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没想到能在这碰见岑默,俩人还挺有缘分的。
岑默试着起来,但是玩偶服本来就厚重,又被汗水打湿,再加上他的腿还没好,起了几下都没起来,非常狼狈,脑袋上的汗珠小河一样,从脖颈上一溜溜的滑过。
店员们在忙着制作奶茶,招呼客人,根本没注意到他摔倒了。
沈意慢悠悠的把最后一口冰激凌吃掉,也没等来岑默开口求他帮忙,还在那努力王八翻身。
他觉得岑默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无趣,太无趣。
谁和他在一起,估计能无聊的身上长毛。
还好,他只是要利用他。
又上前一步,以一种大发慈悲的姿态伸出了一只手,挣扎的快要热昏过去的岑默,视线顺着他的手落到他脸上,一点点把下嘴唇咬了进去。
“啪”
一个开花的熊爪子就搭到了沈意手上,还带着些硌手的碎渣渣,就是沈意的大手都没办法抓住这么厚的东西。
他懵逼的看了岑默一眼。
真是他耍帅路上的绊脚石。
无语的哼了声,打开熊爪子,只能弯下腰掐住玩偶服的腋下再后退,把岑默往起提溜。
出乎沈意预料的沉,暗暗咬紧后槽牙,听着自己的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能不能配合动一动!”他咬牙切齿的,感觉自己拖了具死尸。
岑默一直再配合着动,就是玩偶服的脚设计的又粗又短,他一直在蹦跶但根本毫无效果,现在被沈意说了后,都快把下嘴唇咬出血了,晃动的眼珠透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停饶有趣味的站在一边看热闹,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想法,可不能妨碍自己兄弟英雄救美。
沈意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没丢面儿的把岑默提溜了起来。
还没等他喘口气,一个男人拎着熊头气势汹汹的找了上来,扫了他俩一眼:“你们谁把这东西套我儿子脑袋上的,你们缺不缺德,这么祸害小孩子。”
他看岑默穿着玩偶服,眼睛一立,上前就推了岑默一把:“是不是你,你哪家店的?叫你们老板出来!”
沈意:呦呵,居然动手,等着这只小野猫挠的你脸开花吧。
岑默被推的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视线有些发花,男人的声音时远时近飘忽着,他甚至没听太清楚,现在可是九月,他穿了一天的玩偶服,感觉身上的水分都要流完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沈意:?
怎么不还手?
男人吼的声音贼大,岑默打工的那家奶茶店的人终于注意到了。
店长连忙跑了出来:“不好意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晃着手里的熊头:“就你们店?你们店里的店员把这种东西套我儿子脑袋上了!是要闷……”
男人猛的住嘴,诧异的向沈意看去。
沈意甩着抢过来的熊头:“我套的,冲我来。”
把熊头丢到地上,一脚踩上去,店长的眼珠瞬间瞪大。
沈意的气势压的男人冷静了不少,没再继续叫嚣。
“你儿子刚才把我朋友推倒在地,我朋友现在头晕眼花,可能是脑震荡,脚上骨折的地方也严重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多月不能工作,有可能还需要住院,这个医疗费和误工费,我可以找我的律师来仔细跟你算一算,至于你儿子……”
凌厉的眸子向人群最前面,正在嗦喽糖葫芦的熊孩子看去:“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可以给你五百块的精神损失费,毕竟一码归一码。”
压迫的视线重新落到男人身上:“现在,我们可以去医院了。”
男人嘴角抽动了两下,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吼人的语气都透着虚:“你少在这讹我,我这次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自己心思去吧,这么做人到底对不对!”
回去抓住熊孩子,挤开看热闹的人堆,灰溜溜走了。
沈意一脚踢开熊头来到岑默身前,他很不高兴:“你打我倒是不手软,刚才那男的推了你,你怎么不还手!”
迷迷糊糊的岑默抬起头,沈意怔了一下。
眼前的岑默脸颊绯红,挂着汗珠,平时对他冷漠的眸子水盈盈的,薄唇微张,呼吸急促,不聚焦的视线像是被.干懵了一样。
下嘴唇上有着还没消下去的牙印,非常暧昧。
沈意突然觉得就算不是因为白陈秋,好像也可以睡他一次。
岑默揉了下眼睛,视线里的两个沈意才变成一个。
店长抱着熊头走了过来:“你今天要不就到这吧,我把你这两天的工资结一下,你现在脚上有伤,实在是不适合这个工作。”
岑默瞬间又清醒了些,他的工作又丢了,熊爪子里的手默默握成拳头,隐忍着:“好。”
“那你跟我过来吧。”
岑默跟着店长到奶茶店的后面。
陆停也来到了沈意旁边,向岑默的方向张望着:“新目标?长的够好看的啊,比白陈秋好看,不过感觉脾气可没有白陈秋好。”
“不提白陈秋你不会说话。”
沈意看着脱下玩偶服的岑默,短袖被完全打湿贴在身上,甚至从衣摆往下掉着水珠,店长拿着那个熊头说了些什么,本来是三张红票子加一些零钱,最后零钱被收了起来,只给了岑默三百块整,就回去了。
沈意浓重的眉梢挑了下。
岑默收过钱揣进兜里,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水哗啦啦的掉进了沈意的眼中,突然有点好奇,他这么努力挣钱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买一条昂贵的、不符合他消费能力的领带,去哄白陈秋开心。
看着挺冷漠的,原来还是一个恋爱脑。
岑默拖着拆了石膏的那条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见到沈意还在这等着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谢谢。”
沈意顿时心情舒畅,岑默向他低头了。
“我们要去吃东西,一起吧。”
“我要回家了。”
岑默依旧拒绝,沈意刚绽放没一秒钟的笑容瞬间冷却,还没等他发脾气,“咕噜噜”的叫声突然冒了出来。
沈意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咕噜噜响了两声,他看向岑默的肚子:“你的肚子都比你叫的好听。”
陆停嘿嘿笑着彰显了下存在感:“走吧,那家烧烤真不错,烤腰子更是一绝,怎么说刚才我兄弟也帮了你,给个面子一起吃个饭不过分吧。”
沈意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哥,还是有点用处的。
最后岑默还是跟着俩人走了,到了那家烧烤店后,陆停就和老板叭叭说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老板还真记得他俩:“啊,你们啊,记得记得,每次你们吃饭都有小姑娘小伙子跟你俩表白,哈哈——”
陆停:“现在也一样,魅力不减当年。”
点菜的时候,沈意问了岑默一嘴:“你吃什么?”
岑默向老板要了一份小份蛋炒饭。
等菜的时候,沈意瞄了眼岑默还是要伸直的腿:“你就不能歇一歇,我说了,我给你找份工作当做补偿。”
“你已经把店装修了。”岑默捧着水杯咕咚咕咚的干了一大杯。
提起那个店,沈意就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补偿这次,我又弄丢你……”
“咕咚咕咚……”
岑默放弃了水杯,直接对着水瓶猛灌,沾着水珠的喉结滚来滚去。
沈意上手抢走水瓶,岑默瞬间被洗了个脸,呛的咳嗽起来。
“你没有常识吗,大量出汗后不能猛喝水。”沈意把水瓶丢到一边。
陆停躲了躲,非常无语,扯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岑默,不是他说,就沈意要不是长的好,家里有钱,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媳妇。
就不能温柔点。
岑默擦了擦脸,虽然还是觉得嘴巴干干的,但是没有再喝水。
烧烤一样样上来,陆停不停试着和岑默说话,但对方不是嗯就是沉默,最后他放弃了,还是吃腰子吧,又不是他要追他。
沈意拿着串往岑默的前面放,很快堆成了小山。
但他早注意到了,岑默就一直再吃他要的蛋炒饭,至于串一口没动。
他吃东西虽然看着动作不大,但非常快,没一会儿,那一小份就吃光了。
“我吃完了,我回家了。”岑默说走就走。
正犹豫着要不要对他的小山下手的陆停傻眼了,但沈意很淡定,这个行为很岑默。
扭头见岑默找到老板,心想还知道请他们吃顿饭,也不算太不懂事。
就见岑默掏出了五块钱,他疑惑的皱起眉头,老板还向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老板:“你们不是一起的?”
岑默:“不是,拼桌,我没吃串。”
老板挠了挠头,收下钱。
岑默离开后,沈意好奇的把老板叫了过来:“刚才和我们一张桌子的,他是结账了吗?”
老板点头:“结是结了,不过他说和你们是拼桌,只结了蛋炒饭的钱,他还说串他一口没吃。”
沈意:……
胸口疼……
陆停看着那堆放凉的小山,哈哈笑了出来:“哥们,这次这个有意思。”
沈意腾的一下起来,向岑默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陆停看热闹不怕事大:“加油啊~加油别被气死,哈哈~”
沈意追上岑默的时候,对方正在一个花摊前挑花,他停下脚步没有上前,见他犹豫了半天才掏钱买了一束。
这花有点眼熟,和他上次在白陈秋那里拿走的那一捧一样。
白陈秋开花店,他还在外面买野花。
沈意不能理解。
跟着岑默一点点向前走,这个时间段公交是没有了,他那么抠也肯定不会打车,他不会走回去吧?
他倒要跟着看看。
岑默是一个让他很好奇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在沈意看来都很奇怪。
出了夜市,岑默真的就是继续闷头向前走。
沈意猜对了,这人绝对脑袋有毛病,他抬手拦下辆出租车:“追上前面那人。”
到岑默身边时,喊了他一声:“上来。”
岑默停下脚步,看见是他后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摇头拒绝了他,抓着双肩包的背带,固执的向前走。
沈意:……
他八成十二生肖里属倔驴的。
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脾气:“师傅,走吧。”
司机踩下油门,很快就把岑默甩在了后面。
沈意虽然想拿下岑默,但他可不愿意陪着他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下次见面随便送个礼物就好了。
能花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浪费感情。
啪嗒啪嗒——
司机把车窗都按上,雨水唰唰唰的打了上去,沈意的手在腿上飞速的敲了好几下,老天爷都跟他作对。
“师傅,回去。”
出租车再次停在岑默身边,沈意冷着脸打开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上来!”
细密缠绵的雨水随着风吹了进来,带来清新的潮气,举着背包挡雨的岑默猫腰钻进了车,大雨骤然倾盆。
沈意:“地址。”
岑默:“西城区,南北胡同。”
司机一听:“这么远你刚才怎么不上车,你要是走回去,就你这腿脚你最少得走仨点儿。”
沈意:“他脑袋有病。”
岑默也没反驳,只是尽量把自己缩到边上,看着车窗,雨水一层覆盖上一层,灯光把沈意犹如雕塑般俊美的侧脸晃了上去。
他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一路沉默,虽然是开屏的好时机,但是沈意觉得就岑默这个脑袋,估计自己开屏他都看不懂,所以他到底赢在自己哪里?
又暗暗生起了闷气。
出租车在南北胡同里左转右绕,根据岑默的指挥,终于停下了。
岑默把手伸进裤兜里,沈意哼了声:“他一会儿还要送我回家,你觉得你那三百块钱够吗?还是说你就和吃饭一样,只付自己这段路程的钱?”
岑默把手里的三百块钱攥的皱皱巴巴的,没掏出来:“我上去取钱。”
沈意累了,心累。
油盐不进的玩意真是难整。
“给钱就算了,我拦的车,你不用谢我?你打算拿多少钱谢我?”
岑默又把下嘴唇咬了进去,削瘦的肩膀低垂着,沈意一张嘴就是五十万,怎么会在乎他那一点钱。
看着手里的花,拿出一支后把剩下的都递了过去。
“给你,谢礼。”语气生硬。
沈意这才舒服点,总算有点情趣了,可以调.教调.教。
“都给我就算了,我这人比较大度,这样吧,把你手里那一朵给我就行。”
岑默漆黑的眼珠晃了晃,把那一朵花递了过去:“给你。”
沈意侧过身:“你这么给也太没心意了。”
他突然靠近,岑默手里的花差点掉了,垂下视线不和他对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岑默突然拽住他的衬衫,靠过来些。
脑袋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让他想不注意都不行,黑色的头发像是染过墨一样,发尾整整齐齐的贴在脖颈上,淋过水的脖颈,白的如同上好的瓷器。
舌尖抵着牙根扫了扫。
而他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只要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永远是解开的。
指甲整洁的手指勾住第一个扣眼,笨拙的把花枝塞了进去,再绕一圈,从第二个扣眼穿过,花枝怼到沈意的胸口上。
岑默咬着下嘴唇去抓,虽然很小心,但指尖还是碰到了沈意的皮肤,指尖颤了颤仿佛被烫到般,又缠了两圈后,掐断多余的花枝。
那朵雏菊花就成了最好的装饰品,在沈意的鼻下,散发出淡淡花香。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俩人一眼,就很懵。
岑默飞快的下车。
沈意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有意思。
三楼一家窗户亮了灯。
“师傅,走吧。”
岑默刚把灯打开,主卧的房门就开了,陈梅走了出来:“默默,回来啦,吃饭了吗,电饭煲里饭菜都热着呢。”
“妈,都说了不用等我,回去睡觉吧。”
岑默把花放到餐桌上,餐桌上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有一朵即将枯萎的雏菊。
“你买花了?”
“嗯,和这朵一样。”
“这朵啊,这朵是沈意,就是妈经常和你说的那个男孩子,他那天又来医院看他妹妹,送给我的。”
正要走开的岑默停了下来,看向花瓶里的花:“是他?”
“是啊,现在那么好的孩子少了,家里有钱自己也有本事,长的又好,但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每次见到都是笑呵呵的。”
陈梅把沈意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岑默把她口中的沈意,和自己遇见的那个沈意一一比对,薄薄的唇一点点勾起。
“妈给你看过他的照片吧?就是和我们所有人合照的那一张,是不是长的好。”
岑默点了下头:“嗯。”
“不过我家默默也不输他,你赶紧去洗漱吧,妈把这花换一下。”
“等一会儿我来吧,我还没弄过,感觉挺有意思的。”
难得他对什么有兴趣,陈梅就又说了遍电饭煲里有饭就回去了。
岑默看着花瓶里的花,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上泛黄的花瓣,缱绻着游走过。
原来是你送的。
去到厨房打开电饭煲,一碟土豆炖肉冒着热气,他把碟子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汤汁还撒到了底下的饭上。
他直接拿来个小盆,把饭盛的冒尖,没一会儿把一盆饭和一碟子菜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又去洗漱,之后找了个密封袋,回到餐桌旁。
拿出手机,把花瓶里的花拍下,之后才仔细小心的把花拿出来装到密封袋里,拿回他的房间放好。
在睡觉前,他打开相册,一张张翻看。
第一张是刚才照的花。
第二张是沈意站在那家修车店前。
第三张还是沈意,他穿着高领的白色毛衣和羊绒衫,站在一群阿姨中间,里面就有他的妈妈。
第四张也是沈意,不过这张沈意一看就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就坐在他们刚才吃烧烤的那家店里,嘴里叼了根烟,眯着眼睛向上吐着烟气。
第五张的沈意走在通红的枫叶树下,手里还拿着本书,同样很年轻。
第六张的沈意只有一个侧脸。
第七张的沈意只是一个背影。
一直翻看到最后一张,沈意穿着黑色球衣,单手挂在篮筐上,大长腿甩荡着,目光睥睨又张扬,霸道的抢走了所有的光芒。
周围所有人都在仰望他,包括那个时候也在场的岑默。
被汗水泡的发白的手指,隔着屏幕,虚虚拂过沈意。
房间里响起了轻声嘀咕着:“你为什么要来纠缠我?打你一拳也没把你打跑,你不该纠缠我的,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