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顾轻渔最近有一点恼火。
一种不便直言, 但始终存在的,微妙的、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在违逆他的恼火。
那天他跟邵言交谈之后,对方似乎听进去了。
他跟邵言说:“我不想失去你, 不要让我失去你。”
邵言很诚恳的答应了。
他非常郑重地回应说:“先生,你对我同样重要,我也不想失去你。”
顾轻渔因此放了心。
他认为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不必多言的默契。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放心过早。
他在外疯玩半月,上山下海, 长久没有这么疲惫过,感觉体力被透支了很多, 因此一早预约了技师上门,打算好好按摩消解一番。
跟邵言的谈话告一段落, 他就开口送客,让管家去请等候已久的技师进门。
顾轻渔吩咐完就自顾自走进浴室,先去沐浴。温热的水流冲刷走一部分堆积的疲劳, 但还远远不够。
他坐进放满水的按摩浴缸,享受地闭上双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身后轻微的响动,他只当是技师进来, 也不睁眼, 任由对方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背。
这位技师的手法娴熟,每一下动作都轻重适中,力道正正好地按在他紧绷的肌肉上。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的按压和敲打, 顾轻渔感觉到紧张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不曾睁眼,也没有留意身后的技师是谁, 只专注于享受每一下按摩带来的舒缓。
技师的手指在他肩膀上轻柔地滑动,之后接着逐渐施力, 按压在他背部最僵硬的地方,然后以指节敲打,逐一散开肌肉的酸痛。
顾轻渔觉得自己仿佛融化在这温暖的水中,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随着技师的手法一同消散。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适。
“你的手艺精进了不少。”他的嗓音浸了些微润的哑。
“谢谢先生赞许。”
身后传来的声音,却叫顾轻渔猛然睁开了眼。
“怎么是你?”
为他按摩的人哪里是什么技师,竟然是邵言!他的信息素收敛得可真好,两人离得这么近,顾轻渔却一直没觉察到异样。
顾轻渔皱了皱眉,问:“那技师呢?”
“我叫他回去了。”邵言理所当然的回道:“我不想叫他看见先生的身体。”
beta也不行。
顾轻渔被他眼中直晃晃的占有欲惊呆了。
他以为他说的非常清楚,他希望邵言放弃成为他的alpha的想法。
因为他那么明确地说了,他说:“我的alpha可以是任何人。”
顾轻渔对亲近之人说话历来保留三分,不轻易让对方陷入尴尬的境地,尤其是邵言。
他不认为这会成为问题。因为邵言很懂他,而且他总能体谅他的心情。
很多事情不必赘述,邵言一定能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
但这一次他却曲解了他的意思。
顾轻渔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以邵言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出后半句。
“可以是任何人,但除了你。”
却偏偏被他理解成:“可以是任何人,包括你。”
顾轻渔气得头发昏,胳膊一抬,白生生湿淋淋的手指往浴室门口一指,恨声道:“你出去。”
邵言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就生了气似的,却并不动弹,无辜地解释:“先生,按摩还没结束,现在就让我走的话,您待会儿可能会更累,肌肉没有得到完全的放松会更紧绷,血液循环也可能会有影响……”
顾轻渔闭了闭眼,缓声道:“去叫技师进来。”
邵言再度提醒:“他已经离开了。”
说着,他的掌心再度覆盖上顾轻渔的肩背。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顾轻渔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惊人的麻痒,没忍住喉间溢出一道叫他自己也感到十分尴尬的声音。
“先生,您放松些。”邵言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
原本被管理得很好的信息素,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越来越浓烈的气息在omega的四周弥漫开来。
顾轻渔强忍着心中的羞恼,试图找回自己平日的威严,却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在邵言一下接着一下的按揉中变得松泛无比。
疲惫感散去,身体却升起莫名的渴望,像是期盼对方多靠近一些似的。
他无力的靠在浴缸边沿,后脑不经意撞在alpha宽厚的胸膛上,他避嫌似的让了让,随即却被轻柔的按住了。
顾轻渔没有朝后看,但他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感觉到邵言似乎在盯着他的腺体看,甚至低下了头,鼻息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光裸的脖颈上,令他喉咙有些发紧。
“这里的伤口都痊愈了。”alpha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
顾轻渔抬手捂住,不耐的说:“早就好了。”
Alpha刨根问底:“多久好的?”
“三五天吧。”顾轻渔试图从他怀中挣开,却发现不太奏效,恼道:“你放开我。”
邵言却不放,非但不放还调整了手臂的角度,叫他整个后背都靠在自己身上,甚至壮着胆子,轻轻在他捂着腺体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轻渔这下真恼了,反手在他脸上甩了一耳光。
因为角度的问题,这一巴掌力道不大,却叫两人都愣住了。
顾轻渔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将情绪强按下去了,冷声问:“你想干什么?”
邵言低着头,眼眸低垂,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顾轻渔不禁有点慌,但叫他认错却是不可能的,分明是他先冒犯自己,却偏做出这副委屈模样。
两人安静对峙,几秒后,邵言却低低地笑了。
顾轻渔皱眉:“你笑什么?”
邵言抬起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柔声道:“先生,你知道吗?当时你把我从地狱里捞出来,我就发过誓,这辈子我都会跟随您。”
顾轻渔心头一震,强装冷静地说:“好端端的扯这些干什么,快放开我。”
邵言抱着他的力度微微松动,却没有将他完全放开:“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您,您也永远不会失去我。”
顾轻渔目光动摇,态度却强硬:“如果你再这样无视我的要求,你恐怕很快就会失去我。”
邵言果然怕这话,立刻松开了他,却苦笑着:“先生,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你分明说过,谁都可以,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顾轻渔瞬间找到了理由,冷声道:“因为你匹配度低,因为被你标记太漫长,得不到满足很难受。”
邵言果然被戳中了痛点,呆滞片刻。
但紧接着又自己说服了自己。他非常清楚,先生并非重欲之人,他真正介意的并不是这个。
却顺着顾轻渔的话,将他手执起来亲吻:“匹配度低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沈博士说了,提升匹配度有很多方法。”
顾轻渔立即被他带偏,疑惑:“是沈逸说的?”
沈逸最近对他称得上夺命连环call,就连他在蹦极高台上准备往下跳的前几分钟也不放过,不厌其烦的在电话里劝他:珍惜生命,远离邵言。
他怎么会跟邵言说这个?
邵言肯定地点头:“沈博士说了,亲吻、拥抱、标记甚至做.爱,都可以有效提升匹配度。”
他书里说的。
顾轻渔尚沉浸在上一个问题的不解中,骤然听到这些词,当即警铃大作,他看了眼自己浸在水中的身体,再看看对方衣冠楚楚,不爽地起身迈出浴缸,将浴袍披上,冷笑一声:“你想得倒是挺多。”
邵言紧紧跟过去,将他抵在洗手台跟自己的怀抱之间,低声道:“属下不敢。只是,那次的标记过去半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了,先生就没有想过吗?”
顾轻渔绷着脸反问他:“想什么?想着再被你咬四个小时吗?我又不是受虐狂。”
邵言被怼的无话可说,只得小心谨慎的承诺:“我下次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早些结束。”
顾轻渔却看了他一眼:“不是要公平吗?那就跟其他人一起,公平竞争吧。”
邵言:“……”
“现在,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邵言好容易得到他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再不敢久留,麻溜的滚了出去。
顾轻渔说了要他公平竞争,便不是气话。
没再试图让他知难而退,但私底下却多次催促黄世达,要他尽快安排相亲的人选。
黄世达哪里知道先生和邵总关起门都在搞什么,他对着那叠厚厚的名录摸不清头绪,看邵言总在他办公室里晃,便忍不住求助他。
“你说先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有了苏逸瑜的先例,黄世达这会儿对邵言的眼光很迷信。
可惜那位小苏公子不争气,这才多久,就被分手了。
听说他家的食品公司都快扭亏为盈,以后重归荣华富贵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惜没有大富大贵的命。
邵言接过他手里的名录翻了又翻,最后抽出其中的一张来。
黄世达仔细看了看,这次的alpha比起苏逸瑜的条件,倒显得“很正常”。他很好奇,问道:“为什么选这家伙?他看起来跟苏公子完全不是一类人。”
邵言语气平淡的解释:“唔,看他匹配度很高,而且信息素气味很好闻。”
黄世达恍然大悟,将人选提交给顾轻渔。
不料,这次连一顿饭都没吃完,顾轻渔就皱着眉结束了见面。
黄世达不敢直接问,侧面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个alpha仗着自己信息素气味好,显然过度自信了些,刚见面就在顾轻渔面前释放信息素。
黄世达从小看着顾轻渔长大,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信息素管理不得当的alpha。
那个alpha没有被套麻袋暴揍,先生这些年的脾气真是好了很多。
黄世达因此觉得邵言的推荐似乎并不总是靠谱的。不过他自己也没什么好主意,还是听从他的建议,很快给出了第二个人选。
第二个alpha也是一个男大学生,跟苏逸瑜的长相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阳光开朗的男孩。但这个男大学生跟苏逸瑜有一点明确的不同,他家里没有破产,有几个钱可供挥霍,性格也没那么听话,年纪轻轻便染了一身中年油腻男的做派,顾轻渔只见了一回就敬谢不敏。
再一再二不再三,连着两次遭遇奇葩,原本就不大热衷此事的顾轻渔,再次偃旗息鼓。
得知消息的黄世达感慨老板的心思你别猜,邵言则唇角微抿,深藏功与名。
chapter 22
欧新开春首次公开活动是一场慈善晚宴, 旨在通过筹集善款为遭遇家暴的儿童提供庇护、心理辅导、医疗支持和法律援助。
作为晚宴的组织者和东道主,顾轻渔早早来到了宴会厅,为这场他们已经坚持多年的慈善活动做最后的准备。
宴会厅布置温馨而庄重, 精致的花艺和装饰点缀每一个角落。
宾客陆续到来,他们身穿华服、端着酒杯在宴会厅穿梭,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顾轻渔被几位商业伙伴围住,大家都很好奇他为今晚的慈善拍卖会捐赠了什么样的宝贵藏品。
邵言如同往常一样,安静的站在他身侧, 只在必要的时候主动抛出话题,维持气氛的活跃。
顾轻渔一边与人交谈, 一边忍不住暗自冷笑。
那天被他赶出房间之后,邵言表面上似乎就此安分了下来。包括期间他跟两个alpha见面, 都没搞什么幺蛾子。然而,顾轻渔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黄伯随便挑选的两个人, 都那么精准的踩中了他的雷点。
稍一询问就知道了,原来这两人都是邵言推荐的。
顾轻渔心里燃起一团无名火。
那天他多半是太累了,才稀里糊涂的应下了什么公平竞争,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曾想过, 如果邵言再对他造次, 绝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轻轻揭过。这些年对他太好,甚至忘记了最初这本就是一匹难驯的野狼。
当年他可花了不少心思,才叫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邵言大概是感知到什么, 这几天出奇地老实。若非私下无人时他总忍不住释放信息素在他忍耐的边缘试探,表面上两人的关系似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以前的相处模式。
就连黄伯等人都看不出他们之间隐秘的波澜。
顾轻渔视线不经意扫过邵言的手腕,并不意外这次在瑞士高价购入的古董表已经被他戴在了腕上。
从前, 给邵言送礼物无疑是一桩令人愉悦的体验,他总是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礼物的喜欢,每次都迫不及待地用上。
然而,此时这桩原本应该令他心情愉悦的发现,却换来不为人知的恼怒。
顾轻渔的思绪有些游离,往年的慈善拍卖环节,他总爱帮对方留意。就像这次的拍品中,就有邵言素来都很中意的一副名家画作。
心里不乐意帮他拍,又怕错过了这次,下次就难有这样的机会。
毕竟名作不是回回都有的。
想到这里,顾轻渔的心情更加不好。他心事重重的,也就没留意到身侧邵言骤变的表情。
邵言低声在顾轻渔耳边说了句:“先生,我先离开一会儿。”
顾轻渔颇感意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目光微顿,点了点头。
正在交谈的客人们疑惑问道:“邵总这是……”
顾轻渔淡淡一笑,端起酒杯说:“他有点事要先去处理,不必管他。”
邵言得到允诺后便大步离开,朝宴会厅二楼附设的休息区走去,途经的宾客们都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想。
邵言从楼梯上去,便拨通了保镖队长林奇的电话。
得到回复之后,径直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推门进去,里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气喘吁吁正在整理领口的中年alpha,不是顾轻渔的父亲商绍临是谁?
事实上,商绍临出现在宴会现场的第一时间,邵言就看见了,并立刻暗中警示林奇队长。
果不其然,对方来者不善,鬼鬼祟祟的往舞台方向走,不知意图为何。
不过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行动之前就被精干的保镖团队打断了。
商绍临刚踏上舞台,脖领便被一把拽住,紧接着嘴巴被捂紧,整个人被迅速的拖回后台,整个过程在短短数秒中之内结束。现场只有几个人注意到这场短暂的骚动,但他们很快被安抚和警告,不得将此事声张出去。
休息室内灯光昏暗,气氛压抑,几名保镖站在房间四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商绍临被强行带进来,原本愤怒的脸在看到邵言的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恐惧。
“看来上次的教训,您还没忘记。”
邵言大步走近,强横的信息素瞬间迸发,在场的beta保镖都无动于衷,商绍临却无力抵挡这股压迫感。邵言冷冷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应该清楚,有先生在的场合,您永远是不受欢迎的。说吧,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商绍临挣扎着想要反驳,声音颤抖却强硬:“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儿子,作为父亲,我难道没有这个权利?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见先生?那为什么直奔舞台?”
邵言根本不信这种鬼话,瞬间加强了信息素的压制。商绍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
邵言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他逼到墙角,眼中满是威慑:“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不说实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商绍临面色惨白,声音哆嗦:“你……你敢?你只是顾家养的一条狗,而我是他父亲!”
邵言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不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父亲?你也配?你这个贪婪的废物,只会依附在先生身上吸血的蠕虫!”
商绍临浑身颤抖,却无法辩驳。
他当然是顾轻渔的生父,但顾轻渔不认他,所以,即便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也可以这样肆意的侮辱他!商绍临的双眼开始游移,试图寻找脱身的机会,但邵言的强大信息素压制让他无力挣脱。
“说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
商绍临喘息着,目光闪烁,他无法承受邵言的威压,断断续续地交代:“我……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儿子。”
邵言冷哼一声,加大了信息素的压制力度,商绍临感到如同被巨石压顶,几乎无法呼吸。他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不要试图糊弄我。”邵言声音森冷。
商绍临痛苦地呻吟着:“是,是真的!我想见我的儿子,华阳,他一直被关着,过年也没放出来……顾轻渔,电话都打不通……他姓顾,我知道,他从不拿我当父亲,我也不拿他当儿子……”
虽然早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邵言还是因为他的话,为先生感到一阵心酸。
“我知道今天你们办慈善晚宴,这么多媒体和名流……如果我在公众面前控诉他不孝,或许,他就会松口,让警方释放我的华阳……啊!”
商绍临冷不丁痛呼出声,直至此刻,他才知道之前的惩罚根本是算不上什么。
真正的刑罚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对商绍临而言,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度秒如年。在持续的信息素压制中,他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地,涕泗横流,眼中充满了绝望。
“听着,先生不想见你。他为人纯善,但我就不一样了。再有下一次,我保证你会比你那个在监狱里的儿子还要惨。”邵言松开了他的领口,语气中满是冰冷的威胁,“现在,滚出这里。”
商绍临被保镖扶起,却根本没法站稳,目光闪烁着恐惧和不甘。他仓皇地看了邵言一眼,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自讨苦吃,最终无奈地垂下眼,被保镖带离了现场。
邵言整理了一下衣领,冷静地看了看四周,回到宴会厅。
顾轻渔依旧与宾客们愉快交谈,丝毫未受影响。
邵言走近顾轻渔,没说什么。
顾轻渔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直到晚宴正式开始,顾轻渔去休息室更衣,邵言跟过来,他们才提起此事。
顾轻渔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整理头发,问道:“他来做什么?”
邵言含糊道:“问了几句,他不肯说,就让他走了。”
顾轻渔透过镜子,淡淡地看向他:“说。”
邵言犹豫片刻,才如实回答:“他想利用现场的媒体和名流施压,逼您松口,让警方释放商华阳。”
顾轻渔轻笑一声,评论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顾家这点陈年旧事,在场有几个不清楚的?至于媒体,他闹得再热闹,会有人报道出去吗?”
邵言低声道:“但对您总归不太好。”
顾轻渔转身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帮他整了整领结:“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办得不好的意思。事实上,你总能事事办的妥帖,自从你来,我几乎从未为这些事费神。”
邵言被夸,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甜蜜。
那晚之后,这还是先生第一次私底下对他好言好语。
下一秒,顾轻渔却道:“你看,你对我就是这么重要。真不敢想象,要是没你在身边,我得多心烦。”
分明是很好的话,邵言的笑意却凝固在嘴角。他依旧扯出了完美的微笑,低声承诺:“我不会离开先生的,永远不会。”
顾轻渔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重新回到宴会厅时,照例是人群视线的焦点,吸引了不少目光。
交谈时,有人忍不住问起顾轻渔:“怎么没把男朋友带来?”
邵言的雷达立刻竖起,心道这人平白无故关心未到场的宾客,多半是为了打听先生的恋情进展。如果他分手的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蠢蠢欲动。
顾轻渔并不被这个话题为难,随口敷衍道:“他学业忙,性子又有些害羞,就没来。”
宾客们各自挑选食物落座就餐。
顾轻渔非必要的情况不愿与生人同桌进食,邵言挑选了个不起眼的卡座,两人一起过去。那地方虽然隐蔽,却并不妨碍诸多探究的视线一直飘过去。
旁观者不难发现,顾轻渔自始至终都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无论是他想吃某种食物,想拿毛巾擦手,或是更换合适的餐具,只需一个眼神,邵言便能立即领会并满足他的需求。
不远处,一位omega悄悄跟好友感慨:“邵言究竟是顾总的副总还是助理?怎么这般细心。”
语气中不掩遐想,好友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其他人可没有这个福气享受,他的好只对顾总专供。”
omega不服气,反问:“难道连他未来的伴侣也不配?”
便有人出声讽刺道:“你看他身边出现过omega吗?”
见两人的视线看过来,那人的语气更为不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这种alpha,心思深得很。在顾总面前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私底下手段多着呢!听说当初他背着官司进顾氏的,要不是顾总力排众议坚持保他,估计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待着。”
知道这段过往的人都沉默不语,不知道的却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邵总可是顾氏的二把手!”
那人显然对邵言十分不服气,冷声道:“没人能对这样的人毫无芥蒂地重用,除了顾总。要说他私下里没使什么手段,我可不信!”
“可是我听说,邵总跟顾总的匹配度很低,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那人不屑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白莲花吗?”
SSS级别的Alpha有着远超常人的灵敏听力,就算身处角落,对这边的交谈也听得一清二楚,邵言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的为顾轻渔剥虾壳。
内心却不禁暗忖:白莲花是什么意思?回去之后,得查查资料。
chapter 23
回程的路上, 邵言和顾轻渔一同坐进了后排。
这是又一桩令顾轻渔恼火的小事,邵言从前总坐在副驾驶,那里才是他该待的位置。
顾轻渔侧过头看他, 目光里带着些冷意:“到前头去。”
邵言却说:“我不。”
顾轻渔简直惊呆了:“你现在……这算什么?迟来的叛逆期?!”
邵言却打断他的话:“先生,你不是答应我可以公平竞争的吗?”
顾轻渔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讽刺:“对,我答应的,要公平。那么, 既然你的对手还没坐到这里,你也就不能坐在这里。”
邵言沉默下来, 安静的看着他,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顾轻渔几乎想亲自替他开门了, 紧接着却察觉到一丝异样。
是邵言的信息素,该死的他,居然又这么做!
他冷笑一声:“就你那匹配度4.2的信息素, 就不要放出来卖弄了,对我没有作用。”
邵言抿了抿唇,却并不觉得挫败。
如果换了别人敢这么放肆,早被拖出去打死。先生却不会这么对他, 这几天的试探他已经摸索出他忍耐的极限在那里。
他试探着操纵信息素, 在先生能忍受的程度之内,将他团团拢住。
眼下他还不能肆意的拥抱对方,但他的信息素可以。
做这些的同时, 他盯着先生的眼睛,低声反驳着:“先生, 我们的匹配度不再是4.2,而是5.6。而且, 我并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想让你习惯。沈博士说过,伴侣独处时应该让信息素自然而然地散发,这将有助于匹配度的提升,我们都不要压抑自己。”
顾轻渔皱眉:“别再胡说八道了,我问过沈逸,他根本没跟你说过这些。他的态度始终都很坚定,他反对我和你在一起。”
邵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承认道:“是的,他没跟我说,但他在书里是这么写的。”
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顾轻渔正要教训他,却忽然发现邵言又凑近了些,他眉头皱起,连连后退,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邵言动作咄咄逼人,几乎将他逼到后排的最角落,眼神却柔和而坚定:“先生,沈博士的书里还说,亲吻,也可以提升匹配度。”
顾轻渔看着邵言越来越靠近的脸,右手猛地抬起,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唇,将它捏成了一个滑稽的形状。
“邵言,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治不了你了?”他声音森冷,语带警告。
邵言被捏住了嘴,却并不妨碍动手,一把抱住了他。顾轻渔挣扎不已,简直气炸了,他能感觉到alpha的胸腔在轻轻震动,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先生永远可以管我,可以惩罚我,可以制裁我,我甘之如饴。”
顾轻渔冷声道:“那我命令你放开我。”
邵言柔声回应:“好的先生,我服从您的命令。一分钟之后,我就会放开您。”
“你……”顾轻渔恨极,一口咬在眼前的胸膛上,毫不留情。邵言痛得闷哼一声,低头半晌都没了动静,顾轻渔心中一紧,不确定地看向他,低声问:“你,怎么样?”
邵言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情绪令顾轻渔心惊。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牢牢地握住了肩膀。
他嗓音又低又沉,仅顾轻渔一人能听清:“先生,给我公平,让我咬回去。”
……
豪车挡板挡住了视线,却没能完全屏蔽其他动静。
前排的保镖兼助理感觉到车厢因为剧烈的挣扎和扭动而轻微晃动,听着后头传来一阵紧着一阵含糊而暧昧的闷哼声,努力保持着平稳驾驶,心内震惊不已。
原来先生和邵总,竟然是这种关系!-
车辆即将拐进通往顾宅庄园的小路时,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起来。
嗡嗡声震动不止,却无人理会。
顾轻渔几乎平躺在座位里,目光迷离,眼尾嫣红,唇瓣沾染了靡艳的水色,急促的开合着。他衬衫的纽扣散开,衣料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肤,很好的藏匿住底下被反咬一口的痕迹。
他全部的重心都落在身后那只托着他的大手上,邵言的另一只手在他衣底温柔抚摸,虔诚的亲吻沿着他高高昂起的下颌蜿蜒而下,轻柔的掠过脖颈,最后深情的落在腺体上。
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又震。
车子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顾轻渔陡然清醒,看清窗外已是顾宅的停车场,脸上顿时热烫不已。
他无法直视眼前的狼藉,索性伸手将眼睛挡住。
听力却因此变得极为敏锐,他能听见邵言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令他更恼怒了。
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下腹传来一阵凉意。顾轻渔手指紧了紧,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邵言却立即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低声道歉:“冷吗?我会很快的。”
湿巾冰凉,以最轻快的速度掠过,带走了荒唐一路的痕迹。顾轻渔推开邵言想帮他整理衣服的动作,转身对着车门自己来。
说什么一分钟就放开。
Alpha果真不可信,简直得寸进尺、贪婪成性!
他羞恼得头昏脑涨,这时候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没再被忽略,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是邵言的电话。
顾轻渔便不再看,邵言又抽了张湿巾将自己的手也擦干净,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不意外得到一个恼怒的眼神警告,他却露出个极为满足的笑,拿起手机接听。
才说了没两句,表情却凝重起来。
顾轻渔隐约听到一两个词,见邵言脸色不对,又连声追问对方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通电话很短,邵言应了句“我马上来”就挂断了。
顾轻渔顾不上之前的插曲,主动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邵言有些焦急地解释:“是医院打来的,说我母亲发生意外,正在抢救中,让我赶紧过去。”
顾轻渔也紧张起来。
邵言的母亲曾经做过终身标记清除手术,强烈的后遗症使得她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前几年她常年住在疗养院里,经过多年的康复治疗,这两年情况才慢慢好转,得以出院回家。
邵言记得年前的体检中母亲各项指标还都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到了抢救的地步。
他对顾轻渔说:“我得先去医院看看。”
顾轻渔毫不犹豫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邵言有点意外地看着他,顾轻渔被他看得不太自在,眼下却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邵言的母亲邵澜是一个很温柔的omega,顾轻渔自己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邵澜满足了很多他对母亲的想象。这些年他为邵澜提供最优质的医疗条件,不单单只是为了拉拢她的儿子,某种程度也算是一种满足自己精神寄托的行为。
邵言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当下答应了。
顾轻渔拉下挡板,不意外前排的司机已经离开。他下车四下看了看,邵言的那辆超跑就停在不远处,最近他都开它代步。
“坐你的车吧。”
他们之前的车是为出席慈善晚宴准备的,去医院过于隆重了。
“好。”
邵言没打算打扰司机,把顾轻渔送进副驾,自己亲自开车,一路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情,风驰电掣般往医院赶去。
匆匆赶到医院之后,邵澜已经进了手术室。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这次的意外并非旧病复发,而是发生了意外。她一个人在家换灯泡,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不巧磕到了头,直接昏迷了。幸运的是刚好护理人员上门为她做复查,发现后及时送往医院。
初步检查结果可能颅内出血,需要尽快手术,这才是医院急着联系邵言的原因。
这家医院是顾氏产业,医护人员都知道邵澜是邵总的母亲,是先生重视的长辈,没有人敢轻忽,手术安排了最顶级的医疗团队。
邵言再怎么沉稳的性子,这种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不由自主的来回踱步。
顾轻渔也有点忧心,却不忘安抚他,轻声道:“别着急,吴医生很有经验,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邵言紧张的心情在他的目光中慢慢沉静下来。
等了两个多小时,手术总算结束。
吴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顾轻渔也在,微微愣了一下,简单问候之后才看向邵言,解释道:“手术很成功,出血区域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幸运的是,出血量不是很大,损伤也不严重。我们已经移除了血肿,检查了周围的脑组织,没有发现进一步的损伤迹象。”
邵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又问:“她现在怎么样?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吴医生说:“目前她还没有清醒,之后会转进ICU观察几天。不过你们放心,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邵澜转入ICU暂时不能探视,他们跟吴医生去办公室了解详细的治疗情况。从医院出来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他们并肩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冷风中两人的呼吸化作白色的雾气。
邵言忽然说:“先生,谢谢你今天陪我。”
顾轻渔愣了一下,才说:“我不是为了陪你,我是来看邵姨。”
邵言笑了笑,说:“对。不过,你还是陪伴我了。”
他忽然定定地看着他,低声说:“这样的先生,怎么让我不喜欢?”
夜色中,alpha的眼神深邃又缱绻,顾轻渔怔了一瞬,随即回神,略带嫌恶地说:“你可真能煽情。走吧,回去了!”
说完加快脚步,往车那边走去。邵言低笑了声,快步跟了上去。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却始终紧紧相随。
chapter 24
隔两日, 邵言接到医院允许探视的通知后,便对顾轻渔说了,两人找了一个相对空闲的时段, 一道去了医院。
在病房门口发现,邵澜已经有了另外的访客。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意外。
邵澜因为手术的关系身体不好,常年休养,加上婚变后对社交有些排斥, 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的生活中来来往往除了医护人员、早年的病友,再没有其他人。
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谦和的中年男性beta, 是邵言跟顾轻渔此前都没见过的。
他们迟疑地敲门进去。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监护仪器的嘀嘀声不绝于耳, 已经清醒的邵澜头上敷着纱布,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好在状态还不错, 正在低声跟那位访客说话。
听到声音微微转头,一眼看到顾轻渔,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先生,你怎么来了?”说着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顾轻渔连忙说:“邵姨, 您好好躺着。”
他视线不经意看向那位陌生的访客, 邵言也带着打量的目光看过去,那人的表情闪过一瞬的不自在。
“这位是……”邵言还没开口,顾轻渔先问了。
“您是顾先生吧?我叫钟时宜, 是邵澜花艺课程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那个beta回答道。
邵姨最近有在上花艺课程吗?顾轻渔倒是没听说过, 他瞥了邵言一眼,看他的样子, 似乎也不知情。
但并不排除他们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谈这件事的可能。
顾轻渔于是点了点头,跟对方说:“钟先生好,你知道我?”
钟时宜道:“常听邵澜提起您。”
说着他又看向邵言。邵言长得高大,他得稍稍仰起头,笑容客气:“你就是邵言?很高兴认识你。”
邵言“唔”了声,态度不是很热切。
钟时宜笑容不变,应当不以为意。这里人多,病房到底不宽敞,他转身对病床上的邵澜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邵澜微微点了点头,跟他道别。
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离开。
一时无言。
邵澜看起来并没有主动解释这个人来历的意思。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邵言跟顾轻渔都没有在这个时候追究这件事,毕竟她才刚做完手术,身体要紧。
邵言低声问了几句她的状况,眼中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不该让母亲一个人在家待着的,如果不是护工刚好在那个时间上门,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邵澜看出他的心思,便道:“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托大了。以为换个灯泡而已,不必非得麻烦别人……”
她虽是个omega,年轻时却是个爽利性子,并不依赖旁人,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的。标记清除术到底改变了太多,带走了她最重要的健康,这么多年她都像温室里的花朵,被精心的呵护着,唯恐遭受一点损伤。
先生和儿子给了她最优渥的康复环境,本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却偶尔感到挫败。
比如这次,她发现楼梯间的灯泡闪了,而当时家里没有其他人在,那个瞬间,邵澜内心甚至是雀跃的。她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做一个尝试,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不靠别人的帮助,将这个灯泡换成新的。
就像年轻时那样。
水龙头漏水了自己修,买了新家具自己组装,换季时亲手清洁空调滤网等。
她想通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证明自己还能做成一些事。
难道是因为她的愿望太奢侈了吗?否则为什么做这样的一桩小事,也能将自己弄到医院,需要做开颅手术的地步?
邵澜的心情是沮丧的。
但她并不打算将这种沮丧呈现在孩子的面前。
为此她只是苦笑着,对他们承诺:“我下次不会了。”
顾轻渔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意外吗?
邵澜看着先生,有些怔忡。邵言也看向他。
顾轻渔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个意外,哪怕我们做足了最充分的准备。”
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人们总会做各种充足的准备。
但意外还是会来临。
人们不能因为随时可能来临的意外,而放弃正常的生活。邵澜领会了他话外的安慰和支持,心情因此轻松了不少。
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他跟顾家人,真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每次想到这些,就会忍不住对邵言说:“你得好好工作,为先生效力。”
邵言当然满口答应。
他们没有逗留很久,因为邵澜需要充足的休息。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顾轻渔,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不管怎么样,能避免的,还是得避免着。”
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对他说的。
……
邵言将车停在路边,去附近的店外带了两杯咖啡。
这间店新开的,据说口碑还不错。
顾轻渔接过他的那一杯。这种加糖又加奶的咖啡是营养师明令禁止的,但邵言都已经给他买了,而且两人窝在车子里喝,没其他人看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位,会是邵姨的男朋友吗?”顾轻渔很介意他在病房中看到的beta。
邵言显然也没有忽略那个一面之缘的钟时宜。
“不知道。晚些时候,我再问问我妈。”
顾轻渔却说:“先别问她,我先让人调查看看。”
邵言微微一愣,问他:“调查什么?”
顾轻渔皱眉,理所当然的列出一连串事项:“他的财务状况、前任、职业,有无不良前科……”
邵言转身看向他,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忽然笑了下,低声说:“我妈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不必认真调查追求者了吗?
顾轻渔不赞同地回望着他:“那可是你妈。”
“好。”邵言答应着,忽然朝他凑过来。顾轻渔警惕地看着他,邵言却只是抬手,在他嘴角轻轻抹了一下。
是奶沫。
顾轻渔看着他拇指沾上的白色奶沫,脸颊微微发烫。原来自己刚才就顶着这玩意儿在跟对方说话吗?
难怪他发笑。
“先生,你对我可真好。”
他这话可真跳跃,顾轻渔略想了想,才反驳道:“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邵姨。”
邵言却歪着头安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除了这件事。先生,您对我一直是很好的。”
那是当然的。
他是他那么倚重的助手,他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顾轻渔心甘情愿给他任何自己能给的。
只要他还愿意听自己的话,无条件的以自己为主人。
顾轻渔有些莫名的怅然。
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失去。
车内信息素蔓延,一只狼爪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
顾轻渔眼角抽了抽。
他跟邵言认识得有十来年了,最近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副面孔。
不,其实他一直知道。
邵言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只是这手段从未用在自己身上。
如今却变了。
“开车,回去工作。”顾轻渔冷漠地推开他的爪子。
他其实并不执著于在这些琐事上纠正对方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最近并不是跟邵言闹翻的好时机。
他们这段时间有点忙。
继程赫被警方带走之后,阿尔法盟面临一系列调查,公司群龙无首,余下的员工做鸟兽散。至今仍留下的人,都心存某种图谋。
但这样的好果子,顾轻渔怎会轻易让其他人摘走?
趁他病要他命的事情,顾轻渔这些年没少干。
他最近在着手收购阿尔法盟的方案。毕竟,若非程赫这些年昏招连连,这个品牌还是有着不错底蕴的。
这事儿交给旁人他都不放心,还是得靠邵言。
除了主观上的偏爱,或许这就是他偶尔纵着他的客观原因。
某种角度,邵言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但眼下的处境,还是让顾轻渔感受到一定的压力。
难道他必定得依赖邵言才能干成这些事儿不成?难道因为必须得重用对方,而不得不连自己也搭进去么?
他私下接触了一些猎头公司,试图能找出一个能取代邵言的人才。
可如果邵言是这么轻易就能取代的,他这些年的精心培养又算什么?
这注定是短期内见不着效果的计划。
他们一起回公司加班。
等待处理的工作堆积如山,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调查清楚阿尔法盟的财务状况、资产、债务,评估其市场价值,并据此制定合理的收购方案。
顾轻渔当晚甚至没打算回顾宅,准备就在办公室附设的休息室将就一下。
工作忙起来时,就是这样的。
午夜零点半,邵言从文件堆里抬起眼来,发现顾轻渔不知何时靠在沙发里睡着了。他身体微微斜倚在靠背上,肩胛骨抵着脸颊,清瘦的脸颊被挤出一团温润的软肉。
邵言轻轻走过去,将他鼻梁上颇为碍事的眼镜摘下。
顾轻渔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要醒来,略动了动又继续睡过去。
邵言在他睡着时,反而不敢像在他醒着时那么造次。
甚至不太敢触碰他,指尖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试图描出他的面部轮廓。
有时,他能感觉,先生待自己是特别的。
他似乎总能包容自己。试问还有哪个alpha,能被允许像他这样肆意妄为呢?
可有的时候,他离自己,又似乎非常遥远。
就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邵言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先生的场景。
chapter 25
在邵言的青春期之前, 他几乎没有抬头看过天空。
那时候他的名字还不是邵言,而是哈维尔。
哈维尔·加西亚。
每天每天,哈维尔都在努力与命运对抗。但不管他怎么努力, 都暂时无法摆脱困境。
这让他的情绪时常处于愤怒中。
却碍于现实,只能克制着。
哈维尔的父亲迭戈·加西亚是个西班牙籍白人,因为某种哈维尔至今也不是特别清楚的专业特长被顾氏集团高薪聘请,成为一名高层管理人员。
在外人看来,迭戈是个无可挑剔的优秀人士。他长得高大俊美, 妻子娇俏温柔,还有个漂亮聪明的儿子。他是受人尊重的专业人士, 收入颇丰,工作稳定, 性格也很温和谦逊。然而,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知道,他私底下是怎样的魔鬼。
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外籍高管, 尽管有着不菲的收入,却将所有的钱都送进了赌场,一分都不留给家里。他的妻子想要出去打工赚零用钱养家却不被允许,他用信息素将她困在了家里。
他强迫她每天处于发.情的状态, 虚弱无力, 方便能随时满足他的兽.欲。因为他认为omega的用处就在这里,上床或者生孩子,是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的。
并且, 身为顾氏高管的妻子,她也不应该出去赚钱, 这样会让他很丢脸。
倒是哈维尔,因为出生时就被检测出是个alpha, 即便年纪很小,还是被要求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中国。”迭戈总是这么说。
哈维尔从小就读于顾氏旗下的员工子女学校,他的成绩是公开的,那当然也是迭戈保持精英人设的一环,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A+或满分之外的分数。
学业之外,哈维尔所有的时间都忙于各种打工。当然,迭戈要求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那必然是不行的。
毕竟,让omega妻子出去打工挣钱,和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出去挣钱,这两者说不上哪一个更令他觉得丢脸一点。
“如果你不能很好的保密,那么以后就饿着。”迭戈说。
如果只是这样,哈维尔只要忍耐就好。只盼着时间快一点流逝,他可以快快长大成人,就能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家。
可是某一天,输光了全部薪金的迭戈喝了很多酒,回来之后对着母亲拳打脚踢。
看着妈妈无力反抗的模样,哈维尔冲过去与他撕打起来。可那时候哈维尔才十一二岁,是个完全没有分化的未成年,身高还不足一米六。而迭戈却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强大的alpha,哈维尔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跟母亲一起挨打。
那天之后,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
哈维尔痛恨父亲,但短期内又无法反抗他,只能暗自谋划着离开这个家的行动。
那天,是哈维尔十四岁的生日。
邵澜悄悄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为他过生日。她并非为了庆祝,只是为了能在这一天悄悄说些平时没机会说的话。
邵澜对哈维尔道歉:“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家。”
她说:“但你不要因此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的,外面的世界很好。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离开吧,去外面看看。”
他的母亲不止一次劝他离开,但哈维尔从未想过要一个人走。
他不认为母亲是自己的负累,相反,哈维尔很喜欢母亲。
虽然她总是很柔弱,在某些时候总会强硬的将他推开,不许他进房间,不许他去见她。她更不允许哈维尔看见自己和迭戈私下里的相处。
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迭戈又从不避讳,哈维尔即便不是故意的,也撞见过很多次。
小的时候不明白,会觉得伤心,觉得母亲背叛了他。长大后才知道,那是omega不能违抗的本能作祟,那不是母亲的本意。
这个发现令哈维尔更加坚定了带着母亲离开的信心。
哈维尔悄声对母亲说:“我存了很多钱,够买两张机票和我们在外地生活很长时间了,我还可以去上学。妈妈,你只要设法拿到你的证件,我们就可以离开!”
邵澜惊讶不已,正要细问,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人紧张的回头,一看,迭戈正站在门口。
万幸的是,迭戈多半没听见他们的交谈。他看了一眼母子面前的生日蛋糕,并未暴跳如雷,更没有出手打人。
因为那天,他有事要哈维尔答应。
不是那种可以靠武力威胁就能达成目的的“帮忙”,而希望他能心甘情愿跟自己走一趟。
迭戈虽然眼下没有发脾气,但哈维尔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他,母亲和自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他答应了迭戈,跟他去了顾家。
在路上,迭戈跟他说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为了给顾氏的继承人寻找alpha伴读。
哈维尔接受中文教育,知道中国古代的太子是需要伴读的,没想到现代财团的继承人也需要的吗?但当得知对方竟然是个omega时,一种难以置信的、强烈的屈辱感,在他心中翻腾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或许是想多了。但接下来的交谈,迭戈的意图表达非常明显,甚至不是暗示了。
是明示。
迭戈明确要求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获得继承人的欢心。
要用尽一切办法,留在对方身边。
所以,这个世上,不仅omega任人宰割,没有话语权的alpha也会有沦落为禁脔的命运吗?
甚至,连没有分化的alpha都不放过。
顾宅所在的庄园很大,美轮美奂,满足任何人对奢华的想象。
哈维尔从车上下来,跟在迭戈的身后。发现院子里停着很多车辆,很多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跟在家长的身后,一起往大厅里走去。
迭戈将他送到门口,就被礼貌地请离。其他家长也是类似的待遇。
只剩下这群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被留在原地。
迭戈临走之前不忘抓紧时间小声交代,要哈维尔表现得好一些,否则就会让他好看。哈维尔冷漠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听着身边那些男孩子在小声议论。
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他的同学,也是员工子女学校的学生,而大多数都是他没见过的。
他们穿着华贵,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人人脸上都流露出激动而期待的神情。有人试图与哈维尔搭话,在碰了钉子之后发出不屑的嘲讽,挑衅地说:“不要以为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这么拽,少爷可不会喜欢这样的性子。”
这人口中的少爷,应该就是顾氏的继承人了。
哈维尔觉得眼前的一幕真是太荒谬了。
古代的皇帝选妃,大概也就这个阵仗。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成为待选秀女中的一员。
不多时,一个中年alpha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从旁人的称呼来判断,那应该就是迭戈提到的,顾氏现阶段的临时掌事者——商绍临。
迭戈说商绍临各方面都平平无奇。
“当年连给我擦鞋都不配的一个狗崽子!”迭戈这样评价对方。
商绍临是个豪门赘婿,只因为娶了顾氏家主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主子,还生下了继承人。
平心而论,商绍临的外形条件极为出色,这或许是他俘获顾氏千金芳心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他对顾家人的态度如何,反正他看这些孩子们的眼神令人不适。
他用审视货物的目光,在这些未来的alpha身上来回打量,先后挑出了其中的几个,命令他们往前站些。之后,那犹如毒蛇般的眼神,落在了哈维尔的身上。
他安静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
他指了指哈维尔,问身边的人:“这是迭戈的儿子?”
那人回答:“是的,老爷。要不要让他也站到前头来?”
商绍临却摇了摇头,沉吟道:“不用了,他个子高,就站那边,挺好的。”
哈维尔心想:幸亏他们没有试图命令自己换来换去,否则他真的未必能够压住心里的火气。
看着眼前安静这群人忙碌地调换位置、校正姿态、调整表情,如同盛大表演之前的精心排练一般郑重其事,哈维尔不禁猜想:顾氏的继承人该是多么的荒淫无度。
他如此大张旗鼓,公然为自己挑选alpha,人数这么多,还都是未分化的未成年,甚至连他的父亲也被指挥得团团转。
他难以想象自己将会面对怎样一张丑恶的嘴脸。
迭戈竟然试图让自己对那样的人卑躬屈膝,万般讨好。
那不可能。
哈维尔下定决心,今晚回去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母亲的证件找出来,带着她连夜逃走。
这个家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凑到商绍临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者脸上一喜,轻咳了一声,对大家说:“我儿子回来了,你们待会儿要好好表现,但不要太主动。我儿子不喜欢话多的人,他喜欢安静沉稳的性子。”
这句提示成功将大多数蠢蠢欲动的脚步喝停了。
哈维尔对讨对方欢心这件事没什么兴致,倒是想看看这声色犬马的继承人究竟长什么样。
这一看,倒叫他愣住了。
眼前哪里有什么淫贼恶棍?分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他看起来那么瘦,那么小,像个轻轻一碰可能就会碎掉的精致瓷娃娃。他显然对这一切的安排并不知情,对于眼前的男孩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交流的兴趣,倒是看向商绍临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和防备。
只一个照面,哈维尔就知道,自己全想错了。
可恶的只是那些大人。
少爷这么柔弱,他能有什么错?
chapter 26
第二次见面时, 哈维尔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那时他正面临一项严重指控——弑父未遂。
哈维尔最近这个学期刻意多接顾氏集团大楼附近的跑腿工作,甚至成功去过两次迭戈工作的楼层。
他尝试摸清迭戈的行踪。
这倒并不很难调查,迭戈除了上班就是在赌博, 赢了钱在外面潇洒,输了钱就回家泄火。
他从不在家说自己的事,这些都是哈维尔自己跟踪调查得来的结论。
这天,哈维尔去迭戈常去的赌场打探,得知他赢了不少钱。按照迭戈往常的尿性, 他今晚必定会去酒吧流连,然后找个艳遇对象在外头鬼混到天亮。
于是哈维尔决定就是这个夜晚带妈妈离开。
搭乘当晚的航班, 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看不到那个野蛮的恶棍。虽然临时购票价格会稍贵一些, 总比提前买了票却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要好很多。
邵澜看着哈维尔翻箱倒柜帮她收拾衣物,不禁有些怔忡。
哈维尔之前确实跟他说过,会带她走。她只当作那是孩子的赌气话, 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十五年了,她跟迭戈结婚十五年,唯一的孩子都已经十四岁了。
她没有一刻不在悔恨,悔恨当初为什么当时没有看清。她被迭戈的甜言蜜语蛊惑, 在他俊美的外表和假意的温柔中泥足深陷。她早该在对方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就强行标记她的时候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 却轻易被哄骗住了,甚至主动将婚期提前,糊里糊涂的嫁给对方。
她其实每天都给自己树立虚假的希望, 希望有朝一日能脱离这个苦海。
不是没有行动过,在哈维尔还很小的时候。她逃跑过不下上百次。
起初她抱着孩子跑, 总被抓回来,便觉得是不是因为带着孩子碍事, 干脆狠心舍下孩子一个人逃,却还是被抓回来。
用尽各种方法。
除非她能躲到迭戈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否则只要一打照面,她必然会一败涂地,像一团烂泥般屈服在对方面前。
她在想迭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呢?明明他有那么多的情人。
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迭戈找不到的地方吗?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被很快找到?
久而久之,邵澜彻底失去了信心。
她已经许久不再尝试了。
她夺下哈维尔手里的箱子,将里头自己的衣服通通都倒出来。再去哈维尔的房间,将他的衣服装进去。
她说:“孩子,你自己走吧。”
哈维尔不理解,为什么到这个关头母亲又改变主意了?
“我不能离开他,他是我的alpha,离开他我会死。”
——不要带上我,我会拖累你的。
哈维尔不想跟她争论,干脆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拖出去。
衣服不想带就不想带吧,等到了那边再买。
邵澜想挣开他,但她身子太弱了,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走。
她看着眼前孩子坚定的背影,眼泪默默流下来。
她为自己感到羞愧。
身为一个母亲,她为了解脱曾经咬牙放弃过自己的孩子。
但她的孩子却始终站在自己的身前。
她不再挣扎。
两人走到门口,门外却传来响动声。
母子俩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一抬头,与烂醉如泥怀里搂着个年轻omega的迭戈撞了个正着。
他今晚确实去酒吧流连,但这次没把人带去酒店,而是带回了家里。
“你们,在做什么?”
迭戈陡然锐利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哈维尔手里的行李箱上。他带回来的情人察觉到气氛不对,第一时间撒手溜了。
“你们想跑?”
迭戈的铁拳猛然挥了过来,但醉意使他变得有些迟钝,这一拳被轻易避开。邵澜将哈维尔推到屋外,用身体挡在他身后,大声说:“孩子,你快走!能走一个算一个!”
下一秒,她便被迭戈重重打了一拳。
那拳劲太大,她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酒柜上,柜体倾斜,哗啦啦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摆放其中的各种藏酒无一幸免,全都碎了。
迭戈感到了一阵心痛。痛到甚至忘记打人,第一时间扑过去,徒劳地试图抢救他的酒。
趁着这个空隙,哈维尔拽起地上的邵澜,试图带她走。
然而,迭戈猛然起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迭戈手里拿着个小药瓶,眯着眼确认上面的字迹。哈维尔瞥见瓶子上似乎写着“避孕”的字样,微微一愣。邵澜则忽然伸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哈维尔往外一推。
“快走!”
哈维尔被惯性带着跌出门外,回头却见迭戈像是疯了一般,朝邵澜扑了过去。
“臭xx,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那是邵澜藏在酒柜深处的避孕药。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哈维尔,她始终没能孕育出第二个孩子的真正原因。
这是踩到迭戈的底线了。迭戈自认是个传统的alpha,他骨子里向往多子多福。而他的omega,那么温顺又柔弱的妻子,居然一直瞒着他在吃避孕药。
这一发现令他怒不可遏。
巨大的拳头重重落在omega身上。
迭戈失控了。
虽然多年来他一直处于失控的状态,但哈维尔知道,这次不一样,或许是酒精、或许是愤怒,他彻底失控了。
他知道自己再不阻止对方,母亲会被他打死的。
于是,哈维尔抡起了手边的椅子,朝迭戈的头部狠狠砸过去。
迭戈昏倒了。
哈维尔颤抖地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不知为何,他几乎想也没想的,又抡起椅子砸了下去。
这一击,是他之后面临指控的重要原因。
第一下可以说是为了保护母亲,但第二下的重击却令他陷入了无力自证的困境。
当他再度举起那把椅子,一只颤巍巍的手拽住了他的裤脚:“不,哈维尔,够了……”
哈维尔颤抖着放下椅子,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被血雾笼罩。
他没再理会血泊里的迭戈,跟母亲两人稍微收拾身上的狼藉,拿起证件和行李,匆匆离开了这个家。
他们按照原计划打车前往机场,母子俩坐在计程车后排,彼此都沉默着。
“我们可以去一个海边的小镇,重新开始。”邵澜轻声说,她的手始终握着哈维尔的,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汲取勇气。
哈维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他们抵达机场,被警方拦下时,母子两人都没有感到很意外。
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们的手腕,警灯闪烁,红蓝光影印在他们平静的脸上。
母子俩被带回警局拘留,之后便是一轮接着一轮的审讯。
迭戈没有死,但他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事发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哈维尔被要求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母子俩都争相承认重伤迭戈的人是自己,但警方的调查很快给出结果,他们从那把椅子上成功提取了哈维尔的指纹和血迹。
证据确凿,邵澜被释放,而哈维尔则被检方起诉,很有可能面临5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这还是邵澜到处奔走争取的最好结果。
母子俩几乎绝望了。这个时候,被拘禁的哈维尔被看守警察告知,他有一名访客。
哈维尔不清楚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愿意来看望自己,当他走进探视室看清对方的模样,不禁意外地睁大了眼。
“哈维尔,你好。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是的,少爷。”
那是,顾家的继承人,不久之前曾在顾家大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十多岁的omega少爷。
顾轻渔却皱了皱眉,直言拒绝:“不要喊我少爷。”
哈维尔犹豫了一下,那喊什么,姓名吗?看着对方即便坐在昏暗牢狱的探视室内,依旧浑身仿佛发着光的样子,不知为何,他没敢那么做。
于是他含糊地说:“你好。”
哈维尔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只得狐疑地在透明隔板的这一头坐下。
“这是我带来的律师,他可以帮你。”顾少爷的身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年人。
哈维尔十分意外,不明白为什么,毕竟素昧平生,他竟然愿意帮助自己。
但顾轻渔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说完这些,就不再多言。
剩下的交谈,都在律师跟哈维尔之间进行。哈维尔虽然困惑,但他更不想被这样继续关着。他们谈了挺久,期间哈维尔悄悄看了几眼顾轻渔,原以为他在这种枯燥的谈话中,多少会流露些许不耐烦。
事实上并没有。
顾轻渔显然并没怎么听他们的对话,目光在探视室内随意的打量着。
气定神闲。
仿佛这并非监狱,而是什么环境优雅的咖啡厅。
他似乎并不认为哈维尔眼前的困境算什么难题,也不觉得在一个美好的下午把光阴浪费在这逼仄的探视室有什么不妥。
当律师起身时,哈维尔觉得他原本已经跌入谷底的人生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喊住起身准备离开的顾轻渔:“少……顾先生,您为什么帮我?”
顾轻渔似乎对他的称呼很是满意,回头笑了笑,看向他:“等你出来时,就知道了。”
哈维尔看着他唇畔的笑容,一时陷入怔忡。
……
几分钟后,顾轻渔走出监狱大门,管家黄世达正在门口等他。
他恭敬地迎接上去,口中难免有几分心疼:“这种地方,您派我们去就好,何必亲自进去?”
顾轻渔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哈维尔是个不错的人才,顾轻渔看过他的所有资料。他有着一颗聪明的头脑,这从他在竞争激烈的学校从未跌出榜首的成绩可以看出来。而且。他很有赚钱的头脑,利用有限的时间和成本,连续多年都维持着不错的现金收入,支撑母亲和自己的开支并富有盈余。
但若只凭这些,哈维尔并不足以引起顾轻渔的重视。
事实上,那次商绍临安排的相亲之后,在场所有的alpha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哈维尔的经历比较耀眼,却也只是在他案头摆着。
商绍临的歪主意,误打误撞,给了顾轻渔一些灵感。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培养一批同龄人跟在身边。
只是,哈维尔是个alpha这件事让他很在意,虽然他还没分化。从小的经历,令顾轻渔对alpha的防备已经刻在骨子里。
他挑选了很多优秀的beta甚至omega,身边聚集起他所能搜罗到的,尽可能多的人才。
他早就把哈维尔抛在脑后,但一次偶然听说,这家伙因为重伤家暴的生父而面临起诉即将入狱时,顾轻渔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仅决定派人帮他脱身,甚至亲自露面,只为叫他深深记住这个人情。
chapter 27
这天早晨起床, 顾轻渔感到久违的心浮气躁。
被这种感觉折磨了多年,甚至不必细想,他就知道。
是上次的标记失效了。
他为逝去的短暂自由默哀三秒。
之后用了一支抑制剂。
走到楼下时, 不意外邵言已经等在那里。
这么多年来,他只要身处自己所在的城市,每天都必然会来见他。
即便是他不去公司的日子,不必接送,也必定要来汇报请示一番的。
顾轻渔淡淡看了他一眼, 经过他身边,走到餐厅坐下。
空气中飘来一丝不寻常的omega信息素气息。独属于alpha灵敏的嗅觉没有错过这个信号, 邵言跟上去的脚步不禁顿了下,看向顾轻渔的目光深了几分。
他们面对面吃早餐。
顾轻渔吃了几口淡粥, 面包咬了一个边角。
跟前些时日难得好起来的胃口差别很大。
邵言默默递上牛奶。
顾轻渔皱眉看了一眼,还是接过去,也只喝了半杯。
早餐后, 邵言问:“您今天去公司吗?”
若是往日,顾轻渔多半就不去了。
情热期做什么都没精神,效率很低。他不想做低效的事,与其在那耗费时间, 不如用来安心休息。
但最近情况不太一样。
对于将工作完全放手交给邵言这件事, 他变得不太放心。
思忖片刻,他没什么精神地回答:“我去。”
邵言有点担心他的情况,却终究没说什么。
横竖有他跟着。
这一天过得波澜不惊。
只是邵言下班前去顾轻渔办公室接他下班的时候, 无意间瞥见空荡许久的垃圾篓中,静静躺着一支抑制剂瓶子。
他眼神微动。
两人驱车回到顾宅, 邵言跟前几天一样,磨磨蹭蹭, 找各种借口不肯离开。
留下来一起用的晚餐。
顾轻渔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了,横竖不缺他的一双筷子。
只是今天精神格外不济。
连挤兑挤兑他,与他斗斗嘴的心思都歇了。
平日吃完饭,顾轻渔会在院子里走个把钟头消消食,若是有余兴,还会下泳池游几圈。而邵言总是陪在左右,或说些公事,或安静跟着。
顾轻渔起初试图赶他离开,次数多了,也便懒得说了。
但他今天却吃得格外少,筷子都没动几下,自然就没什么消食的心思。
放下筷子便上楼去了。
邵言看着他的背影,强压住紧紧跟上去的冲动,在楼下坐了好一阵子。
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或许他应该去看看。虽然,那支抑制剂是很明显的拒绝信号,可先生的情况他无法放心。
况且,他便是要离开,也得先去报备一声不是。
邵言于是上了楼。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敲了敲无人应,试探着推开,并没见到人,浴室里传出隐约的水声。
信息素的气味比起早上更为浓郁了,用过抑制剂还是这样么?
邵言喉头滚了滚,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先生究竟怎么样。
他抬脚朝浴室方向走去。
这边的门也是开的。
先生就在这里,他裹着白绸睡袍站在镜子前,黑发微湿。
顾轻渔透过镜子与他对视,邵言伸手想接过他的毛巾帮他擦干头发,像以往每一次那样。
顾轻渔却轻轻让了让,明确的拒绝了。邵言的手微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徒劳的放下。
“你去。”顾轻渔抬起下巴,朝某个方向示意,在邵言微怔的目光中,要求道:“把自己洗干净。”
见这家伙直愣愣的,顾轻渔颇为不悦的看过去。
“好的先生!”邵言立即回神,抬手解开自己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转瞬间衣物滑落,高大挺拔alpha直挺挺的站着,目光热切,像士兵在等待命令。
顾轻渔在他如同古希腊人物雕塑般的精壮身材上扫过一眼,便不再多看。
转身出去了。
“洗干净点。”关门前,他交代了一句。
原本想洗个战斗澡的邵言听到这话,硬生生在浴室里待足了十分钟。
先生这边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换下的必是不能再穿了,毕竟先生喜洁,要他保持干净。
于是他在腰间裹了条浴巾。
这必然是不太妥当的,邵言有些迟疑。但他最近冒犯先生的事,又何止这一两件?
出去时,顾轻渔正坐在沙发里看书,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眉宇微蹙。
邵言有些拘谨地握了握拳。
却见顾轻渔合上了书本,对他说道:“过来。”
邵言于是大步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顾轻渔将手里的书放回架子上,连同那双金丝边眼镜也一起摘了。
看向邵言的眼神有些迷离潋滟。
他将手搭在邵言紧实的肩上,上头还有些水汽的湿热。事实上,手里的alpha浑身都散发着高热的气息,浓郁的信息素将他重重包围着。
他的信息素似乎更诚实些,顾轻渔想。
那么直白赤裸的蠢蠢欲动和侵略感。倒是他本人,比起这段时间的胆大妄为,克制了许多。
顾轻渔指腹从邵言脖颈间迸出的青筋上掠过,抬头对上他的眼,低声命令:“吻我。”
终于等到命令的士兵立刻吻上了他的唇。
炙热的,深入的,狂野的,几乎瞬间带着两人沦陷。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这段时间他们之间有过多次隐秘的荒唐,期间邵言总有几次克制不住,虔诚的吻落在他的眼尾唇畔。
那些吻都是浅尝辄止的,带着某种试探意味。而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这般贪婪、冒进,顾轻渔一度以为他想钻进自己身体深处,将五脏六腑都勾出来吃了,野蛮的令他招架不住。
他被全然的挤压在靠背与alpha之间,双唇几乎无法合拢,被从里到外每一寸湿润的亲吻,偶尔得到喘息的间隙,则被细细密密的啃咬着颈侧。
顾轻渔感到很舒服,这种亲密行为带来的抚慰有时甚至比标记更能令他满足,所以他总是放纵对方。
热烈而灵巧的轻吻渐渐往下,顾轻渔尽情享受着,轻喘着抚上alpha的头顶,手指插入那一头浓密柔软的金发,不自觉地揉搓。
当他再度落入温热的口腔,熟悉的警惕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抛在了脑后。他无法否认邵言的服侍令他愉悦,甘愿沉沦,至于其他,可以稍晚再决定。
可等他在他口中颤抖着释放,alpha却并未如之前几次那样立即退离。他依旧细密地亲吻着他,甚至试图用做过那事的嘴巴来吻他的唇。
顾轻渔抬手挡住了他。
邵言便立即停下了。他呼吸有些乱,热烫的气息洒在顾轻渔的手心,眼神中有些疑问。
他的嘴唇很红,蔚蓝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眉梢都是未尽的情意。顾轻渔对着这样的alpha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就着挡住他的姿势坐直了身体,说:“好了。”
Alpha面色迟疑,低声提醒:“可是先生,还……没有标记。”
顾轻渔这才留意到腺体处始终被忽略的麻痒,他皱了皱眉,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们究竟在干嘛?
“你去漱口。”最后,他说。
邵言当然不会反对,他起身凑近,似乎想亲吻他的唇,随即想起先生介意的是什么,浅浅一笑,在他眉心轻轻印了一下。
站起来时,原本就有些松散的浴巾从腰间滑了下来。
邵言眼疾手快捞住,并快速系了回去。
他飞快瞥了顾轻渔一眼,发现他目光正盯着别处,似乎没察觉到这个小意外的发生,便不甚在意,转身往浴室走去。
却不知,顾轻渔已然悄悄捏紧了手指。
先前脱衣时看到的情况,跟此刻的匆匆一瞥,鲜明的对比令他心惊胆战。
即便他再没有常识,也不至于天真的认为,处于那种状态的alpha是安全的。
而他居然那么自负,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对着自己又亲又舔。这把一块鲜肉放在饥饿的猛虎嘴边只允许它闻一闻而不许吃下去有什么区别?
顾轻渔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可随即,心中又浮现一股隐秘的不甘和悲哀的情绪来。
凭什么,他必须得是被鱼肉的那一个?
邵言仔仔细细刷了三分钟牙,确定自己里里外外闻起来都很清新怡人,才按捺着兴奋地心情走出来。
先生却变得格外冷漠,他站在窗前,看都不看自己,只淡淡的说:“很晚了,你走吧。”
邵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步走过去,再度提醒:“可是,还没有标记。”
“无碍。”他听见先生这么说。
“怎么会无碍?先生,你需要被标记。”邵言手伸出去,试图抱住他,却被顾轻渔投射过来的目光定住了。
“我会想其他办法。”顾轻渔不耐烦地说。
“会是,什么办法?”
Alpha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不太寻常。顾轻渔抬头,心内便是一悸,甚至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邵言缓步走近他,无视了他所有遣责和喝退,只如同失魂而执著的怨灵那般,握住他的双肩,低声重复他的疑问。
“会有什么办法?先生,你会想什么,其他的办法?”
顾轻渔被逼到窗前,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侧颜。邵言勾起他的下巴,竖瞳着迷般的盯着他,审视着他,仿佛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
顾轻渔喉结微动,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便被深深地吻住了。
“先生,让我标记你。”
“不要想别的办法……”
“让我做你,唯一的药。”
腺体刺痛,顾轻渔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他被牢牢地抱住了,两人身体紧紧贴着亲密相抵,存在感越来越分明的某物不时跳动一下,却只是隔着衣物,轻轻挠动他的肚皮。
chapter 28
第二次的标记顾轻渔没有计时, 想必跟第一次没有差别太多。加上前前后后的荒唐胡闹,等真正睡下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顾轻渔沉沉的睡了一整天, 睡眼惺忪起来时,窗外已是夕阳余晖。
他拥着被子躺了一阵,除了腺体处隐约的疼痛,周身一切都好,通体舒适。
起身洗漱完毕, 腹内传来强烈的饥饿感。
于是下楼吃了一顿说不出算哪餐的正餐,安抚了五脏六腑之后, 他打了个电话到公司,给孟助理。
问邵言今天的行程安排。
电话那头的回复简洁不罗嗦, 把邵言从八点钟进公司到目前正在进行时的工作,以半小时为单位,逐一进行汇报。
顾轻渔安静听着, 听完后列了几个事项,交待说:“这些案子的资料,单独发我一份。”
“好的。”电话那头的孟助理嘴上利落的答应着,心里却有点打鼓。
先生最近每日询问邵总的行程, 对邵总经手的项目也都要过目, 虽然都没提出什么意见,但这事儿却是从未有过的。
欧新这些年管事的人是邵总没错,但他也从没忘记, 公司是姓顾的。
先生要问的事,他总不可能不说。先生虽然没提过他要问的这些事儿不可告知邵总, 但他敢那么做吗?
职场人天性中的敏锐让孟助理觉察到某种不同寻常,可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 他是不敢问也不敢说,只得憋在肚子里自己琢磨。
孟助理专业应对之下暗藏的曲折心思,顾轻渔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此刻,他的心中浮现淡淡的艳羡,对alpha那似乎无穷无尽的精力感到艳羡。
同样是折腾了一夜。
邵言依旧可以不耽误早八点赶去公司上班,听起来精神抖擞,丝毫不耽误工作。
而自己,却需要长时间的补眠,才只能勉强找回状态。
顾轻渔抬手摸了摸颈后的腺体,上面的伤口经过细致的照料和一天的恢复,疼痛感比起一开始,已经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他稍稍看了会儿邮件,便听到外面的动静。
是邵言过来了。
他看起来很轻盈。
顾轻渔想着。轻盈这个词跟那个高大沉默的alpha似乎并不搭配,但他就是从邵言的身上,看出了一种类似精灵的轻盈感。
他从花园里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束园丁准备拿进来的香雪兰,插进玄关上的花瓶里。
“先生。”
他放下花瓶,看向顾轻渔的那双蓝眼睛中,似乎充满爱意。
顾轻渔静静看着他。
邵言简单跟屋里阿瑾等人打了个招呼,便直直地走过来。
因为有其他人在,他的行为没有私下独处时那么荒唐,相反十分的安分正经。
他没有试图坐到顾轻渔身侧,而是很守礼的坐到了对面。
但顾轻渔依旧感觉,他的眼神很放肆,比起前几日甚至更加放肆了。
顾轻渔放下手里的平板。
里头有一封沈逸发来的邮件。
这家伙今天这么忙,却还是记得抽空去做了匹配度报告,他是打算每次标记之后都去做一次检测吗?
沈逸在邮件中再度重申了这种标记行为的危险性。
对此,顾轻渔有着自己的考虑。
顾轻渔才吃过了,他没打算陪邵言一起。
他对厨房交待了一句,让给他做些吃的,自己先出门散步去了。
早春的空气还很冷,顾宅的花园早已姹紫嫣红。
古有武则天下旨命令百花在隆冬时节开放,顾轻渔没有与天叫板的野心,在如今的时代,只需多花些钱财,叫这些花开得比时令稍早些,倒不是什么太为难人的事。
他才走了十来分钟,身后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并不十分意外。
是邵言追过来了。
“你不吃晚饭么?”
顾轻渔皱眉,他没有苛待员工的习惯,在公司当牛做马一整天,回到家饭也不给吃。
“我吃过了。”邵言爽朗地回答。
顾轻渔便问:“吃的什么?”
他的厨房随时备了各样食材,想吃什么都很便利。
但再怎么便利,也需稍作等待。
邵言摸了摸鼻子,有些迟疑。
在顾轻渔盯视的目光中,低声承认:“吃了,先生剩下的那些。”
果不其然,顾轻渔有些生气,这是把他当做什么人了?传出去叫人怎么听?
他顾氏的高管,竟然在主家吃剩菜剩饭么?
“先生,我只是想早点来陪您。”
邵言悄悄拽住了他的手,甚至轻轻摇了摇。
顾轻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松开。”
在外头呢,这样拉拉扯扯的算什么。
邵言并不纠缠,听话的松开了。
他们沿着小路慢慢地走。
顾轻渔今天倒不怎么沉默,问了几件工作上的事。
邵言很高兴,事无巨细的回答。
两人来到泳池边。
顾轻渔照例是要游泳的,往日里,邵言总是在旁边安静等待。
这泳池是顾轻渔独享的,从建成以来,除了定期放水进行清洁维护的工作人员,从未有其他人涉足踏入。
邵言却提议:“先生,今天我陪您游?”
顾轻渔竟没有拒绝。
他们去更衣室换衣服。
这里自然只准备了顾轻渔的尺寸。他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条宽松款的,递给邵言。
独属于他一人的更衣室,自然没什么门帘。
邵言便转身,背着他换上。
顾轻渔并未回避视线,全程安静的看着。
邵言觉察到这一点,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这使得他的线条看起来更为美型。
等他换好了,却发现,原本应该很宽松的泳裤,似乎太合身了些。
合身到,某些尴尬无法遮掩。
顾轻渔问他:“你还游吗?”
邵言坚定地点头。
顾轻渔便让他先出去,自己则关上门换衣。
等他出来时,邵言抬头看,微微一愣。
顾轻渔选了长款的上衣和泳裤,黑色三件套,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考虑到这早春的时节,穿这样倒也并不突兀。
只是他平日里游泳从不会这样穿,邵言难免有些纳闷。
邵言想:或许先生不习惯与别人一起游泳。
他有些被防备的失落,但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先生明明不习惯,却还是答应他同游,可见自己是不同的。
他收起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决心今天一定努力克制,安安份份。
不让先生反感。
两人冲了会儿热水,才下泳池,池水恒温,比起身体的温度,还是有些凉。
顾轻渔先游了几圈热身,邵言便安静跟随,不紧不慢。
等身子稍稍活动开了,顾轻渔才开始随意了些。
邵言发现水里的先生很灵动,像一条见之忘神的绝美人鱼。
黑色的泳衣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白得发光。
短短的黑发像柔软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他们在蔚蓝色的水底对视,细密的水泡从嘴角鼻间咕嘟嘟连串的浮上去,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梦里。
之后,先生忽然拨开水流朝他游过来,柔软的唇覆上他的。
他夺走自己的呼吸,又将甘甜的空气渡给他。
邵言不由自主拢住了他的身体。
两人的拥抱隔着水流,似乎也变得不再真切。
身体飘飘荡荡,似相拥又似互相推拒。只有彼此的唇舌紧紧勾缠,双臂死死的抱住对方。
这是一个濒临窒息的吻。
各种意义上,真正意义的,濒临窒息。
在胸腔即将炸裂的前一秒,邵言奋力踩水,搂着怀里的先生往水面冲过去。
“咳咳。”顾轻渔呛了口水,咳得身体都蜷了起来。
邵言惊慌地检查他的情况。
拨开湿润凌乱的头发,他看清他的眼。他的眼中有笑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邵言无声叹了口气。
他低头重新吻住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泳池边。
他们一半身体在水中,一半身体在水面。
邵言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先生很主动地吻他,这令他受宠若惊。他将他抵在池壁,水的浮力中和了两人的身高,甚至在顾轻渔的刻意压制下,邵言需要略微仰着头,才能接受他唇舌的入侵。
邵言能感觉到,先生在学习他。他在用他昨天对待他的方式,反过来亲吻他。他的唇柔软而有力,触感令人沉迷,邵言几度尝试找回主动权,却都被拽着头发牢牢地压制住了。
“听话,别动。”顾轻渔低哑的命令,邵言在这命令中完全的服从了,果真不再有异动。
顾轻渔看来很满意他的服从,原本压在他颈后的手慢慢往下,勾住了他腰间的布料。
他的吻也顺着胸膛往下。
隔着薄薄的胸腔里,里头的那颗心乱得像是下一秒要跳出来。
先生的吻没有继续往下,轻轻落在他左心室的上方。
他侧着脸,将耳朵贴在那里,听里面混乱的心跳。
手里却恶作剧地用力。
下一秒,纤薄的布料浮向水面。
邵言失焦的目光盯着那可怜的布料随着水流荡来荡去,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能用力地把在池壁的瓷砖上。眼前的omega握着他的命脉生涩的滑动,他不许他动,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威慑与警告。
但他又是那样的性感,那样的可爱。
邵言忍耐得浑身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却甘之如饴。
先生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
只要他忍耐,只要他听话,一切都会有回报的。
而事实的确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先生给了他所想要的一切。
只是在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被掐住了顶端。
邵言迷离的蓝眼睛里不自觉带上了疑惑和委屈。
“先,先生……”
顾轻渔手指紧紧的捏住,抬头时,看清那双蓝眼睛里的疑惑和委屈。
他微微一顿,低声问:“知道谁是主人了吗?”
“知道,一直都知道。”
alpha的声音有些不明显的颤抖,却很坚定。
Omega的手于是放开。
顾轻渔微微后退,踩水浮了上来,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alpha失神微喘的容颜,俯身低下头。双唇间仿佛自有一股强大的磁力,尚未回神的alpha立即被吸附过来,将他牢牢的吸住了,之后便死死粘连,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chapter 29
邵言觉得自己陷入了热恋, 他变得依依不舍。
不想离开先生,不想离开这个家。
不想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公寓。
每天从顾宅离开的时刻,他的心情总是郁郁寡欢。
他开始变得无比渴望, 渴望哪一天先生能开口对他说:“今天不用回去,留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被捏住一百次。
他开始感觉到时间流逝的玄学。
跟先生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而当他独自驱车回家, 后半夜却显得那么漫长。
他总是有意无意延长跟先生的独处时间,私下里学了很多方法, 试图让他离不开自己。先生看起来很喜欢他的那些技巧,但除了需要被标记的日子, 他总是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被请离。
看来这些书的作用也仅限于此了。
邵言将手边那一摞《如何接吻令他欲罢不能》、《点燃omega身体的一百种方法》之类的书籍放进回收箱,打开网站开始浏览,半小时之后, 下单了《让情人舍不得你走的十个绝招》和《如何让他主动开口留宿》两本畅销书,并备注订单加急。
这间书店的配送速度还是可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送货上门。
邵言等不及下班回来慢慢看,干脆把书放在车里, 打算带去公司, 白天找个空闲的时间研读。
这段时间邵言挺清闲的,难得上班时间可以摸鱼。
倒是先生看起来忙了不少,每天都跟他一起上下班, 工作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邵言有心为他分担一二,不过先生看起来很享受这种状态。
——先生因为身体的缘故, 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持续精神饱满的工作过了。
现在难得解决了后顾之忧,他愿意重回这种忙碌的节奏, 邵言觉得这也是一桩好事。
努力工作的人看起来总是分外有魅力的。
先生更是如此,他浑身散发自信的模样,真是太性感了。
邵言先把顾轻渔送到办公室,再找借口下楼,回车里取书。为了遮掩,他还带了两份文件下来,将新买的书夹在中间。
再上楼时,刚出电梯,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孟助理,对方似乎有些慌张,邵言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孟助理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着:“我,先,先生喊我过去。”
邵言点了点头,目光从他手中的文件夹扫过,随意问了句:“要聊瑞科的新工程?”
孟助理迟疑了一瞬,才说:“对,是的。”
瑞科是年前才完成收购的子公司,当时就是由邵言负责的,此后瑞科的事情也都是他在把关。邵言记得当初就是因为这件事办的还不错,先生送了他一辆车,就是他最近每天都在开的那辆凯勒。
不过那车大部分时间都停在顾宅,上下班他都开先生的商务车。
邵言眼中浮现一丝柔情,见孟助理还杵着,便问:“你怎么还不去?”
孟助理连忙说:“是,我这就过去。”
他脚步略有些仓皇,邵言心内暗忖:孟助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见到他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冒冒失失的。
但愿他在先生面前不要这样冒失。
邵言拿着文件匆匆走进办公室,刚才他在电梯里翻看了前两页,觉得很有道理,书中提到柔和的灯光、适合的音乐和香薰或许对自己的目标有所助益,他得研究一下具体的操作方法。
……
孟助理进了顾轻渔的办公室,还有些惊魂未定。
顾轻渔从繁琐的事务中抽空抬头,一眼看出他的异样,亦是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这如出一辙的反应……
孟助理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地说:“我,刚刚在外头,遇到邵总了。”
顾轻渔疑惑:“看到就看到,你慌什么?”
孟助理犹豫地说:“他知道,我来跟您汇报瑞科的进度。”
顾轻渔敲键盘的手微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了笑,问:“那他是什么反应?”
孟助理露出迟疑的表情,仔细回想,不太确定的说:“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催我快点过来。”
顾轻渔冷笑了声,仰头靠进了宽大的椅背里。
那家伙,还真是快活啊。
白天看闲书,晚上谈恋爱,还拿着那么丰厚的薪水。
神仙也没他快活呢。
孟助理见先生不说话,便开始汇报瑞科的工程进展。
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他感觉,先生似乎在看自己。
他悄悄瞄了一眼,汇报立即打了个磕绊。
先生果然在看自己。
隔着那副金丝边眼镜,透出来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平和友好,似乎带着些厌烦,又带着些恼怒。
孟助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问他:“先生,我的汇报是有什么不妥吗?”
顾轻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一边问他:“HR那边的进展如何?我要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位?”
孟助理面露难色:“倒是物色了几个,不过谈过之后,都觉得不太合适。”
顾轻渔至今没见到人,也就是说,那些人连走到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让他们快一点。”顾轻渔啧了声,将面前的文件一推,嫌弃地说:“人选到位之前,这些事,还是找你的邵总汇报去。”
孟助理觉得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又生怕自己搞错了。
先生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些事儿以后都别再来烦他?
这可真是太叫人费解了。
先是以“工作狂”著称的邵总被剥夺了工作权,非但没有任何危机感,反而每天都乐不思蜀躲在办公室看小黄书。而分明意在收回大权的先生,则在一段时间的忙碌后竟然会感到不耐烦,并明确拒绝这些工作,把事情全退回去。
孟助理思忖: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俩大boss其实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乐意接手这些事?
可这也太离谱了吧?
毕竟,他们平时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热爱工作?
一定是他的格局不够,才会产生一些“人人即我,我即人人”的幻觉,觉得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每天为了糊口,才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以应对这些公事。
孟助理敲开邵总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看见对方匆匆忙忙用文件盖住底下那本可疑的书册,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孟助理无语了一瞬,心道:邵总大约很少摸鱼,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看起来有多么明显。
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神色如常地说着:“先生让我来向您汇报。”
邵总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他波澜不惊地接话:“好,你说。”
孟助理这才觉得一切恢复了正常: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看看他们的邵总,分明还是这么的爱岗敬业!
孟助理正打算开始汇报,便听到邵总面前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后者不甚在意的按下了免提,前台小姐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邵总,有您的快递,备注说需要您亲自签收。”
邵言于是打断他,说:“先暂停一下,我去收一下快递。”
孟助理表示理解。
需要邵总亲自签收的物件,一定非常贵重吧!
……
邵言下班时,手里勾着个篮球大小的纸箱子。
顾轻渔看着他将箱子小心翼翼放在后座,皱眉问道:“你又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邵言心虚一瞬,随即道:“这次的很正常,我保证。”
顾轻渔想起他这段时间的奇怪购买记录,面颊微烫,咳了声:“不要用公司地址做这种的事。”
邵言微怔,低笑:“真的不是……我知道分寸,那些我会寄到家里的。”
“呵,分寸?”
有分寸的人会在公司里看那种书吗?
可顾轻渔又不能明说自己最近在他办公室装了监控。
回去之后拆了包装,发现里头只是普通的香薰,居然真没搞什么幺蛾子。
顾轻渔被自己日渐怪异的担忧感到不习惯。
从前那么听话又靠谱的得力助手,短短时日变成了不好好盯着就随时可能拆家的二哈,任谁也不能习惯吧。
chapter 30
这一夜, 邵言成功留在了顾宅。
只是跟那些香薰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根本没机会打开。
晚上,先生忽然交给他一堆工作。
邵言有些奇怪, 因为那些工作看起来并不十分紧急,也没那么重要,都是些实习生就能处理的琐碎杂事。当然了,由于这是先生亲自交待的,他不会有任何异议, 吃过饭就上楼去书房处理。
而先生就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看书。
邵言虽然没能找到机会亲亲抱抱,却觉得这样的氛围也很不错。
他在电脑前安静工作, 而先生就在不远处陪着他。
也许是工作内容比较简单,所以有闲情开小差。
邵言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往沙发那边飘去, 先生戴着眼镜安静看书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啊。
只是,他手里的那本书, 似乎有点眼熟。
邵言趁他翻书时,瞥了一眼书名,眼皮猛地一跳。
《你必须学会的101个爱抚小技巧》。
……
这不是他买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看就找不到,后来只得重新下单的那本。
邵言麻木地看着屏幕敲字, 脑子已经转飞了。
这本书是怎么到先生手里的?
是了, 那天拿到之后他也是想带在手边可以随时看的。
之后落在了先生的车里。
再之后就找不到了。
所以那个时候就……
邵言算了算日子,艰难地眨了眨眼。
……
书册不是很厚,不到两百页。
顾轻渔花个把小时看完, 将书本合上。
一抬眼,只见办公桌后电脑前的金发alpha坐立不安, 看样子已经快烧起来了。
他冷笑了声,问:“做多少了?”
“快结束了。”邵言回答。
窘迫没有影响他的工作效率, 顾轻渔的邮箱很快收到了他发过来的文件。
顾轻渔今晚交给邵言的任务,是让他把最近五年经手的项目资料都进行归类整理,包括但不限于各个时期的合同、报告和会议记录等等,分门别类的进行存档。
这些倒也还好,公司本来就有存档,他只要挑选出他负责的那部分进行分类归档就好。
这部分的工作更像是一种体力惩罚,让邵言感受到他的不满和恼怒。
顾轻渔真正要的,是另一份文件。
某些项目的关键性数据、供应商和客户不为人知的弱点、骨干人才的培养规划等等。
这些内容通常不会记录在案,而是被记在邵言的脑子里。
顾轻渔如果一则一则细问,邵言多半不会隐瞒,但那显然很不便利,而且问多了也会引起他的警觉。
顾轻渔想用这种情趣的方式稍作试探,看他乐意吐露多少真材实料。
他打开邮件一项一项查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邵言原本就因为心虚,十分不安。
见他这副模样,更加忐忑,小声问:“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顾轻渔合上平板,不再细读。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alpha。
没什么不妥当的,事实上,太妥当了。
不论是这段时间的监控,还是三不五时明里暗里进行的刺探,无论他使用什么方法测试,得到的答案都是:邵言是个绝对忠诚的下属。
他的能力卓绝,无论大事小事都能以绝对超出他预期的程度来完成。他对自己无限信任,不论什么样的命令都会无条件执行,而似乎从未思考过自己的利益得失。
“你跟在我身边,得有十五年了吧?”顾轻渔忽然开口。
邵言微怔,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这是一道极为简单的数学题。
“是。”
顾轻渔说:“我们同龄,十四岁相识,再过几个月都三十岁了。我们生命中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在一起,相互扶持。而接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一直在一起。”
邵言顺着他的思路回忆往昔,为这个说法变得有些激动,声音也不由得振奋了些:“是。”
顾轻渔深深地看着他。
他想说,他不希望有什么意外。
他舍不得身边失去这样一个人。
邵言名义上是自己的助手,但事实上早已成为他的朋友。
可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顾轻渔想,单就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论是雇主,还是朋友,他都已经越线,打破了对彼此最基本的信任。
没有哪个员工能安心为这样的雇主服务,没有哪个朋友愿意接受这种程度的刺探。
他深深明白眼前的平静是短暂的,只是因为冲突还没有爆发,而他从未刻意隐瞒,却也不会主动告知。
然而,或许事情也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程度。
邵言从来没怀疑过他,他也完全可以当做一切根本都没发生。
“邵言,你做一个选择吧。”顾轻渔决定把主动权交给对方,“如果非得二选一的话,你更愿意继续做我的助手,还是做我的alpha?”
邵言迟疑了一下:“必须二选一吗?”
他当然希望,能够两者都是。
顾轻渔嗯了声,说:“必须二选一。”
邵言稍作思考,便甜蜜地决定:“我想做先生的alpha。”
顾轻渔却立即提醒他:“我不会爱我的alpha。”
邵言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怎么会?”
他见顾轻渔不再说话,表情也很冷漠,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您暂时不爱我,但只要我持续努力,一直爱您的话……”
顾轻渔却忽然打断了他。
“我们有着类似的经历。我认为你应该明白,你觉得你的母亲会爱你的父亲吗?”
邵言脸上的笑意忽然凝固了,身体也僵住了,像是被瞬间抽干了血液般,脸色苍白。
他干涩地扯了扯嘴角,嗫嚅着说:“可我,不是我的父亲。”
顾轻渔的声音却近乎严厉:“对,你不是他。可你是他的儿子,你骨子里流淌着他的血液。你是一个alpha!”
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点讥诮,喃喃补充:“而我,顾轻渔,绝对不会爱上alpha。我也绝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alpha。”
两人都安静下来,书房中一片死寂。
良久,顾轻渔抬起眼,看着眼前几乎快要碎掉的男人,心中浮现一丝后悔。
而他,邵言,这个自始至终都很忠诚的alpha,又做错了什么。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重选吧。”顾轻渔眼中闪着明显的、没有说出口的期待。
他希望邵言可以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非常的希望。
可是邵言,还是令他失望了。
“先生,我想做您的alpha。”他思索之后,坚定地回答。
顾轻渔勉力压住喉头的血腥气,低低地咳了声,才说:“那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邵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疑惑,有不解,也有某种不分明的控诉。
“邵言,你应该懂我的。”顾轻渔觉得,原本他不应该解释的,那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艰难,真心话却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alpha放心?我可以容忍一个alpha当我的助手,我可以容忍一个alpha来标记我。可你让我如何接受,让同一个alpha,既能掌控我的钱,又能掌控我的身体?”
“你怎么能……”
他后半段话被生生咽下去,邵言却忽然懂了。
他紧紧地抱住顾轻渔颤抖的身体,细密地亲吻他的发顶,低声道:“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该,把他逼得这么紧。
顾轻渔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安静退离。
“邵言,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选吧。”
邵言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正要张口,却被顾轻渔抬手捂住了嘴。
“我认为这件事你需要时间考虑。”
顾轻渔低声说,他站起身来,身量不高,却姿态挺拔。他笑着看了邵言一眼,“我听说你最近在研究怎么让我开口留宿你?其实这种事,你只管开口就好。这里一直有你的房间,前两天我让人去重新布置了一下,你去看看吧,今晚就可以住下。”
邵言于是在原本就属于他的专属客房住下。
他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原本没有特别的布置,只是因为他的级别高,里头的家具家电更齐全些。最近果然被重新设计过,一应物品都被更换过了,品级跟先生本人在用的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顶顶好的东西。
但再怎么好,却是员工所在的楼栋。
距离先生所在的主楼,有数百米距离。
太远了。
这个距离,根本看不到先生的容颜,也闻不到他的气息。
邵言根本无法满足。
先生让他考虑,但邵言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他当然要做先生的alpha。
这么多年梦寐以求,却始终不敢真正奢望的结果,就这么摆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够放弃?
至于不能继续做先生的助手,帮他分忧解难,邵言确实有些遗憾。但这比起成为先生的alpha的快乐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先生做事的人那么多,但能够每天抱着他、亲吻他,甚至标记他、做更亲密的事,能做这些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邵言迫不及待等到天亮。
等到了天亮,他就去告诉先生,他想好了。
他要成为他的alpha。
独一无二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