乔满的时候，他就躲在乔满的身后，一不小心也瞟到一眼，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现在看不见，他反而更害怕了。
世界上可是真的有鬼的！
没了一个长辫鬼，万一来个短辫鬼呢？
说不定现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鬼盯着他呢！想想就好可怕啊！！！
路见星有点无奈，但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
乔满坐在床上，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毛毛，你来啦。”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毛毛把被子枕头放在旁边的地毯上，乖巧地说：“路哥，小满，我不打扰你们，我打地铺就行。”
“毛毛，你要助眠符吗？”乔满问：“可以帮你睡得很好的。”
毛毛大喜：“我要我要！”
三个人关灯躺下，刚打算贴上助眠符，门又被人敲响了。
路见星起床去开门，就见杨导站在门外。
杨导搓了搓手，笑呵呵地说：“那个，路见星，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在你这凑活一晚？”
路见星：“……”
第36章
在助眠符的帮助下,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乔满还没睡醒,就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他揉着眼睛，打着大大的哈欠，坐车去影视基地的路上，身体靠着路见星，小脑袋一点一点。
等到了影视基地，路见星把人留在车上,让毛毛看着,自己去做造型。
车窗开着透气,外面嘈杂的声音从车窗外传进来,乔满往车座一躺,助眠符一贴,哪管外面沸反盈天,他在车里呼呼大睡睡了个饱。等他精神饱满地醒来时,连开机仪式都结束了。
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动静,才从睡懵了的状态醒过神。
“星星？”
“毛毛？”
乔满掀开盖在肚皮上的小毯子,自力更生从车上爬下来。他刚跳到地上,毛毛便提着一兜香喷喷的早餐回来了。
“宝宝,你醒了呀。”毛毛又把他赶回到了车上：“你醒的正好，我刚去外面买的早餐，热乎着呢。”
他提前几天过来，可没闲着,和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打好关系，还打听出了许多影视基地附近好吃饭馆的名字。虽然剧组里也提供伙食,可盒饭不怎么好吃，未来要在这待好长时间，可不得多打打牙祭？
比如这早餐的油饼，就是整个影视基地最好吃的油饼，炸的金黄酥脆，里面裹着热腾腾的肉馅，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香气扑鼻。这种享受，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不上大荧幕的人员才有，演员们都要保持体型，想吃还吃不了呢。
乔满吃了香喷喷的油饼，喝了一盒早餐牛奶，再搭配一个煮到入味的茶叶蛋，吃饱喝足，擦干净油乎乎的小手，迫不及待地牵着毛毛的手去找路见星。
剧组里，第一场戏已经开拍。
路见星参演的是一部古装剧，也是一部大IP，大制作，改编自网文大神星桥火树的作品，讲述一个初来乍到京都的小秀才，因一场飞来横祸，成为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的关键人物，被迫卷入了波谲云诡的京都风雨里。当然，路见星在剧中演的不是男主，而是男主在京城遇到的配角，后来成为男主的队友之一。
乔满到的时候，正在拍摄的还是一场群像戏。
剧中的几个重要男演员都已经到齐，每个都是圈中正当红的英俊小生，造型师贴合角色人设与演员长相特点，为每一个人都精心做了造型，男演员们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或风流，或俊美，或是贵气逼人，个个长腿细腰，很是吸睛。
乔满一眼就从这群环肥燕瘦的男演员里找到了路见星，高挑挺直的身材，优越出众的长相，令他站在一群当红小生之中也没输给谁几分，量身定做的古装华服穿在他的身上，好一个英俊无双的翩翩公子，就跟电视机里走出来似的，乔满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是他家的崽哇！
乔满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目光巡视一圈，刚得意了。
看来看去，还是他家星星最好看。
毛毛凑到他耳边，小小声提醒：“宝宝，不能出声，不然会打扰他们拍摄。”
乔满伸出小手捂住自己嘴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乔满就听毛毛讲了一堆在片场里的注意事项，在拍摄时间不能打搅演员拍摄也是其中之一，他好努力地记了一晚上，这才早上睡不醒。
站在边缘欣赏了一会儿星星工作时的样子，乔满就乖乖地把位置让给其他工作人员，自己坐到不远处供演员们休息的位置上，远远地看着场中的路见星。
拍摄的过程不像看电视剧那么有趣，尤其是拍群像戏，就要照顾到画面里每个演员的状态，一有不对就要重新拍摄，因此，一个片段要重复拍很多遍，才能拍出最完美的画面。同样的内容，就算是再有趣，看很多遍也会觉得枯燥无聊，但乔满托着下巴，看的可认真了。
他看的目不转睛，连自己旁边什么时候坐了人都不知道，倒是坐在他旁边的人先忍不住，举着一只粉色小猪玩偶挡在他的眼前，又晃了晃。
乔满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
坐在他旁边的人笑着说：“小满大师，你总算看见我了。”
不正是给他买小汽车的裴西望嘛！
一段时间没见，他那头酷炫的银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假发头套，他身上也穿着与其他演员相似的古装长袍。
“要不是我问了毛毛，我都不知道，小满大师你竟然来剧组了。”裴西望说：“要不是我昨晚来的太晚，还想去和你打个招呼呢。”
坐在乔满另一边的毛毛挺了挺胸膛，深藏功与名。
乔满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也来拍戏啊。”裴西望把小猪玩偶塞到他怀里，站起身，张开手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我这造型还不错吧？”
“你也拍戏？”
裴西望：“没错，我和路见星进了同一个剧组，路见星没和你说吗？”
乔满摇头。
一句都没听说过。
裴西望面不改色地往正在拍摄的场地中央瞪了一眼，又转回来，拉着椅子往乔满身边坐更近一些：“我在里面演一个小角色，过几天拍完就走了。”
毛毛插嘴：“这么快？”
“我戏份不多，加起来也没几句台词，后面还有别的工作呢。”裴西望也遗憾地重重叹出一口气：“早知道小满大师来探班，我说什么也得争取个台词多几句的角色，还能多待几天。”
乔满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才说：“有点难。”
裴西望：“什么？”
乔满叹气：“想要换个台词多的角色，你有点难呀。”
裴西望：“……”
裴西望欲言又止：“……”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在这个大制作里蹭到一个小角色就已经很不容易，光是这只有几天戏份的小角色，也是他费了好大劲得来的成果。
这是一部大制作，年轻的演员争相参演，老一辈也多启用的老戏骨，甚至还有影后邵菁秋的加入，还没开始拍摄，外界对它就已经寄予重望。别看他才几句台词，当初试镜的时候，可有几十个人想抢呢！
裴西望转移话题：“小满大师，你的驱虫符还有吗？”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就见修长的手臂上有着好几个虫子叮咬的红包，因为皮肤白，还特别显眼。裴西望：“这边的虫子好毒，你之前给詹玥的那种驱虫符，能卖我几张吗？”
“没有了。”乔满摇头：“都卖给詹玥了。”
是的，小满的卖符生意开张了呢！
自从他在《荒野大挑战》节目上给詹玥试用了驱虫符的效果，节目结束以后，詹玥就向他下了一个大订单。如今天还热，蚊虫仍旧多，这种驱虫符效果太好，詹玥不但自己用，还安利给了自己的其他团员，因此，她的驱虫符用得很快，还向乔满补货好几次。
虽然一张符的价格不高，可耐不住她要的量多，靠着卖符，乔满背着路见星偷偷多吃了好几个冰淇淋。
裴西望苦着一张脸：“啊？一张也没有了吗？”
乔满瞅瞅他的手臂，同情地说：“我可以现在给你画。”
说着就做，他回过神翻自己随身的小黄鸭背包，东西都是现成的。
拿出毛笔，朱砂，空白的符纸，笔尖蘸了蘸朱砂，提笔一气呵成。在剧组里干什么的都有，唯独画符的还是头一回见，惹得不远处一个女生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乔满心无旁骛，一口气画了一打。
裴西望如获至宝，感激地说：“谢谢你，小满大师。”
“不客气。”乔满将新收到的纸币装进自己的背包里，颊边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谢谢惠顾哟！”
钱包又变得丰满，乔满财大气粗地抽出几张纸币，“毛毛，我请你吃冰淇淋。”
“好嘞！”
目睹他卖符全程的毛毛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跑去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三支雪糕回来。
等场中的拍摄结束，路见星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人排排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中央的乔满抱着毛毛的手机，上面是消消乐游戏，他短短的手指头认真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旁边两个人给他出谋划策。
“这里。”裴西望着急地指着中间：“消除这里。”
毛毛：“宝宝，还有这边。”
“马上。”乔满有条不紊地划过去，屏幕上，方块消除的特效时不时闪现。
路见星：“……”
路见星默默地自己去找水喝。
等体力用光，三个人如释重负，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星星！”
乔满把手机还给毛毛，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到路见星的怀里，而是绕着路见星转了好几圈，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人看清楚。
为了确保隐私，拍摄期间不能拍照，乔满只能用自己的眼睛把他的模样记下来。
离得近再看，星星好像比刚才更好看啦！
裴西望酸溜溜地说：“小满大师，你别光顾着看路见星，我也不差吧？”刚才怎么没见小孩绕着圈看他呢？
那怎么能一样？
裴西望是别人家的，而星星是他家的小孩哇！
乔满乐陶陶的，身为好爸爸的责任心上线，跑去给路见星拿水，看他喝下去了，又关心地问：“星星，你累不累？饿不饿？热不热？”
路见星把小孩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又把剧本放在小孩的腿上，乔满顿时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
作为一个重要男配，路见星的台词比裴西望多很多，剧本上，属于他的戏份都被他用彩色记号笔标注，翻开的这页上，上面有一半多内容都是记号笔留下的痕迹。
中场休息时看看下一场戏要拍的剧本内容，复习一下提前背好的台词，揣摩一番角色的心理与情感，没多久，他就又被叫了过去。
下一场戏也开拍了。
忙碌的拍摄了一个上午，等到中午，日上竿头，忙碌运转的剧组才终于停下来休息。
毛毛去排队领盒饭回来，他们剧组的伙食不错，三个人谁也不挑食，除了要控制体重的路见星之外，其他两个人都很给面子的吃得干干净净。
毛毛肯定地说：“咱们剧组的盒饭比隔壁的好吃。”
他前几天去隔壁剧组帮忙，还蹭了好几顿盒饭，很有发言权。
“是吗？”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我们剧组的饭那么难吃？”
毛毛一回头，就柳导站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
毛毛：“……”
毛毛捧着盒饭，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跟着柳导一起过来的长辫鬼幽幽开口：“总比死了什么也吃不了好……”
乔满仰起脑袋看他：“没有人祭拜你吗？”
长辫鬼：“我去世之前，还没成婚娶妻，其他兄弟姐妹的后代早就不知断在了哪儿，这几百年过去，我早就成孤魂野鬼啦。幸好，当鬼也饿不死，”
乔满同情地说：“那我下回给你烧点东西吧。”
“可以吗？”长辫鬼大喜：“小大师，你可真是个善心人呐！”
路见星：“小满，你在和谁说话？”
“昨天的鬼。”乔满伸手指向长辫鬼站着的位置，无辜地看向其他人：“他在这儿呢。”
其他人：“……”
毛毛捧着盒饭，默默走到了更远处。
柳导也打了个哆嗦：“他怎么在这？”
挖坟的盗墓贼还没抓到，还有其他的陪葬品散落在世界各地，长辫鬼说要亲眼看到盗墓贼被绳之以法后才肯去投胎。昨天，他们从警察局出来以后就分开了，乔满在他身上留下约束的术法，不准他再害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长辫鬼如实道来：“我没处可去，一直待在之前的地方。”
乔满看向柳导，如实转告：“他说，他一直跟着你们剧组。”
柳导：“……”
柳导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路见星扯过来一张椅子，“柳导，坐。”
柳导紧紧挨着乔满坐了下来。
柳导特地从繁忙的拍摄任务之中抽空过来，也是有一件重要的大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本来是昨天准备用以支付给丁大师的酬劳，但丁大师过来后没有收服鬼怪，走的时候也没要钱。他递出去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事先没说过，也不知道请小满大师出手需要准备什么……”
乔满很好说话：“给钱就好啦。”
柳导如释重负，才将支票递了出去。
乔满数了一遍上面的零，惊喜：“这么多啊？”
“呵呵，多了吗？”柳导胖胖的脸上笑出三层下巴：“以小满大师的本事，比丁大师还厉害，我还担心给少了。”
乔满：“不少不少，我以前只收十块钱的。”
柳导脸上的笑容凝固，三下巴少了一层：“十……”
乔满：“十块。”
柳导：“……”
路见星适时递过去一瓶没开封的水：“柳导，喝水。”
柳导接过来，恶狠狠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喝完了，他握着瓶子，往刚才长辫鬼待的位置瞅瞅，心有余悸地说：“昨天回去以后，我一宿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是那鬼害人的模样，连做了好几个噩梦，不只是我，今天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差不多，早上拍戏的时候，大家都没精打采的。”
他看看乔满，再看看路见星，两个人在助眠符的帮助下睡了饱觉，一点也没有被鬼影响到的样子，不由得羡慕极了。
“幸好也就被吓这么一回，要是多来几回，我都得吓出毛病来。”柳导说。
其实长辫鬼这会儿就站在他的对面，冲他扮着鬼脸。但柳导看不见，于是乔满也没说。
柳导琢磨着：“小满大师，我们剧组里闹过鬼，是不是要除除晦气？这有鬼待过的地方，是不是阴气比较重？容易吸引鬼？要不要做个法事？”
乔满摇头：“不需要。”
“真的吗？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做噩梦，是不是有什么征兆？”有过之前闹鬼的经历，柳导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不会又冒出一个明朝鬼吧？”
乔满：“不会啦，只是你们胆子比较小。”
柳导：“……”
看看他眼下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一半是被鬼吓的没睡好，一半是被繁重的拍摄任务给累的。乔满想了想：“你要不要助眠符？”
“助眠符？”柳导愣住：“这是什么？”
“可以让你睡个好觉的符。”乔满翻着背包，掏出几张来：“贴上去以后，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真的吗？这么好用？”柳导大喜：“快，给我多来几张！”
……
不远处，有两个人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因为有事情要讨论，杨导端着盒饭去找邵影后，柳导来的时候，他本来以为是来找自己的，结果刚站起来，就见柳导直奔乔满去，他又端着盒饭坐了回去。
柳导也算是圈子里的知名导演，拍过好几部大爆剧，邵菁秋虽然没有和人合作过，可乍见柳导对人点头哈腰的模样，也不禁觉得稀奇。
更稀奇的是，这点头哈腰的对象就还是个小孩。
“你昨天来的晚，所以也没碰上，那小孩可是个小大师呢。”杨导说：“昨天他大发神威，给柳导帮了大忙，这会儿估计是特地来感谢他的。”
那些鬼啊怪啊的事情，没有亲眼见过，一般人也不会信，可杨导昨天亲眼见了，这会儿也不敢说的太明显，万一这片场里就有路过的鬼，正好传到人家的耳朵里，到时候鬼找上门，哭都来不及。
他说的含糊，邵菁秋听着，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奇怪：“这个小孩？”
“是啊！”
“他能帮上什么忙？”邵菁秋说着，远远就见那小孩从包里掏出几张什么东西，柳导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她纳闷：“那是什么？”
隔的远，看不清是什么，但杨导瞟了一眼就知道了：“是符。”
“符？”
“没错。”
邵菁秋咂舌：“这种东西能用？”
当然能用，托助眠符的福，他昨晚睡了个好觉。
换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一张黄符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但昨天让他大开眼界，各种方面的。
想到这，杨导看向坐在对面的老友。
邵菁秋出道早，在圈子里的时间也长，现在已经不算年轻，虽然保养的好，但时间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相比起那些没有被妆粉遮掩的细纹，她眉眼间的忧郁更加明显。
杨导一眼就看出来：“最近没休息好？”
邵菁秋微微摇头。
岂止是最近，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被睡眠困扰。
“你要不要问那个小孩要一张助眠符？”杨导提议：“我已经试过了，效果真的很好，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我看你很久没好好睡过觉，要不要试一试？”
邵菁秋不置可否。
但明显也没对他的提议动心。
“你别不信，我跟你说，这小孩真的很厉害，一身本事呢。”杨导给她举例：“你没看过《荒野大挑战》吗？”
“《荒野大挑战》？”
“小满之前就上了那个节目。”素材都是现成的，杨导当即开始给她介绍起来。
什么徒手抓蛇，爬树掏鸟蛋，那都是小意思，最神的是他能用符纸生火，罗盘寻路，甚至还闯进了导演组的地盘！
凡是亲眼看过的观众，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孩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荒野大挑战》是最近大热的综艺节目，但邵菁秋还真的没看过，此刻听杨导滔滔不绝，她也没当真。综艺节目嘛，多的是剧本，为了吸睛，节目组什么点子都能想得出来。
她不但没当真，还觉得有点好笑。现在的综艺节目这么离谱，竟然开始给小孩安人设？
换做别的成年人做这些，或许她还能信几分，以为有哪个大师下山，可那只是小孩。
虽然那个小孩长得白白净净，乖巧可爱，模样不比童星差，但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不点，估计还在上幼儿园，连字都认不全，能懂什么道术玄学？
“我看见过。”邵菁秋的助理小声说：“早上，我看见他在画符。”
第37章
待在剧组的第二天,乔满就接到了新生意。
来照顾生意的还是老客人，隔壁剧组的柳导。这不过，这回柳导不是请他来抓鬼,而是来买助眠符的。
第二天中午，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柳导兴冲冲地跑过来，找到乔满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满大师，你昨天给我的那个助眠符还有吗？能不能再卖我一点？”
“有的。”乔满翻找着背包,喜滋滋地说：“我师父说,我画的助眠符效果最好,比他画的还好,我师父每次出门,用的都是我画的符。你真有眼光！”
柳导真心实意地夸道：“实在是这个助眠符太好用了。”
谁能想到,一张轻飘飘的符纸,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实际上,在撞鬼之前,他的睡眠质量就不怎么好。作为一个剧组的导演,他每天调度人员,安排戏份,平衡整个剧组的拍摄任务,工作很重，压力也大。
接了那么大的投资，自然是想办法要把电视剧拍好，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思考今天的拍摄任务,闭上眼睛前还在想哪里做的更好，剧组多拍一天就要多砸一天钱,为了在有限的资金里呈现出最好的作品，大家每天都在赶进度，三天两头要熬到三更半夜。一部剧拍下来，往往只有拍摄完成后，才能好好休息一回。
睡眠当然是不够的，因为压力大，睡眠质量更差，也更加休息不好，柳导现在每天纯靠咖啡因吊着一口气。
可是，昨天晚上，他本来还在想着第二天的拍摄工作，结果刚拿起那张助眠符，睡意立刻席卷而来，一秒入睡。等早上被闹钟叫醒时，别说噩梦了，连梦都没做，虽然睡眠时间不算很长，但精神好的不可思议，感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
天呐！
不愧是小满大师，不但抓鬼厉害，连画的符都这么好用！
于是，今天一得到空闲，柳导赶紧过来补充存货，一口气把乔满的库存买光了。
有这种感受的也不止柳导一个人。昨天，柳导带着助眠符回到自己的剧组，听说是小满大师画的符，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毫不客气地瓜分了他手里的助眠符，同样，他们也感受到了助眠符的好处。
现代社会的打工人，有几个睡眠质量好的？
只是他们跑的没柳导快，等过来找到小满大师时，乔满遗憾地告诉他们：“已经卖完了。”
“什么？卖完了？”
有人可怜巴巴地祈求：“小满大师，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那个助眠符，再画点吧！”
“可以。”乔满很好说话：“明天再来买吧。”
那些人感激地走了。
除了隔壁柳导的剧组，这边杨导的剧组也有生意上门。
生意是裴西望带来的。
昨天，他从乔满那里得到了驱虫符，马上派上用场，一整天，不但蚊虫没有叮咬，连蚂蚁都绕着道走。驱虫符的效果很快就被其他人注意到，得知是《荒野大挑战》里出现过的驱虫符，马上有人找上门了。
不只是惹人厌的蚊子，剧组会需要出外景，野外虫子更多，驱虫符能帮上大忙。
于是，当天下午，前面剧组在拍摄，后边休息处，乔满美滋滋数了一遍自己的小金库，掏出空白符纸和朱砂，抓起毛笔也开工了！
一笔助眠符，一笔驱虫符。
一笔冰淇淋，一笔冰可乐。
想象着即将变成各种好吃零食飞到自己怀里的小钱钱，乔满斗志昂扬地挥舞着毛笔，像个人体印刷机一样，嘿咻嘿咻地生产符纸。
如果有丁大师之类的同道在这里，他们一定会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符是那么好画的吗？
一般人画符之前还要沐浴焚香，画几张符还得歇半天，谁会批量生产这些没用的符啊！
可惜，现在唯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毛毛和过来串门的长辫鬼，以及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子。
这边没有桌子，乔满就蹲在地上，把符纸放在地上画。他画符很熟练，速度也很快，那些在外人眼中歪歪扭扭找不到规律的符咒，他熟记于心，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很快，一张接着一张，攒出了一叠成品。
毛毛在旁边帮他数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够了，宝宝。”
乔满把笔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路见星刚给自己买的儿童水壶咕咚咕咚喝水。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我要休息一下。”
蹲了好久，脚都麻了。
毛毛帮他把刚画好的符纸收好放进背包里，一边说：“宝宝，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路哥现在有戏拍，还接了不少代言，完全可以养得起你。”
“我是星星的爸爸，我才是应该要养他的呀。”乔满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星星现在住的太差了。”
毛毛：“……”
毛毛沉默了一下：“那个，路哥也没有住的很差吧？”
虽然只有两室一厅，还是租的，但那个房子每个月的租金比他工资还高呢！！
“是吗？”乔满天真地看着他：“可是，裴西望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我们家里好小，住在里面好可怜啊。”
毛毛：“……”
他觉得裴西望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裴西望上次邀请我去他家玩，说他爸爸给他买了好大的新房子，比我们家大，有有几层，好多房间，还有游泳池呢。”乔满握紧小手，斗志昂扬：“我也要给星星买大房子！”
都是当爸爸，他不能输给别人！
毛毛哽咽：“……宝宝，我可以当你的宝宝吗？”
乔满：“不可以，毛毛，你有你的爸爸呀。”
毛毛：“呜呜。”可他爸爸不会给他买泳池大别墅。
长辫鬼唏嘘：“当初，我活着的时候，我爹也很疼我，我死的时候，把我的坟也修的很大很漂亮……”说着，他黯然道：“可惜，现在已经塌了。”
乔满深有感触，小手握得更紧：“以后我也给星星修最大最漂亮的坟！”
毛毛：“……”
他觉得路哥听见这话可能不会太高兴。
乔满休息够了，就从地上爬起来，将自己的画符工具放到椅子上，把椅子当桌子，站着画符。刚才画的是驱虫符，现在开始画的是助眠符。助眠符的需求量比驱虫符更大，他拿出了更多的空白符纸。
没画几张，一阵风吹来，也吹散了他放在旁边的符纸。
“哎呀！”
风是往拍摄场地那边吹的，符纸轻飘飘的，也往那边飘，生怕打扰到那边的拍摄，乔满放下毛笔，赶紧去追。
符纸被风吹散在四周，他追过去一张一张捡起来，毛毛和坐在不远处的女孩子也来帮忙，三人合力，很快将它们全都捡了回来。
“给你。”女生将捡来的符纸递给他。
乔满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姐姐，谢谢你。”
将染上脏污的符纸挑出来，留下干净的，他提起毛笔继续画符。
帮他捡完符纸，女生也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就站在旁边看他画符，看他刷刷刷完成，一张又一张，下笔虽然随意，抓着毛笔的姿势也不标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小孩的胡乱涂鸦，但每一张符都像印刷出来的相似，一模一样。
她看的久了，忍不住问：“你这个是助眠符吗？”
乔满一口气把手中的符画完，才仰起头来看她：“是的。”
“带着这个的话，真的可以睡好觉吗？”女生又问。
乔满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说：“是的，但是你用不上。”
“我想给别人……”
说着，女生紧紧闭上嘴巴，面上浮起纠结的神色，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乔满问：“你想要助眠符吗？”
“可以吗？”
“可以呀。”乔满直接从自己刚画好的符纸里抽出一张递给她：“给你。”
女生愣了一下，连忙感激地接过来，她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包：“多少钱，我给你……”
“不要钱，你刚才帮了我，就当做谢礼吧。”
说完，乔满又低下头，继续挥舞着毛笔。
女生一手攥着钱包，一手攥着符，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把东西放回包里。
倒是毛毛多看了一眼。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现在手机支付流行，已经很少见到有人带钱包，就连其他人向乔满买符，都是特地去找小卖部换的现金。他敢说，小满背包里的现金，比整个剧组加起来的都多。
毛毛很快认出来：“你是邵影后的助理？”
女生点头：“叫我小夏就好了。”
两边交换了名字，小夏便拖着自己的椅子到这边来，她好奇地看着乔满画符：“这些符真的很有用吗？”
“当然了！”毛毛马上说：“我们小满宝宝超厉害的，你看，连柳导都特地过来向我们小满买符，难道还会有假的？你没看过《荒野大挑战》吗？”
小夏摇头：“没有。”
这世界上竟然会有没看过《荒野大挑战》的观众？
那怎么行！毛毛马上掏出手机，从自己的收藏夹里翻出《荒野大挑战》第六季精华剪辑版，给她欣赏乔满大发神威的现场。
他们小满宝宝不但画符很厉害，把鬼都吓一跳，连算命都很厉害哒！
长辫鬼以前没看过，这会儿凑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他道：“我活着的时候，也有个道士来给我算命，说我只能活到三十岁。当时我爹气得把人赶出去，后来发现，他真的算的一点也不准……”
“因为我二十五就死了，哈哈！”
其他道士算命不准，视频里的乔满却在见到詹玥的第一面，就说出她不是她爸妈的亲生女儿，小夏眼睛都瞪大了：“这也能算的出来吗？”
“当然了。”毛毛吹捧道：“我们宝宝可厉害了，只要看一眼，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再看到乔满用罗盘找路，小夏惊得深吸一口气：“那这个能找人吗？”
“那当然！”毛毛大夸特夸：“别管人在哪，就算是天涯海角，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我们宝宝都能找到。”
“那……那……”
小夏吞吞吐吐半天，嘴巴又闭得紧紧的，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毛毛疑惑地看着她，没等手机里的高光片段放完，那边杨导喊了一声“卡”，拍摄结束了。
小夏忙不迭站起身，抓起水壶和小风扇，跑去给邵影后送水。毛毛也赶紧跟上，行使自己身为助理的职责。
路见星喝了一口水，就被杨导抓过去讲戏，毛毛抱着东西走回来，路过邵影后和小夏的时候，他多看了两眼，等坐回到位置上，他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脑袋：“啊！我怎么忘了。”
乔满从画符间隙抬头：“你忘记什么了？”
“邵影后啊，邵菁秋。”毛毛压低声音说：“刚才小夏应该是想要找你帮忙找人。”
“找人？”
“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没人提了。”还是毛毛喜欢看八卦，才记得清清楚楚：“据说，邵菁秋以前有一个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丢了，好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一直没找到。”
邵菁秋总共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丢了以后，她就全部心力放在事业上，拍出了不少佳作，也捧回了好几个奖杯，直到近几年才渐渐息影，很少出来活动，直到被杨导请出来。
乔满“哦”了一声，又把脑袋低回去，继续画符。
毛毛问：“宝宝，如果是你的话，你能有办法找到吗？”
“能呀。”
毛毛眼睛一亮：“那……”
“但她没来找我呀。”乔满把画好的助眠符叠好，让他帮忙数。
毛毛想了想，也是。
乔满那么厉害，刚帮柳导抓了鬼，最近综艺也在热播，就在同一个剧组里，邵影后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要是邵影后有这个念头的话，肯定会过来找人。
他们小满宝宝说过，算命只算有缘人。
毛毛马上把这件事情抛到一遍，帮他数画好的助眠符的数量。
一边数，他一边说：“宝宝，你这么厉害，又会画符又会算命，怎么不会数数呢？”
乔满眨巴眨巴眼睛：“我会呀，我和我师父养了好多鸡，每天都是我去数的。”
“真的吗？可是你数符纸都数不对。”毛毛说：“上次詹玥还说，你多给了她十几张。”
“哦，我和师父养的鸡也会有时候多几只，有时候少几只。”
“……”
“我师父说了，多了就是刚孵出来的，少了就是黄鼠狼偷了。”乔满气呼呼地说：“那些黄鼠狼太可恶了，天天偷我的鸡！”
毛毛：“……”
他觉得可能不是黄鼠狼的问题。
……
傍晚，天光散尽。
今天也没有夜戏，杨导宣布今天的拍摄结束，毛毛去帮他送货了，乔满站在化妆间外面，等着路见星出来。
等路见星卸掉了今天做的造型，他马上跑过去，牵住了路见星的手。
造型师们笑着和他打招呼：“小满，又来接星星下班啦。”
“明天要拍晨戏，记得早点送星星过来。”
“好哒！”
乔满昂首挺胸，牵着路见星走出去。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路上还碰到了同样卸完造型出来的邵菁秋和小夏，路见星朝邵影后打了个招呼，乔满也朝小夏挥挥小手：“姐姐，明天见。”
小夏笑眯眯地应：“明天见。”
看着那一大一小走远，邵菁秋的视线从小孩身上收回来，她看向小夏：“你们交上朋友了？”
“嗯。”小夏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小满可比她小好多好多呢。
“挺好的，在这多认识几个人，多交几个朋友。”两人也走出去，邵菁秋闲聊说：“在这里待的还适应吗？”
“大家人都很好，您也很照顾我。”小夏抿起唇角，小声说：“我会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你都做得很好。”
邵菁秋又和她说了几句家常，直到坐上车，她靠着座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小夏便放轻动作，把手机的亮度也调到了最低。
邵菁秋只是闭目养神，车子刚在酒店门口停下，她就睁开了眼睛。
身为助理，小夏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跟着邵菁秋进入房间，她点燃安神的熏香，往浴缸里加入放松精神的精油，等邵菁秋泡好澡，再帮她做舒缓疲劳的按摩。
她的手指很粗糙，是从小干活留下的茧子，不但如此，小夏看着自己正在做按摩的手，她的皮肤也很黑，是常年日晒风吹造成的。而邵菁秋很白，皮肤也很细腻光滑，岁月不败美人，哪怕年纪不小，她仍像一只天鹅高贵美丽，对比起来，自己则只是一只泥塘里灰扑扑的小土鸭。
在几个月前，小夏都不敢相信，她从小看着邵菁秋的电影长大，有一天竟然能做自己最憧憬的人的助理。
一套按摩结束，邵菁秋闭着眼，呼吸变得平稳，但小夏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做了邵菁秋的助理以后，她才知道，因为早年的事故，邵菁秋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最严重的时候，她会有几天几夜都难以入眠，不管是香薰还是精油，包括睡前的按摩，都是邵菁秋的辅助入眠手段。即便如此，大部分时间里，她的意识都还很清明。
手伸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里面的符纸，小夏深吸一口气。
“您睡了吗？”她轻声说。
邵菁秋没睁开眼睛，发出一声轻轻地应答。
“您记得杨导说过的助眠符吗？”小夏小小声说：“我这儿有一张……您想要试试吗？”
邵菁秋睁开眼睛：“助眠符？”
“是的。”
“那个小孩画的？”
“是的。”
“不用了。”邵菁秋说：“把我的药拿过来，你回去休息吧。”
“……好的。”
小夏失望地站起身，她帮邵菁秋拿来药和水，还有眼罩和隔音耳塞，看着她重新躺下，黑色的睡眠眼罩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深吸一口气，迟疑了半晌，还是将那张助眠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处不明显的地方，然后才踩着轻轻的脚步，关上灯，离开了这个房间。
……
同一幢酒店，另外一楼层的某个房间里。
洗完澡澡的乔满坐在床上，把自己的小黄鸭背包翻过来，倒出了里面的钱币，美滋滋地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他的小脚高兴地晃来晃去，面前的纸币也分成好几堆，红色的整钞放在一起，剩下多出来的零钱分成好几份，他数了好几遍，总算数清楚了。
路见星拧开宝宝霜，走到床边：“脑袋抬起来，给你擦脸。”
小孩乖乖仰起脑袋，任由他给自己抹脸，嘴巴里还在嘟嘟囔囔。
“五十五……五十五加七十八……七十八……”乔满高兴：“一百二十六！”
“我今天赚了一百二十六块！”
路见星：？？？
路见星扫了一眼，纸币叠的整整齐齐，但不管是小孩报出来的哪个数字，都和它们没什么关系。
小孩卖符的时候，有毛毛在旁边帮他收钱数钱，当然不会错。但现在，好像有什么大问题。
路见星给他擦好宝宝霜，拿起手机，选择同城，添加了一整个购物车的教材，然后拍了加急。
不好，差点要养出一个文盲。
……
第二天，邵菁秋是被小夏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摘下眼罩的时候，看到窗外照进来的明亮的日光，一时有点回不过神。
“几点了？”
“快九点了。”小夏说：“早上没有您的戏份，我就没有叫醒您，但您还要去做造型，现在该出发了。”
邵菁秋愣住：“九点？”
邵菁秋走出酒店，坐上前往片场的车子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您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小夏抿着唇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您今天起的比平时晚很多。”
邵菁秋出神道：“是……我睡了个好觉。”
邵菁秋看着车窗外明亮的太阳，天空碧蓝，窗外飞逝而过的草木青翠，一闪而过的路人，脸上都带着明快的笑意。
浑身上下轻松的不可思议，她好像很久没见过这样晴朗的好天气，也很久没有注意过太阳如此明媚。
这真的是一场很漫长很舒适的睡眠。
上一回有这样的好眠，已经是二十几年前，久的她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第38章
同城加急, 第二天，乔满就收到了满满一大箱的礼物。
他还是很少从路见星这里收到礼物的。当然，路见星从来没有少了他的吃穿,衣食住行，别的小朋友有的他都有，可这样郑重包在纸箱里的礼物却是很少见。
虽然少了漂亮的缎带做装饰，可装在盒子里的，还没拆封就指名给小满的，不就是礼物吗？
乔满惊喜地扶着纸箱,纸箱很大很重,有半个他那么高,以他小小的身体,使劲也抱不起来,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路见星,身后不存在的小尾巴摇成了螺旋桨：“是给我的吗？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对。”路见星：“很喜欢？”
“喜欢！”
快递是毛毛帮忙搬回来的,这会儿也是他帮忙拆。毛毛拿着一把剪刀：“宝宝,你让开一点,小心划到你。”尖锐的那头戳进胶带里,刺啦一划,纸箱就打开了。
乔满迫不及待地掀开纸箱盖子,眼睛亮晶晶地探头去看里面的东西,就看到了满满一箱子的……幼儿教材。
拼音识字，算术练习，绘本读物，从儿童绘本到幼儿教材,囊括了各个年龄阶段的学习课程，还有一大半的课外练习。
乔满呆住了。
路见星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差点忘了,你在山上没上过学，所以也不认字，不会算数。幼儿园可以不上，但六岁就要上小学了，咱们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路见星欣慰地说：“我本来还担心你不喜欢学习，现在好了，既然你很喜欢，就先从拼音开始学吧。”
乔满：“……”
乔满：“…………”
整个剧组那么多的大人，教一个小孩启蒙绰绰有余。
于是，大家很快就发现，片场的角落里，每天少了一个画符算命的小大师，多了一个抓耳挠腮学习的小学渣。
拍摄间隙，卸完造型的裴西望溜达溜达过来：“小满大师，下午没有我的戏份，我带你去看电影，看动画片，去吗？”
乔满面前摊着一本算数题，正愁眉苦脸地掰手指头：“二十七……二十七减十八……”
裴西望在旁边看着，就见小孩费了半天劲数完手指头，然后抓起铅笔自信地在题目后面写上了一个大大的“5”。
裴西望：“……”
“是九。”裴西望忍不住提醒：“九！”
乔满飞快抓起橡皮擦掉错误的数字，写上正确答案。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毛毛——小满的临时老师，见毛毛没注意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写下一道题……小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看了过来。
裴西望：“……”
裴西望认命地蹲下来，给他讲题。
别看在画符算命上天生神通，小小年纪一身本领，可在普通人的学习方面，小满大师却是个实打实的小笨蛋，裴西望临时上岗，当了半天的幼儿教师，等乔满的学习时间结束，裴老师下班的时候脚步飞快，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真正的鬼还在唏嘘：“我刚启蒙时，每天天不亮就被叫起来读书，如此学了十几载，终于考上了秀才。没想到，死了以后，连书都看不懂了。”
因为字都变成简体字了。
乔满慢吞吞地合上课本，小脸灰败，一副被学习折磨的不轻的样子。
上午学认字，下午学算数，每天都安排了课程。好在，他的学习时间不长，每次只有一个小时，由身边的大人轮流教他，谁有空谁教。
毛毛是教学的主力，邵影后的助理小夏也是乔满的老师。
自从那天认识以后，演员拍戏的时候，两边的小助理就凑在了一起。这会儿，乔满的学习时间结束，他掏出平板快乐地看动画片，小夏也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邵老师请大家喝奶茶。”小推车上是满满的奶茶。
毛毛高兴地拿了三杯：“太好了，谢谢邵影后。”
等小夏将奶茶派送完，把小推车送回去，回来就在两人旁边坐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袋东西。
两根细细的毛衣针，浅色的毛线蔓延到背包里，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绷直又被扯出。乔满本来抱着奶茶在看动画片，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了。
“你在织毛衣吗？”毛毛嚼着珍珠，问：“现在还有人会织毛衣，很少见了。”
“天气快冷了，我想给邵老师织围巾。”小夏说。
乔满看得目不转睛，小夏手中熟练地打着毛线，围巾已经成型了一截，毛线排布的纹理整齐美观，乔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然后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毛毛：“毛毛，我也想要。”
毛毛的珍珠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我……我不会啊。”
“那我给你织吧。”小夏笑眯眯地说：“我很快的，等我把这条围巾织完了，我就给你织，毛衣，围巾，手套，我都会做，你喜欢什么图案？”
乔满坐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也不会别的什么，你不嫌弃就好了。”小夏说。
“我……我想要这个！”乔满指着动画片上的粉色小猪，期待地看向她：“这个也可以吗？”
小夏看了一眼：“可以的。”
“哇！”
她的手指虽然粗糙，但很灵活，不需要时刻盯着，只偶尔低头瞟一眼，一会儿就织好了一排，乔满动了动自己短短的手指头，怎么学也学不会，崇拜极了。
“你给邵老师织围巾。”毛毛迟疑地说：“邵老师……”
现代社会服装业发展，已经很少有人会买毛线自己织这些东西，更何况，那还是邵影后。毛毛心想：纯手工和邵影后联系起来，那不得是大牌高定？
小夏抿起唇角，落寞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接受，我只是想回报一下她，但我什么也不会……”
“礼物都是心意呀。”乔满说：“如果有人送给我礼物，我会高兴好久好久的。”
当然了，如果这份礼物不是一整箱的作业就更好了。乔满托着肉乎乎的下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毛毛说：“你天天来买助眠符，都是给邵老师的吧？这份回报很足够啦！”
小夏笑眯眯的，没反驳也没应答。
自从发现了助眠符的效果以后，每天，她都会偷偷来找乔满买一张助眠符，在邵菁秋入睡之前放到她身边，又在第二天早上去回收。因为是由她每天早上叫邵菁秋起床，邵菁秋一直没发现，只是奇怪自己的睡眠质量忽然变得好了，这段时间，气色也好了不少。
但这些还不够。
“你们不知道，她特别好。”小夏想了想，慢慢说起来：“我家是在一个很偏僻很荒凉的大山里，以前，修路没修到那里，连出过大山的人都没几个，最近的小学距离我们村子要走好几个小时，初中就得去镇上……我家只有奶奶一个人，我和她两个人干不了多少农活，种地的钱也不够我的生活费，如果没有好心人资助的话，我也许还在老家的山里。”
毛毛猜测：“那个好心人就是邵影后？”
小夏重重点头，双眸明亮：“她资助了很多很多的女学生，我就是其中一个。我给她写信，她还会给我寄回信鼓励我，寄给我生活用品，因为她，我才能上高中，上大学。也是毕业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一直资助我的好心人竟然是我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的大明星！”
邵菁秋入行几十年，出演过很多佳作，其中有不少是现在人的童年回忆，也是小夏的童年回忆之一。那一天，当她看着只在电影里看过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整个人都呆了。
而这个她从小到大憧憬的人，也正和她想象之中一样，像仙女一样美丽善良。
毛毛感叹：“邵影后真是好心人啊。”
乔满认真地说：“她做了很多好事，会有好报的。”
小夏用力点头。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也是做了邵菁秋的助理以后，她才知道，之所以自己会得到资助，是因为邵菁秋有一个丢失很多年的女儿。在女儿失踪以后，邵菁秋找了很多地方，花了很多办法都没找到，所以她开始做公益，做好事，积攒福报，盼望着自己不知道遗落在哪里的女儿也能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小夏低头认真织围巾。
她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做不了别的什么，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能帮上她的忙就好了，就像她帮自己一样。
……
又是一个休息时间，杨导过来蹭饭。
邵菁秋今天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吃剧组里的盒饭，而是从一家酒店订了餐，杨导过来蹭饭的时候，还啧啧感叹：“你最近似乎心情很不错？”
邵菁秋点头：“是吧。”
最近，她的睡眠好得不可思议，好像困扰她很多年的睡眠障碍一夜之间消失了，每天晚上，她躺下没多久，睡意便会席卷而来，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叫醒为止。
睡得好了，心情自然也好很多，比如今天，她甚至还有心思挑剔一下食物的口味。
剧组的盒饭当然好吃不到哪里去，但面前这桌，却是来自本地一家大饭店的外卖，不管是菜品外观还是食材质量，都比盒饭高了好几个档次。作为老友，杨导毫不客气，筷子一伸，席卷了大半。
他一边吃，一边问：“最近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他是知道老友的情况，外人看影后多风无限，还实际上，这二十几年来，邵菁秋一直被女儿丢失的心结困住，她也从未放弃过寻找，每每一听到可能与女儿有关的消息，就立刻奔赴过去，但至今一无所获。
果然，听见这话，邵菁秋的唇角微微下垂：“没有。”
“那你要不要去找小满算个命？”杨导提议。
邵菁秋：“算命？”
杨导的筷子遥遥点了点不远处的小孩：“小满大师啊。”
“又是这个小孩……”邵菁秋笑了一下，很快敛起笑意，摇头道：“我之前找人算过，好几个大师，都说是很灵，个个说的都不一样……我去了，也没找到。”
“小满大师不一样，别看他小，本领高着呢。”杨导说：“别的人，我不敢和你打包票，但小满不一样，他比其他大师都厉害，你也看到了，咱们和柳导的剧组最近都流行用他的符，要不是真的灵验，我会推荐给你吗？”
说着，杨导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
清心符。
小满大师最近售卖的新符。
本来是为了自己的学习而画的，结果被其他人发现，带在身上的时候做事能够集中注意力，不知不觉提高工作的效率，于是也被他的忠实客户们一抢而空。
看着那张黄色的符纸，邵菁秋心念一动，看向小孩的方向。
不远处，小孩正骑着自己新到手的儿童脚踏车，两个小小的辅助轮骨碌骨碌转，他吭哧吭哧地踩着踏板，快活的笑声也传到四面八方。
儿童自行车是路见星刚给他买的。
在剧组待了几天，乔满有点开始想念自己的小汽车。
他的小汽车可威风啦，每天，他坐在里面开车小汽车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总是会吸引来无数小朋友羡慕的目光。小汽车到手没有多久，乔满还没有玩够，他出来出差了，小汽车却留在了家里。
乔满想了好几天，连跟着大人学认字的时候，嘴巴里都要嘀嘀咕咕汽车两个字。影视基地里人来人往，小汽车横冲直撞太危险，路见星就给他买了儿童脚踏车。
颜色是嫩嫩的浅黄色，比普通的自行车小了几倍，五岁的小孩坐上去刚好，后车轮两旁还有两个小小的辅助轮，帮助小孩学会骑车，也不会翻倒，前头还有个可以置物的小车篮。这会儿，乔满两条小短腿蹬的欢快，仿佛是听到杨导在说自己，踩着新脚踏车直朝着这边来了。
他的手指拨动车把手旁边的铃铛，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动画片里角色登场的背景音似的，小手一捏刹车，小孩就众人面前飒爽登场。
乔满神气十足地打招呼：“小夏姐姐，看我的新车。”
原来是找自己的。小夏配合地鼓起掌：“好厉害。”
听见夸奖，乔满更高兴了，他推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在旁边找了个停车位规规矩矩停好，才哒哒哒跑回来，伸出小手，几颗圆滚滚的紫色糖果落到小夏的掌心里。
小夏惊喜：“呀！”
乔满抿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你最喜欢葡萄味的，给你。”
最近小夏经常和他在一起玩，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互相分享，这会儿，乔满刚拆开一包糖果，马上过来和好朋友分享。
“宝宝，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味道呀。”小夏更惊喜了。
“记得呀。”乔满掰着手指头数：“你喜欢葡萄味，毛毛喜欢草莓味，星星不能吃，他要保持身材，我，我什么都爱吃。”
杨导看着眼馋：“我呢？没我的份吗？”
乔满疑惑地看过来：“嗯？”
杨导：“……”
不过，人来的正好，杨导回头对邵菁秋道：“你瞧，小满大师自己过来了，你要不要算一下？”
乔满又转过脑袋，与邵菁秋对上了视线。
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漂亮姨姨，影视基地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人，但邵菁秋在其中又格外漂亮一些，有小夏这层关系在，乔满对她印象很好，主动问：“你要算命吗？”
邵菁秋也在打量着他。在这个剧组里，小孩的名气可比任何当红的明星都要响，全因他兜售的那些符，据说好用的不得了，自己的小助理也天天去找他玩。
小孩手短脚短，脸颊圆圆，五官精致可爱，但最亮眼的，还是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清澈，与他的目光对上，邵菁秋莫名有一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真的会是大师吗？
他的符那么灵验，会不会算命也很在行呢？
邵菁秋又期待又迟疑。
她心怀希望，却又怕希望再破灭一次。
自从女儿丢失以后，她日日夜夜都被噩梦的梦魇困扰，一闭上眼睛，总是会梦回到女儿丢失的那一天。那时候，她刚生产没多久，身体虚弱，只是闭上眼睛打了个盹儿，再睁开眼睛时，躺在旁边摇篮里的女儿却没了踪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安稳，噩梦日复一日地重演着。
因为年代久远，条件限制，当时监控也被破坏，没有立刻抓到偷走她女儿的人，后来，费了千辛万苦，人抓到了，女儿却还是不知所踪，那人说是丢在了路边，可能早就死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可她总觉得，那个小小的孩子一定还活着，那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哭得那么大声，身体一定很好，生命一定很顽强，她一定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一处，活在妈妈没有找到的地方。只是，邵菁秋找了无数个地方，求过各路神仙，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一次又一次循着细微的线索找过去，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在往前的几十年里，她已经失望过无数次，就算再多一次又如何呢？
突如其来的，一种没由来的预感降临在她的心中，好像有一道稚嫩的哭声，穿过时空而来，催促着她伸出手快点抓住，快一点，再快一点。
邵菁秋坐直身体，正要开口，旁边的杨导又插了一嘴：“咦，说起来，我好像没找你算过命。”
乔满的脑袋又转了回去。
“你也想算？”
“是啊。”杨导逗道：“我听柳导说，你算命只要十块钱，是不是真的？”
“真的。”
才十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大师，能把鬼吓得屁滚尿流的那种。杨导回头对邵菁秋道：“你别不信，看我给你示范一下。”
邵菁秋：“……”
为了买符，现在大家身上都常备着现金，杨导掏出十块钱递过去：“来，小满大师，替我算一卦。”
“你想要算什么？”
“就算……就算……”杨导的视线环顾四周一圈。人至中年，他也是个圈内有名的大导，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还真没什么遗憾。杨导想了想：“就给咱们剧组算算吧。”
“剧组？”
“咱们剧组里的人。”
拍一部电视剧，最担心的是什么？可不就是怕最后口碑太差，收视扑街嘛！
杨导对自己的水平有些自信，对这部剧也是十分用心。他们剧组班底豪华，各个幕后团队都是圈内知名团队，请的演员经过精挑细选，不是当红小生就是老戏骨，演技也得出挑。可以说，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但万一……万一有人犯事呢？
这圈子里翻车的天天有，就说之前的谢云骞，本来红透半边天，结果眨眼被爆出隐婚生子出轨的丑闻，人糊了不说，遭到粉丝报复，这会儿欠了一屁股债躺在医院里，还连累以前拍摄的电视剧也被迫下线，还没上线的剧则不知道还有没有重出天日的日子。
如果他们剧组里也出现个谢云骞，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杨导小声问：“我们剧组里……应该都是好人，没有谁违法犯罪吧？”
乔满眨眨眼，回头朝身后的方向看去。
这块片区域已经被剧组租了下来，出现在里面的也只有工作人员，现在是休息时间，人们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主演们在自己的保姆车里休息，其他人或躺或坐，歇在荫蔽阴凉处。
无数有形的人映入他的眼中，无数无形的气运也在他的眼里，各色的人，各色的气运，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全都清清楚楚列数在他乌黑的眼瞳里。
乔满环视一圈，转回来对上杨导期待的目光，他肯定地点头：“有。”
杨导：？？？
杨导：！！！
杨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失声叫道：“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是真的想要找啊！
第39章
杨导的冷汗爬了全身。
剧组里竟然有人违法犯罪？
这可比什么生子出轨的丑闻都严重多了！
道德问题还有可能洗白上岸,法制问题就只能铁窗泪，还会连累整个剧组，如果等电视剧拍完以后再爆出来,整个剧组的努力和投资都会打水漂。
亲眼见过小孩对付恶鬼，不怀疑乔满的本事，杨导整个人都不好了：“是谁？蔺乐？罗杭？还是俞逸飞？”
杨导一连报了一长串的名字，都是这部剧的主要角色的演员。按角色戏份多少，从多到少，报了一串演员表。
对此,乔满只是歪了歪脑袋：“他们是谁？”
不是主要角色吗？杨导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换起来不麻烦。
“小满大师,你能帮忙指出那个人是谁吗？”杨导问。
乔满：“可以呀。”
“那……”
乔满抠抠手指头：“这是另外的价钱。”
不就是十块钱吗？杨导利索地去掏口袋,乔满高兴地接了过去,然后问他：“你想知道哪一个？”
杨导：“……”
还不止一个？！
杨导人都麻了。早知道这个圈子挺乱,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竟然会有那么的乱。
剧组里每天人来人往,幕前的演员和幕后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得有几百个,这还不算每天更换的群演。每天有无数生面孔走来走去,这么多人,乔满也只记得平时和自己玩的熟人。
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他可以直接指认。
小孩骑上自己的儿童脚踏车，嘿咻嘿咻地出发了。
他卖力地踩着脚踏车，后面跟了一串小尾巴，杨导把副导演等人叫了过来,小夏也飞快地跟上队伍，鬼使神差的,邵菁秋也抬脚跟了上去，然后是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路见星和毛毛，裴西望。
现在还是休息时间，忽然出现这一串队伍，尤其是中间还有导演与影后，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以为是剧组是有什么新安排，好些人从休息处离开，主动跟了上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小满要去抓什么人。”
“抓人？”
“陪小孩玩游戏呢？”
带着好奇，许多人的目光也追了上去。
骑到一处人员聚集的休息处，乔满捏住刹车，带着一串小尾巴停了下来，他踩在地上，回头对杨导说：“是他。”
杨导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
被指认的是剧组里的财务，本来还正乐呵呵的，忽然见队伍在自己的面前停下，对上面前一行人的目光，财务心跳了跳：“怎、怎么了？”
杨导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人，跟过自己好几个剧组，面相看起来很老实，不像是个会违法犯罪的人。
但小满大师都这么说了，杨导便问：“他犯什么罪了？”
乔满中气十足地指认：“他偷钱！”
财务：“……”
“他偷……”杨导猛然拔高了声音：“你说他偷什么？！”
人群哗然。
作为财务人员，他能够接触到剧组的银行账户，掌握着剧组的资金往来，偷钱？偷的什么钱？当然是剧组的钱！
财务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他也拔高了音：“你……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怎么能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偷钱？”
财务看向杨导：“杨导，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每一次都是把账做的漂漂亮亮的，没昧过一分钱，怎么可能会是个挪用公款的人？难道你还相信这个小孩的话？”
人群浮躁起来，众人小声议论着。
如果是普通小孩的话，他们当然不会信。可眼前这个小孩不一般，在剧组里还小有名气。
在剧组里的这些日子，哪怕是之前没看过《荒野大挑战》的人，也都听说过这个乔满的事迹。知道他是个能掐会算的小大师，每天还在卖着好用的符。
但也有人将信将疑：“不会吧？老方怎么可能会挪用公款？”
“这种事情是怎么知道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综艺节目里会有剧本，符也可能只是个心灵暗示。柳导剧组闹鬼之后，当时在场的人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一句话也不敢往外多提——毕竟鬼还在旁边飘着，说不定就被当事鬼听到了呢——在场人之中，也就只有那天去凑热闹的杨导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
就算只有杨导见过，就已经足够了。
杨导脸色凝重地掏出手机：“报警吧。”
眼看他按下号码，财务顿时急了，上前为自己辩解：“杨导，你怎么还信这个小孩的话？我是什么人，你一清二楚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合作那么多次，我怎么可能会偷钱？我像是那种人吗？”
“就是。”有熟人帮忙从中劝解：“杨导，老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就是偷了呀。”乔满无辜地说：“他早上刚偷的，这会儿都花了一半了。”
“你还胡说！”
财务脸上闪过一丝凶狠，顾不得对面只是一个身量短短的五岁小孩，生怕他会说出更多，连忙扑过去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但人还没靠近，就先被旁边的人联手制住。路见星眼疾手快地把人按在地上，他抬头看去，裴西望帮忙按住了另一边。
财务的脸贴着被太阳晒到发烫的石砖路，他奋力想要挣扎，却敌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的力气，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他的脸因为挣扎的力道而扭曲变形。
“解释的话，可以等警察来了再说。”路见星说。
裴西望：“小满大师说你有问题，你肯定有问题。”
杨导已经拨通了报警的电话。
看着眼前的一幕，人群议论纷纷，有财务的熟人想过来帮忙说情，也有人在旁边劝架，连本来在保姆车上演员们都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听说是个小孩在抓坏人，还真的报了警，不少人都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邵菁秋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墨镜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出情绪。
“小满很厉害的。”小夏站在她旁边，坚定地说：“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邵菁秋轻声说：“他怎么看出来的？”
“小满会算命，我听毛毛说，他什么都能算，从来没算错过。”
“什么都能算吗？”
警车很快滴嘟滴嘟的来了。
过来的还是个老熟人，是上一次在柳导剧组报警时来的警察，影视基地这块区域就是他们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出警遇到熟悉的小孩，小陈警官乐了：“乔小满，又是你啊？”
上一回，这个小孩报警，说是发现了一起盗墓案，还说的头头是道。本来，他们还不相信小孩的话，以为是小孩的恶作剧，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联系了小孩指认地点的当地警方，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座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墓，里面的陪葬品被偷的干干净净。
现在，那桩盗墓案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在跨省抓捕盗墓贼，因为乔满提供的线索很多，警方掌握了很多关键线索，抓捕过程比以往其他案子都要顺利，说不定过不久就能收到好消息。
“小陈叔叔。”乔满朝他打了个招呼，伸手指向地上的财务：“就是那个人。”
警察来了，路见星与裴西望也松开了手。
结合热心群众的举报，在小陈警官盘问之后，财务很快就招了。
他确实偷了钱，就是在早上，也真的花了一半了。
而他之所以偷偷挪用资金，是因为最近沉迷网赌，多年的积蓄都投入到了这场疯狂的游戏里，被挥霍一空后，所以才把歪脑筋打到了其他地方。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偷钱，没想到才刚动手，就被人发现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之前帮他说话的人，此时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刚才狡辩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结果转眼就被打脸了。
财务低下头，避开众人的目光，嗫嚅道：“我……我没想偷钱……只要我把这笔钱赚回来，我就会还回去的……”
小陈警官冷酷地给他拷上手铐：“有什么话，回警察局里再说。”
小陈警官把人押上警车，自己也跟上去，还没坐下，就先被叫住了。
“小陈叔叔，等一下。”乔满骑着自己的儿童脚踏车，骨碌骨碌往前骑：“还有呢。”
小陈警官：？？？
小陈警官惊讶：“还有？！”
其他人大惊：“还有？！”
乔满嗯嗯点头，带着众人找到另一个乘凉处的剧组工作人员：“他也偷东西。”
被指认的道具师：“……”
乔满在前面骑着脚踏车，带领着身后的一串小尾巴，从剧组的这头骑到了那头，一路指认过去：“他骗人的钱。”
“他是抢劫犯。”
“他侵占亲戚财产。”
“他以前猥亵过人！”
“他偷税！”
“……”
上至有点名气的明星，下至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连临时被过来的群演里都被揪出了好几个。
有的人像财务一样，没抵抗几句，就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还有的则仗着没有证据，打死不肯承认。但无论是真是假，都要先去警察局里走一遭。
一辆警车装不下了，小陈警官带来的手铐也不够用了，他联络自己的同事，很快，又有警车滴嘟滴嘟地过来了。
一连来了好几辆警车，连剧组之外的路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这块区域被剧组包下，普通路人进不来。隔壁剧组的柳导刷脸跑过来看热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那么多警车？”
柳导靠着胖乎乎的身体，挤进拥挤的人群里，就看见了面如土色的杨导。
两位导演平时关系挺好，他过去拿手肘抵了抵杨导，小声问：“怎么回事？”
杨导抹了一把脸，麻木地说：“没什么，就是抓了几个犯罪人员。”
柳导看了一眼警车旁边……那是几个吗？这是捅了犯罪团伙的老窝了？
一些大众脸就算了，怎么还有穿着古代服装的演员？
不过，也是幸好，现在被发现，不但能阻止犯罪人员逍遥法外，还能及时止损，等电视剧拍好后再出事，到时候可就晚了。
同样的，看见前面指认的人是乔满，柳导质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咽回了肚子里。
既然是小满大师说的，那肯定没错！
不过……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点？
不只是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连一路跟在小孩后面保驾护航的路见星都开始有点心虚，看小孩还在骑着脚踏车斗志昂扬地往前，他低声问：“小满，还有？”
“嗯嗯，还有一个。”
一个？
听见小孩的话，跟在后面的所有人包括小陈警官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剩一个了。
乔满蹬着脚踏车，快要骑出这片古建筑物的范围，但外围人也不少，很多群演在这里休息，他捏住刹车，最后在一个中年男人前面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朝男人看了过去。
男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古代平民服装，是今天招来的群演，扮演的是街上走来走去的背景板路人。他体型微胖，皮肤黝黑，看起来憨厚老实，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劳动人民，但所有人都知道，小满大师不会无缘无故指认别人。
没看见前面被指出来的，好几个都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了吗？
最后一个了，杨导的心情从震惊到麻木，现在还有点苦中作乐，他问：“小满大师，他做了什么？也偷东西了？”
“什么？我？”男人一直在这里休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听到杨导的问题，他茫然地说：“我没偷东西啊。”
乔满摇了摇头，看向对面憨厚的中年男人，绷着小脸，严肃地说：“他是杀人犯。”
杨导：“什么？！”
小陈警官：“杀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这可比前面所有案子都凶险多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男人脑子懵了一下，表情更加茫然，看向众人：“什么？杀人？我？”
“就是他。”乔满指向他，回头仰着脑袋对小陈警官说：“小陈叔叔，把他抓起来吧。”
“你们怎么还冤枉人呐？好端端的，干嘛说我是杀人犯？我杀什么人了？”看着小陈警官真的朝自己走过来，男人也恼了：“一个小孩胡说八道，你们警察怎么还听他的？有这样办案的吗？”
小陈警官严肃地说：“有人举报，我们就要调查，这位同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去！”
男人恼怒地说：“我好端端的在这里休息，什么事都没犯，你们莫名其妙跑出来说我是杀人犯，讲不讲道理？还有你们警察，竟然跟着一个小孩子胡闹，警察证呢？证拿出来给我来看看。”
小陈警官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证，还拿出了一副锃光闪亮的手铐。
男人嚷嚷道：“抓人得讲证据！谁看见我杀人了？我一直在这里做群演，老老实实哪里也没有去，说我杀人，起码得有命案发生吧？！”
乔满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你在二十三年前杀了十四个人，你自己忘记了吗？”
男人身形一滞，小陈警官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趁男人回过神之前，与他的同事一起将人扑倒在地。喀嚓，锃亮的银手铐拷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十……十四个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抽气声在人群中响起，众人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第40章
乔满又坐上了警车。
作为举报人,这一回他轻车熟路，主动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还没忘记叮嘱毛毛：“要把我的自行车看好,不要被人偷了。”
毛毛愣愣地点头，看着警车们滴嘟滴嘟地排队开走了。
他心里想：小偷全都被你带走了，还有谁敢偷你的东西？
亲眼看到小孩指认犯罪人员的现场，所有人都看的一愣一愣。被抓走那么多人，连杨导都作为相关人员被带走了，剧组要停工半天,但留在众人心中的震撼一时却无法停止。
谁能想到,他们剧组竟然会出现那么多的犯罪人员！
有的人只是小偷小摸,可最严重的那个,却是个杀人犯啊！
而且还杀了十四个人！
十四个人,这得是个多可怕多凶残的杀人犯！
那个男人在影视基地当了很久的群演,认识的人也不少,得知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竟然是个重犯嫌疑人,所有人都不好了。哪怕是不认识嫌疑人本人的,这会儿也不太好,毕竟,他们就在同一个剧组里打工,说不定还和这个杀人犯说过话呢？
一时间,整个剧组议论纷纷。
一方面议论今天抓到的犯罪人员，另一方面，则是在议论今天大发神威的小孩。
指谁谁犯罪，连几十年前犯过的罪都能算出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
算出来这些事情的，还是一个手脚短短,身量矮矮的五岁小孩，这个每天在片场里掰着数指头算加减法的小孩，竟然是个了不起的大师？
小夏心有余悸：“太可怕了，没想到剧组里竟然会有一个杀人犯，幸好有小满……小满真是太厉害了，这也能算到。”
就和毛毛常夸的那样，小满大师本领超凡，不但画的符好用，连算命都准。
她感叹着，注意到旁边的邵菁秋一脸恍惚。事实上，大部分人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没办法，亲眼见到这种大场面，人总要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邵菁秋忽然开口。
小夏有点没听清：“什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邵菁秋看向影视基地的入口处，喃喃道：“他会回来吗？”
小夏挠了挠头：“不知道，抓了那么多人，肯定要忙好久吧……”
……
警察局里，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一口气抓了好多个犯人，每个人的犯罪情况还不一样，抓来的犯人被分批关进审讯室，轮流进行审讯调查，痛快交代了的直接走流程开始处罚，更多的人还在排队等待。
作为一个小分局，他们平时处理的多是小偷小摸，邻里纠纷的案件，上回那个盗墓案已经是个很少遇到的大案，没想到，这次还来了个更加重量级的杀人案！
而提供这个线索的小孩，此刻正乖乖地坐在兵荒马乱的警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警察姐姐给的儿童牛奶。
当林警官收到消息赶过来，看到坐在凳子上脚都踩不到地的证人时，他猛然间停下脚步，回头确认了一遍：“那个小孩？”
小陈警官用力地点头：“嗯！”
林警官：“……”
小陈警官补充说：“上一回那个盗墓案也是他举报的。”
林警官当然知道盗墓案，但听见这话，他更懵了。
根据小孩的指认，那个一直躲在影视基地里当群演的男人，在二十三年前犯下过一桩涉及了十四条人命的重大杀人案，而他们当真找到了相关的旧卷宗。
二十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十四条命，凶手至今还潜逃在外，一直没有被抓到。事情发生在北方的一座小城，距离X市十万八千里远，当地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一时半会儿无法赶过来。林警官是本市重案组的警官，听说嫌疑人在这里被抓住，立刻赶了过来。
他迟疑地走到那个小孩面前，定睛一瞧，小孩还捧着平板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呢。
这二十三年里，警察怎么也没抓住的犯罪嫌疑人，被这么一个五岁的小孩发现了？
问及他是怎么发现的，小孩说：“我算出来的。”
林警官：“算出来的？怎么算出来的？”
“他身上的气带着血光，是大凶之相。”乔满认真地说：“他身上血光很重，一看就杀了很多人。”
林警官：“气？什么气？”
乔满：“气运呀，你们看不见哒。”
林警官：“……”
“叔叔，你的气就很好看。”小孩软嘟嘟的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笑脸很可爱，他夸奖道：“你是个好警察呀。”
林警官心情复杂地说：“……谢谢。”
虽然小孩说的神乎其神，做笔录都不知道从哪里记，但小孩还是提供了不少线索，其中有一些是卷宗里还没解开的谜团，也正是这些谜团，才让凶手这么多年还逍遥法外，一问来源，全是算出来的。
听起来很像小孩的胡言乱语，但偏偏却又真的提供了关键证据，如果是谎话，测谎仪都没响呢！
林警官把这些线索都记录下来，到时候交给案件当地的警官。他看着小孩跳下椅子，推门走出去，小小的身体还没半个门高，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走出去一瞧，今天抓的嫌疑人好像格外多，好几个还穿着奇怪的古代服装。
“都是刚从剧组里拉过来的。”小陈警官小声说：“全是小满抓到的，说是犯罪人员。”
至于犯了什么罪？什么方面的都有。
情节轻的只是小偷小摸，情节严重的，大到了杀人犯罪。
怎么抓到的？
全是算出来哒！
林警官久久的沉默了。
感觉自己已经成形多年的世界观在狠狠动摇。
根据提供的线索，相关案件开启调查，不只是杀人犯，其他一块儿被抓来的犯人也是，有一些年代久远，不好考证，还有的事情发生在外地，得联系当地警方一块儿合作，其他有偷税漏税的，还得联系税务部门。
等乔满做完所有笔录，牵着路见星的手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但身后的警察局里还灯火通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有的忙。
杨导都不知道，自己给的十块钱竟然能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今天遭到的震撼太多，坐上回酒店的车时，他的表情还木木的，等车开出去了很久，他才像是刚缓过来似的，深吸一口凉气。
然后马上掏出手机，紧赶慢赶地开始联络人。
废话！小满大师一发威，把他剧组里的好多人送进了警察局，连演员都送进去了一个，他得赶紧联系熟人，把空位填补上。
明天可还要继续拍摄的！
杨导打了一路的电话，等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他只来得及比划一个手势作告别，就匆匆忙忙地走进了酒店里。
路见星牵着小孩跟在后面，乔满忙碌一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会儿捂着瘪瘪的小肚子，走路也慢吞吞的：“星星，我想吃炸鸡。”
“可以。”
“我还想吃奶油蛋糕。”
“可以，都可以。”
咦？这么好说话？
乔满仰头，期待地说：“我还想吃两个冰淇淋。”
“不行，你会拉肚子，只能吃一个。”
好吧，一个也不错呢。
乔满美滋滋地牵着他的手，他们刚走进酒店，还没来得及上楼去叫外卖，就被坐在大堂里等候已久的邵菁秋拦住了。
邵菁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十块纸币，整齐的纸币被她攥出深深的褶皱，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乔满，眼底迸出无限的希望。
“小满大师，我……我想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