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一更) 只要思想不滑坡……
事到如今,所有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并且都得到了回复。
在这个通讯不便的时代,不管是取消、改时间或是改地点,都很麻烦。
此前发邀请函的时候是在沙龙上一波发出,各位夫人们不是当场保证一定会到,就是之后派人过来说接受邀请。
她们住的地方很分散,还听说有人临时到乡下的庄园去了。
根本来不及通知。
锦儿急得快哭了:“他们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都要给他们那么多钱了,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信用都没有。”
她眼巴巴地看着刘嘉:“小姐,现在怎么办呀。“
当年刘嘉身为贸易部主管,参加过国内外许多重要展会,由于她跟公司市场部的活动负责人审美和品味相差甚远,每次她参加的展会都由她率众自己摆展台展柜。
什么突发情况都见过,工人罢.工都不算事,70%的展品被物流送错城市的事都遇到过。
此时刘嘉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备选方案,不过都不是很满意。
她想到外面去看看,找找灵感。
不到别无选择的最后一刻,她绝不愿意将就。
刘嘉心态稳如泰山,看着锦儿慌张的样子觉得好笑:“现在?嗯,正好工人不在,不用监工,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哪有心思吃东西。“锦儿觉得小姐这么自暴自弃是不对的。
“反正不吃的话,也不能改变现状。你不去就算了,你憋在屋里哭,我出去吃好吃的。”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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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街上警察不少。
接到工会的申请后,队伍会经过的所有街区都有警察严阵以待,守在每个街口。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穿着灰黑色的警服,有些人腰里别着枪,有些人手里拿着警棍,气势惊人。
锦儿看着他们,十分害怕:“小姐,我们快走吧,离这远一点。”
刘嘉却停下脚步,她站在离警察不远的地方,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衣服。
制服,一直是很多人追捧的气质,不然也不会有“制服.诱惑“这个词。
其中严严整整,扣子一直扣到领口的军服与警服,因其能够表现足够的禁欲感和强调身材挺拔,特别受欢迎。
很多男装款式,会直接借用军服警服里的元素。
比如有些风衣的背后会多一块布,那是仿照英军在一战时的军服上的防雨罩,雨水会顺着那块布滴落,而不是把整个背打湿。
再后来很多女式风衣也会有这么一块。
至于被后世追捧的某位落榜美术生品味,其实也不是原创,而是hugo boss以及另一位设计师从传统的普鲁士军服里得到的灵感。
毕竟落榜美术生的强项是画建筑,而不是画衣服。
有一位年轻的警察身材最好,站得也最挺拔,刘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腰、裤子看了半天,看完背面,她又转到窄街对面看正面。
正面扣子也太多了,如果腰线那里收一点,扣子少一点……
刘嘉眼里只有衣服,心里正在勾勒女士骑马装的草图,丝毫没有注意被她盯着的人也在看她。
“小姐,快走吧,那个警察他在看你。“锦儿紧张地拉拉刘嘉的袖子。
“没事,我也在看他。“刘嘉继续看裤子的剪裁。
年轻警察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大步向刘嘉走来:“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
“看你,这么多人里,只有你穿这身衣服最好看。“刘嘉微笑地看着他。
警察显然没有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陌生人,愣了一下,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就是不一样,他还是绷着那张脸:“马上这里会有工人的队伍通过,你最好离这里远一点。“
“谢谢提醒。“刘嘉拉着锦儿往后退了几步。
她们看见那个警察一边往回走,一边抻了抻衣摆,转了转帽子,站回原位的时候,表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好像一只准备开屏的孔雀。
“他为什么不生气啊?”锦儿小声说。
“为什么要生气?”
锦儿认真地说:“要是有人一直死盯着我看,我会觉得他图谋不轨,然后,你还讲那些话,我会觉得被调戏了。”
刘嘉笑笑:“如果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有一个男人总跟着你,你会怎么样?”
锦儿想了想:“我会害怕,会赶紧跑。”
刘嘉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了,如果一个女人在路上一直盯着某个男人看,大多数男人会觉得这个女人爱上自己了,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仍会因为这件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锦儿非常困惑:“小姐,你怎么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刘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其实,我是男的。”
锦儿半张着嘴,不知道自家小姐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夹杂着口号,不远处出现了一排排手中拿着横幅,摇着标语的人们。
队伍里的人们衣着破旧,有些人衣服上的颜色斑驳,似乎刚从矿井里爬出来。
看得锦儿直皱眉:“他们怎么都不爱干净,厨房的张妈很穷,可她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
刘嘉说:“说不定他们是煤矿工人,下过一次井,身上的衣服就再也洗不干净了。说不定他就这一件衣服,洗来洗去就洗渍了。你见过最穷的人就是刘家的粗使下人了吧,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挤破头想去刘家当下人吗?”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队伍渐渐远去,人们在街道上走动,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刘嘉带着锦儿在街上随便乱走,看到哪家服装店橱窗里的展品好看就凑过去瞧瞧,哪家咖啡馆的装饰漂亮也靠近看看。
在巴黎的街头,有十六七世纪留下的建筑,从窗棂上伸出头的神明,抱着花儿的精灵站在屋檐下。
古典的雕塑与斑驳的墙体搭配非常和谐,透出一种古朴的沧桑。
刘嘉抬头看着那些雕塑,脑海里已经将一楼大厅变幻出不同的装修风格。
在没有装修好的情况下,宾客们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免得不小心发现房间的秘密。
什么可以让她们不乱走呢?
安排节目。
时装走秀?
可是现在根本来不及去找足够数量的模特,而且样衣也无法支撑起一场时装秀。
拖时间、展示衣服,还有让宾客不会厌烦。
刘嘉忽然想到,有些电视剧放完之后,明明不是植入广告,仍有很多人会寻找电视里的同款物品。
高级的品牌不销售商品,而是贩卖故事。
在故事里直接带货,也没毛病。
刘嘉抬头看屋檐下的雕塑,心里想着事,结果差点撞到人。
她连忙向那人道歉。
忽然听见那个人说:“你好。”
刘嘉定睛一看,是此前在咖啡馆里那个被她临时抓来冒充寿星的男孩子,记得他叫陆希凡,在他身旁还有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
陆希凡兴高采烈地向身旁的男孩子们介绍:“她就是上次在咖啡馆帮我们解围的小姐,要不是她啊,我可能就已经到警察局里报道喽。”
“你们今天不上课吗?“刘嘉问道。
陆希凡回答:“不上,我们就是想看看法国的劳动人民是怎么为自己的权力抗争的。“
“唉,这些队伍里,有为我店里装修的工人,我不反对他们为自己的权力抗争,不过我的店就麻烦了。“刘嘉无奈地笑笑。
热心的学生们问刘嘉有什么可以帮忙,听完她的诉求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为难:
“以前在家,连墙都没刷过。”
“我只修过家里的屋顶。”
“我清理过水井。”
……
刘嘉补充道:
“其实,我现在也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装修,就是砸坏一些东西,再钉几块布就行了,只不过我和她就两个人,实在来不及,而且,也没有工具。也不知道上哪儿能借一个大锤子。”
陆希凡马上说:“正好我教授家也在装修,今天肯定停工了,我去把他家的锤子借来。“
刘嘉带着他们来到自己的工作室,看着一地的狼藉,同学们有一种下不去脚的感觉。
刘嘉指着一个崭新的大理石罗马柱:“麻烦你帮忙把这柱子给砸了,砸成三四段就行。”
“真要砸?“陆希凡疑心刘嘉是不是弄错了。
“砸!”
在刘嘉的指挥下,年轻男生们对着罗马柱和砌到一半的装饰墙一通砸。
然后再按她的指挥摆放柱子、粉刷墙体,爬到梯子上给屋顶钉浅蓝色轻纱。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就全部完成。
一个男生环顾四周:“我觉得这里好像废墟哦。“
“你说得没错,就是废墟。”
刘嘉和锦儿从外面回来,端进来咖啡和几大包糕点:“大家辛苦啦,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男生们欢呼着蹦过来拿食物,陆希凡一边吃一边看他们的劳动成果,好奇地问:
“好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弄成废墟的样子?”
刘嘉解释道:“这是古罗马的风格。反正修成新的来不及,就索性改成怀古啦。”
“也对,这叫~顺势而为。”陆希凡摇头晃脑,男生们嘻嘻哈哈打闹着。
“这是你们的工钱。”刘嘉递给他们一百法郎。
男生们停止打闹,一起望过来,陆希凡想要把钱往刘嘉手里推:“我……”
还没等他说完,刘嘉就抢先开口:
“我这又不是自己住的屋子,是店,是盈利的地方,你们帮我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呀。”
刘嘉将钱硬塞到陆希凡手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们又不是兄弟。你看法国工人说走就走,我们两个弱女子,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不靠你们,还能靠谁呢。万一以后还有事,想找你们帮忙我都不好意思了。”
“诶,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等他们走后,刘嘉满意地看着房间,让锦儿继续调整桌椅的摆放位置,自己则去距离不远的一家小剧院找演员。
秃头的剧院经理得知刘嘉的来意后笑容可掬:“去您府上演出没有问题,请问是想演什么剧目?莎士比亚的经典剧,或者时新流行剧,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最优秀的表现。”
刘嘉回答:“全新的,我写的。”
“哦~”剧院经理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他以前听说过有想过文豪瘾的人自己写故事再找人演 ,也有想过演员瘾的人找来一帮名演员陪他演戏。
但那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今天总算有幸见着了。
经理推了推眼镜:“那是另外的价钱。”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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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装饰风格与此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所以原计划展示的衣服也要全部换掉。
刘嘉在几件已经设计好的样稿里挑挑拣拣,设计了一个舞台剧。
女考古队员发现了某个古希腊的废墟,惊动了沉睡在此的女神,女神们从神话时代穿越到这个时代,,雅典娜是个女战士,维纳斯是女明星,神后赫拉是傀儡政权的女王,还有月亮女神、青春女神……
她们失去了神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闹出不少笑话,后来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干得非常出色,成为业界翘楚。
锦儿听完刘嘉的简述:“唉?原来不是爱情故事?”
刘嘉笑着摇头:“你呀,怎么脑子里就想着爱情故事。没有。我又不卖男装,等我卖男装,就改演斯巴达300勇士。“
“那是什么?”
“不重要,你先去量这些演员的身材,抓紧把样衣做出来。”
熟练的缝纫工基本上是女性,她们连选举权都没有,也没有参与罢.工活动,刘嘉很快就招到了六个人,由锦儿统筹安排。
锦儿第一次有当总管的感觉,只可惜还没高兴一分钟,就发现自己跟她们语言不通,只能靠肢体比划。
此前一直嫌法语太难不肯学的锦儿,主动向刘嘉提出要学习法语。
“现在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刘嘉戏谑。
锦儿嘟着嘴:“哼,明明是我们雇的她们,应该是她们学我们的话才对。怎么反过来了。”
“算啦,你比她们聪明,还是指望你学会法语快一点。等将来我们国家够强,其他国家的人都要找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学中国话了。”
锦儿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有这一天。”
“有梦想是好的,万一实现了呢?”刘嘉微笑着站起身,“我出去帮你买幼儿识字课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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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如期举行。
走进 Emma’s house的宾客们很惊讶,她们没有看到沙龙里常见的巴洛克式奢华装修,反而到处是断壁残垣,破碎的白色地砖、倒下的罗马柱。
如果不是周围摆着精致的桌椅,她们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刘嘉笑道:“请各位坐好,马上,我们将开始一场穿越时空之旅。”
很快,周围的灯光暗淡下来,只有聚光灯的强光将那片废墟照得通亮。
穿着土黄色格子套裙,戴着渔夫帽的刘嘉站在废墟当中,她扮演着一个考古队员的角色,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伴随着轻松悠扬的音乐,在石柱旁写写画画。
灯光忽然暗下去,很快又亮起,音乐风格突变,变成管风琴式的雄浑庄严。
几位身着希腊式长袍的女神出现在刘嘉面前。
之后的剧情,与刘嘉设计的一样,这些专业剧团演员的领悟力很强,只排练了几天,整体演得很不错。
最令场下观众们感兴趣的是变装环节。
穿着古希腊宽松式长袍的女神们看起来平平无奇,全靠头上的发冠和手里拿的道具区分她们的身份。
很快她们进入现代场景,衣服也随着变化。
温柔妩媚的爱与美女神、英气逼人的战争与智慧女神、绵里藏刀的天后,性格特征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们演绎着这个时代女性的喜怒哀乐,如何艰辛的从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子,变成受人爱戴的专业人士。
刘嘉还是给维纳斯安排了爱情戏码,由于没有男演员,所有的男人声音都是事先录好的,以画外音的形式出现。
这个爱情戏也相当的非主流,男士们都想圈养她,以为离了自己,她就会要死要活。
没想到维纳斯完全把他们当做玩物。
比如一夜过后,维纳斯叼着烟,起身,对着镜子换衣服,男人要她留下来再多陪自己一会儿,维纳斯对着镜子穿外套:“不,亲爱的,今天还有很多工作等我去处理。”
场下的女士们看到这里,几乎同时笑出声。
她们中的不少人都听男人对自己这么说过,当时少不得生气与难过。
如今性别互换,还被当众演出来,每个人心中都暗暗藏着反击的快乐。
灯光再次亮起,表演结束。
卡佩夫人站起身,握着刘嘉的手:“真是非常精彩的演出,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那套深蓝色镶金丝的衣服,刚好我有一顶很配它的帽子。”
刘嘉笑容可掬:“喜欢就好,你现在就可以量尺寸,我会尽快做好送到府上。”
这个晚上,刘嘉订出了十一张服装订单。
就连随便买来搭配的胸花、项链、耳坠也有人要买,甚至连女神们刚出场时候穿的古希腊长袍也订出去三件。
看见订单,锦儿懵了:“这都有人买?”
那古希腊长袍,根本就是普通的布料,时间来不及了,刘嘉直接把布料披在模特身上,随手剪了几刀,又用针线绞了几道,硬把那几条床单拗出女神的造型。
刘嘉一边算订单的排期,一边回答:“有人买不是很正常的吗?这可是专业设计、立体剪裁、手工缝制,爱琴海风情,限量定制款女式休闲长袍。”
“啊?”锦儿的小脑袋里一下子塞进了这么多高大上的名词,停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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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达到了预期效果,刘嘉带着缝纫工们赶制订单,她亲自盯着最重要的剪裁工作,连着几天都没有合眼。
刘嘉好不容易抓着空,刚回卧室没多久,结束罢.工的工人们回来开工了。
他们惊恐地发现,原本好好的装饰墙被砸了,罗马柱也断成几截,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赶紧找刘嘉问发生了什么事。
睡了半小时的刘嘉被吵醒,满腹起床气,她黑着一张脸,从卧室里飘出来,语气生硬:“是我砸的,新材料马上送到,你们按计划工作。”
等她飘回卧室之后,工人们小声讨论:
“她以前都是笑眯眯的,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一定是跟情人吵架了。”
他们进而推论:“柱子会不会是吵架的时候砸断的?”
“怎么砸的?这里的锤子都被我们带走了。”
有人大胆假设:“听说东方人都会功夫,是不是她……徒手砸断的?”
“哦……”工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25.第 25 章(二更) 有机会要赚钱,没有……
Emma’s house现在拥有的所有工业化设备只有六台缝纫机,速度慢、功能少,折腾半天才能把两片布料缝好。
刘嘉预估完所有的工序用时之后,开始发愁:“我的天,要三个月?“
刘嘉知道高级定制服装的过程:
量身之后再剪裁缝制需要三周,客人要再去一趟工坊,然后工坊为客人定制一个与客人身材一样的木质人台,在人台上进行真正的立体裁剪。
再过三到六个月,是第一次试装,调整衣摆、领口等等细节,包括布料的选择。
如果不需要手工刺绣,再过一两个月就能交货。
可是这些衣服,只能叫休闲款。
在21世纪,最多一个月。
不,已经打好版的话,10天就能交货。
习惯了高速运转的工业化社会,刘嘉对现在的工作效率非常不满意。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当刘嘉向第一位下订单的女士告知她需要等待三个月才能拿到衣服,这位女士居然还……挺高兴?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等到明年。“
客人对时间不敏感是件好事,但三个月的工期不仅仅是时间本身的问题。
她认识其中几个订衣服的贵妇人,她们出身显赫,身旁的男人都是冲着她们的地位和钱财而围绕在旁。
无论她们变成什么样,那些男人都能真情实感的把她们说成天仙。
既然永远是天仙,那还需要控制身材吗?
不需要。
她们最大的运动量是从二楼走到一楼,上车,再从一楼到沙龙,跳五六分钟的舞,坐下来,聊天吃东西。
现在的沙龙上必然会有蛋白杏仁饼。
那是可怕的糖份之王马卡龙的原型,厨师们已经学会往里加奶油,提高口感。
糖!奶油!不出三个月!
刘嘉的客人里能有一半人,完全穿不上她们订制的那些贴身款式。
虽说吃胖了是客人自己的事,但新到的衣服穿不上,总是不开心的,万一其中有一两个人甩锅给工作室,说工作室的失误,到时候可不会有人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缝纫工们纷纷献计献策:
“我们可以留一些空间,如果变胖了,她们也可以穿得进去。“
“可以像束胸那样,有可以调节的位置。“
……
从她们的建议中,刘嘉想到几个不同的方案。
在短款小西装的腰侧加上两片布,可以通过两个位置的钮扣调节衣服的宽松度。
长款连衣裙的腰侧部位稍做改动,做成流线型的褶皱。
不拆开,是独特的装饰。拆开,就是一件正常的长裙,同时腰部可以得到五公分的放松。
“希望三个月内,她们不要胖到连袖子都塞不进去。”解决一个小麻烦,刘嘉心情大好。
刘嘉观察了几天,认真计算每个缝纫工的工作效率,心中对工作室到底能出多少件衣服有了大概的评估。
制作高级定制服装是把品牌地位抬起来的方式。
但总在贵族身上打转,做低调的高奢不是刘嘉的目标。
1929年的全球经济危机之下,欧美富豪有许多人没有幸免,很多刚刚起步的小品牌就这么死在那场危机里。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不能把生存的希望放在少部分人身上。
刘嘉掐指一算,1920应该有奥运会。
历史上,奥运会被大规模抵制的只有三回,一届是落榜美术生在位时的柏林奥运会,还有两届是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和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
所以,这一届奥运会一定气氛和谐友好,很多国家参加。
如果有一个重点项目的运动员穿着她设计的衣服,就能被全世界看见。
此时离奥运会还有三个月,巴黎的报纸都在报道本地或国内的事,根本没有一个字提到奥运会。
刘嘉四处打听,才知道这一届奥运会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举办。
她还找到了另一个信息:本届奥委会很穷。
比利时提出370万比利时法郎的预算标准,然而,刚打完一战,穷困的比利时只能拿出150万,本来想向民众募捐,结果人民也很穷,只筹到五千块……
各盟国为它们努力众筹了许多,但还是杯水车薪。
很好。
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才能让人记忆深刻。
为了弄明白市场情况,对足球和网球一点都没有兴趣的刘嘉去看了好几场比赛。
她发现现在的运动服,实在很不运动。
没有T恤,足球运动员们都穿着系扣子的衬衫。
没有网球裙,女网球运动员穿得是白色长裙,身后像以前的束胸那样,靠布条一道道纠缠。
现代运动服的面料是涤纶,轻便透气又耐久,不幸的是,它发明于1941年。
最早工业化生产人造纤维的时间是1934年。
创新需要时间,就算是青霉素也不是真的一天就发明出来的。
“要什么没什么!“刘嘉把市面上能找的布料都找遍了,最后能用的还是只有棉麻毛丝这些天然纤维。
刘嘉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面料上不能创新,款式上可以。
现在运动服的固定方式还是绳子、扣子,跟中世纪没什么区别。
导致款式也不能像后世的运动服那样利落。
刘嘉知道拉链是一个退休的美国人因为懒得绑鞋带,在1920年发明的。
现在刚好是1920年,只是不知道这位懒惰的美国足球运动员,有没有因为不耐烦绑鞋带而已经气急败坏,爆发力量。
以及,他在美国,离法国还有很长一段路。
就算他现在已经发明了,船从美国到法国要三个月,那时候奥运会都结束了。
而且,这人到底在美国的哪里都不知道,打电报都找不到他。
刘嘉决定自己做拉链,毕竟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拉链,也很了解它们的原理。
她每天晚上盯着工作室的缝纫工完成已经接下的订单,白天竭尽所能的找铁匠、工厂,询问有谁可以做拉链。
没有人见过这种古怪的,像蜈蚣一样的玩意儿。
光是让他们理解这些小齿怎么能合起来,刘嘉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找了几个地方,看了草图之后,负责人都表示不愿意接活。
琢磨新东西需要花时间,有那个时间,就做做常用的马具、锅盆不好吗?
不用动脑子,还能赚钱,多快乐。
没有新面料,也没有拉链,想要说服别人选择自己设计的服装出现在全世界面前,那就只能是……纯粹的捐赠活动了。
就算被宣传,也只是一个好心人的故事。
无趣。
做为一个商人,自然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刘嘉打算先回去,实在不行,也只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好心人。
就在准备转身的时候,她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工坊,橱窗里摆放的样品表明他们可以做绢花、铁制工艺品,还有布艺。
刘嘉刚靠近,还没来得及靠近店门,店里的灯灭了,正在营业的牌子也翻过来变成了停止营业。
真是……
刘嘉摇摇头,准备离开。
忽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们找到新工作了吗?“
“没有,现在经济这么差,连法国人都找不到工作,我上哪找去。“
“我看到一家煤厂招人,说明天面试。“
“唉,又要起早排队,说不定还要跟插队的摩洛哥人打一架。“
刘嘉转身看见人群里有两张熟悉的脸,一个是之前在咖啡厅端盘子的服务生,还有一个是彭举。
他们也看见了刘嘉,彭举激动地走上前:“刘小姐,是你啊。我跟你们介绍,这就是我说的刘小姐,在船上,全靠她帮我们。”
“我认识她,我说的在咖啡馆里请客的小姐,就是她。”那个个子小小的服务生眼里满是激动和开心。
刘嘉问道:“彭举你不是在另一个城市读语言学校吗?还有你,不是在咖啡馆当服务生吗?怎么也在这?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郑不艾。”
说完,郑不艾又叹口气:“现在经济不好,咖啡馆老板说没什么生意,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就只留下了两个法国人当服务员。“
彭举说:“我们也是,本来想好的勤工俭学,结果,根本就无工可做,没有办法勤工,就只好到巴黎来碰碰运气。“
服务生接话:“巴黎的运气也不好,刚工作十天,这个老板说生意不好,又要让我们走咯。“
“我正想问问呢,这家工坊是做什么的?“
郑不艾回答道:“做很多小玩意儿,乱七八糟,我也说不上来。“
“我想见见老板,你们能带我去找他吗?“
“当然可以。“
他们带着刘嘉到找到老板办公室,此时老板刚巧走出来,看见他的前雇员们围在门口,不由得一愣:“我已经说了,不是我不想雇佣你们,实在是没有生意,我也要想办法谋出路。“
“也许我为您带来了一条出路。“刘嘉笑着越众而出,站在老板面前。
老板看着刘嘉的草图,陷入沉思,从他的眼神里,刘嘉看出了他内心所想:“这是啥,这又是啥,这是啥啥啥!“
她详细地向老板说明每一个部件的原理:“我的图可能画的不准确,但是这些构件的主要功能就是这样。“
老板听懂了,点点头:“我明白,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这是全新的东西。“
“我会支付开模费,唯一的要求是在一个月之内可以做到批量生产。“
刘嘉报出一个巨大的数字,老板在心里快速算出,这个数字足够养活工坊里所有人三个月。
郑不艾笑嘻嘻地在一旁敲边鼓:“要是您没有什么新的发展方向,就先接这活吧。“
“是啊,反正现在经济都不好,外面卖锅卖盆的铁匠铺生意都不怎么样。“
老板盯着草图:“可是,你们做得出来吗?“
郑不艾想都没想,一口应下:“又不是做坦克,知道原理,琢磨琢磨不就能做出来了吗?“
“就是!“
“没错!“
生怕失业的另外几个人连声附和。
经济不好的时候,人人想赚钱的心情特别紧迫,所以骗子也非常多。
正常人能相信法国政府要卖掉埃菲尔铁塔么?
有人做到了,而且还骗了两个有钱人。
老板也不愿意自己的铺子真的就这么黄了,从老板变成打工人,但他头脑很清醒,即使铺子马上就要关门,他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他看着刘嘉,眨了眨眼睛:“那这钱,你怎么付?“
“先付30%,等你们能做出可以正常使用的样品,我再付40%,确定可以批量生产的时候,我再付剩下的30%。“
老板闭着眼睛,在心里又不知盘算了一些什么,最后他睁开眼睛:“好,成交。“
第二天,工艺作坊正常开工。
只是拉链的制作并不怎么顺利,后世视为偶发事件的拉链卡住、从中间裂开、艰涩难拉的情况,在工台上天天发生,几乎成了常态。
连续不断的失败,让原本踌躇满志的打工人丧失信心:“是不是设计图有问题。“
“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只有郑不艾坚持拉链的原理没有错:“如果设计错了,应该一次都不成功,能成功,就说明是我们在做的时候出了问题,再找找原因。 “
老板打算关灯回家的时候,发现工作间里竟然坐满了人,他们还在摆弄着布条和铁齿,小声讨论,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
老板疑惑:“已经超过八个小时了,你们还不走吗?“
郑不艾回答道:“我们想再多干一会儿,早点把东西做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彭举没有说话,闷着头小心地敲打着小小的零件。
老板摇摇头:“这是你们自己要加班的,到时候别向工会告发我。“
“不会不会!”他们笑嘻嘻地看着老板,向他挥手:“老板再见。”
老板小声嘀咕着转身离开:“都被魔鬼附身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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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拉链的进度后,刘嘉心态稳定,大不了就是当一个普通的好心人,也不亏。
定制服装的工序已经进入稳定的流程,只要锦儿盯着就可以。
刘嘉则通过卡佩夫人,找到法国体育项目的负责人,得知法国体育代表团的礼服已经接洽好了生产商。
她并不气馁,在谈话中得知,这位负责人很喜欢看网球比赛,两人愉快地就上周日的一场比赛进行交谈。
刘嘉十分惋惜地谈论着没有救起的那个球:“我觉得网球女选手的衣服实在太影响她们发挥,如果不是裙摆太长,她肯定能跑得更快,就差一米,就可以够到那个球了。”
负责人说:“是啊,可是现在的网球裙都是那样,没办法,女人们又不穿裤子。”
“法国可是整个欧洲的时尚发源地,如果要做改变,当然应该从法国开始!”
自己夸自己没意思,一个东方人夸,那就有意思多了。
负责人来了兴致:“哦?那你说,要怎么改?”
26.第 26 章 网球裙
运动服的最终目标都是让活动更方便,比赛能拿更高分。
现在的网球裙长度过膝,跑动不便不说,飞起来要是不小心碰到球,让球改道,这算谁的锅。
刘嘉简单的比划了一下,负责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太短了,不会有人愿意穿的。”
“里面还有一条短裤,跑动和有风吹的时候不会露出令人害羞的地方。”
负责人还是摇头:“我很难说服女运动员。你知道,女士们有穿衣服的自由,我不能使用行政命令强加于她们。如果你能找到有人愿意穿,那么我不会干涉。”
刘嘉原本就没指望他会直接下令强迫运动员们穿。
因为运动员没有穿某种款式的运动服而受处罚,那是写做2020年,实则2021年的东京奥运会上发生的事情。
最终,刘嘉得到了参加安特卫普奥运会所有女性运动员的名单。
很好,这就够了,总比她两眼一摸黑,根本不知道找谁要强。
刘嘉一眼就看到了苏珊·朗格伦这个名字。
她崭露头角是在1919年的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
在这场比赛中,她出名了。出名原因不仅仅是打败了温网的七冠女王,还有她的打扮。
七冠女王穿着的就是现在最常规的到脚踝的连衣长裙,那堆冗余的布料把她裹成一团。
而苏珊朗格伦则把标准长裙的袖子改成了短袖,把裙摆从脚踝提到了膝下。
在21世纪的人看来,过膝的那也叫长裙。但在20年代的人那里,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已经被记者称为“裸腿之战”。
刘嘉虽然不知道她能否拿到金牌,不过就冲她这种大胆的行事作风,找她一定会比说服其他人要容易很多。
稍有麻烦的问题是:苏珊住在贡比涅,距离巴黎约九十公里。
刘嘉叫来锦儿:“我要去别的城市一天,明天回来,你留下来盯着工人干活,有问题吗?”
锦儿倒抽一口凉气:“啊,我一个人留在这啊?不行的,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厨房里有菜,抽屉里有钱,工作室里有工人,你会法语,还需要什么?”
锦儿慌得要命:“我才会几个词,几句话,怎么就能叫会法语呢?”
经过几天的强化训练,锦儿会说“快点”“拆掉”“歪了”“重做”“不行”“可以”“看我怎么做”“明天再来”,以及一些最简单的你好再见之类。
“够用了。”刘嘉没有再给她慌乱的机会,起身收拾行李。
在贡比涅的网球场,刘嘉找到了苏珊,她正在为奥运会进行体能训练。
苏珊用力将一球击飞过网,听见教练叫她,她一脸不满地望过来:“我今天的练习还没有结束!”
教练指指身旁的刘嘉:“有人找你。”
苏珊一手握着球拍,一手擦着额上的汗,打量着刘嘉,她这辈子跟东方都没有打过交道,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东方女人来找她。
“你好,我叫Emma,是一个巴黎的裁缝。”
苏珊大口地喝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如果是想给代表团做衣服的话,我说了不算数。”
“我是来找你的,我看过你在温网的比赛,真是太出色了。”刘嘉夸赞苏珊的比赛,但苏珊仍不为所动,她是1919年温网最闪亮的新星,夸奖的话听太多,甚至连问刘嘉对哪一球最欣赏都没兴趣。
刘嘉话锋一转:“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遗憾,如果不是你的裙子影响了动作,你的跑动可以更省力一些。”
说到裙子,苏珊似乎来了一点兴致,放下水杯:“呵,就因为我把袖子和裙摆改短了那么一点,那些保守的老古板们都说我什么。说我靠魅惑勾.引男人。”
刘嘉笑道:“你的对手是女人,就算你魅惑了全天下的男人,你的对手也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让你赢的。”
“就是!”苏珊顿时找到了知音。
在她胜利之后,年轻的姑娘们对她评价很高,但是保守派掌权的报纸上,对她胜利的夸奖和她服装的批评都是极端的。
在说到热络的时候,刘嘉说出此次的来意,她拿出画好的草图,递给苏珊。
那只遮住大腿一半的短裙,把苏珊都看愣住了,她只是穿了一条及膝裙就被骂成那样,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裙子可以短到勉强盖住屁股。
“里面还有一条短裤,不用担心会过于暴露。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穿短裤。”刘嘉把里层的图给苏珊看。
就算是苏珊,听到直接穿短裤的提议,也连连摇头:“哦不,我不是男人。”
在这个时代,女人穿裤子上街的效果,不亚于21世纪的中国男人穿着裙子出现在中国街头。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就算为了跑动方便,苏珊也还没有摆脱心理上的界线,宁愿多穿一层布。
“短裤这边是什么?”苏珊指着短裤边缘多出的一块布料。
刘嘉解释:“这是一个小口袋,大小可以刚好塞进一个网球。网球不是第一球发球失利后,可以在20秒内再发第二球吗?如果要自己去捡的话,太浪费时间,也消耗体力,所以,你可以把预备好的第二球放在这里。”
苏珊看着那个口袋:“可是,怎么才能不让球掉出来呢?如果掉出来的话,就要扣分了。用扣子或绳子,解开也需要时间。”
刘嘉笑道:“我会在口袋的边缘装一样东西,只要1秒,你就可以把备用球拿出来,完全不需要耽误时间。”
苏珊不由得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是神奇的魔法!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我就可以为你量尺寸,一个月后,就可以试穿。“
对新事物充满好奇的苏珊马上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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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神奇的魔法,还在难产之中。
保证铁齿的质量是一个问题,保证铁齿和布料之间的紧密连合又是一个问题,确定质量稳定是第三个问题。
好不容易装成一根拉链,来回拉几次之后,就出现铁齿脱落、卡住。
原本非常自信的工人们几乎都颓了。
此时老板接到了新的订单,为一位老贵族迎娶第五位夫人的婚礼准备装饰。
不过不是一手订单,是老贵族找的承接人来不及做这些小零碎,于是转包给他。
有些详细的细节,他也无法直接向老贵族问清楚。
老板对自己的品味还是很有自信的,便接下了订单。
老板站在工坊里,看着唉声叹气的员工们,说:“实在做不出来,就算了,你们把力气都用在新订单上,我把剩下的钱退给她,不做了。“
其他人不置可否,只有彭举出声反对。
彭举声音不大,语气很坚定:“是她的钱帮我们渡过难关,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老板脸上下不下,他皱着眉,双手叉腰:“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但是,你自己看看,已经拖了多长时间,再这么拖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现在有一笔赚钱的大订单在眼前!如果能提前完成还有额外的奖励,怎么能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郑不艾也起身对老板说:“现在没有做出来,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关键,等我找到办法,一定可以成功的。“
老板冷哼一声,扭过脸,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要给你多久的时间?十年?二十年?“
“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在细节上没有把握住,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的。“
工坊里人不少,但彭举和郑不艾是整个工坊里手脚最快,出品质量最好的两个人,老板舍不得把他们开除。
最后他提出:“你们必须拿出六个小时做新订单,两个小时做那个怪物。不要耽误工坊的正常运转。“
彭举与郑不艾高高兴兴一口答应。
刘嘉回到巴黎之后,先去工坊查看拉链的进度,发现大家都在做绢花、布球,完全没有人在做她的拉链。
她找到老板:“皮埃尔先生,我想知道,现在我委托你们的事情,进度到哪一步了。“
老板的表情无奈又可怜:“唉,我亲爱的Emma小姐,我们的工人已经竭尽所能,没日没夜的做了好多天,实在没有办法突破,我的工人们也需要养家糊口,所以,我接了一些别的工作。“
刘嘉心中冷笑,什么养家糊口,她定的合同价格足够他们吃三个月。
按照合同,开发失败,老板还可以得到30%的开发费用。
而刘嘉却已经来不及再找新的工坊,从头再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再讲解一遍。
世上不如意之事常有,甲方也难逃这样的不幸。
好在刘嘉见过的不靠谱乙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久病成习惯,脸上连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你的工坊有机会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的。“刘嘉耸耸肩,”哦,是库伯斯爵士的婚礼吗?新娘在我这里也订了几套衣服,她对装饰的要求很高,刚才看到的那几样,只怕她不会满意。好了,我得先走了。“
听到大主顾可能会不满意,老板忙问道:“那库伯斯太太喜欢什么样的?“
“哦,我现在得去赶紧找新的工坊帮我做拉链,等有空再告诉你。”
老板知道“有空“就代表着遥遥无期。
忙住拦着她:“我们有两个员工还在坚持做拉链,你完全没有必要去找新的人接替啊。“
怕她不信,老板把她带回工坊:“不信你看。“
坐在角落里的彭举和郑不艾还在忙着做花球。
老板催促道:“你们俩,怎么还在做花球。昨天怎么跟你们说的,现在应该做拉链了!“
两人抬起头,眼里满是迷惑:“不是说六小时做花球吗,两小时做拉链吗?“
老板义正辞严,非常大声:“你们听错了,我是说,他们六个做花球,你们两个做拉链!哦,我的上帝,你们的法语真是太差了。“
27.第 27 章 挖资本主义墙角
很明显,两个年轻人还不习惯被老板甩锅。
在刘嘉面前,郑不艾低着脑袋嘀嘀咕咕:“明明是他昨天说不想做的,说我们听错了。”
他还对刘嘉说老板昨天是怎么怎么说不想做了,直接退钱算了。是他和彭举两人坚持想要再试一试。
今天怎么就变成是他们听错了。
彭举不善说人坏话,郑不艾气乎乎的说一句,他就跟着点头:“就是。”
刘嘉笑着安慰两人:“别不开心啦,我早就知道是他不想做了,跟你们没关系。”
两人拿来做几根做失败的拉链:“这是我们这几天做的,每次不是这边出问题,就是那边出问题,是我们哪边理解错了吗?”
刘嘉仔细检查之后,首先对他们予以表扬:“做得挺好。”
“啊?这还好啊?”郑不艾怀疑刘嘉是不是被气得说反话。
刘嘉认真说:“对啊,六根拉链,没有一个犯的是同样错误。这本来就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新东西,等把能犯的错误都犯完了,不就只剩下正确的方法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两个有点垂头丧气的人又打起了精神。
拉链出的问题其实挺简单,就是因为每一个齿都是手工打造的,而工坊没有分工,凑在一起打齿,打完齿再装。
每个人的手感都不一样,一条拉链上的齿有八个人打,互相之间咬合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我觉得,你们可以一个人负责专门打齿,另一个人负责把齿装在布料上。慢慢来,现在我不着急你们可以批量生产,只要一条。
从现在开始起,半个月内,如果你们能拿出一条反复拉一百次不出任何问题的拉链,我就可以付全款。”
两人将信将疑,彭举犹豫道:“就半个月啊。”
刘嘉又提出诱人的条件:“或者这样,你们干脆辞职到我那边干,我把这的订单取消,剩下的70%货款,平分给你们俩个人。做完这一单,我那边也需要做衣服上的花和配饰,你们可以继续工作,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彭举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自己这么一走,是撬了老板的订单,是背信弃义。
刘嘉循循善诱:“他说经济不好,要关店让你们走的时候,有说给你们遣散费吗?”
“没有。”
“他说不做就不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对我的商业诚信?”
这有点超出两人的知识储备,不过他俩会坚持要求继续做,就是因为觉得老板这么干太不地道。
两人点点头。
刘嘉趁热打铁:“既然他对你们这两个职员没有什么深情厚谊。
对我这个顾客也不负责。
那我需要有责任感的人继续完成工作,你们有能力,也想继续完成这个工作,那么,直接来我这里工作,不让中间商赚差价……那个不用让他多过一道手,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
想到要找老板辞职,彭举有点害怕,来法国之后,只有老板对他说:明天别来了。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硬气过。
“要我替你们去说吗?”刘嘉问道。
郑不艾想了想一咬牙:“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刘嘉向老板提出取消开发订单,并主动告诉他,老贵族的新夫人不喜欢百合花,装饰品上不要出现百合的图案。
老板开心极了,脸上还做出遗憾的表情:“能力有限,没有完成,实在抱歉。”
目送刘嘉优雅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的两位最得力的职员走进办公室。
老板以为他们是来问工作安排的,大手一挥:“你们继续做婚礼的花球。”
郑不艾昂首挺胸对老板说:“不,我们是来向您辞职的。”
老板不敢置信:“你认真的?外面工作可不好找,多少人想得到这份工作。”
郑不艾点点头,坚定地回答:“是的。”
老板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你们是想要加薪水对不对?现在没有工作的人那么多,我可以用更低的工资雇人回来,干得不比你们差。除了我这里,谁还会给你们这么高的工资,你们出去之后,只能去煤厂、钢厂推车、搬石头,工资很低,条件又差,看我这里,远离风吹日晒,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
彭举紧抿着嘴,低着头,向前走到老板办公桌旁。
老板以为他回心转意,露出笑容:“别担心,我不会因为你们提出过辞职就对你们另眼相看,回去继续工作吧。”
彭举把身上的工牌摘下来,轻轻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向老板鞠了一躬:“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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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把辞职经过对刘嘉说了一遍,郑不艾笑嘻嘻地把老板当时的表情模仿的维妙维肖。
“彭举一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没想到这么直接,我看皮埃尔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太好笑了。”
刘嘉笑着问彭举:“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这么直接,人家小郑还想着以理服人,你就这么摘下工牌,跑了?”
彭举满脸认真:“我看过工坊的劳动约定书,我们是外国人,没有加入任何工会,所以他可以随时开除我们。虽然没有说我们是不是能随时辞职,但是我想,按照权利对等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郑不艾扬起眉毛“嚯”了一声:“我还以为只有我看过约定书,没想到你也看了。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发下来就直接签名,看都不看呢。”
彭举说:“我听说很多这种纠纷,签合同的人都说自己不识字,或是没有看就签了,大叫冤枉。但是签了就是签了,没有办法,很多人家的牛、田、房子,就这么被收走。所以,我签字之前,都认真看的,不认识的字还查了字典……”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也是要签约定书的。
自己说了这么多,刘嘉会不会误以为这在暗示她也是个奸商,影射她也会苛待工人。
想到这里,彭举赶紧解释:“刘小姐,你一直都很热心善良,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老板,不会害我们。”
说着,拿起笔就要在刘嘉刚刚放下的劳动约定书上签字。
“等一下。”刘嘉止住他的动作,“还是好好看看吧,匕首藏在地图里,毒药放在佳肴中,说不定我看起来像个好人,其实是要把你们卖到非洲摘咖啡豆呢?”
“不会的。”彭举更紧张了。
看着他红透的脸,刘嘉觉得很好玩,追问:“为什么不会?”
彭举结结巴巴:“因为……因为奴隶贸易都是从非洲到欧美,没有反过来的,这不符合规律。”
“原来不是因为我人美心善,而是不符合规律。”刘嘉继续逗他。
可怜的彭举已经慌到不知所措,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郑不艾投去求救的目光。
郑不艾笑嘻嘻:“刘小姐逗你呢,这都看不出来?”
“啊?”彭举一头问号的看着刘嘉。
刘嘉忍不住笑出声:“你啊,怎么这么认真呀。你这说话就紧张的毛病得赶紧改改,不管你是要权要钱还是要爱情,都要能把你的想法顺顺当当的表达出来。就算你当个科学家,也不能闷头干活,还得到处跟人说你做的研究有什么用,才能拉投资搞赞助呀。”
她索性拿过那份劳动合约书,一条一条念给他俩听,对其中一些条款做了解释。
“好啦,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彭举忙不迭地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刘嘉问起郭眉丁勇他们的近况,得知丁勇在钢厂干活,郭眉则在华法教育会兼任当文员,其他人就像普通的留学生那样,四处找活干。
“华法教育会,我差点把他们给忘了,你们当初答应我,如果能把差价要回来,钱都归我呢,哎,到时候可别不承认啊。”刘嘉笑道。
彭举一脸认真:“我们根本就没有指望这笔钱能追回来,天天都在工作,连学都不上了,哪有力气找他们算账。要不是你,我们在船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谁要是说这钱不该给你,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刘嘉笑道。
彭举一咬牙:“我就写文章,抨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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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间里多出两个年轻的中国男生,他们很安静,闷头与长条形布料和一堆零碎铁片打交道,偶尔跟缝纫工们交谈,也很客气有礼,与她们认识的大多数同阶层男性完全不一样。
上拉链对于不少新手裁缝,甚至是不少服装厂来说,都是噩梦。
原本平平整整的好衣服,上完拉链,那条边就会变得如波浪般起伏。
刘嘉当年退了多少服装厂的货,就是因为拉链没上好。
便宜货就算了,刘嘉走的是高端路线,绝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缝纫工们被告知,这两个中国男孩正在折腾的那根名为拉链的小玩意,会用在衣裙上。
刘嘉要求她们现在开始练习如何将拉链缝合在衣服上。
两个男生觉得刘嘉实在太看得起他们了,拉链都还没做出来,就想着要怎么缝合。
彭举心理压力极大,看着缝纫工们用布练习怎么上拉链,他小声对同伴说:“刘小姐对我们这么信任,要是我们半个月之内做不出来怎么办?”
愁得他吃不下睡不好,连做梦都在琢磨怎么改进工艺。
当刘嘉从郑不艾那里听说彭举已经发展到半夜梦游,对着空气做出砸铁齿的动作,忙找到他。
“你才来我这两天,怎么就这样了,要是生病那不是我的罪过。要是你不想看到她们练习上拉链,我给你们换个房间?”
彭举瞪了一眼郑不艾,连忙说不需要,自己就这个毛病,有事情没做完压在心里,就会一直惦记,跟刘嘉没有任何关系。
在不断的尝试中,终于能保证有三排齿可以稳定拉上拉下。
“可以啊,才十天。”刘嘉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彭举觉得刘嘉对工作成果的要求太低了,一共就只有三排齿成功,够干什么的?
“那就可以啦。”
铁很容易生锈,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最合适材料是铜合金。
刘嘉拿着那六个铁齿找了好几家铜艺厂,老板们都不愿意做这种小玩意儿,用各种理由推辞,不是订单太多忙不过来,就是从来没见过,不保证能不能做出来。
刘嘉几乎遍跑了巴黎的工业区,最后走进洛森铜艺厂,她把拉链齿和拉链头放在桌上:“我要用铜做一百个这样的东西。”
厂主洛森托着拉链齿,皱起眉头:“一百个?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东西。”
“我知道,开个新模具。”
洛森并不稀罕挣个开新模具的钱,他追求的是稳定收入,为一百个奇怪的小玩意儿劳神费力,没意思。
他看着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东方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开模具的价格非常昂贵,如果只是为了做一百个,我劝你不要浪费钱。”
刘嘉问道:“那么要多少个,你才肯做?”
万万没想到,厂主报出“十万个。”
这也太多了,如果设计确实没有问题,做十万个大不了囤着,总能卖掉。
可是现在还在实验阶段,万一齿的设计确实存在问题,就是毫无意义的打水漂。
现在刘嘉的资金有一大部分都拿去买布料和辅料了,即使是她,也不能过于随心所欲的花钱。
两边没谈拢,刘嘉只得离开。
临走的时候,她与一个打扮入时的法国少女擦肩而过,那个少女回头看了她几眼,然后走进办公室:
“爸爸,她长得好像Emma。”
“哦,她是说她叫Emma,那是谁?是什么名人吗?”
刚进门,刘嘉就看见锦儿跑出来,兴冲冲地对刘嘉说:“小姐小姐你不在的时候,我接电话啦!法国人打来的!”
“很好啊,你的法语进步的很快嘛。又有谁要下订单吗?”
“不是,是一个叫洛森的人,说希望能跟你具体谈谈那个什么什么……”
彭举从缝纫间走出来:“模具。”
“对,是做模具的事。”
28.第 28 章 做好的网球裙要没人穿了……
洛森的办公室里除了洛森之外,还有脸上写满“超兴奋”的法国少女。
“她是我的女儿安娜。”洛森介绍道,“是她一定要我接下你的订单。”
安娜看见刘嘉,眼中都闪着光:“你就是Emma,我好喜欢你上次在报纸上穿的那套衣服。你找我爸爸做的东西,是不是要用在新衣服上面的?”
刘嘉微笑,现在她初步理解什么叫黑红也是红,用奇怪的方法出名也好过没有名。
洛森只对金属构建的东西感兴趣,包括但不仅限于教堂里使用的各种金属装饰、骑士的铠甲与长剑,金属才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他看不懂女士们追逐的时尚,多个口袋少个口袋,领子是尖还是圆有什么区别?
看不懂不要紧,只要肯做模具就行。
“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先让我看看吗?”安娜的眼睛里闪着星星,充满无限好奇。
刘嘉笑着答应:“当然可以。”
刘嘉把样品留给洛森,要求他做出一模一样的一百个齿,还没等洛森说什么,安娜已经迫不及待地保证:“一定会一模一样!”
洛森揉着额角:“让你接手我的工作,你不愿意,现在这么积极……”
安娜嘻笑:“这不一样。”
“好吧好吧……”洛森无奈摇头。
拉链是网球裙构成的重要部分,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现在的裙摆太过轻飘飘,在跑动的时候,就会飞起来,当裙摆改短之后,布料就更容易飞起来,会碰到球。
所以,常用的布料必须换成硬挺有型的。
硬布料无非粗麻与呢,或者在柔软面料上使用“上浆”方式,让整个面料变硬,但是现在的这些材料直接与皮肤接触,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裙摆……飞起……
刘嘉又一次前往网球场,观察女运动员们的跑动方向。
回来之后,做了一个简单的迷你裙,套在锦儿身上,让她在大厅来回跑,并做各种大幅度的动作。
刘嘉坐在沙发上,眼中只剩下裙摆飞扬的轨迹。
在她的脑海里,运动员穿上了短裙,在球场上挥拍击球。
裙摆角度可能会对网球运动产生的影响……
手臂摆动的极限角……
不需要把裙摆全部固定死,可以保持一定的飘逸感,又不会影响比赛……
“刘小姐,拉链……”彭举走到楼梯旁,看见锦儿喘着气来回跑动,刘嘉坐在沙发上,右手胳膊支在沙发把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还露出了迷之微笑。
彭举大受震撼,刘小姐的品味怎么如何特别?
当他不知道应该默默退回缝纫间,还是继续下去报告新进展的时候,锦儿受不了了,她弯下身子,一手叉着隐隐做疼的侧腰:“小姐……我……实在跑不动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呼呼……”
刘嘉这才如梦初醒:“啊,你快过来坐下歇会儿。把它脱下来。”
她抬眼看见一脸尴尬的彭举,微笑着向他招招手:“坐了一天,累了吧?把这个布片套身上,然后跟她刚才一样动起来。”
彭举手里拿着迷你裙,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主要是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提问完,他担心刘嘉觉得他这个人很麻烦,赶紧解释:“知道行为的目的之后,才能更好的完成。”
刘嘉很高兴,看不出来这个总是声音小小,说话就脸红的男生,面对问题的时候,有相当清晰的逻辑判断。
不愧是能凭自己本事考到全省前几分到法国来的人。
知道刘嘉的具体行动目标之后,彭举模仿网球运动员的动作,他的身体力量比锦儿更强,做挥拍跑动等动作的时候,比锦儿更接近职业运动员,为刘嘉提供了更多的参考依据。
很快,新的拉链齿和拉链头都做好了,然后,彭举他们顺利地拼装成拉链。
经过一百次的反复拉划,拉链没有裂开,没有从边缘脱落,没有任何问题。
已经做过多次练习的缝纫工,又顺利的将拉链装到运动短裤的边缘。
塞进网球,拉上拉链,跑动,拉开拉链,取出网球,时间不超过两秒。
辛苦了那么久,终于看见成果,彭举这个感情这么内敛的人,都激动的挥动手臂,小个子服务生更是直接把彭举一把抱住,又蹦又跳。
刘嘉马上拨通苏珊家的电话,过了许久,才被接起。
等刘嘉说完致电意图,想与苏珊预约试衣的时间,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苏珊,她可能去不了奥运会了。”
“为什么?”刘嘉一惊,难道是受伤了?
“她病得很重。”
细问之下,才知道苏珊从小体弱多病,这次是哮喘复发。
治疗哮喘用的阿托品非常难买,即使是苏珊也没有得到足够的药物。
刘嘉只得先向她祝福苏珊身体早日康复,一边挂掉电话。
看出刘嘉表情的变化,一旁的锦儿忙问发生什么事。
“奇怪,阿托品怎么会没有?”刘嘉想不明白。
那玩意儿除了用来治哮喘,就是用来缓解神经性毒素。一战德军的确使用了毒气弹,但主要使用的是芥子气,治疗不靠阿托品。
二战的时候才有神经类毒气。
小个子服务生忽然一拍巴掌:“啊,我知道,上个月有一个很大的生产有机磷农药厂炸了,发生了泄漏。我认识的一个人在一个诊所做工,他说全国的阿托品几乎都送过去了。”
“原来如此。”刘嘉点点头,她托着下巴,大脑迅速运转。
法国没有,法国隔壁一定有。
交通最便利的是德国,但是刘嘉在德国没有认识的人,而且德国现在自己为了战争赔款也穷得叮当响,不知道医药资源储备怎么样。
法国隔壁的另一个大国是英国。
她想起了露易莎太太,临下船的时候,露易莎太太还给她留了名片。
刘嘉拨通露易莎太太的电话,那头露易莎太太得知来电人是刘嘉,声音里都透着喜庆,询问她最近怎么样,在巴黎待的有没有意思,那些傲慢的法国人有没有找她麻烦……
“我在巴黎还不错,有几套新设计的衣服想给你看看……”
从送衣服,说到“我有个朋友生病了,需要阿托品”,再说到能不能走空运快点送来。
“太巧了,我上次去巴黎的时候,跟那位和善的机长聊得很投机,他现在在法国和英国之间跑一趟,我想想……啊,他今天应该在伦敦,我这就找他。”
刘嘉本以为怎么着也得等一两个月,或者去空军走后门。
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已经有民航客机了?
刘嘉不动声色地问:“那他什么时候从巴黎飞伦敦呢?几点呀?我可不能蓬头垢面的见一位机长。”
“哈哈哈,不算太早,航班是每天中午12:30起飞。”
不仅有民航客机,而且还是每日航班!!!
路易莎太太那头就传来有人催促她出门的声音,路易莎太太无比开心地说:“你明天中午十一点之前派人把衣服送到机场就行,先不说了,我急着出门。哦~太好了,明天晚上的晚宴,我有新衣服穿了。”
没等刘嘉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
刘嘉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深吸一口气,对锦儿说:“快,把刚做好的那套埃及款式的长裙拿出来,明天要寄到英国。”
“可是小姐,那长裙什么都没有。”锦儿为难。
现在那条所谓的埃及风长裙,跟普通睡裙没有太大区别。
长裙的工作量只有10%,让它变成埃及风的要点是那些闪亮亮的装饰,很多只能靠手工缝,工作量占90%。
“今晚你我一起缝,明天早上十一点之前,一定要送到机场!”
刘嘉抚着额头。
29.第 29 章 奔驰车!20公里!3小……
这条埃及风的裙子是刚刚设计好的款式,雇来的缝纫工们完全没有接触过,要跟她们说明白,有点难度。
而且,已经超过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刘嘉没有留她们陪着一起加班。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制作间里只剩下埋头干活的彭举和郑不艾,他们俩还在工作。
他们的拉链任务已经完成,本来没他们什么事了。
不过两人坚持要多做几次测试。
六月的巴黎,晚上平均气温8度,白天平均气温22度。
两人打算在两种不同的温度下,反复拉合,测试拉链的耐久度,除了已经装在网球裙上的拉链之外,他俩又做了两根,装在布口袋上,每天早上和中午拉合几次。
在没有任何人安排的情况下,郑不艾每天都会认真的记录测试结果:
X月X日气温8度 连续拉合10次,测拉齿温度XX度,金属部分没有任何变化。
连续做了两天测试,他告诉刘嘉,拉链暂时没有看出问题,但是布口袋与拉链连接的线出现磨损,感觉可能会断。
刘嘉这才想起来,这个年代的缝纫工完全没有装拉链的经验,只知道缝上完事。
所用的缝纫线不是棉线就是丝线,为了美观,裙摆上的缝纫线也不会太粗。
坚韧度不够。
刘嘉看着布口袋上已经被磨出毛头的棉线,心中庆幸,幸好郑不艾够仔细小心,先发现了这一点,她光顾着盯拉链的质量和缝合的美观,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尼龙还得过几年才出来,目前也没有什么线可以做到又细又韧,只能靠多缝几道进行加固。
事后,她给郑不艾一百法郎现金,做为奖励。
郑不艾连连推辞:“这太多了!我也没干什么,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多缝几道当然不算什么本事,但是挽救了品牌声誉,就是很大的本事。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链掉下来,或是球拿不出来,我也别干了,直接去跳莱茵河吧!”
锦儿小小声:“是塞纳河。”
刘嘉本是口误,顺嘴接话:“就这么着急跳?出门就能跳的河有什么意思,当然走远一点跳才有诚意。”
说完自己都笑了,她对郑不艾和彭举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家吧,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好好吃一顿啦。”
那边锦儿拿出长裙和要缝在长裙上的各种零碎,放在桌上。
彭举问道:“这是刚做的裙子吗?”
锦儿回答:“是呀,今天晚上要做完呢。”
得知缘由之后,两人都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郑不艾笑嘻嘻:“这是我们自愿的,不会向工会举报。”
彭举小小声:“工会也不会管我们。”
刘嘉笑着说:“你跟锦儿在一起吧,都挺讨厌的。”
“小姐,你说什么呀!”锦儿气得扭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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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长裙的设计思路是在固定光源或柔光下看,平平无奇,一旦动起来或光线变化,就能光彩夺目,要的就是反差效果。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制作工艺比那些看起来就金光闪闪的要繁复许多。
有些部分要把小装饰先拼起来,再缝到裙子上。
有些则是要直接对裙子动手。
不愧是从无数人中选出来的留学生,郑不艾的理解能力非常强大,看一眼刘嘉画的草图,就能领悟各个部件应该放在哪里。
彭举对拼接的逻辑顺序也有心得。
两人脑子灵光,手脚也灵光,刘嘉简单说几句,他们就可以顺利开展工作。
有了分工,做事效率比刘嘉之前预期的工时要快很多。
小首饰拼装完成后,刘嘉让两个男生去睡觉,两人说跟缝纫工在一个屋子待这么多天,已经学会怎么往衣服上固定饰品,要继续做。
工单紧急,刘嘉不再劝他们。
四人围着一个立式木人台忙碌到天色发亮,终于完工。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随着人台的转动,整条裙子在温柔的晨曦下,不时闪出点点华彩。
刘嘉让两个男生帮忙把衣服连人台搬到一楼大厅,然后,她把所有的黑色厚呢窗帘拉下,最大程度的隔断阳光。
然后,她打开大厅里安装的的聚光灯。
强光之下,刚才还清雅平和的小清新长裙,又变得闪闪发光,就连珍珠的光都比平时要闪。
这是刘嘉根据现在上流社会的贵妇们的活动习惯设计的,她们往往在下午扎堆,一直聚众到晚上。
白天的衣服太过素净,到华灯初上时,她们就会选择加一个披肩,或换个胸花,显得与下午不太一样。
刘嘉的设计就是为了让穿着的人在白天和晚上处在同一个活动的场合时,产生出明显的前后对比。
刘嘉匆匆将裙子包好,又手写一封信,建议露易莎太太在天没完全黑的时候就与宴会的其他来宾见一面。
“哎呀,我的字太难看。”刘嘉为难的看着自己写的字母。
工作那些年,连中文都是在电脑上打,哪还会去练英文和法文,看来以后要抓紧时间练练。
她望向彭举和郑不艾:“你们二位,谁的字母写得好看?”
彭举站得最近,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他打小接受的教育是如果有人夸他什么,就一定要谦虚地说“我做的不行,还不够好”,要他主动说自己好,这也太羞耻了。
就这么迟疑的片刻,郑不艾已经热情地大步跨过去:“我可以!老师都表扬过我!”
说着,就在纸上写下带了那么一点花体风格的“Dear”:“行吗?”
“不错不错。”刘嘉将纸和钢笔递给他:“拜托,帮忙把这信抄一下。”
“好!”
等信抄完,短针刚好指在八点整,前一天晚上约好的汽车已经在窗外等候,刘嘉提起装着裙子的包:“我去机场了。”
锦儿忙说:“送衣服这小事还是让我去吧。”
自打昨天较为顺利的接了一个法国人打来的电话,让锦儿对自己的法语能力充满自信。
不就是找个机长,从他手里接东西,再把衣服给他吗?
我行,我可以。
锦儿觉得自己肯定不比《红楼梦》里的小红差。
刘嘉摆摆手:“你还是留下吧,机长是英国人。”
勤学苦练法语的锦儿蔫了:“英国法国离得这么近,怎么还分两种语言。”
刘嘉笑道:“你老家不号称八个城门八个音吗?怎么还嫌弃人家两个国家两种语言。”
接着,便一阵风似的出门,出门前还没忘记对一夜没睡的彭举和郑不艾说:“赶紧回家睡觉,今天不用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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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绝对是好车,那是1901年进贡给慈禧66大寿的贡品——奔驰。
就是这车速,慢得令人伤心。
刚上车的时候,司机很骄傲地对她说:“选择了我的车,是明智之选。我的车曾被征召,当时我们几百辆车,把几千个士兵准时送到了马恩河!马恩河的胜利,有我这辆车的功劳!”
事情还没成,先吹一定不会输,是几大著名flag之一。
这不,悲剧发生了。
从刘嘉的工作室到布尔歇机场,一共就20公里。
那是什么概念,慢跑爱好者一小时跑10公里,马拉松业余选手4小时跑47公里。
然而,开了半小时,刘嘉觉得还没有离开她平时的步行活动范围。
她有些着急,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指着在车头前面随意走动的行人:“小姐,不是我不想快,实在是没有办法快,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人这么多。”
他按了两下喇叭,行人们有些加快脚步,有些不为所动。在这个红绿灯还没有普及的年月,过马路的时候是过还是不过,完全看谁愿意礼让,还有谁的胆子大。
司机转过身,冲刘嘉耸肩摊手,意思是:你看见了吧。
他反过来安慰刘嘉:“不要着急,你是要去英国吗?那里的车更慢,他们有《红旗法》,哈哈哈……在城里开车的时速还不能超过三公里。”
刘嘉无语,这大有《泰囧》里曼谷司机对徐峥说:“北京更堵啊!”的意思。
红旗法案是英国在十九世纪制定的一条法律。
必须有一个人在车前五十米的地方步行作引导,手持红旗不断摇动,为机动车开道。
类比的话,就像古代大官或皇帝出巡,前面一堆提着灯笼举着仪仗的队伍。
“这条法令不是在1895年就取消了吗。”刘嘉望着窗外,寻找是否有更合适的代步工具。
早知如此,今天就应该穿裤子和运动鞋,20公里3个小时,跑都跑到了!
不知今天又是什么活动,连着几条马路被警察管制,让所有的车辆绕行。
司机冲着警察骂骂咧咧几句,又对刘嘉说:“我们要绕到那边的桥,然后兜过来。”
“会比现在远多少?”
“不多,大概六公里左右。”
刘嘉抬腕看了看手表,九点。
已经出发一个小时了,然而,道路旁的那家面包店的店标是看起来那么的眼熟,是郑不艾和彭举两人最喜欢吃的一个牌子,他们说每天来工作室上班的路上,就会买一根法棍。
是的,现在还在每天走路上班的区域之内。
如果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别说十一点到机场,只怕飞机已经到了伦敦,她还没到。
现在刘嘉面对两个选择:
继续待在车上,赌司机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或者马上去找辆自行车,骑到机场。
除了刘嘉的车之外,还有好几辆不知道今天有活动的车被迫调头,路窄人多车多,一堵堵一串,后面的车退不出去,刘嘉的车被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刘嘉定定地看着秒针转了三圈,被堵住的车们如横于江中的巨石,一动不动,那家面包店里都走出来十个客人了。
她向司机询前往机场是否有明确路牌标识之后,果断下车。
她跑到记忆中的一家自行车店,却发现今天大门紧闭,玻璃门里的牌子上写着停止营业。
“见鬼。”刘嘉暗骂一声。
她继续向前跑,想找个人问问附近有没有更多的自行车店,刚好看见一位男士在街边停下自行车,往路旁的一间诊所里走。
她忙过去询问:“你好,请问除了那家店之外,是否还有卖自行车的店铺?”
那个男人摇摇头:“非常抱歉,我不太清楚。”
“那您是否可以把您的自行车卖给我,我愿意以全新的价格购买。”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用非常诚恳和认真的口气说:“小姐,希望您能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骑自行车会让您生病。”
刘嘉以为这个男人担心她的长裙会被自行车轮绞进去,从而摔倒,导致受伤。
“我会抓着我的裙摆,不会受伤的。”刘嘉解释道。
男人摇头:“哦不,我是说,您会得一种可怕的自行车脸病,这将会非常有损于您的容貌。”
这个诡异的组合词,刘嘉能听明白,但完全不能理解,她骑了那么多年自行车,从来没听说过自行车脸病。
难道骑自行车会让脸变成车轮的形状,还是变成被自行车轮辗过去的形状?
刘嘉恳求道:“我真的有急事,如果您不方便把车卖给我,我用完之后就马上还给您。”
男人还是摇头:“我是一个医生,我不能让致病因素从我手中传递给您。”
不管这个病是他编的还是真有其事,刘嘉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把自行车借给她了,只得再另想办法。
平时在街上经常能看到骑自行车的人,不知为什么,今天都过了一分钟了,竟然一个都没有。
刘嘉自言自语:“不要的时候满大街都是,要的时候一辆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九点三十分。
要是搞不到自行车,只有再想别的办法,刘嘉退而求其次,决定再走三条街,去找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运动鞋。
大不了跑到机场!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懊恼的声音:“诶?怎么关门了喃?”
循声望去,她看见郑不艾推着一辆自行车,满脸沮丧地看着那块停止营业的牌子。
刘嘉跑过去,问道:“自行车是你的吗?”
“是啊,本来想把它卖掉,不知为什么这店今天没开。”
“卖给我!回头给你钱!”刘嘉像抢似的从郑不艾手里夺过车把手,飞身上车。
长长的裙摆裹着腿,实在影响发挥。
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不要了!
刘嘉利落地把裙摆提到膝盖,顺手将多余的布料压在屁股下面。
紧接着,两个脚蹬子被她踩得像风火轮,两腿划出残影,眨眼前,连人带车就消失在街角。
把郑不艾看得目瞪口呆,缓缓吐出一句:“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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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实时地图的年代真是相当不方便,路牌只在一开始的几个大路口出现过,剩下来还有好几个没有路牌的小岔路口,每一条看起来都很像正确的道路。
幸好出门前刘嘉看了一眼地图,对机场位置有一个大概的方向感。
凭着模糊的印象,她一路向前。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一条路非常新,一条路比较旧,宽度相似,看不出谁是正确的道路。
刘嘉一琢磨:英法每日航线刚刚开通没多久,那么,这条新的路,有可能是为机场修的。
她大胆地选择走新路。
不料,走着走着,它就中断了,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田野。
没修完的断头路!
大意了,谁说航线是新的,机场就一定是新的,人家万一以前就是军用机场呢。
懊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刘嘉看看前方好像也不是不能走,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判定所在方位后,她决定从草地和乱石上直接斜插过去,以便节省时间。
好不容易绕到宽阔平整的马路上,刘嘉已经一头汗。
刚才在田野里的时候,自行车的前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破了,轮胎里的气全部跑光光。
前矮后高骑着难受不说,铁轱辘在地面上颠簸得更加凶残,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车把手。
刘嘉抬腕看表,十点五十分。
现在刘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离机场还有多远,只能用力踩着脚踏板向着预估的方向过去。
骑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引擎声默默跟在后面,没叫嚷也没按喇叭,刘嘉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把车骑到路中间。
她把着车笼头向路旁让了让,那辆车从她身边擦过去时,轻轻地按了两下喇叭,以示感谢。
那车往前开了二十米后,忽然停下来,接着倒回在她面前。
司机位的车窗降下,是一位中年男士:“你去哪里?需要我们带你一程吗?”
刘嘉向车内望去,在他身旁坐着一位女士,后座上坐着两个生得粉嫩可爱,穿着白蕾丝蓬蓬裙的小姑娘。
看起来应该是一家四口。
刘嘉询问:“我要去机场。到机场还要多久?”
“正巧,我们也去机场。开车过去还要十几分钟。”
如果现在上车,到机场大概率会超过十一点。
之前露易莎太太说机长会在两趟飞行的空档出来一趟,到十一点过后,他就要回去做飞行前的检查。
刘嘉没有机票,也没有获得前往英国的许可,不可能走到里面见到机长。
身旁有一家四口要去坐飞机,但是他们能见到机长吗?
刘嘉并不确定。
她脑中飞快计算利弊:
上车最大风险是这一家四口是变态杀人狂或是人贩子。
获得的收益是也许还有机会得到苏珊所需要的阿托品,以及把长裙带给露易莎太太。
苏珊可以很快得到治疗,露易莎太太也许会带给她更多的生意。
不上车的风险是路易莎太太无法在今天的晚宴上大放光彩,从而失信于一位英国的勋爵夫人。伦敦高级裁缝也很多,也许露易莎太太会从此不再与她打交道。
还有阿托品也只能另想办法,夺冠大热门苏珊也许会真的赶不上安特卫普奥运会,从而失去网球裙一炮而红的机会。
她还是决定上车了,脑中不由想起《资本论》里的经典段落:
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刘嘉坐在后座,与前座的夫人简单聊了两句,得知这家人是去伦敦参加一个婚礼。
忽然身旁的两个小姑娘争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她们在为名叫“妮娜”和“丽莎”的布娃娃穿什么而发愁。
刘嘉偏过头打量着她们手里的娃娃,做的挺精致。记得芭比娃娃是五十年代的事,原来小朋友们现在已经在玩给娃娃换装了。
布娃娃的其他衣服单看还不错,但是配小姑娘的衣服就不好看,她忍不住开口:“穿那件粉红色的,跟你们今天的衣服颜色很配。”
“不行,那件粉红色是路吉的,是男孩子的衣服。”小姑娘举起另一个男孩子脸的布娃娃。
刘嘉这才想起来,高中英语阅读题里似乎有这么一题,说在过去,红色象征着血液,是骁勇猛男的颜色,粉红是浅一些的红,所以是男孩子的专属。
至于女孩子应该穿蓝色,沉静优雅温柔内敛。
刘嘉笑着说:“只要好看,什么颜色都可以用呀。”
她将粉红色小衣服放在小姑娘的裙摆上比划,又拿了另外几套“女孩子应该穿的衣服”放上去:“看,丽莎和妮娜穿上粉红色,你们也会变得更可爱。”
两个小朋友原本只为给娃娃打扮发愁,经刘嘉的提醒,她们的思路被打开了。不仅要娃娃好看,还要抱着娃娃的自己也好看。
由于那套粉红小衣服是男款,所以虽然颜色好,但不能给女性布娃娃穿。两个小朋友的选择困难症不仅没有治好,还加重了。
她们向坐在前排的夫人要求为娃娃添置新衣。
夫人不同意:“她们的衣服够多了。”
两个小朋友叽叽喳喳,小嘴叭叭,拼命向夫人保证她们以后会特别听话。她们可以按时上床睡觉,但是妮娜和丽莎不能没有粉红色的漂亮裙子。
始作俑者刘嘉,看着这一幕,颇感愧疚,觉得自己是往奥林匹斯山上扔金苹果的纷争女神。
人家好心让她上车,她却勾起了小朋友们的消费欲望。
这该死的职业本能。
刘嘉笑着打断了小朋友的吵闹:“等你们回法国,可以到我的店里来,我送妮娜和丽莎一人一套衣服。”
小朋友们睁大眼睛:“真的呀?”
前排的夫人忙说:“你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刘嘉笑道:“没有关系,就当感谢你们今天载我一程。”
说罢,她拿出名片,递给夫人。
正说着话,机场到了。
十一点十分。
门口没有机长的身影,很显然,他已经走了。
就算这年代英法之间的过境手续很松,但还是要检查机票和入境许可,刘嘉什么都没有,她进不去。
刘嘉询问那对夫妇,能不能帮她找到机长,把裙子给机长送过去。
阿托品可以另想办法,裙子一定得送到。
这年代,飞机还没有开始正经的安检,人们也没有不要帮陌生人带东西的意识。
他们之所以为难,是有另一个原因:“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机长。”
刘嘉按自己的经验说:“如果见不到的话,也可以放在伦敦机场的服务柜台。”
夫人问道:“如果柜台不愿意接收呢?”
也对,这个年代的服务柜台就是起到一个问讯的功能,没有存包的责任和义务,要是柜台职员拒绝也很合理。
送到失物招领那里不合适。
让夫妇俩送去给露易莎夫人更不合理。
刘嘉忽然想到露易莎太太在船上说过,自己的裙子是打算在女儿婚礼的时候,用来做娘家旧物。
眼前这对夫妇也说要去参加一个婚礼。
说不定他们要参加的婚礼,就是露易莎夫人的女儿的婚礼?
说不定露易莎夫人说的晚宴,就是指的女儿婚礼?
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如果有两个相似点,绝对就是同一件事!
何况欧洲这么小,英法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法国人参加英国亲戚的婚礼很合理!
刘嘉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夫妇俩:“你们是去参加萨特·西摩勋爵女儿的婚礼吗?他的夫人叫露易莎。”
夫人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
刘嘉的心猛然沉下,唉,穿越都穿越了,为什么不是穿进各种巧合扎堆的电视剧呢?
30.第 30 章 你不选巴黎大皇宫是因为……
一家四口诚挚地向刘嘉表示无能为力的歉意之后,就进入候机房间。
刘嘉站在大厅里,先去找机场办公室,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帮忙把长裙给机长,再把机长手里的阿托品带出来。
机场办公室工作人员摇头:“抱歉,这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如果每个人都要我们帮忙送东西,那我们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刘嘉急得拿出一百法郎,悄悄塞给他:“求你帮帮忙。”
那个职员的眼神瞬间警惕:“不,我们不收取任何贿赂,你快走吧,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刘嘉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转身离开,她也有些疑惑,据她与法国人打交道的心得来看,就没遇到过一个如此铁骨铮铮的职员。
机票可以现买,通行证来不及办。
望着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的登机房间大门,刘嘉甚至已经想要不要学电影里面的主角,去偷一套地勤制服混进去?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
《猫鼠游戏》里的莱昂纳多能轻易混上飞机当机长,除了各种巧合之外,还有一个硬性条件:小李子是白种人、男人。
空姐是1930年才出现的职业,现在这个机场连白种女职员都没有,地勤全是男人。
如果刘嘉能冒充职员混进机场,那她冒充运动员站上男子拳击比赛台都不会被人发现性别有问题。
机场里的钟当当响起。
十二点了。
该上飞机的大半乘客已经坐在机舱里等着起飞。
刘嘉把身边能抓到问一遍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认识机长,也没有职员可以帮她把东西送进去。
她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飞机。
大约400米的距离,全力跑过去最多两分钟。
两分钟……
面对现实吧,刘嘉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大脑迅速切换思考内容,从怎么把裙子送进去把药拿出来,改成怎么向露易莎太太道歉,怎么想别的办法拿到阿托品。
牛奶打翻了,不能对着它哭个没完。
得先把地面收拾了,再考虑损失如何弥补,如果已经无法弥补,那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把这里的损失找补回来。
十二点十分,刘嘉一边不放弃继续求人带东西的希望,一边在心中思考应该怎么向露易莎太太道歉的同时,又能让她继续保持对自己的信任。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候机厅门口。
“顾先生,你是12点半去伦敦的飞机吗?”刘嘉像见到救命稻草。
顾宗华回头看见是她,笑着问:“我是来送人的,不去,你要去伦敦?”
刘嘉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心态比刚才平和了许多,她还能笑得出来:
“不是,我来找12点半去伦敦那趟航班的机长,他要给我阿托品,我要把这条裙子给他。”刘嘉把手里的包提起来给他看。
“不过看来赶不上了,算啦。”刘嘉笑笑,心里开始为第六个版本的道歉打草稿。
顾宗华突然从她手里拿过装着裙子的包,大步往里走。
门口的检查员竟然没有拦。
刘嘉睁大眼睛:原来检查这么松的吗!早知如此……
顾宗华将包交给一个已经走到停机坪的男人,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个男人点点头,接过包,继而走上舷梯。
顾宗华回来:“放心吧,他会帮你把东西交给机长的。”
刘嘉向他道谢:“谢谢,刚才的检查员怎么没有拦你,是随便可以进的吗?”
“不是,这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诀。”
刘嘉好奇:“什么秘诀?”
顾宗华笑着说出惊天大秘密:“我认识他。”
……行吧……
十二点三十,天气很好,飞机准时退出机位,在跑道滑行,很快便一飞冲天。
刘嘉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诚信的招牌保住了,不用再想怎么道歉才好。
至于阿托品,总会有办法的。
得知刘嘉的车坏了,顾宗华表示可以送她回去,两人刚转身,一位机场工作人员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从候机间里跑向刘嘉。
“请问你是Emma小姐吗?”
“我是。”
“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是史密斯机长让我交给你的。”
刘嘉打开袋子,装着几个药瓶,标签上一行大字ATROPINE
正是阿托品。
职员兀自喋喋地解释:“机长本来想亲自出来把东西交给你,但是有别的事情找他,他就让我代为转交,结果不知怎的,今天上头突然来检查,我被调去接待……”
他狠狠地抱怨一通上头不打招呼就突然冒出来,抱怨他们事多,简而言之,中心思想就一个:送迟了,不是我的错。
事情的发展已经高于刘嘉的预期,她高兴还来不及,迟这么十几分钟,有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机长并没有出来等她,不算她放人鸽子,这一点让她更开心了。
职员走后,刘嘉对顾宗华说:“检查员和这个人,才比较符合我对法国人的认知,奇怪,刚才我想托办公室的人帮我送东西进去,给他们100块都不肯帮忙,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顾宗华没有回答:“我们上车再说。对了,你的车呢?叫修理厂过来拖走吧。”
“修理厂,应该不用。”刘嘉笑着指指停放在门口的瘪胎自行车。
顾宗华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他很迷惑,但努力保持尊重:“啊,勤俭节约的确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在巴黎这种地方,每天接触的人都追求奢侈享受,还能保持初心,不容易。”
咳……
既然顾宗华已经替她把理由说得这么好听,那就没有必要告诉他真相了。
在回去的路上,刘嘉说起今天早上看到的封锁:“前几天不是刚有过一次,怎么这么快又来,今天又是为什么?”
“是比较麻烦的事。对了,你会说俄语吗?”
“不会,只能听懂几个单词。”之前她追过一部俄剧,学会了最简单的日常打招呼用语,以及广大网友弹幕教会了她“苏卡布列”是什么意思。
顾宗华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遇到说俄语的人,不要靠近,离他们远一点。”
刘嘉对一战后的国际局势比较了解,她明白顾宗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便点点头。
顾宗华又补充道:“如果有人自称尼古拉斯二世的小公主阿纳斯塔西娅,千万不要相信,也不要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报警。”
刘嘉曾在反诈骗相关案例里看过“最后一位沙皇公主”。
说由于当时是秘密处决,又销毁了所有尸骨,于是总有人觉得必有漏网之鱼。
短短几年里,蹿出来好多骗子,其中最成功的一位骗子是个精神病患者,骗了人民群众64年,始终享受公主待遇,直到她死后,验了DNA,才发现她跟沙皇没有半毛钱关系。
刘嘉是什么人,她见过“我,秦始皇,打钱”,也见过认真分析杨贵妃没死,是东渡去了日本的人,至于自称真神降世的神棍都听说过好几个了。
相比于这些人,“末代沙皇的公主”已经算相当低调朴素的设定。
“放心,我不会放她骗走我一块钱的!”刘嘉笑嘻嘻地回答。
顾宗华从后视镜里看见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摇头:“不是骗钱的事。靠近她,你会惹到很大的麻烦。”
“还有什么麻烦能比被骗钱更大?”
顾宗华严肃地说:“现在已经有旧贵族以她为旗帜,聚集在一起。”
刘嘉明白了,不管旧贵族是不是真的相信她是公主,只要有足够数量的人相信,那么,她不是公主,也是公主。
要是闹得再凶一点,克格勃的前身契卡,也不是吃干饭的,人家可是满世界灭人于无形的职业选手。
如果为了保护自家大佬而死,刘嘉觉得挺值。
因为跟假公主扯上关系被咔嚓,想想都很丢脸。
“我懂了,谢谢提醒,今天有人来机场检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吧?”
“嗯,差不多,相关。”
刘嘉好奇:“我整天忙着做生意,都不知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嗯……”顾宗华沉吟片刻,才回答:“对时局多了解一些,生意才会更好做,比如我前天就知道今天早上的将要封闭的路线,提前规划好,十一点半从第四区开车过来,刚好赶上飞机。”
感觉有被内涵到的刘嘉紧抿着嘴角,转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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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阿托品交给医院后几天,听说苏珊已经出院了。
刘嘉便带着网球裙去她家里探望,发现她正在对着墙狠狠抽球。
“你已经可以打球了?”刘嘉问道。
苏珊耸耸肩:“医生说我可以适量运动。我听说药是你帮忙找来的,谢谢。”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错过奥运会,看,给你准备的裙子。”刘嘉将网球裙展开。
苏珊夸张地“哇”了一声。
“敢穿吗?”刘嘉故意问道。
苏珊一把将网球裙拿走,过了一会儿,她穿着网球裙站在刘嘉面前。
“试试。”刘嘉拿起一个球,递给她。
苏珊拉开拉链,把球塞进去,再把拉链拉上,来回跑动几次,停下,再将球取出来。
“怎么样?觉得影响动作吗?”
苏珊惊喜地笑道:“完全不会!太方便了!”
她对拉链充满好奇,反复拉合好几次:“这是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拉链,是很方便吧。”
“太方便了。”
苏珊兴奋非常:“你会打网球吗?”
刘嘉笑着摇摇头:“不,我只会打桌上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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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沙龙接到的订单工期过半,必须再开新的服装展示,以确保订单源源不断。
此时刘嘉手头有几款新设计衣服,已经完成打样。
在这个时代的私人定制沙龙有那么几款衣服,就够了。
但是刘嘉是什么人,看遍国际四大时装周的人。
普通一场五六十套衣服,高定品牌时装秀一场也得有十几二十套。
上一次是第一回,只放了六套衣服,算试验性质。
第二次还这么少,她都觉得对不起干了那么多年的自己。
只是设计和打样,都需要时间,现在缝纫工们还在赶制上一批订单,不能占用她们的工时。
刘嘉不甘心。
就算人少,来不及设计,那也得多搞出几种不同的搭配。
至少看起来多。
21世纪的时候,品牌联名战略是很常见的事情。
比如可口可乐跟安踏,百事可乐跟回力,Supereme和各种品牌。
在这年代还没有这种操作,品牌之间要么互不往来,要么互相攻击。
刘嘉想起了香奈尔,目前她现在的主营业务是帽子,之前听她说想要做裤子,但是被沙龙上的其他人一致反对,不知道她坚持下来没有。
刘嘉找到香奈尔的店,只见店里的陈列品全是帽子,没有衣服和其他。
香奈尔正在店里整理陈列品,刘嘉问起女装裤的事情,香奈尔说自己有在穿,但是接受度太低了,身边虽然有人愿意穿两根裤管的裤子,但也只接受外观像裙子的裙裤,绝不接受线条利落的长裤。
她们觉得自己穿上裤子之后,气质就会变得像男人那样粗鲁。
这是很糟糕的印象。
刘嘉向香奈尔说明来意,询问她是否愿意与自己一起联合办一场沙龙秀。
“啊,我知道,我看了上一次的希腊女神系列的报道,很有意思,我们要怎么联合?”
刘嘉提出她这边出外套和裙子,还有饰品,香奈尔出帽子,还有裤子。
“我想,女式长裤,应该与无趣的直筒男式长裤有所区别,把曲线和身材比例显现出来。上次那批黑胶绸,用来做宽松的长裤,效果会很不错。”
经过几次磋商,最后敲定沙龙上要展示两种不同风格的裤子,一种是偏运动型的窄脚裤,一种是休闲型的阔脚裤。
刘嘉再根据裤型,确定需要做什么样的上衣去搭配。
上一次沙龙使用故事的方式展示服装,效果不错,这一次,刘嘉也决定这么做。
衣服比上一次多,故事就得再复杂一点。
想要让故事在短时间内吸引人,最好对观众来说不是陌生的世界观,便于代入感情。
同时又不能完全照搬。
上一次的故事要是选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之类的,效果就不会有希腊神话那么好,理解新事物的成本太高。
希腊已经玩过了,她对凯尔特神话没什么概念,至于埃及,她想先留着,1922年,图坦卡蒙陵墓被发现,那个时候整个欧洲都会为埃及而狂热。
要有热度的时候再蹭,现在蹭挺浪费。
刘嘉盯着欧洲地图看了半天。
罗马尼亚,吸血鬼传说,算了,现在吸血鬼在人民群众心里长得很丑,一场20分钟的秀,就不要冒这个险了。
爱尔兰,凯尔特精灵的故事,她自己只知道《魔戒》。
还有什么……北欧神话?奥丁、洛基、雷神?
此时还没有漫威什么事,正宗的北欧神话又都是打打杀杀。
不是蛇啃树,就是狼弑神。
唯一跟女性打扮沾点关系的,就是一本名为《奥丁子女》的北欧神话集。
刘嘉只记得其中一个故事:托尔的锤子被巨人弄走了,洛基就让托尔扮成那个巨人的新娘,自己扮成托尔的伴娘,混到巨人身边拿锤子。
整个故事挺平凡,刘嘉印象最深的段落是女装大佬托尔一口吃了八条三文鱼和一头公牛,震撼巨人族全家。
这个故事显然不行,会把衣服的格调都给拉下来。
刘嘉的眼睛继续看。
芬兰,圣诞老人,总不能说圣诞老人是女性,或者他的驯鹿是女性。
挪威,瑞典,难道要搞维京海盗?不行,海盗还是野蛮的代名词,目前大众不能接受。
当她的目光扫到丹麦,忽然想到,啊,对了,安徒生童话!
相比黑森林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里还是有不少真善美的内容。
海的女儿?下次卖泳装的时候再说吧。
睡美人?长发公主?丑小鸭?
都不合适。
从前有一位编辑朋友向刘嘉吐槽,说选题太难了,受很多条件的限制。
现在刘嘉终于感受到同款的痛苦。
到底选什么好?
刘嘉前往书店,买了一本《安徒生童话》回家琢磨。
一页页的往下翻,刘嘉看到一篇《野天鹅》,她小时候看过这个故事,内容很简单:
十一个王子被会魔法的坏后妈变成天鹅。
小公主为了救他们,要编织十一件荨麻衣,没完工不能说话。
小公主被隔壁国的国王看中,娶为王后。
大主教说小公主是女巫,国王信了。
在把小公主烧死之前,十一件荨麻衣基本做好,天鹅变王子。
小公主说自己是无罪的,国王信了,HE结局。
仔细看下来,故事的主基调是公主凭自己的本事拯救了王子,虽然王子不是她情人,而是她哥哥。
不过总比等别人来拯救的故事有出息多了。
刘嘉拿起笔,决定把《野天鹅》做为这次时装秀的故事主题。
坏后妈这么一个牛逼的女巫,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有十二个孩子的男人,就图他是国王,她当王后可以躺赢?
不,她想控制朝政,真控制之后,还想吞并邻国。
大主教说公主是女巫并不是针对公主本人,他的目的是pua年轻的国王,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必须事事依赖大主教,达到神权高于君权的目的。
被大主教欺骗的邻国国王对公主怀疑的时候,她的十一个哥哥深夜找到国王,将自己妹妹的事情告诉他。
国王最后带着公主去火刑台,完全是针对大主教设的陷阱,是为了让民众看到公主与十一只天鹅的神迹。
指控女圣徒是女巫的大主教,自然被废除职位,逐出本国。
怀恨在心的大主教去了邻国与坏后妈联手,想干掉国王和公主。
公主有仙女的力量加持,反手干掉后妈,公主继续当她的王后,十一个王子回国继承王位。
故事到这里为止,至于十一个王子会不会搞十一子夺嫡,就不在本次服装秀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男角不用管,直接用剧团里那些中世纪的服饰就行。
女性角色有三个,公主一个人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气质:楚楚可怜的公主、英姿飒爽的公主、邪恶强大的坏后妈王后、打酱油的仙女。
刘嘉脑中按照做好的人设,挑选不同的服饰搭配。
公主在楚楚可怜的时候,穿小清新气质的长裙。
与坏后妈PK的时候,两人都穿裤子。
仙女也不能是慈祥的神仙教母气质,哪有慈祥教母救人的方法是让人一年不说话,还要手上起泡的搓荨麻。
她得高傲冷艳。
刘嘉正好设计了一套吸取现代旗袍风格的晚礼服,主色调是银色与浅蓝,要多高冷有多高冷,上半身紧包,勾勒出曲线,下半身是斜式裁剪,前短后长。
所有的搭配都已经调定,就等香奈尔选定所需的帽子和裤子。
很快,Emma & Chanel 将要同台展示的消息传遍整个巴黎。
还没有等正式发出邀请,刘嘉和香奈尔都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和上门,希望可以得到邀请。
除了法国人之外,接壤的西班牙、意大利和比利时那边也有人表示想来看。
刘嘉原计划只请50个嘉宾,现在明说想来的人,已经超过300人。
她这间小小的一楼大厅,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人。
可是想来的人,个个非富即贵,放走一个,就代表着可能放走了几万法郎,想想确实也挺痛心的。
刘嘉不得不考虑别的场所,太小装不下,太大不划算。
就在她按照400人的规模找场所的时候,露易莎太太打来电话:“亲爱的,你上回给我的那条裙子实在太漂亮了,很多人都想认识你,听说你要和香奈尔举办沙龙秀?我和我的朋友们,还有她们的朋友,都希望可以得到邀请。”
香奈尔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也为此烦恼:“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塞得下这么多人。”
刘嘉脱口而出:“巴黎大皇宫。”
巴黎大皇宫并不是当年法国皇帝居住的地方,而是为1900年的世博会兴建。
它宽大、漂亮、有足够的空间做布置。
它被用于各种主题展览:古董、画作、珠宝、汽车……唯独没有人选择它做为时装秀场。
直到2006年,才成为巴黎时装周的一个场地。
既然连穿越都实现了,那么1920年它就成为时装秀场,也非常很合理。
然而,香奈尔对刘嘉的提议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刘嘉:“是不喜欢那个地方吗?”
香奈尔:“不,租金太贵。”
31.第 31 章没听说过的小姑娘,还有没听说……
租金贵,当然不是指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意思。
商人要考虑的是性价比。
没有人愿意砸下近十万法郎的推广费之后,收益只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两千法郎。
为了企业形象和未来发展砸钱这种事,也得是赚得钱够折腾之后再干,否则下个月都不一定能不能活下来的店,还琢磨什么未来发展。
租巴黎大皇宫走一趟秀的费用,要花掉两个品牌店铺一个多月的营业额。
是不是一定能带来翻倍的效果,刘嘉不能确定,香奈尔也不能……
刘嘉提议:“要不,我们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两人分头办事:香奈尔通过她的关系网,寻找巴黎最合适的场地。刘嘉负责找布置场馆的人员,根据她的设想敲定设计图,还有布景所需要用到的道具。
与此同时,还有人不断的询问是否可以获得邀请参加。
把观众的兴趣调到最高的时候再引爆,效果最好。
如果已经调起来,却最后告知取消,那种算跳票,遛粉,只有真·大神才能这么干,像她们这两家,一个1914年开店,一个1920年开店的小品牌,敢这么玩,很快就会被同行们顺势踩在脚下,永远不得翻身。
联合秀的举办,已经是箭在弦上。
被别人问起的时候,刘嘉和香奈尔的态度都十分暧昧,回答也只是表示请大家关注后续。
耐不住性子的人开始到处打听,
香奈尔的店员没有人知道。
刘嘉的缝纫工也没有人知道。
彭举和郑不艾下班走在路上,都曾经被端着相机的记者拦过,想要问出联名时装秀到底在哪里举办,会放出哪些展品。
无可奉告。
完全没有人知道。
人们相信,这一定是Emma和Chanel两人在玩神秘,就是要把惊喜留在最后一刻揭晓,毕竟她们的衣服和饰品,已经多次带来轰动效果。
确实神秘,神秘到连老板都不知道。
很快,香奈尔从朋友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一个月后,有一个时间的缝隙。
在一场画展结束之后,隔一天,有一个摩托车展。
一般两场展览之间,一般会留五六天,让上一场展览撤展,让下一场展览布展。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有这种安排。
刘嘉预计的服装秀时间是20分钟,加上观众入场和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大皇宫那里的工作人员表示如果她们愿意,可以把下午的时间卖给她们。
早上画展撤展,撤展的同时可以让她们进场布展,允许她们用到18:00,然后18:00必须结束,让给摩托车展的厂商进场布展。
时间非常紧张。
相对应的租金也比正常价格要便宜许多。
场馆负责人也没指望她们会租,只是对香奈尔的朋友随便那么一说。
刘嘉马上问:“最迟什么时候需要给答复?”
香奈尔摇头:“没有限制,不过,我们也确实需要早点决定,以便敲定邀请嘉宾。Emma,你真的要租吗?如果撤展的人没有及时撤走,我们的秀就要推迟时间,嘉宾们会不高兴的。如果有几位重要的来宾迟到,表演也需要同步往后推迟,我们可能无法赶在18:00之前结束表演。”
她说的是事实,如果手头宽裕一点,可以实现“租场馆自由”,也不至于连时间夹缝都不想放过。
“我知道,可是,它比正常租金要便宜很多啊……”刘嘉沉吟。
在大公司当员工的时候,当然是求稳,风险太大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自己当老板,就要考虑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还是拿钱打水漂。
除了场地之外,还有一个决定展览的重要因素,刘嘉说:“还是先确定一下是否来得及布展,如果连布展都来不及,那就不想这事,我先去找布展工作室,回来我们再继续讨论。”
工作室的人听说时间这么紧,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不可能!绝对来不及!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难得在这里办展呢。”
刘嘉慢慢展开带来的平面图,他们睁大眼睛:“巴黎大皇宫?”
能在巴黎大皇宫办展的公司都是大公司,找的各种配套单位自然也是最好的,像他们这种刚成立没多久的工作室,连进大公司的门都没有资格,更别提在这里布展。
工作室老板看见大皇宫平面图后没有再坚持反对,让刘嘉看到了希望。
她趁热打铁:“是的,如果你们能完成这个项目,那么,你们就是世界上第一个在巴黎大皇宫为服装秀布展的工作室。等秀成功后,你们的名字将会随着这场秀声名远播,说不定以后所有的私享高定沙龙也会请你们去布置会场。”
刘嘉声色并茂地为他们描绘了美好的蓝图,让他们觉得只要把这一单搞定,前路一片光明。
他们估算了一下工时之后,表示如果从早上就开始进场布展,秀可以在下午五点开始。
“他们同意了?”香奈尔有些意外,就算是她也没有听说过上一个展还没有撤,马上就无缝连接下一个,同时还有第二天的在等着。
“嗯,只要前期准备好,就绝对没有问题的。”
刘嘉笃定的样子,让香奈尔也充满信心。
两人对照长长的名单 ,开始挑选入场嘉宾。
首先是有话语权的重要媒体,其次是两家店的忠实客户,剩下的人根据她们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影响力进行挑选。
还有演员的挑选。
坏后妈的角色由加布丽埃勒担任,她是第一个在公众场合戴香奈尔帽子的女明星,也是因为她,让香奈尔的帽子成为每个女孩子都想要的饰品。
到女主角的时候,就难产了。
按人设来看,要美,还要年纪小。
刘嘉吐槽过某些古装剧让三十多岁的女星演十五岁小姑娘,她自己万万做不出这事来。
两人把最近火的女明星都想了一遍,要么年龄不行,要么气质不对。
“我想的头都疼了,先喝杯茶,休息一下。”香奈尔让人送来两杯红茶,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客人,神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刘嘉问起她的帽子生意有没有遇到敌手。
香奈尔自信而骄傲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红茶:“完全没有。瑞典有一家百货公司订了一批货,听说也卖得很好。”
说着,她拿出一张广告图,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戴着香奈尔的帽子,露出羞涩的笑容。
这是瑞典的PUB百货公司寄来的,他们为了证明他们生意特别好,希望香奈尔可以多多为他们供货而专门写了一封信,并附了这张广告图,证明他们特别重视香奈尔这个品牌。
刘嘉觉得这个小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以她的年纪,并不会认识太多20世纪20年代的欧洲女明星,能让她产生印象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模特长得挺漂亮,她叫什么?”刘嘉问道。
香奈尔想了想:“好像,叫葛丽泰。”
刘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眼熟,又追问:“她姓什么?”
“不知道,我去找找,他们寄来的信上似乎提到过。”
香奈尔起身回房翻找PUB百货公司寄来的信件。
刘嘉继续思考需要请的演员,十一个王子随便找几个就行,年轻的国王一定不能找太丑的,不然配不上公主。
上次去剧院租借演员的时候,她已经看过那些演员了,不能说丑,只能说跟她心中的国王完全不一样,唯一略有贵族气质的是专门演哈姆雷特的演员。
然而,那张脸就相当的有悲剧气质,看着就丧丧脸,也不行。
还有秀场布置,要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找到了,她姓格斯塔夫森,葛丽泰·洛维萨·格斯塔夫森。”香奈尔拿出百货公司的信,大意是本公司对香奈尔的帽子非常重视,女帽柜台安排了女职员葛丽泰·洛维萨·格斯塔夫森做为模特进行宣传,宣传效果很好等等。
好长的名字……想不起来她是谁,大概是跟某个著名演员有相似之处吧。
刘嘉拿着那张广告画,眼睛盯着那顶帽子,余光刚好能看见年轻女职员的眼睛。
还是很眼熟。
“我觉得她的气质可以演公主,稍微打扮一下,就能完成前后的对比。”
香奈尔失笑:“可是,她在斯德哥尔摩,离这一千多公里。”
是啊,如果她是一个名人,请了就请了,但是,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万一来了发现不符合要求……
刘嘉托着下巴:“她从斯德哥尔摩往返费用,还有食宿什么的加在一起,大概要多少钱?”
香奈尔也不太清楚。
刘嘉拍板:“我们已经考虑过所有能想到的人,恕我直言,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她过来的费用,由我一个人出。”
香奈尔定定地看着刘嘉:“不,这是我们的联名秀,请不要一个人承担责任。”
刘嘉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先打了个电话给顾宗华,向他询问从斯德哥尔摩到巴黎最快要多少天,以及相关费用。
“火车加汽车,大概需要四天,费用不会超过一千法郎。”
四天……往返八天,刘嘉有些担心,照片上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就算欧洲人容易显老,这个小姑娘也最多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她的家里人会不会愿意让她离开家走这么远?
电话那头顾宗华问道:“你的秀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能不能有幸拿到一份邀请?”
“你?”刘嘉不觉得他对女装展示有兴趣,“你要跟我抢生意了吗?”
顾宗华笑道:“不是我,是维也纳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她正好在巴黎,很喜欢你和香奈尔的设计理念。”
“难得我这些小心思能让美院教授欣赏,可以啊,邀请函是寄到你的公司吗?”
“寄到我家吧,地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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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刘嘉打电话给PUB百货公司,先确定百货公司愿不愿意给假,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找到那个叫葛斯泰的小姑娘。
“香奈尔将举办一场大型时装秀,希望邀请你担任女主角。大概需要占用你十五天时间,交通食宿全包,同时按百货公司的一个月工资支付你酬劳。”
本以为葛丽泰得回家先跟家里人商量,没想到,她一口答应:“可以。”
刘嘉又问了一些细节,发现这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五岁,便追问:“你不跟家里人商量,没有关系的吗?”
“我家里没有钱,干半个月能拿一个月的钱,没有人会反对的。”
确实很合理,除了十五岁小姑娘能自己拍板决定离家一千多公里,到异国待半个月这事有点少见之外。
刘嘉继续做故事设计,虽然场租费比正常价格便宜很多,但比其他的场地还是要贵。
每件衣服身上都背负着赚钱的使命。
没有一件衣服可以浪费。
既然台上要出现男人,那么,男装怎么可以放过。
一战时出现了空军,他们的夹克掀起男青年的模仿热潮,不过真正的空军夹克还是功能性为主,为了保暖,所选的材质厚重,款式比较死板,日常穿起来,缺少精神小伙的气质。
年轻的国王既然被改成有思想有追求的政治家,给他一件代表着锐意进取的夹克非常合理。
刘嘉正琢磨着怎么对空军夹克大改造,忽然接到电话,是巴黎大皇宫打过来的。
对面非常抱歉的说:“刘小姐,很抱歉,下一场的摩托车厂商说他们五点半就要入场布置。”
刘嘉皱起眉头:“可是,我们不是说好的……“
“非常抱歉,是我们接待人员弄错了时间,如果您不想租用场地,我们将致以无上的歉意。“
刘嘉无语,就这?无上的歉意?好歹赔点违约金啊!
现在设计稿已经在准备了、嘉宾名单敲定,邀请函都发出去一大半了,现在才过来说不好意思弄错时间了。
而且还一副你爱租不租,不租拉倒的样子。
算了,人家是巴黎大皇宫,嘴大!
刘嘉深吸一口气:“那个摩托车厂叫什么名字?他们的老板叫什么名字,我想直接跟他们老板谈谈。“
那边悉悉索索半天,才慢悠悠地说:“他们在德国,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公司,他们的老板叫吉斯坦-奥托。“
这么长的公司名称,听都没听说过。
一个垃圾小公司,拽什么!
刘嘉挂了电话,心情非常不好地在电话本上翻找这家公司的电话号码。
忽然发现,这家公司的德文名称是这样的:
Bayerische Motoren Werke AG
BMW
宝马
32.第 32 章 落魄宝马
刘嘉只对时尚相关,以及某些著名八卦有研究,比如大众和保时捷家的恩怨情仇。
她对宝马的全部认知就是:名牌汽车、不同系的价格差别很大,分为现有现金存款就能买,到得咬咬牙等年终奖不等。
人家都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怎么就从名车变摩托了?
总不能跟段子里说的一样
“自从炒股之后,我就变成百万富翁了。”
“请问有什么秘诀吗?”
“我原来是千万富翁。”
这位奥拓先生是赌了,还是抽了,还是老婆跟小姨子跑了?
刘嘉拥有与多个不同品牌大公司打交道的心得,他们的性格或许有差异,但绝对不会特别好说话。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打电话之前,还是先搞清楚这公司到底是啥情况。
刘嘉放下电话本,想打电话给顾宗华,问问他知不知道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公司。
结果电话通了之后是秘书接的,说顾先生去西班牙出差了。
没有手机的岁月,出门就是失联,别说出国。
刘嘉只能通过有限的信息判断:
第一,它现在肯定没有做汽车,不然有汽车不展,展什么摩托。
第二,它肯定有钱,不然也进不了大皇宫。
就这点信息量,聊天的时候完全没有切入点。
刘嘉无比怀念有网络的世界,怀念也没有用,这会儿连恩尼格玛机都还没有诞生,图灵刚八岁,连计算机都没有,哪来的网络。
郑不艾急匆匆打开缝纫间的门,喜笑颜开地往一楼跑,看见刘嘉坐在楼下发呆,笑着问她:“刘小姐,要不要尝尝豆腐?”
刘嘉哪有心情吃豆腐,吃龙肝凤脑都没兴趣。
“吃不下,被摩托车堵了胃口。”
郑不艾眨眨眼睛,表示不解:“是想买摩托车吗?我知道几个不错的牌子,要推荐吗?”
刘嘉来了精神:“你知道宝马,啊不是,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公司出的摩托车吗?”
“不知道。”
刘嘉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郑不艾眨巴着眼睛:“它不是卖飞机发动机的吗?什么时候做摩托了?”
“诶?卖飞机的?”新世界的大门,再一次向刘嘉打开。
?郑不艾来了精神:“对啊,和我住在一起的陈大哥是工科生,特别喜欢这些,跟我们说了好多,这个公司在慕尼黑,世界大战的时候,为德国空军生产了不少发动机。”
刘嘉顿悟,她终于明白了。
《凡尔赛条约》不允许德国保有空军,所以,宝马家的发动机卖不出去,只得转行。
难怪有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一步到位做汽车。
……可能是不喜欢吧。
郑不艾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我想起来,陈大哥说,这家公司在战后转卖家具了,也没听说卖摩托啊。”
刘嘉再一次睁大眼,啥玩意儿?家具?宝马牌家具?
她笑道:“为什么卖家具?是因为慕尼黑的黑森林长得太快了?”
“不是,听说因为战后他们的工厂里还剩了好多做飞机的木料。”
“做飞机?木料?”
“对啊,战斗机都是木头做的。”
又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刘嘉催促道:“你们陈大哥还跟你说什么了,都跟我说说。”
郑不艾抓抓头:“嗯……说这个公司的总经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正,就是原来做飞机剩下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木头和铝相关的很多产业,他们都做过,哦,还做过铁路制动器。反正就是一拍脑袋,想起来做什么就做什么,陈大哥说,他们可能快要倒闭了。”
刘嘉笑而不语,倒闭?宝马要倒闭也得是一百多年后的事,绝不可能在1920年倒闭。
郑不艾见她比刚才放松了许多,问道:“那,豆腐要吃吗?”
刘嘉笑道:“吃呀,是在哪里买的?我都没见着街上有卖豆腐的店。”
郑不艾骄傲地昂起头:“是我做的。”
“看不出来啊!想吃!”刘嘉鼓掌。
过了一会儿,彭举也兴冲冲地跑下来:“做的怎么样?能吃吗?”
看到刘嘉,他猛地停住脚,笑嘻嘻:“刘小姐,你也在啊。”
三人一起进厨房,看着郑不艾打开压在盆上的石头,揭开盖子,一大盆完整的豆腐出现在眼前。
郑不艾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嗯,是豆腐味儿。”
刘嘉和彭举也跟着吃,口感和味道都不错。
“刘小姐,你喜欢怎么吃?”彭举问道。
刘嘉想了想:“炒腊肉,或者钻泥鳅,麻婆豆腐,煎豆腐……只要不是甜的,都可以呀。”
“哈哈哈,谁要吃甜豆腐。”两人笑起来。
刘嘉问道:“有没有留豆浆?来法国这么久,天天喝咖啡豆的豆浆,还真想喝黄豆的豆浆呢。”
“呃,没有,要不,下次留一点?”
刘嘉也开心了起来:“好呀,下次顺便留点豆腐皮,我喜欢吃豆腐皮包子,油炸响铃,还有油豆腐果。”
“好!下次都试试!”郑不艾拿过围裙,刚想围上,被彭举一把夺过:“豆腐是你做的,该我露一手了。”
郑不艾愣了一下,接着露出谜之笑容:“好好好,不跟你抢。”
刘嘉拨通宝马公司的电话,要找奥拓先生,电话那头说奥拓先生不在。
刘嘉又问,还有谁负责与巴黎大皇宫展厅接洽,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与他联系。
电话那边以为刘嘉是大皇宫的工作人员,便给了她另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联系人名叫弗兰兹。
“他可以做决策吗?”刘嘉担心她拿什么路人甲来凑数。
电话那头传来法语的语气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高傲德味儿:“他是我们的总经理。”
对不起,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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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兹此时不在慕尼黑,他在瑞士的苏黎世。
刘嘉刚开口:“你好,我是Emma,是在您公司的展览之前办展的那个公司。”
弗兰兹马上打断她:“你找我,是想让我们推迟半个小时吗?不,既然按规定17:30就应该让我们进场布展,那么迟一分钟都不行。对不起小姐,我与别人还有约,再见。”
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这么不礼貌?
传说中古板的德国人也没这样的吧。
刘嘉想起自己在德国旅行时遇到的一些事情,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古板到一丝一毫都不能松动。
否则,这帮容克贵族也不可能在1944年搞了个刺杀落榜美术生的大活。
该活络的时候还是会活络,就看他们想不想活络。
看来,必须要给这位弗兰兹先生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以他现在的身份,会缺什么?会特别渴望什么?
刘嘉的大脑快速活动起来。
宝马公司的现状是什么?
落魄到什么活都接。
那么会导致什么结果?
没有主营业务,股东看不见公司前途,继而退出。
会引发什么?
公司资金吃紧。
苏黎世是什么地方?
瑞士最大的城市,金融中心,银行扎堆。
为什么总经理会出现在那里?
搞钱!
落魄宝马的总经理,去瑞士寻找银行家的投资。
投资人最看重什么?
公司的前景,如果有短期营利能力最好!而且,他们要听故事!
爱听故事,不仅仅是21世纪风投们的爱好。
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为什么要投资哥伦布?
因为她相信一个美好的故事,在东方,有充满香料和丝绸的美妙国度,去那里,她的投资能得到巨额回报。
刘嘉当机立断,马上打听去瑞士需要什么手续。
居然只要在边境说明一下来干嘛就行了,比英法之间的通行还要简单。
不过想想也是,瑞士就指着欧洲人民往他们的银行里存钱,没事限制那么多干什么,赚钱要紧。
刘嘉就这么坐着火车,哼着《雪绒花》进了瑞士。
看风景的同时,刘嘉已经想好自己到瑞士的目的。
花钱花时间跑瑞士,如果得到的回报只是半个小时的表演时间,那真是亏大了。
有用的才是宝马。
对待有用但脾气大的宝马,就得向前辈武则天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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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苏黎世之后,她没有马上去找弗兰兹,而是先找到香奈尔的一个客户,她是一位银行家的太太。
弗兰兹的公司曾经也算有头有脸,所以没费多少功夫,刘嘉就打听到弗兰兹这几天都找了哪些投资人,这些投资人是什么态度。
“我听说很多人拒绝了他,他还在努力找新的投资人,但是,他们的条件实在太糟糕了,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出他们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可怜了。”刘嘉露出同情的表情。
心中暗想:难怪那天急着挂电话,不知道是约了哪位有钱大爷。挂了我的电话,也没谈成,哼。
最后银行家太太连弗兰兹明天预约了哪几位银行家,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嘉。
其中,就有这位夫人的丈夫。
“我想跟他谈谈,可以吗?需要预约吗?”刘嘉笑眯眯地询问。
那位夫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哪儿的话,你是我的朋友,晚上留下来吃饭吧,他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33.第 33 章 既然要跟我们做联名秀,……
从银行家那里,刘嘉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谁能想到,后世很牛逼的品牌宝马,在这个时代竟然会沦落到“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的地步,根据银行家们的情报,宝马的股东们已经对它不信任到了极点,有大半股东已经明说要跑路。
之前的火车制动器订单让宝马得以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让股东越发不信任。
他们的怀疑也是有道理的,就算是街头的小吃店,想活得好,也得有稳定的招牌菜,至少是同一个菜系吧,今天卖馄饨明天卖汉堡后天卖寿司的店,明媚鲜妍能几时。
弗兰兹花大价钱在巴黎大皇宫办摩托车展,不是他疯了,也不是他真以为卖摩托车能带来多大的利润,而是为了引爆话题。
有话题,有故事,才会有投资。
然而,老奸巨滑的瑞士银行家们原本就对战后债台高筑的德国心存防备,更何况是做飞机发动机起家的宝马,那可是《凡尔赛条约》明令禁止的行当。
一个拿手活干不了、四处打杂、股东纷纷要跑的公司,谁想不开去投它?
资本厌恶风险。
“我是不会投它的。“银行家耸耸肩。
刘嘉笑道:“如果是我和香奈尔女士的店,您愿意投吗?“
银行家嘴角上扬:“那当然,如果您或香奈尔女士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效劳。“
“最近我和香奈尔女士正要联合办一场秀,根据秀的性质,我们打算与宝马联合,将柔美和刚硬联合在一起,非常符合现下的时尚潮流。这次秀的被邀请嘉宾名单里,还有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国的王室成员,包括那位喜欢开飞机的。“
邀请函刚发出去没多久,有些被邀嘉宾甚至可能都没见着信。
不过,这也不能算说谎,王室成员,当然在被邀请嘉宾名单里,至于他们是否同意参加,不在刘嘉的保证范围之内。
银行家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有几位南欧王室里,的确有那么几位年轻的成员玩得比较野,开车开飞机是基本操作,喜欢摩托车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被他们看上,那就是王室御用,名声地位瞬间就能提高,说不定真能起死回生。
如果选择现在投下去,那就是低位抄底,非常划算。
银行家沉思片刻,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考虑。“
之后,刘嘉再也没提这事,一直与夫人提起现在的衣服、饰品、帽子、包,顺便还给她展示自己最新设计的机车夹克。
夫人眼睛一亮:“哦,我喜欢这件夹克!这次会展示吗,我迫不及待看见它的样子。 “
“会的。“刘嘉笑道。
刘嘉第二天一早就返回巴黎了,缝纫工们已经将机车夹克的打样基本完成,刘嘉围着人台转了一圈,继续补充细节。
香奈尔打来电话:“他们同意推迟入场时间了吗?“
“暂时还没有。“
香奈尔有些着急:“如果大皇宫的场地冲突无法解决,我们必须马上换一个地方,否则来不及通知嘉宾改期,有几个朋友为我介绍了另外几个场地,我去看过,除了小一点偏一点之外,也很不错。“
“不要着急,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刚挂掉香奈尔的电话,振铃马上响起,刘嘉接起电话,听筒那头传来的是略带德国口音的法语:“请问Emma小姐在吗?“
刘嘉扬起嘴角,不出所料,来电者正是弗兰兹。
他来电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加入Emma & chanel的联合秀。
“啊,这样?“刘嘉故作为难,”这件事,我需要与chanel女士商量一下,如果您对展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可能难以保证,您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两个品牌了,再强调第三个品牌,会让观众产生困惑,无法产生强烈的记忆。“
“不要紧!不需要将我们的品牌露出很多,只要让我们稍微出现一下,哪怕是背景都可以。“弗兰兹急急表态。
今天他一大早去拜见银行家们,前面两个毫不留情的用五分钟把他给打发了,只有第三个,对他说:“听说你也会出现在法国的那个Emma&chanel联名秀?有预估过可能提升的销量吗?“
弗兰兹非常困惑,他知道Emma & chanel联名秀,就是那个希望他推迟半小时进场布展的时装展览。
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位先生会把他的摩托车与时装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不重要,从这位先生刚才问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很期待摩托车能出现在时装秀场。
机会!
投资人希望什么,就要为他提供什么!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弗兰兹马上调整表情:“我们刚刚决定没多久的事,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知道了,根据测算,这次的联合展览可能会让新一季的销量至少提高……”
从银行家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弗兰兹飞快地找到Emma’s house的电话,并回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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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细节,不过从弗兰兹着急上火打电话过来的态度看,应该是银行家那里给他了一些什么暗示或压力。
在通话中,刘嘉不时对着空气下命令:“外套上的扣子换成牛角的。”“蕾丝换成宽边!”“腰身再提高一寸。”
等弗兰兹说完,刘嘉非常抱歉地说:“联合办秀对于您和我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与您面谈之后,我才能确定是否有合作的空间,但是,非常抱歉,我这里实在太忙了,实在走不开。香奈尔女士更忙,连我都很难见到,所以这件事……”
弗兰兹马上说:“我可以来拜访您和香奈尔女士,您看是否可以留一小部分时间给我?”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您能到的话,我们可以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谈。”
挂了电话后,刘嘉再打电话给香奈尔:“我们不需要另外找场地了,问题解决啦。”
她将宝马的事情告诉香奈尔,香奈尔对此没有异议:“他们就是布景的一部分,只要不影响模特的气质就可以。”
“对了,我看到你的展品里,没有贝雷帽,如果布景里有摩托车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加入这个元素?搭配着裤子一起展示。”刘嘉问道。
“贝雷帽?”香奈尔自语。
贝雷帽的款式源于15世纪,在如今的巴黎街头,无论是艺术家、诗人,还是歌手和电影明星,他们都戴着毛毡贝雷帽。
不过,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共同性:都是男性。
女性在下午茶时候会戴宽檐帽,平时则更流行戴钟形帽,在马路上走,十个女人里有九个顶着波波头戴着钟形帽。
贝雷帽并不在女式帽的分类里。
女人戴贝雷帽上街的效果,大概只会略好于女人穿着裤子上街。
如果是别的设计师,可能不会愿意冒这个险,但是电话那头是谁,是香奈尔,敢把裤子穿上街的女人。
果然,在思考片刻后,香奈尔回答:“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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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兹先生来了,他风驰电掣地从苏黎世一路赶到巴黎。
此时香奈尔沉迷于把男式贝雷帽改成女性喜欢的款式,无心跟卖摩托的男人聊天,于是她把同意刘嘉全权处理这件事。
弗兰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们的时装秀,要以故事的方式呈现。
对于刘嘉修改掉的那部分,更是惊世骇俗。
情节上的改变就算了,公主和年轻国王骑着摩托车走这是什么操作?
而且,不是女性坐在车后,抱着骑士的腰那种,是公主和国王两人一人骑一辆,并肩离开。
这合理吗?
弗兰兹半天说不出话,这完全出离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刘嘉说:“不用这么惊讶,既然故事里有魔法有仙女,南瓜都能变成车,那么马变成摩托车也很合理。”
一时间,弗兰兹竟无法反驳。
他不懂女性服装,不懂时装秀,他所求不过是能在联名秀里放上他心爱的小摩托,然后银行家会给他提供资金,让公司活下去。
现在刘嘉给他提供的条件,比他预期的“成为秀场的道具”已经强很多,还有什么可求的。
于是,他同意了,不仅如此,还积极表示可以帮忙找英俊、有气质的男性担任年轻国王。
“我卖了那么多年飞机发动机给空军,他也认识不少空军军官,总有那么几个生得英俊潇洒,身高腿长,重点是由于现在德国空军直接被解散,不少军官赋闲在家,无所事事。”
许多德国人的身材和容貌确实不错,刘嘉问道:“有什么人选吗?”
“有的,我认识一位王牌飞行员,他叫赫尔曼……”
对二战史只略有研究的刘嘉都听过这个名字,她赶紧打断:“不!不要!绝对不要!”
说完之后,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凶,便解释道:“你看,你们公司只是卖飞机发动机,都受到这么多限制,如果我们选择以前的空军做模特,会有很大的危险。”
刚才弗兰兹确实被她的态度吓到,现在听她的解释,顿时理解了她的顾虑,毕竟自己的公司也是因此落到如今的地步。
与弗兰兹敲定参展的摩托车细节之后,刘嘉又对剧情进行一定的修改。
被邀请的嘉宾陆续发来回执,许多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理想,希望自己可以携带一个伴进场。
按照这样的人数算下来,这场联名秀的观众要超过800人了。
但是这样一来,原计划的小展厅就不够用了,得租借有玻璃穹顶的大厅。
她转头就给弗兰兹打电话:“由于展示中需要加入摩托车,所以,原定的展厅空间已经无法满足需要,为了达到效果,必须换成La Nef厅。租借价格会超过我们的预算。”
弗兰兹马上答应:“这部分的费用我们会承担。”
为了拿到银行家的投资,这点租借金的投入是必需的。
大皇宫的经理接到刘嘉电话时,原以为她是来通知不租了,没想到她不仅要租,而且还要改租那个最大的厅。
“那个厅的价格,是不一样的。”经理提醒道。
刘嘉微笑:“我知道。”
当少女葛丽泰到达巴黎的时候,所有故事情节已经敲定,刚开始她对新编野天鹅有些惊讶,后来很快就对新剧情十分投入,投身到排练中。
听说自己要穿裤子的时候,葛丽泰是拒绝的:“我怎么能穿裤子,那是男人穿的。”
刘嘉安慰道:“不,亲爱的,给你穿的裤子跟男人不一样,比他们的裤子好看很多。再说,男人可以吃牛排喝红酒,你也可以,所以,男人穿裤子,你也可以穿。这没有什么区别。”
葛丽泰隐约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但是她却一时想不出来要怎么反对。
再加上刘嘉给她的确实太多了,看在钱的份上,葛丽泰没有再多说什么。
年仅十五岁的葛丽泰,就展露出她的天赋。
她学东西非常快,在到达巴黎之前,她连马都没有骑过,更别提自行车和摩托,但是剧情需要公主会骑摩托,于是在排练剧情的同时,她同时学会了骑马与自行车,等宝马的摩托车运到的时候,她又很快学会了摩托车。
由于裤子是按她的尺寸定做的,现在还没有完工,她只能穿着长裙练习,往前开的时候不得不小心地把裙摆抓在手里,以免不小心被卷进轮子。
过了几天,香奈尔派人把做好的裤子和贝雷帽送来,刘嘉招呼道:“葛丽泰,来试试你的新裤子和帽子。”
进更衣室的时候,葛丽泰是一个如初绽花蕾般粉嫩的小姑娘,穿着裙子,是那种让人看着就会充满保护欲的天真小可爱。
出更衣室的葛丽泰穿着机车夹克,窄脚长裤,脑袋上斜斜的扣着一顶贝雷帽,从单纯的可爱,变成天真与英气并存。
更符合《野天鹅》中的人设。
那位公主是拯救王子的,不是等着被王子拯救的,她尚在懵懂就要担起命运给予的重担,她同时拥有娇柔的模样与坚韧的内心。
年轻的国王戏份不多,但很重,刘嘉几乎把整个法国的人脉都用上,就为一件事:找帅哥。
找了几天,刘嘉已经琢磨着要不要把目光放到法国之外的时候,有非常热心的太太推荐了一个住在上塞纳省索镇的卖电影票的男人:“法比安德龙是我见过最符合国王气质的男人。”
刘嘉不是很相信,毕竟很多明星长得一言难尽还有一堆粉丝疯狂吹盛世美颜。
直到见到他,刘嘉觉得很好,很强大,非常可以。
他身材高挑,长腿宽肩细腰,五官比例非常好,气质很正。
当他按照要求摆了几个动作之后,刘嘉发现他的可塑性也非常强。
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就像个贵族,偏过头一笑的样子很可爱,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什么人的时候,又充满深情。
刘嘉当机立断敲定由他扮演年轻的国王。
刘嘉、香奈尔,以及她们的缝纫工每天守在排练的场地,发现问题随时马上进行修改,从早到晚,有时候连缝纫工自己都忘记下班,不小心就到了半夜,没有一个人抱怨加班。
最后一天,弗兰兹来到巴黎,参与最后的彩排,他把全部剧情看完之后,问道:“我能现在就买那件夹克吗?”
刘嘉笑道:“只有那一件,别的还没做呢。”
衣服、道具、场景都齐了,香奈尔和刘嘉都对坏后妈佩戴的首饰不是很满意。
邪恶坏女人,必须得有重量级的珠宝镇场。
两人委托了很多朋友四处寻找,也没有合适的。
距离联名秀开展还有一天的时候,有人给刘嘉送来一条项链,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大意是:听说你需要一个华丽的项链,我正好在罗马出差,路过一家首饰店,感觉这条项链应该比较符合你的要求,如果有用的话,就请收下。
署名是顾宗华。
项链的款式非常特别,与普通的项链不同,整根项链是一条蛇的形状,项链坠是一个透明的红色石头雕成的苹果。
刘嘉知道在圣经中,蛇加苹果,就是人类原罪的起步,这项链的整个设计理念大概可以理解为“邪恶”“诱惑”。
哪家首饰店的设计思路不是奔着真善美去的,怎么会卖这种东西?不怕货砸在手里吗?
刘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已经没有空去想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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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联名秀那一天,前一天的画展要撤走的东西实在太多。
工人们从上午拆到下午,中间夹着工人的午餐时间、工人的下午茶时间,该休息的时候,在整个场子里绝对找不到一个工人。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多。
眼看着距离表演开始的时间只剩下两分钟,而上午的画展才刚刚撤干净,还有几个工人拿着包好的画匆匆往外走,有些嘉宾窃窃私语:“怎么回事?”
“不会是还没有准备好吧?”
恰好此时扮演坏后妈的加布丽埃勒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她大步走到台上,抬起下巴看着那些工人的背影,冷冷道:“都给我拿走!我不想看到那个女人留下的一点痕迹!”
嘉宾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已经开始了吗?”
34.第 34 章 联名秀结束,有人累得要死只想回……
坏后妈说完那句话,又高傲地站在原地,环视全场,仿佛她才是一国之主,接着,她昂首转身离开。
此时,全场灯光才暗下来,真正的表演时间到。
灯光没有再亮起,高出地面的T型舞台最顶点缓缓伸起一对烛台,接着是另一对烛台……如同中国长城的烽火台那样,烛台次第而起,最终,舞台的横条部分也亮了起来。
十一个王子站在一张巨大的幕布后面,观众们看见十一个剪影在自由的活动,他们看书,比剑,嘻笑,钓鱼……
一道聚光灯忽然亮起,舞台横面与竖面相连的位置赫然站着坏后妈,她缓缓抬起双臂,舒展双手,十一个活动着的剪影顿时停住。
烛台的灯光瞬间全灭,整个大厅又是一片黑暗。
大厅的灯再次亮起时,十只白鸽拍打着翅膀从幕布后飞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穿着可爱的小清新裙子的公主出场,她蹦蹦跳跳,走到舞台最顶端,蹲下,假装摘花,闻一闻花香,再站起来,转身,此时,后台又放出一只鸽子,公主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只飞走的鸽子,露出惊愕的表情。
前面的部分还是正常的路数,随着摩托的轰响,高冷仙女登场。
一个化着淡妆的女演员穿着收腰紧身风衣,蓬松卷曲的金发上戴着用蕾丝和白色山茶花做成的发箍,骑着银白色的摩托出场。
全场观众惊呆了。
小公主向她求救,她告诉小公主:你没有别人可以依靠,能拯救他们的只有你。
期间,小公主换了几套衣服和帽子以示四季变更,坏后妈的服饰也越换越华贵,从简单的晨服,最后换到华丽的晚宴装。
当公主被主教指控为女巫的那一夜,十一位留着柔顺金色长发、戴着金色面具的王子穿着同款白衬衫和黑底银装饰的裤子出现在舞台上。
他们要去找年轻的国王,替自己的妹妹辩护。
大王子走在最前面,后面分列成两排,踏着音乐的节拍整齐地向前走。
以女观众为绝大多数的看台上同时发出一声欢喜的惊呼。
其实,这十一个人的脸平平无奇,露脸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就是胜在身材好。
简单的白衬衫敞开第一个钮扣,让胸肌似有若无的露出来那么一点。
裤腰剪裁线没有选择现在的直线,而是选择弧线,从视觉上把臀部变得更加饱满。
还有比正常男裤要紧一些的裤管,到裤脚底部张开一点微微的喇叭口,看起来那两条腿又长又直。
在后面密切关注前面观众动向的刘嘉都没有想过,女观众们会这么直接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最后的大决战,年轻的国王找大主教决斗,不在场。
公主与坏后妈在舞台上PK。
公主穿得是一条有特殊机关的裙子,她挥动着仙女赐给她的西洋剑,向后妈冲去。她发现裙摆束缚了她的行动,她右手持剑,左手抓住连衣裙,用力扯开,露出内里利落的衬衫搭长裤的套装。
公主用力将连衣裙扔到一边,挥剑再上。
击剑的动作是刘嘉找专业剑术教练编排的,唯一的要求:好看!
葛丽泰动作不熟练,坏后妈因此被伤到过几处,她始终一声不吭,继续排。刘嘉得知此事后,想拍一些照片,给记者提供表示演员“敬业”素材,坏后妈不让,说担心会对葛丽泰有不好的影响。
刘嘉为坏后妈设计的是影视剧里常见的黑化妆:烈焰红唇大烟熏,穿着腰部收紧,深V领外套,从外观看,她的上半身,就只穿了这么一件外套,胸部像随时要跳出来,全靠脖子上那条垂着大坠子的项链削弱过度裸露的感觉。
妖媚、邪恶、诱惑……美丽坏女人的所有气质都在她一个人身上攒齐了。
坏后妈没死,只是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她忠心的黑摩托把她带走。
公主和国王解决掉各自的对手后,在舞台上重逢,两人相视一笑,并肩靠在两辆摩托车旁,国王将公主拥在怀中。
终幕:天花台上的机关打开,红色的玫瑰花瓣在整个场馆飞舞落下。
场中观众掌声雷动,刘嘉和香奈尔并肩出场向观众致意。
弗兰兹已经跑到外面去了,他急着给苏黎士打电话,说这次的秀非常成功,拐弯抹角的问银行家什么时候能初步确定投资计划。
秀结束之后,刘嘉和香奈尔被记者包围,各种问题不停向她们俩飞来。
有一位男记者向刘嘉问起那十一位王子的服饰设计,是不是她打算进军男装的标志,那是不是就是她以后的男装风格,还有为什么要让男模特穿成那样,是不是在故意讨好女观众。
刘嘉让十一位王子在台上穿成那样,说禁欲,又没完全禁欲,虽然只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但是反而比脱光光还要引人往不正常的地方想。
其实刘嘉并没有想要往男装方向发展,只是因为设计机车夹克的时候,缺合适的搭配,就随便按照记忆中的现代剪裁工艺,设计了简约款男式衬衫和男式裤子。
以及这十一个人的出场费是按次支付,而不是按出场时长支付,出个一分钟不到的剪影就让他们数钱收工?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资本家要榨取最后一点劳动力。
但是既然记者诚心诚意地问了,刘嘉就拿出她做销售时的口若悬河技巧:故事灵感缘于古希腊悲剧,原本是幸福的王子,却变成天鹅,离开王宫,许多古希腊神话里的王子经常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家。
线条灵感来自于古代的斯巴达勇士,表达出男性的武勇与强壮。
最后刘嘉笑道:“如果说裤子紧绷在身上就是诱惑女性,那么太阳王路易十四经常穿白色紧身裤他是想诱惑谁呢?”
在场记者同时发出笑声。
刘嘉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就一个:你们搞清楚,这不是低俗的男人卖肉,而是人类高质量男性才会懂的高级设计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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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结束,刘嘉已经快累死了,模特换下来的服饰有锦儿、彭举和小个子服务生三人盯着收拾,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场馆,只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
隔着不远,有三个人站在喷泉旁说话,刘嘉一眼就认出面对着她的香奈尔,另外两个侧对着她的人是一对男女,西方人。
那个男人的鼻子像很多白种人那样有些淡红,鼻子下留着一撮小胡子,香奈尔对他的态度很亲密,应该是认识的人,另一个年轻的女人神情有些忧郁。
大概是香奈尔的朋友,刘嘉走过去,想跟香奈尔打个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
香奈尔向刘嘉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斯特拉文斯基,他是一位作曲家,你听过他的《春之祭》吗,简直太美妙了,完全是一场切断了与古典音乐联系的全新艺术革命。”
听见这个名字,刘嘉微笑:“听过,很有特点。”
当年她得知香奈尔的情史八卦之后,专门去听了一遍,就觉得挺好听,挺热闹。
什么切断了啥,革了啥命,完全没有概念。
不想当灯泡的刘嘉婉拒了香奈尔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她听见那个女人在说俄语。
原来她也是俄国人,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斯特拉文斯基的妻子吧。
跟情人及情人的妻子一起吃晚饭???
刺激!!!
35.第 35 章 好奇害死猫——人类没有……
联名秀结束之后,Emma’s house的客流量陡然增加许多。
三天的销量算下来:
第一名:公主决战时的打扮。
第二名:坏后妈决战时的打扮
第三名:坏后妈的四季常服
第四名:国王的机车夹克
第五名:王子们的衬衫和长裤
第六名:公主的四季常服
第一名毫无悬念,又美又飒,再加上代表着正义和善良,符合大部分女性的审?。
国王和王子也很正常,男人对新潮服饰的反应没有女性那么快。
但是坏后妈出场的所有服饰居然碾压公主的四季常服,这在刘嘉的预测之外。
那可是坏女人!
她也就想过可能会有一些性格比较狂野,或是从事特殊工作的人可能会买,没想到客户群体竟然这么大。
涌进店里来买坏后妈套装的女人们,有些人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无害的小白兔,完全不觉得她们跟坏后妈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刘嘉去买了许多报纸,想看看媒体的说法。
她准备好咖啡和蛋糕,坐在窗边看报纸。
受邀参观秀的记者是少数,许多记者是看了一手消息的采访之后,凭借几张照片和采访时的话,对整场秀进行分析和评论。
从照片上看,坏后妈的神情与动作就像女王,身后白鸽振翅而起。被解读成老国王死后,十一个王子夺权,坏后妈将他们压制,为王国争取来和平。
为什么要放鸽子,因为在大洪水之后,诺亚向天空放出的鸽子,是和平的象征。
刘嘉无语,天鹅太大了,不好藏,所以才换成鸽子的。
再继续往下看,坏后妈曾经是仙女的朋友,证据是坏后妈的摩托纯黑,仙女的摩托纯白。
影射了晨曦之星路西法曾经是最耀眼的天使,后来坠落地狱。
坏后妈脖子上的项链是蛇缠苹果造型,映射了路西法与撒旦在地狱里结成同盟。
仙女影射米迦勒,她为什么高冷,因为她本来就是战斗天使,出手无情。
懂了,这位记者一定是虔诚的教徒,刘嘉默默把这份报纸放在一边,又拿来另一份。
那一份更是激情发言,开头直接认定坏后妈影射十六世纪的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也就传说中的“血腥玛丽“,然后根据这个设想往下分析出了各种隐喻与暗示,公主代表着她的继任者伊丽莎白一世。
整场秀表达了设计师对英国历史的嘲弄。
刘嘉把报纸放到一边,暗自吐槽:“幸好你们不是研究文学的,不然人人都能研究出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
第三份是在法国的英国人办的报纸,文章说坏后妈影射了杜巴丽夫人,公主影射被推上断头台的玛丽安东奈特。玛丽安东奈特受到杜巴丽夫人的打压,愤而抗争。
设计师影射了法国宫廷的腐朽和权力斗争。
吓得刘嘉差点把手里的小蛋糕都掉了,她真没想到这么多。
刘嘉摇摇头:“脑洞真大。“
又翻了几份报纸,还有说这是女性意识觉醒,有说讨好女性意味太浓,也有说哗众取宠的批评。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这场联名秀能出现在巴黎几大主流媒体的头版上,就不算失败。
现在她最紧要的工作是继续完成手里的订单,
坏王后有一条裤子使用的布料是囤着的黑胶绸,卖得非常好。
香奈尔告诉刘嘉:按现在的销量估算,最多一个月,布就用完了。
刘嘉建议她可以考虑换其他的布料,就让那批黑胶绸材质成为绝版。
锦儿不明白:“再从国内进货的话,也算帮帮国内的工人,为什么不进呢?“
“现在你也算是个小掌柜,要多从商业角度思考,不要总想着做好事。黑胶绸的颜色单一,质地也会对衣裤的款式有很大的限制,一场秀带来的购买热情不会持续太久,再进货可能都卖不完,还不如直接进口正经的丝绸。
“可是,真的卖得很好啊。“锦儿看着销量记录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月季花可以年年月月开,昙花开一会儿就谢,不要在花开的时候冲动买下,会哭的。“刘嘉继续做新一季的规划。
下午茶时间,刘嘉看见郑不艾跟几个缝纫女工聊得很开心,彭举在一旁认真听。
郑不艾问:“……那么你们觉得自己是哪国人呢?”
刘嘉招缝纫工的时候每个人都填了信息表,她们都是法国人,怎么会谈到这个问题?
“当然是法国。”缝纫女工捧着茶杯,耸耸肩。
刘嘉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见她进来,大家忙腾出一把椅子给她坐,郑不艾说:“刚才聊天,听说她是阿尔萨斯人,就想问问她们更偏向德国,还是更偏向法国。”
“你还真是抓紧时间。”
郑不艾笑着抓抓头:“难得遇上,我一直很想知道。”
刘嘉对阿尔萨斯和洛林的认知来自于都德的《最后一课》,根据课文里的意思,应该是德国强占了阿尔萨斯和洛林,那里的居民群情激愤。
“都聊出什么来了?”
郑不艾把他刚刚画在本子上的图给刘嘉看,非常之复杂。
阿尔萨斯和洛林是加洛林王朝的龙兴之地。
加洛林王朝崩成了东、西、中三个法兰克王国,再然后变成了法、德、意。
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的人本来说德语,十六世纪波旁王朝的国王强迫他们学法语,未果。
再然后就更乱,一会儿来了普奥联军,一会儿普法战争。
人民群众里有说德语的,有说法语的。
就算是德语,也是高地德语,不是标准德语……
郑不艾摇头:“普法战争归德国,凡尔赛条约签完又回来……”
刘嘉笑道:“那他们觉得自己是哪国人呢?”
郑不艾:“法国人。”
“嗯,一个国家的凝聚力就看是不是有共同的认同,说德语还是说法语,不算什么,要是按方言分,我听你家那边的话,跟外语差不多。”
郑不艾还在纠结:“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肯定还是有一些想法不一样的,我看,最好的办法,是针对那个地区再制定一些条款,慢慢过渡,五十年不知道够不够。”
刘嘉捧着茶杯,看他紧抿着嘴思考,递过去一块蛋糕:“大脑要吃糖,来,多吃点,想得更清楚。”
郑不艾一抬头,已经超过下午茶时间二十分钟了:“啊!都这个时候了。”
他像被老板抓着摸鱼的职员一样,手脚飞快地把本子收起来:“我做花边。”
其他人也忙忙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开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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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位店员过来,对刘嘉说:“有好几位太太问,在哪里可以买到那条项链。就是那个银蛇缠在红苹果上的。“
那条项链是顾宗华在罗马买来的,刘嘉并不知道它从哪家店来。
这会儿顾宗华还在出差,根本问不着。
包着项链的外包装上印着店名
Old Curiosity Shop
还有店址:Via Condotti 10,Roma,Italia
“老古玩店?“刘嘉微皱着眉,她取出那条项链仔细端详,不管是项链还是链坠,没有一处像古玩,银子很容易氧化,有些年头的银饰不可能亮成这样的,从镶嵌的细微处看,也完全没有一点时间的痕迹。
不管哪个国家的古玩,都讲究古,没道理把包浆洗得这么干净,闪亮亮跟上周刚做出来的一样。
刘嘉心想:大概是个专卖假古董的店,希望顾宗华没有真的按古董价把它买下来。
从巴黎到罗马距离一千多公里,刘嘉也没想要去,同样的款式在巴黎一定能找到银匠仿制,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像后世那样对款式也有专利权的限制。
而且,那店在意大利。
跨国知识产权,按哪个国家的来执行?
她可不想有一天被警察敲门的原因是被别的店告发抄袭款式。
刘嘉打算等顾宗华回来问清楚再说。
“对了,专利权。”空闲下来的刘嘉终于想起她的拉链也许可以申请专利权,她知道专利权在很久以前就有,十九世纪诞生的奔驰就申请了专利,就是不知道现在专利权的覆盖范围有多广。
她前往市政厅打听这件事,接待的女职员认出她,热心的不得了,主动说了许多注意事项,教她填表的诀窍。
法律自诞生之日起,就有人不停的想办法钻它的空子。
同一种专利不同的申请方式,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拉链齿的咬合方式,齿与布料结合的方式,拉链头的原理,乃至使用的材料,所有的细节都要登记,如果有不一样的,就会被判定为没有侵权。
刘嘉把自己想像成要山寨的人,竭尽所能思考要怎么样才能钻空子,然后填在表上,抢先一步把路给堵上。
她又向女职员了解跨国专利法相关的事情。
女职员对此一无所知:“真抱歉,我只知道法国的专利法规,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在法国受到法律保护,那么其他国家的警察,不能对你怎么样。”
刘嘉谢过她,带着几份文字资料回去继续研究。
路边有一家很大的珠宝店,刘嘉停下脚步,站在橱窗外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
刘嘉想起在网上看到有很多人说钻石是骗局,是被戴比尔斯公司营销出来专骗女人的东西。
但是早在戴比尔斯公司还没有出生的时代,闪耀着璀璨火彩的钻石,就早已是首饰上最引人注目的装饰。
她正在感叹,忽然发现店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柜台后的店主说什么。
诶?她不是那天站在斯特拉文基斯身旁的俄国女人吗?
不是说他们夫妻贫病交加,活不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无论她是买首饰,还是卖首饰,都挺不寻常。
刘嘉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推门走进珠宝店。
在柜台上放着一个红色的蛋形物,被放在用黄金……或者说与黄金相似的材质做成的四腿支架上。
蛋壳上用黄金镶出垂花,用钻石拼成玫瑰,蛋底则是四枝镶满钻石的金箭。
刘嘉觉得这蛋的形状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好奇地走过去,近距离观看。
36.第 36 章 橱窗设计是一门学问……
店老板认识刘嘉,见她过来,便问她懂不懂俄语。
“不懂。”刘嘉很老实地回答,“她有什么事吗?”
老板有些苦恼:“我猜她想把这个蛋卖给我,我不要,但是她不肯走。”
那颗蛋在屋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非常漂亮,刘嘉好奇地盯着它看,那个俄国女人见到她看,便伸手掀开那枚玫瑰红蛋的顶端,里面还藏着一朵镶着金边的黄色玫瑰花蕾。
她继续打开玫瑰花蕾,里面藏着一顶更加小巧的钻石王冠。
这个俄国女人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单词,刘嘉和老板都不明所以。
她换了一个单词,刘嘉也只能听出这个音似乎是法贝热。
法贝热?蛋?
刘嘉瞬间联想到曾经看过的柯南剧场版《世纪末的魔术师》,法贝热复活节彩蛋,罗曼诺夫王朝的财宝。
记忆中瞬间翻腾出顾宗华所说的末代沙皇公主传说。
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女人,还手持沙皇的财宝。
对不起,打扰了。
刘嘉露出微笑,对店老板说:“摇头就行,一直摇到她走。我店里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用俄语对她喊些什么,刘嘉不回头,加快脚步,踩着小皮鞋走出了竞走的速度。
转过两道街角,再也听不见身后有人叫她,也没有脚步声,刘嘉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只有几个路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自己店里时,天已经黑了,店里没有几个客人,刘嘉看了看时间,关了店门,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成“暂停营业”。
牌子还没翻过来,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如果是坚持准点下班的打工族,此时会说我们已经打烊了。
做为老板,如果没有额外的电费和人工成本,刘嘉希望24小时营业。
所以,她重新把店门打开。
来人说的法语带了点不知道哪里的口音,询问刘嘉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俄国女人,另一个人拿出了一张照片。
刘嘉回答:“在珠宝店见过。”
来人又追问:“你认识她吗?”
刘嘉摇头:“不认识。”
“珠宝店老板说,她好像认识你,你走之后,她追着你离开店,然后发生了什么?”
刘嘉还是摇头:“不知道,我急着回店里,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走啦。”
来人又拿出另一张照片,黑白照片上,正是那个沙皇的复活节彩蛋。
“这个见过吗?”
“见过,珠宝店的柜台上。”
“后来就没有再见过?”
“没有。”
来人对刘嘉说:“她追着你离开珠宝店之后,就失踪了。”
“哦,那真是非常遗憾。”刘嘉耸耸肩,她完全不想跟这件事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这个女人来找你,请及时与我们联系,她从莫斯科偷走了玫瑰彩蛋,这是属于俄国的财产。”
“好的。”刘嘉一口答应,反正她笃定这个女人不会再来找她。
要找也是找香奈尔,找她干什么。
两人走后,刘嘉关上店门。
切,还以为能做个关门生意,结果是来找人的。
夜深了,刘嘉还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看这几天的销售情况,根据情况来决定要不要调整商品摆放的位置。
还有橱窗设计。
现在大街上主流的服装店橱窗摆放风格,就是放几个穿着衣服的人台,毫无意思,除非对某种款式已经有预期的人,才会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对于纯路人来说,就毫无吸引力。
停下看一眼都难,更别提因为喜欢某件衣服而走进店里要买。
现代许多店铺的橱窗,也肩负着“讲故事”的使命。
家居店的橱窗,会营造一种家的氛围,个中翘楚当属宜家,明明就是个质量平平,在老家瑞典属于刚毕业年轻人租房时的过渡家具。
但是人家胜在店里的摆放简直太完美了。
厨房、卧室、起居室……一整套摆齐,小而温馨。
当初刘嘉第一次去宜家,恨不得把那几个样板间照原样搬回家。
最后没有得手,阻止了她的不是家具太贵,而是房子太小。
还有卖箱包的LV,刘嘉注意过几次它家的橱窗摆放,里面的箱包摆放方式,就好像它们的主人马上就要远行,那浓浓的旅行者气质隔着玻璃就能感受到,让久居城市的人心生向往。
服装店就更不用说了,运动服饰和婚纱店按照各自的特点进行摆放设计。
那么,Emma’s house的风格是什么?
刘嘉仰头望着天花板发愣,天花板也已经有些年头,白色的涂料上有许多不规则的曲线,那些曲线有些像猪头,有些像鸭子,还有些像长着翅膀的蛇……
她想起受到露易莎太太青睐的那套衣服,就是她瞎编了一个亚特兰帝斯的故事。
还有那只猫扑蝴蝶的绣品……
第一次的走秀是希腊神话,这一次是安徒生童话。
都很成功。
神话、传说……要定位为梦幻吗?
刘嘉自己把它否定了,梦幻是美好的,但是现在这个年代,主流审美走的是简约现实主义路线。
梦幻这个词,就决定了它不会太现实。
就像维密还没有倒闭的时候,年年走秀,最重量级的fantasy bra都是能把人闪瞎眼的存在。
刘嘉转动手中的笔,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继续发呆。
已经凌晨了,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大脑高速运转,根本停不下来。
梦幻不好,梦想?
梦想可以照进现实。
对,就是它!
刘嘉高兴地站起来,Emma’s house的理念就是女性不要被性别拘束,想要做什么,就勇敢的去做!
骑自行车、穿着短裙打网球、成为赛车手、做铆钉工人……只有不敢想,没有不敢做。
此时刘嘉非常想找人说说自己的想法,可是这会儿连街上的狗都睡了,上哪儿找人聊天去。
她只得压下激动的心情,索性去一楼,她站在橱窗边,心里计算着橱窗的面积,能放多少样东西。
第一次就做《野天鹅》主题。
公主的决战装,卖得最好。
公主的四季常服,销量垫底。
坏后妈的全套系销量虽然不及公主的决战装,但是非常稳定的平均,加在一起很优秀。
刘嘉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款式都塞进橱窗,可惜,成年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全都要。
按现在平平无奇的摆放方法,能塞进去六套。
坏后妈两套,公主两套,国王一套,王子一套。
想要布置出故事感,套数太多反而会影响整体气氛。
品牌的调性定了,现在还要定橱窗的。
橱窗故事是做杀气腾腾的公主与坏后妈大决斗?
还是甜甜蜜蜜的公主与国王谈恋爱?
抑或是温馨亲情的王子和公主兄妹家庭聚会?
一时间无法抉择,结果想得太久,脑袋头疼。
展出联名秀里的衣服,那就要放全套的搭配。
刘嘉打算第二天早上去找香奈尔,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展出的帽子。
顺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
上午,刘嘉去她常去的那家店,却发现她不在。
店员帮她打了个电话,也不在另一家店。
唉,算了,人总有不想上班的时候。
刘嘉只得回去自己再想想。
路过报摊,她忽然被头版头条吸引。
报道的大意是河里发现女尸,有人证明曾在联名秀的会场看见该名女子曾与香奈尔及斯特拉文斯基说话,态度亲昵,可她并不是斯特拉文斯基的妻子。
珠宝店老板证实她曾到自己的店里想要出售一枚沙皇玫瑰彩蛋。
警方没有在女尸上找到那枚彩蛋。
最后报纸小编大胆猜想,这个女人是末代沙皇的小公主,她揣着皇室财产流亡欧洲,与穷困的斯特拉文斯基产生了畸形的感情,使得香奈尔怀恨在心,这位以我行我素闻名的女人,哪能受得了这种气,于是派人夺宝杀命。
桃色、血色、皇室,媒体的财富密码齐全。
想必这会儿要找香奈尔的记者已经排队排出两条街,先不找她了。
刘嘉站在自家的橱窗外面,看着那面平平无奇的橱窗,脑中闪过几种不同的搭配。
甜甜蜜蜜搞恋爱,温馨和谐亲子派对,都不好!
既然这是一个女性走出家庭,积极参与工作的时代,那就应该按这个方向布展。
又过了两天,路过Emma’s house的人惊讶地发现,橱窗变成了一个古堡房间的模样。
穿着坏后妈服饰的木头人偶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根鹅毛笔,好像在写什么,桌边有一个大大的铁丝文件箱,分成不同的格子。
格子上分别贴着:税收、农业、水利、人事……
还有穿着店内普通职业女性套裙的木头人偶站在一旁,手中捧着地图,或是拿着书,好像在给坏后妈出谋划策。
整个橱窗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掌权者气势。
有许多路人没有亲眼看到那场秀,但是通过这个橱窗,她们也感觉到:穿上这身衣服,我就是她。
进门直奔坏后妈套装的客人数量比秀刚结束的那几天还要多。
有人试过坏后妈衣服之后,发现自己的气质把握不住,她们也走不脱。
刘嘉早就安排好几个气质不同,但身材长相都很不错的女孩子做店员,她们穿着公主的四季常服,在店里走来走去。
其他的店员看到有客人面露犹豫和迷茫的表情时,就会主动推荐客人可以试试公主的四季常服。
有些女客身份比较高,看着店里的女店员穿着那身衣服,就不想试了,生怕别人说她跟店员穿一样的。
对此,刘嘉早已准备好话术教给店员:“她们不是店员,是专门请的搭配师,专门展示我们的衣服,她们比普通模特更好,能为您提供搭配建议,这在以前是皇室成员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
高贵的女客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设定,高高兴兴地享受皇室成员待遇,本来只是进来想买一条裙子,出门的时候满满当当拎了满手,连胸花都买了好几对,为了搭配不同场合的需要。
担心买得太多拿不动,所以停手不买了?
不存在的!
买够一定数的客人,请留下地址,Emma’s house送货上门。
送货速度快到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37.第 37 章 你们外国人的名字为什么……
过了几天,刘嘉收到专利部门的通知,她设计的拉链专利已经获得通过,所有在法国境内想要使用拉链的厂家都要支付给她一笔专利使用费,否则就是侵权。
无名女尸的热度起得有多快,降得就有多快,警方发了一个“失足落水”的通告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
不是因为媒体被集体封口,是因为奥运会快要开始了。
一时间,所有报纸的头版全都被奥运会相关内容占据,预测分析比赛结果是常规操作,开盘下注是另一些人的重点讨论内容。
队伍里有几个身材容貌出色的运动员,更是媒体的宠儿,隔三岔五就会把他们拿出来说事。
一天下午,郑不艾找到刘嘉,向她请假:“明天法国足球队要和这边的青年队踢友谊赛,我想去看。”
“去吧,怎么前锋会跟青年队踢球?欺负小孩?“刘嘉笑道。
郑不艾笑嘻嘻:“就是赛前热身一下,然后他们就要去比利时了。“
刘嘉这才知道,这几天法国奥运代表团已经全员汇聚于巴黎,然后集体从象征着胜利的凯旋门下出发,前往安特卫普参加比赛。
“那网球队也来了吗?“
“应该吧,后天就出发了。“
刘嘉打听到,体育部门为了掀起全□□动的热情,以便从爱好者中找到可以培养的人才,特别安排了一些项目的运动员与大学生们见面,顺便进行友谊赛。
除了足球之外,网球也有。
刘嘉找到苏珊朗格伦下榻的酒店:“HI,苏珊,身体怎么样了?“
看见刘嘉,苏珊十分高兴:“已经完全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然我可能都无法赶上这次奥运会。“
“没什么,如果你不能参加,奥运会的网球场会失去九分魅力。“刘嘉笑道,“听说足球队要和青年队比赛,网球队有这个安排吗?”
苏珊:“嗯,明天我会去巴黎大学,跟他们的网球俱乐部打友谊赛。我会穿上那条短裙,哈哈。”
听她这么说,刘嘉心里安稳了许多,这就是她今天来想要问到的事情。
“哈哈哈,那你可得手下留情,不要让她们输得太惨了。对了,那条短裙你穿着觉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没有,非常完美,最方便的就是那条拉链,真是太方便了,如果外套能用它就更好了,累得要命的时候,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刘嘉点头:“事实上,我正在设计你说的外套,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太棒了,做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第二天,刘嘉与普通观众一起坐在巴黎大学网球场的观众席上,去年她把袖子改短,裙摆缩到小腿肚,已经十分惊世赅俗。
当她穿着超短的网球裙站在网球场上的时候,在场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的上帝,她穿的这是什么,跑起来连屁股都遮不住。”
“她真的太大胆了。”
也有不同的声音:“这么好看的腿,就应该露出来。”
“活动起来更方便。”
“芭蕾舞裙比这个还要短呢,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是刘嘉说的,这个时代的芭蕾舞裙已经是那种裙摆与腰部平齐的经典TUTU裙,要说短,舞裙确实更短,腿上紧绷的袜子也不能起到任何遮掩的效果。
芭蕾舞裙可以,网球裙也可以。
苏珊的第一位对手与苏珊简直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她还穿着到脚踝的长袖长裙。
刚来回了几球,观众们就看出,她的衣服,实在是拖累了她太多,跑起来的样子十分令人揪心,那堆布料好像把她的腿紧紧缠住,跑起来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觉得累。
第二位对手是苏珊的粉丝,去年苏珊改了裙子,她今天穿的就是同款。
比第一位明显要轻盈许多,但与苏珊比,灵活性还是差了一些。
打到第三个对手的时候,苏珊终于出现了发球失误,她将裙摆稍稍掀起。
台下的观众们都惊呆了,发球失败就掀裙子,她想干什么?
苏珊两根手指灵活的捏住拉链头,从隐藏的小袋里取出备用球。
坐在刘嘉身旁的观众眯起眼睛:“她从哪儿把球拿出来的?”
“没看清。”
“好像是从短裤下面掏出来的?”
“怎么会不掉的?”
看台上的议论对苏珊完全没有影响,她挥拍发球,过了几个回合,对手又败下阵。
友谊赛结束后,苏珊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有人问她对拿冠军的把握,有人问她觉得双打的搭档怎么样,也有人问起她的裙子,还有她的备用球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苏珊再次表演怎么把球取出来,记者们看着那根蜈蚣状的条状物,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珊调皮地来回拉了好几次,记者们也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为什么两条分叉的条条,会合在一起。
“抱歉,我该走了,如果你们想知道这条裙子的事,就去问我的朋友Emma,这条裙子是她专门为我设计的。”
留下记者们彼此询问:“你知道她说的Emma是谁吗?
“我只知道一个Emma ,就是前几天跟香奈尔联名办秀的那个。“
“会是她吗?“
“不会吧,她从来没有做过运动类的东西。“
听到他们的讨论,刘嘉没有马上迎上去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品牌,而是绕到后面与苏珊随便聊了几句闲话。
两人同框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主要是刘嘉向她预祝奥运会成功,回到巴黎的时候再来找她一起玩等等。
等苏珊离开之后,刘嘉就被跑得飞快的记者们围住,并马上有人认出她来:“Emma女士,听说那条裙子是你设计的是吗?”
刘嘉转身微笑:“是的。”
一个衣着非常古板的女记者提问:“请问在设计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裙摆太短会对运动员个人产生不良影响?”
刘嘉在心里暗自叹息,你也是女的啊,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她仍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想不良影响可能是在寒冷天气刚上场的时候,不如长裙保暖,不过只要打两球,就会全身暖和起来。”
那位女记者不死心地追问:“你认为现在女性服饰越来越开放会对社会风气有什么影响?”
刘嘉认真地回答:“会让更多女性有机会参与社会工作,比如您,就是一位出色的女记者,如果您穿着十九世纪的克里诺林裙,就无法跑在这些先生们前面,拿到第一手资料。”
女记者终于不再开口。
另一位记者提问:“请问那条拉链,是什么原理?它是否会应用到以后的设计中去?”
刘嘉回答:“这是我专门为苏珊设计并制造的全新产品,使用的是物理原理,以后Emma’s house会根据服饰的需要选择使用钮扣、绳带或是拉链。”
记者还有许多问题,刘嘉笑着说:“对不起,店里还有很多事情,我得走了。”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出租车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刘嘉坐在车里,优雅地向记者们挥挥手。
刘嘉对安特卫普奥运会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一届不会有任何中国人出场。
下一届,也就是1924年的巴黎奥运会,会有三个中国网球选手参加表演项目的比赛。
希望四年之后有机会让同胞穿上现代网球裙,这是刘嘉的一点私心执着。
回到工作室,刘嘉继续做下一次秀的计划。
一个店员过来告诉刘嘉:卡佩夫人来了。
刘嘉急忙下楼,卡佩夫人正穿着坏后妈决战套装,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这件衣服非常适合我。”卡佩夫人满意地让店员包起来。
她又遗憾地说:“可惜缺了条项链,那条项链的设计非常别出心裁,对了,那条项链能不能卖给我?”
“抱歉,那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如果他发现我把项链卖了,一定会非常生气。”
卡佩夫人恍然:“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刘嘉笑着说:“要是你看中了哪个款式,我可以派人送到府上,也省得亲自跑这一趟。”
卡佩夫人望向橱窗:“听说你的橱窗很有意思,要是在家里等衣服,不就看不到了。”
她在店里转了一圈,对刘嘉说:“今天晚上有个沙龙,我可以带你进去。”
工作室里一堆活都没有做,刘嘉并不想去。
她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先询问:“是什么性质的沙龙呀?我上次参加了一个全是军人和政客的沙龙,哦,我的上帝,听得我昏昏欲睡。”
卡佩夫人轻笑:“放心,不是那种,小规模的,他是一位画家,我很喜欢他的画,他的画作里光影表现手法真是太棒了,真实而又朦胧。画中的意境平和空灵,我想起你的刺绣,也许可以从他的画里汲取一些灵感。”
从卡佩夫人的话里,刘嘉只感受到那是一个非写实派画家,不过绘画艺术对催发她的灵感有好处,反正没有想好下一个秀的主题,也没有想好新一季服装的款式,不如去看看、聊聊,说不定能有什么感悟。
于是,她欣然答应: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这位画家叫什么名字?”
“奥斯卡。”卡佩夫人回答。
很通俗,很大路的名字。
刘嘉没有太放在心上,如果这里是美国,说不定这位奥斯卡就是著名的长得像奥斯卡金像奖奖杯的奥斯卡。
到时间,刘嘉换上一条用乱针绣手法绣着“鱼戏莲叶间”的中式长裙。
画本身是水墨画风格。
刘嘉想穿着这条裙子,也好跟沙龙主人套套近乎,多点话题。
到达画家的房子时,屋里已经有七八位客人了,卡佩夫人也在,她看见刘嘉的裙子,赞叹道:“你这身衣服真是太适合这里了。”
刘嘉看了看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不同风格的睡莲图,水、叶、花,场景朦胧,水面灵动,如同真的有风正在吹过。
只要上过初中美术课,都不会不认识这些睡莲的风格。
这不是莫奈的画吗?
看来奥斯卡一定很有钱,买了这么多。
“奥斯卡先生很喜欢莫奈的画吗?”刘嘉轻声问卡佩夫人。
卡佩夫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位留着大胡子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他微笑道:“非常喜欢。你喜欢吗?”
“喜欢啊,全世界的人都喜欢。”
就算不是出于艺术价值,而是价格,也得喜欢,随便一幅睡莲就是以亿为估价单位。
老者听到她的话,笑容更加灿烂:“你们中国人也喜欢吗?”
“那当然。”
老者追问:“你觉得它好在哪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客厅里所有的客人都不说话了,一起望着这里。
刘嘉对评论画作没有什么心得,但被这么多人盯着,那怎么也不能输阵啊。
她将以前美术课本上对莫奈睡莲的评价说了一遍,又加入了一点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种风格与我裙子上的中国写意画有点像,是一种意境的表达,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了。”
老者看着她的裙子:“画上去的?”
“不,是绣上去的。”刘嘉仿佛又看见了商机,她捏起裙摆,让老者摸。
老者问道:“能把这幅画也绣上去吗?”
“当然能呀,不过需要时间,还要莫奈先生本人同意,不然,可能会被算侵权呢。”刘嘉微笑。
老者摸着胡须点头:“我同意了。”
刘嘉怔住。
如果她是接到正式邀请函才来的沙龙,她一定会看见信函的尾部签名是:
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为什么美术书上只写他叫克劳德·莫奈,出版社坑人!
38.第 38 章 从法国到意大利,火车还……
确认眼前的老人确实是莫奈本人之后,刘嘉也没有过于喜出望外。
她平生与人谈过无数次授权业务。
就算是最简单的一次,也得谈谈怎么给钱,或是一笔买断,或是分账,就算是白得的业务资源,也得规范使用范围。
绝对不可能上嘴皮碰下嘴皮完事的,又不是皇上口谕。
刘嘉认真确认:“这么好的画,真的可以随便让我用吗?“
“当然可以,我迫不及待想在这面墙上挂出一幅绣出来的睡莲,放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这算是开的价码?
刘嘉又追问:“那我可以把这些画绣在,或者画在我设计的衣服上吗?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莫奈点头,笑着说:“没有问题,只要不是画在纸上拿出去卖。“
就一般而言,他说的这些话已经非常清晰的表明态度。
拿第一幅绣品做为支付价格,限制条件是不能仿造画。
刘嘉是什么人!
给人坑过无数次,也给别人挖过坑的人。
她并不会掉以轻心,口头协议这种东西不能当真。
就算莫奈先生自己没有问题,日后他的继承者来找碴,对簿公堂,她拿不出证据证明莫奈同意过这件事,对方可是能拿出产品来证明她确实侵权。
不是她把人都想得太坏,实在是跟不同公司不同人撕过好几回,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刘嘉微笑:“那等我回去之后,拟一份协议,再送来您看看是否合适。“
莫奈自己卖过画,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对刘嘉的提议没有意见,笑呵呵地同意了。
得知刘嘉要在衣服上重现莫奈的画,周围的宾客们激动起来,他们围在她身边,问她第一件有睡莲图案的衣服会是什么款式,大概什么时候能看到样衣,甚至还有人问能不能现在就下订单。
没有人相信刘嘉是什么功课都没有做就来的。
她们坚定的认为:
卡佩夫人一定说过这场沙龙的主人是莫奈。
刘嘉一定为这沙龙做好充分的准备,比如与莫奈先生搭话,否则为什么她穿的裙子都是荷叶荷花。
她来的目的之一肯定是获得莫奈先生的授权,用在衣服上。
一系列推理下来,刘嘉这个生意人,怎么都没有理由不准备好就出现在这里。
说不定,在她的工作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十几套样衣,说不定连画都已经绣好了,就等着莫奈先生一点头,明天就能把衣服挂在橱窗里。
刘嘉并不知道,她们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她眨眨眼睛说:“现在还没有获得莫奈先生的正式授权,其他的事情,暂时保密。”
听见没!
暂时保密!
而不是还没有决定。
贵妇们一致认为:没错,她一定是全部准备好了!就等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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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宗华刚回家,就接到刘嘉打来的电话,他很高兴:“刘小姐,项链喜欢吗?“
“喜欢,它一定很贵重吧。”
顾宗华笑道:“喜欢就好。”
“它还是个古董呢,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不是古董,只是那家店的名字叫老古董店,不是很贵。”
刘嘉没有再坚持将礼物退回,收了别人贵重的礼物,也不用死命往外推,礼尚往来就是了。
只不过给异性送礼是个技术活。
送香水?不知道顾宗华对香味有什么个人偏好。这个年月的法国香水以浓重的味道而著称,主打单一味道,果香都很少,主要是花香。
上次见顾宗华,他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很难想象他会喷一身玫瑰花香水。
送衣服?她店里主打的是女装,男装少得可怜,机车夹克的风格很不适合顾宗华,刘嘉也想象不出来这种整天在酒店和商务场所里打转的人有什么机会穿机车夹克,那种性感的裤子更不合适。
腰带和领带都与个人品味有着高度关联,她也不知道顾宗华到底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纹。
想了半天,刘嘉决定送袖扣这种比较正常的东西。
她前往巴黎几家大珠宝店挑了一会儿,都觉得平平无奇。
要送礼,价格也应该差不多,刘嘉不知道那个项链到底要多少钱,便照着包装袋上的电话打到罗马的老古董店。
听完她的描述,那头接电话的人非常迷惑:“我们店里没有您说的这种项链。”
刘嘉再次详细描述,可是对方一口咬定,就是没有。
她百思不得其解,真是见鬼了,总不能是顾宗华在别的店里买了,用这家店的包装袋吧?
谜题且先放在一边,放在刘嘉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店里那些款式简单的日常装在橱窗的带动下,每天销量居高不下,请的六个裁缝快把缝纫机踩出火来,也供应不上,每天都会有缺货现象。
饥饿营销法并不适用于所有的销售情况,被橱窗展示勾进来的客人,往往属于冲动消费。
如果不能马上给她们衣服,等她们从这店里出去,都不用等到回家,冲动劲就过去了。
21世纪的商家为了让消费者冲动起来,发明了秒杀,又发明了直播间带货,就是指望能抓住这一波冲动的惩罚。
费半天劲布置橱窗,制造出了冲动情绪,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她们跑了!
有些可以用机器解决的问题,何必浪费人力。
刘嘉决定扩大规模,是时候建一个服装厂了。
此时的服装厂还没有自动裁布机、自动拉布机,最多只能实现人工流水线。
不过就算是靠人力堆出来的流水线,也比每个人独自做完一整套衣服效效率要高许多。
盯着同一个工序连续不断的做,只要不是傻得过份,总比普通人要更灵巧些。
刘嘉要买缝纫机的消息传出去,各家缝纫机厂商闻风而至,报得价比市场上的零售价便宜许多。
他们迫切希望刘嘉能选择他们的机器,Emma’s house选用的缝纫机,说出去就是响亮的广告。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只盯着广告效应。
刘嘉的店生意这么好,缝纫机的工作量起码比其他厂的机器多两倍。
售后服务和匹配的零件价格并不包括在整机的价格里面,谁不知道缝纫机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下,坏得特别快。
每天来上门的不同品牌经销商代表能有四五个。
万万没想到,在压根没电商的时代,刘嘉感受到在淘宝一搜商品名,出来成百上千个结果的感觉。
在淘宝还能看评价,现在根本就没评价,全靠经销商一张嘴,玩命的吹。
中间也有许多坑,比如售后服务的细节,有些卖的贵,只收零件费。
有些看似便宜,上门跑一趟,哪怕是来拧个螺丝钉,也要收上门费。
刘嘉又不敢把这事交给其他人办,锦儿、彭举和郑不艾都没有丰富的被坑和坑人经历,未必能想得这么周全。
为了不掉坑,只好自己辛苦些。
当然在谈的时候,刘嘉也把锦儿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多学多看。
说,就是让锦儿提高自身能力,不要一辈子只局限于做基础实际工作。
实际,想把锦儿赶紧培养上来,不能只累死她刘嘉一个人。
彭举和郑不艾对此事也很有兴趣,郑不艾甚至把他的一个姓李的朋友也带过来,说一起见识见识资本主义的商业是怎么坑人的。
听说他们回去之后,还认真的做了一个中外商人的对比,由此分析不同国家凝聚出的民族性。
结论是:商人在逐利性方面没什么区别,行为上有个体差异。
还没等刘嘉挑选出合适的缝纫机厂家,就接到了一个来自瑞士的电话。
是她之前去苏黎世的时候认识的银行家。
“听说你要大量采购缝纫机?”
不愧是银行家,开门见山。
刘嘉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有什么好的厂家可以推荐吗?”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哪些厂家好,我怎么会比你这个专家知道的多?我想了解一下,你采购缝纫机,使用的是现金交付吗?”
当然是现金,不然呢,还有缝纫机期货吗?
刘嘉应了一声:“是现金。”
电话那头马上跟进:“现金是每个商人最看重的东西,能够保持现金持有量,对做生意非常重要。
我可以提供低息贷款让你采购缝纫机,最大限度的保留现金。以你的信用,只需要简单签定一个协议,不用提交抵押物就可以获得十万法郎的贷款,我可以马上把钱打到你指定的银行户头。”
刘嘉对这种套路很熟悉,怎么可能不提交抵押物,只不过押的不是实物,而是Emma’s house的名誉。
不过对方说的也没有错,资金周转,有时候就差着那么一口气,可能就把一家店给憋死了。
银行家会主动找来,说明自己的信誉还不错,就算不借,也可以先问问。
“低息贷款啊?那利息有多低呢?”
对面报了一个数,刘嘉把利率记下来:“嗯,好的,我要找我的会计师好好讨论一下,如果有任何进展,我会与你联系。”
挂了电话,刘嘉盯着写着利率的那张纸,她有个鬼的会计师。
她活了这么久,除了房贷车贷之外,连花呗和信用卡都是准时在免息期还干净,没有让银行赚走一分钱利息。
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考虑要不要借钱做生意。
她在纸上写写算算,得出一个结论:利息要是再低一点,贷款运营对她来说是有益的。
记得最初房地产还不够热的时候,各家银行对房贷的利率都有不同程度的打折,或是其他的优惠。
不知道法国的银行业是不是垄断,绝不打折。
从现在的情况看,欧洲银行业属于自由竞争市场,应该不至于垄断得起来。
刘嘉在心里想好几个问题,决定去巴黎那几家银行问问情况,有没有可以打折的余地。
进了几家银行,刘嘉受到VIP待遇,听说Emma小姐到了,银行最大的经理一溜烟的跑出来,听说她要贷款扩大经营,他们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法国虽然是一战的战胜国,但是穷死了的德国迟迟没有拿出战争赔款,他们这战胜国的军费窟窿没有堵上,民众消费能力和消费欲望低下。
只想存钱,根本就不想借钱。
银行可不是靠把钱埋在地里发芽生子发财的,他们也得把钱放出去,才有利息可以吃。
穷人想借,他们不敢借。
只有那些有资产抵押的有钱人,才是他们借钱的对象。
刘嘉这种有名望有资产的商人,更是优质客户。
他们急于把钱借出去,也顾不得什么银行应该有的体面,用印着自家银行抬头的纸笺,写下可以给刘嘉的利率,眼巴巴地看着刘嘉,希望她点头。
“谢谢,如果我有进一步的需求,会与您联系。”
刘嘉手里就直接拿着那些纸,进不同银行去问。
有的银行经理看见刘嘉手里拿着另一家银行抬头的信纸进门,直接把那家银行写下的利率划了,在旁边写上更低的数字。
就这样,银行们卷起来了。
刘嘉得到了低息贷款的打折、折上折、折上折上折。
折到不能再折之后,就是各种附加的优惠条件:延长还款期限、免除部分滞纳金……
刘嘉往回走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利率已经远低于她此前预估的心理预期。
能省好大一笔钱。
既然法国的都问了,瑞士也离得不算远,不如索性再去一趟瑞士。
刘嘉看看日期,距离奥运会开幕没有多长时间了。
她又向洛森铜艺厂订了一批拉链,赶制出几十套网球裙,顺便送了一套给厂主的女儿安娜,感谢她替自己说话。
刘嘉制定好行程计划后,又设计了一个运动风的橱窗展示方案。
她对锦儿彭举和郑不艾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回来的时间不定。你们要盯住奥运会的新闻,如果苏珊拿到前三名,马上把橱窗布置成这样,网球裙和拉链的制作要跟上。”
三人一口答应,锦儿的声音尤其响亮,她现在已经敢一个人上街,一个人进货,一个人接待店里的高身份女客,自信满满。
相比之下,彭举这个社交恐惧症患者的症状还没有什么改善,锦儿骄傲的表示有什么事,她可以替彭举出头做主。
刘嘉笑着说:“你啊,别嘴巴这么厉害,小心得意忘形翻了船,有事多跟他商量商量。彭举,我知道你心里很多事都明白,就是不好意思说,她是个冲动的丫头,想事情也比较简单,你们俩多教教她。”
刚刚还得意的锦儿嘟起嘴:“小姐,你又打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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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嘉的火车先到洛桑,然后……坏了。
需要等修好,再继续往前到苏黎世。
据说火车零件要从法国东北部的一个工厂里运过来,列车长告诉大家:今天在这找地方住下吧,明天再来。
“这算什么?瑞囧?”刘嘉无奈地摇摇头,拿着简单的行李离开火车站。
洛桑是一个美丽的湖畔城市,刘嘉在日内瓦湖边找了一个旅馆住下,然后出去看看风景,顺便构思一下新衣服的设计。
夕阳照在湖上,金光在水面跳跃,眼前的湖水就像一整块布料,刘嘉微微眯着眼睛,想象着把它卷起来,穿在少女的身上,像星火那样跳跃灿烂。
“快走快走!”刘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友好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在被面包店老板驱赶,他的模样非常憔悴,身上的衣服还穿得整整齐齐,只是有些破掉的地方都没有补上,任它敞着。
老头子被赶出去后,也没有像要饭的那样对着店主吐口水,或者骂些什么。
他客客气气地向店主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
刘嘉好奇地问店主怎么了,店主气恨恨:“他已经欠了我一个多月面包钱,都没有给,今天还想来赊面包。”
刘嘉觉得那个老头子不能算帅,但胜在有气质,这么有气质的老头,看着他这么落魄,难免有些不忍心。
“我帮他给吧,他欠了多少?”
替老头子还完欠款,刘嘉又另外买了几条面包,追过去,用法语说:“你好,这些面包是给你的。”
老头子转过身,满怀感激向刘嘉道谢。
刘嘉把面包给他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下夹着的画板掉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
纸上画着她设计的服装草图,莫奈睡莲的草稿,还有她想买给顾宗华袖扣的款式,以及最后一页是那枚沙皇玫瑰彩蛋的分解图。
老头子帮她捡画纸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张彩蛋,不由全身颤抖,他拿起那张稿纸,一把抓住刘嘉的肩膀,情绪异常激动:“你是什么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刘嘉用力挣开他的手,眼里充满警惕。
老头子像斗鸡似的盯了她半天,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对,你不是,不可能……”
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了几句,问刘嘉:“你在哪里见到这枚彩蛋的?莫斯科吗?”
“我好歹请你吃了面包,你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很无礼。”刘嘉完全不想回答他。
老头子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抱着面包转身走了。
刘嘉忙着低头收拾画,等数了张数不对,才想起来,刚那个老头子拿着沙皇彩蛋的图跑了!
她赶紧追上去,叫那个老头,那个老头像没听到似的,径直转过街角,进了一栋楼。
刘嘉一路狂追,在老头要关门之前,赶到了。
“把画还给我!”
屋里忽然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呀?”
那位妇人也是一副落魄憔悴样,眉眼前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看见妇人,老头子这会儿才如梦初醒,忙将手里的画交还给刘嘉:“对不起,我忘记它了。”
又向妇人介绍:“这些面包,都是这位好心的小姐给买的。”
“太谢谢你了,请进来喝杯茶吧。”老妇人热情非常。
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窗台上有花,墙上有用草和花编成的花环绳结等装饰,简陋的木柜顶上摆着用石头雕成的小动物,桌上还放着没有收起的雕刻工具和小石头。
老妇人去厨房烧水,老头子将桌上的工具和石头收起来。
“这些小动物都是你刻的吗?”刘嘉问道。
老头子点点头。
从房间的品味和石雕水平来看,他是位艺术家。
从艺术的实现方式来看,他应该很穷。
刘嘉一时好奇,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到离着不远的法国去谋生:“虽然巴黎东西贵,但是以你这样的手艺,可以过得不错的。”
老头子摇头:“不能去。”
刘嘉不明白:“为什么?是没有通行证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刘嘉猜测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忙把话题引开,说起雕刻。
她把那条蛇缠苹果的项链拿出来:
“这条项链上的坠子雕得很不错,光一打上去,非常漂亮,与我在其他地方看见的不一样。”
老头子接过项链,仔细端详:“这种雕刻技术是很少见的弧形切割,非常不容易,能让宝石的色散度达到最好……”
之后他说了些什么,刘嘉能听懂一些单词,但整句话听不明白,只能稀里糊涂地微笑。
总之,就是一个雕刻技术很厉害的人雕的就对了。
老头子问刘嘉手里夹着那么多画,是不是学美术的。
刘嘉说自己在巴黎做服装行业,也有心进军首饰行业,珠宝就应该配华服。
老头子点点头:“既然是这样,我可以给你一些草稿。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他起身去床边拿来一叠纸,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一样首饰,正面、侧面,以及各种细节。
这不是草稿,是正式的设计图。
“这些首饰,很漂亮啊,为什么不要了呢?”刘嘉不明白。
老头子长叹一口气:“用不上了,我老了,我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在哪里。”
听起来,不像是人没了的意思,热心的刘嘉问:“他们最后是在哪里不见的?或许我可以找人帮忙问问?”
老妇人回答:“莫斯科。”
刘嘉一愣,儿子在莫斯科不见,老两口这会儿在瑞士,说明他们是跑出来的。
幸好这位老头子长得不像肯德基老爷爷,不然刘嘉肯定马上跑。
大概看出刘嘉脸上的惊愕,老头子忙解释:“我们不是坏人,你画的那个蛋,就是我做的。”
“你?法贝热先生?”刘嘉再没想到,沙皇彩蛋的制作者还在人世。
法贝热点点头,他长叹一口气:“我的公司,我的财产,我的儿子,我的一切,都结束了……”
说着,脸上滚下泪来,身体摇摇欲坠,老妇人忙扶着他:“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
法贝热站起身,对刘嘉说:“你是一个好心的姑娘,希望那些草图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老妇人将他扶到房里,刘嘉也不便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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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修好,继续前往苏黎世。
苏黎世的银行家们见惯了大风大浪,他们的客户是全欧洲甚至还有美洲和亚洲的有钱人,富得流油,因此反倒不如法国本土银行那么好说话,刘嘉几番努力,也没有砍到最低位。
那位夫人的银行家丈夫,说了许多可以提供的优惠条件,但直接在利率上打折,他是拒绝的。
刘嘉与几位银行家们聊过之后,决定还是选择法国本土的银行。
事情办完,可以直接坐下一趟回巴黎的火车走了。
刘嘉看了看墙上贴的地图,原来往下面一点点就是米兰。
向火车站工作人员打听,从瑞士进意大利的手续也非常简单,直接在边境申请就行。
英法之间还这么折腾,通行证需要预先申请,大概是祖上感情不好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索性进意大利,到佛罗伦萨看看Gucci 的店准备得怎么样了。
然后再往下,到罗马的那家老古董店,看看为什么古董店里会有成色那么新的项链,而且伙计还不承认有这么一件东西。
刘嘉买好火车票,一路往下,此时的米兰还不够时髦,也没有米兰时装周,刘嘉没有停留,直接到了佛罗伦萨。
向人打听得知,确实有一家店的老板叫Gucci ,但那不是箱包店,而是马具店。
刘嘉以为是同姓,到了店门口一看,没错,就是见过的那位名字怪怪的guccio gucci先生。
见到刘嘉,他很热情地迎过来,打了个招呼,问刘嘉来做什么,待多久之类,然后秉承着商人优秀的传统,直接问刘嘉有没有喜欢的马具。
刘嘉笑着摇头:“我骑自行车。”
“是啊,现在的年轻小姐们骑自行车的越来越多了。”Gucci 正说着,门外就飞快地掠过一辆自行车,上面的骑手是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车笼头上艰难的挂着一个短带女式手包。
“我看她们挺需要一个可以骑车的时候背在身上的包。”刘嘉说,“现在的女包大小和绳长都不适合骑车。”
Gucci摸着下巴:“很有趣的主意。”
现在刘嘉的生意跟卖马具的没有往来,等他决定做包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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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Via dei Condotti大街10号。
刘嘉站在街边,看着街对面一家首饰店上写着大大的一行
Old Curiosity Shop
行……吧……敢情这店名就叫老古董店。
要脸吗!
这跟卖塑料首饰的店起名叫“金店”何异!
刘嘉几乎要认为这又是个没什么水平,全靠这种噱头骗人进去的小破店。
但是经过前几次的事,刘嘉决定再仔细观察一下。
店里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有不少一看就是游客,从他们对店招牌的态度来看,那个反应,让刘嘉有一种谜之熟悉感。
就是游客按着小红书上的指引,到了什么什么网红店门口,打卡拍照的那种感觉。
所以,它可能不算一个小破店,而是一个网红店。
顾宗华进去,也许是因为看见这么多往来人,才跟着进去的。
刘嘉走到店门旁,又遇到了两个看到店名就激动的人。
她问道:“请问这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其中一人回答:“跟狄更斯小说同名呀。”
刘嘉顿悟,她看的是中译本,翻译为《老古玩店》,一时没有跟英文招牌联系起来。
所以,这果然就是一个碰瓷大文豪同名小说的网红店吧!
39.第 39 章 摆地摊的碰瓷网红店之逆……
做为新时代的年轻人,谁还没进过几家网红店。
自媒体时代的网红店首先注重装修,其次注重产品的外貌,只要够美,可以用来拍照,最后才是质量不要太拉胯,成名要素就齐全了。
娱乐圈里没事登月碰瓷的都是小糊咖。
不知这家碰瓷大文豪的店怎么样。
刘嘉怀着三分不屑,七分好奇走进这家最多开了几年的“老古玩店”。
店里主要销售珠宝首饰,大部分款式是古希腊的风格,除了形状端正的款式,也有一些类似蛇发女妖美杜莎,不和女神金苹果之类的东西。
刘嘉盯着柜台里美杜莎脑袋上顶着的蛇发,还有那颗引起特洛伊大战的金苹果,看了半天,越看越眼熟。
她将自己手中的项链拿出来比对,没错,就是它们的组合体。
美杜莎的头发咬着献给美女海伦的苹果。
刘嘉问伙计:“这条项链,你还记得卖多少钱了吗?”
伙计迷惑地看着项链,摇了摇头:“这项链不是我们的。”
“是从我们店卖出去的,是一位客人特别定做的。”一个中年男人从一旁走过来。
他礼貌地向刘嘉问好:“你好,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刘嘉询问那条项链的价格:“能不能用同样的材质做十几条一模一样的?”
中年男人遗憾地摇头:“这个款式是那位客人自己设计的造型,说是送给一位对他特别重要的人,专门叮嘱我们不能随意使用。”
哦?那个造型是顾宗华自己想的?
早知如此,直接问他了,省得跑这么一趟,等回巴黎就找他要授权去。
见刘嘉沉默不语,中年男人热情地向她介绍店里的其他珠宝:“您可以看看我们店里的其他东西,都是绝佳的品质,任何款式您都可以指定不同的材质,像这款钻石臂环,您可以换成水晶的,宝石部分可以做得更大。”
钻石,换水晶?
世间竟有品牌方自己提出平替策略?
果然是平平无奇网红店,不怕掉价。
再往下聊,刘嘉发现这位老板的思想非常灵活,只要在物理层面能实现,他就接受定做,价格视款式难度和不同材料决定。
“那么,这条项链需要多少钱?”刘嘉问道。
“三万里拉。”
这是一个意大利报社主编大半年的工资。
刘嘉坚定地认为顾宗华被当凯子宰了,她问店老板:“难道这石头是红钻,要这么多钱?”
中年男人解释:“项链是银的,石头是石榴石,但我店是手工那位先生要的工期太紧了,要求我们在四天之内全部做完,而且还不能有一点差错,我们店里几位最好的工匠,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辛苦工作才赶在要求的时限之前做好。”
“意大利的加班工资这么高?”
中年男人看起来一脸的无奈:“以前没有这么高,可是自从墨口口口发表过几次演讲之后,一切就变了,他说八小时工作制是神圣不可侵犯,工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加班,如果要加班,就必须给巨额加班费。”
此时门外传来热闹的喧哗声,刘嘉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去,发现很多人往同一个地方跑。
店里的人原本就是来打卡网红店的游客居多,一听见外面有热闹,便向最热闹的中心转移。
老古玩店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刘嘉问道:“他们去哪里?”
“大概墨口口口要演讲了吧。”老板对勾走他客人的演讲者显然是很不喜欢,一脸的不屑,“就会夸大其辞,给别人许愿,雇人发工资的又不是他!”
刘嘉本来也想出去看看,但她看见不远处那个聚集着不少人的小广场边,远远近近的站着许多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
“您最好不要过去,那些是黑衫军,他们都是一群粗鲁的人,您最好在我们店里等到那些人都离开再走。”
老板生怕刘嘉这个唯一的客户再跑了,竭力劝说。
听见那边就是黑衫军,就算他不劝,刘嘉也不想过去。
要是站在那里的人,是未来东京审判被告席上的任何一个被告,她说不定还会去看一眼,记住样子,然后想办法悄悄把他弄死。
不过,意大利嘛……就算了。
毕竟十九年后,还靠意大利这个二货,把“巴巴罗萨”计划拖了好几个月,于是让德国人恰好赶上了几年来西伯利亚最冷的冬天。
虽然说冬天不只欺负德国人,但大量降雪之后,再融化造成的泥泞土地,确实拖住了德军机动部队的行进速度,让闪电战没闪成。
除了巴巴罗萨,意大利正规军还在北非战场下了一番苦功,不然隆美尔也不会去接手烂摊子,要是脑子正常的沙漠之狐去了别处,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改变历史。
所以,且让老墨得意吧,反正也得意不了几年就要倒吊街头了。
刘嘉离开窗边,询问老板是否看过莫奈的画。
老板稍稍有些惊讶的脸上仿佛写着:“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回答:“当然,我看过《日出》《麦草垛》,还有几幅《睡莲》。”
“如果衣服上画着《睡莲》图案,你觉得需要有什么样的首饰可以搭配这件衣服?”
衣服?睡莲?
老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嘉,认为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东方姑娘,一定是莫奈的疯狂拥趸,在自己的衣服上画几笔的那种。
从东方跑到意大利来,还喜欢美术,看衣着打扮也挺光鲜。
那位有钱男客人订做的项链竟然是送给她的,看来,她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肯定是那种“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再联想到她刚才张口就要十几条,那绝对是一流富姐。
老板不敢怠慢,忙拿出几款柜台里最贵的顶尖货,拿来给刘嘉看。
全部看完,刘嘉都不太满意,这些首饰的风格还是过去的那些保守款,或者叫经典款。
不容易出错,但也不会出彩。
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板看出刘嘉的态度,对刘嘉说:“用来搭配衣服的首饰,除了要看衣服的颜色之外,还要看款式,您对款式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吗?”
刘嘉想想他说的也对,在纸上简单的画了几个草图,有长裙短裙,长裤,还有晚礼服。
老板画了几种不同的形状,还是中规中矩的模样。
刘嘉还是摇头,她抬起头,看见小广场那边聚在一起的人渐渐散去,黑衫军们也已经不见踪影,她对老板说:“谢谢,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老板急了:“请您稍等。”
然后,他对着楼梯口大声叫嚷:“乔吉奥!科斯坦提诺!你们俩都下来!”
木楼梯一阵响动之后,两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出现在刘嘉面前。
“他们是我的儿子,也是一流的设计师。”老板热情地向刘嘉介绍。
他将刘嘉的需求转诉给两个儿子,刘嘉又补充了一些,那两个男人各自提笔想了一会儿。
乔吉奥画了一个简单的形状,又在中间勾勒了几笔,依稀能看出是一个长发女子正在弹竖琴的模样。
科斯坦提诺则更喜欢流畅的几何图形与花形的搭配:“《睡莲》本身的色彩已经足够浓烈,搭配的首饰最好简单一些,否则会显得整个人过于华丽。”
虽然只是草图,不过可以看出大概的设计思路,与十九世纪末期的法国新艺术运动时期的风格有些相似。
刘嘉稍稍点了点头,一旁的老板马上询问:“您喜欢那一件?订多少个?”
不愧是生意人,眼神真好。
刘嘉笑着说:“我需要先看见样品,才能决定是否从你们这里订购更多的首饰。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样品?我在罗马不能待太长时间。”
“两天!”老板马上回答。
“你们有几个匠人?两天够吗?”
还没等老板回答,一旁的科斯坦提诺回答:“我们三个都是。”
老板的眼神饱含谴责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加班人数当然报得越多越好,哪有按实报的!
刘嘉不在乎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只要费用没有超过她的计划,三个人还是三百人对她来说都一样。
谈完打样费用,刘嘉想起要给顾宗华的礼尚往来。
“我还要做一对钻石男式袖扣。图案照这个做。”
刘嘉把图给他们看,主形状是椭圆形,图案是玫瑰与剑。
这次联名秀的主题LOGO
顾宗华的首饰帮她彻底圆满了这个秀,她回赠与秀相关的饰品,不会显得太亲昵,也不会太疏远。
兄弟俩看了一下,点头说没有问题。
只要钱到位,都不是问题。
在罗马的时间,刘嘉去了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日》中吃冰淇淋的那个西班牙大台阶。
在她的时代,由于太多人模仿赫本,坐在西班牙台阶上吃冰淇淋,会堵路,还会产生大量大垃圾,所以2019年罗马那边出禁令不允许有人再去那边吃冰淇淋,也不让人坐了,违者罚款400欧元。
这让不远万里跑过去的刘嘉感到很不开心。
现在的西班牙台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从圣三一大教堂,通向西班牙广场的户外阶梯。
想坐就坐,不要脸的话,还可以躺!
想吃冰淇淋就吃冰淇淋,只要胆子大,吃火锅也没有人管。
在这个时代唯一会因为台阶而不开心的,只有法国人。
台阶一头的双塔式圣三一大教堂,是法国波旁王朝的查理八世建的。
这段台阶,是法国大使出钱修的。
然而,只因为台阶旁边是西班牙大使馆,所以,它叫“西班牙大台阶”。
就问你气人不气人。
刘嘉超级喜欢那个电影,在自己的时代没有赶上好日子,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来个电影同款巡礼圣地的标准动作。
她从小贩那里买了两球冰湛淋,开开心心地靠在赫本在许多年以后才会靠上去的中段台阶上,看着前方的破船喷泉广场,未来广场之下是一整排的奢侈品商店。
许多年后是Gucci专卖店的地方现在是餐厅、Prada专卖店的位置是咖啡馆、LV专卖店的位置则有两大少女最爱巨头占据:卖冰淇淋的小摊、花店。
此时的Gucci还在卖马具,爱马仕在罗马也只有一个分店,Prada总部还在米兰……
刘嘉看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八月初,罗马的正午能把人晒成干,刘嘉的模仿行为只坚持吃完了一个球,另外一个球就已经化成水,流了一手。
她只得跑到最近的咖啡馆里,借水笼头洗手。
咖啡馆里的气氛挺好,墙上挂着一些照片,放在最中间,放得最大的照片是三个人。
刘嘉一个都不认识。
不少顾客手里都拿着书,仔细看封面,不是济慈诗集就是雪莱诗集,还有人拿着拜伦诗集。
刘嘉好奇,这又是什么网红店?墙上这三位,不会是济慈雪莱和拜伦吧?
“刘小姐,你好。”
在罗马有谁会叫她的名字,刘嘉环顾四周,发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非常眼熟,大热天,衬衫还穿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打着领带,是顾宗华。
刘嘉十分意外:“我还以为你在巴黎。”
“嗯,生意上有点事,前几天刚过来,你呢?”
“我……过来打听一下在意大利采购面料的情况,听说价格比在法国采购便宜许多。”刘嘉扯了一个谎。
顾宗华点点头:“是来看哪种面料?”
刘嘉不会被这么简单的问题为难住,随口回答:“丝绸是不行了,还不如从中国进口。就来看看棉布和羊毛面料。”
“棉布?”顾宗华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到意大利来看棉布?”
刘嘉反问:“意大利的棉布不好吗,我没有用过,只是听说很便宜。”
“一分价钱一分货,意大利的棉花编织水平甚至还不如法国,捻出来的线只能做经线,纬线必须用亚麻支撑强度。”
顾宗华想了想:“如果是进羊毛面料,我推荐你可以去Biella看看。在与瑞士接壤的地方,那里的羊毛质量非常好,比其他地方的羊毛更加柔软,”
“嗯,在邮轮上你穿过的那件西装,就是那里的Zegna公司生产的。”
刘嘉拿出纸笔,让顾宗华把地址名称写下来。
不小心让顾宗华看到本子上写着的老古玩店名称和地址。
顾宗华笑着说:“你也去了?”
“嗯,我只是好奇,那家店为什么要叫老古玩店,明明那么新。”
顾宗华:“也开了十五年了,不算新。你刚才看到西班牙大台阶上面的圣三一教堂了吗?”
“嗯。”
“他以前是在那里摆摊的,摆了五年的小摊,攒了些钱,先开了一家小店,十五年前搬到现在的位置。那个时候来罗马旅游的英国人很多,所以他就给店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哦。”刘嘉表示理解,那不还是网红店蹭热度的套路吗?
她笑道:“我还以为是个做假古董的店呢,没想到他们的首饰做得挺不错。”
“确实,宝格丽自己就是希腊的银匠世家,很有天赋,这个天赋也传给了他的两个儿子。上次给你订做的那条项链,我只说了一下大概想要传达的感情,他们就设计出来了。”
刘嘉愣了一下:“等等,你说什么?宝格丽?”
顾宗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对啊,老板叫索提里欧·宝格丽,怎么啦?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刘嘉每天经过的高级百货公司,那金光闪闪的BVLGARI,是不会被无视的存在。
也曾在这个牌子下买过五万多的东西。
当时,只觉它贵气逼人,卓尔不群。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一个贵气逼人的牌子,年轻的时候居然是个碰瓷小网红。
40.第 40 章 说点1920年的美国大……
被宝马震撼过之后,刘嘉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以前高出不知道多少。
在洛桑捡到法贝热也没有让她有太多的惊讶。
不过宝格丽居然也会搞碰瓷营销这一套,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当然,营销得很成功。
刘嘉与顾宗华说了几句闲话,身旁的桌子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坐下之后,他时而沉默思考,时而奋笔疾书,嘴里还时不时用意大利语嘀咕几句。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桌也是这样。
看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不是放学之后不想回家,所以跑到咖啡馆来写作业的中小学生。
刘嘉不解:“我在巴黎的咖啡馆只看到人们在辩论、聊天,还没见过写东西的,这儿附近是有什么学校吗?”
“哦,这家咖啡馆是以前济慈、雪莱和拜伦经常来的地方,很多有志于文学梦想的人,都会到这里来写一写。用我们中国话来说,就是沾沾灵气吧。”
顾宗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我和别人有约,抱歉要先失陪。”
刘嘉笑着点点头:“嗯,我还要再坐一会儿,吸几口灵气。”
坐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天空变得多云 ,气温也没有那么灼人,刘嘉往外走,她完全抱着旅行者的心态,在罗马四处游逛,把自己在百年后曾经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那些地方在20年代,就已经游客扎堆,女人们与刘嘉擦肩而过时,十个里有九个要转头多看一眼。
刘嘉站在海神喷泉前,一身肌肉的波赛冬和两边的水神与她在一百多年后看过的一模一样。
这里是著名的许愿池,据说第一个硬币代表着重回罗马,第二个硬币代表着和喜欢的人结婚,第三个硬币代表着快乐走向你或远离讨厌的人。
当时,刘嘉出国前,刚好在一家银行销户,柜台结息,柜员给了她三枚1分钱人民币硬币。
身边的人嗖嗖往里投一欧元,刘嘉一琢磨:要求的是硬币,也没说面值,以前投里拉,现在扔欧元,海神这不也收得很愉快吗?
按这个逻辑推断,扔一分钱人民币硬币也是可以的。
所以,她嗖嗖地往里投了三分钱。
现在,她果然重回罗马了。
就是重回的方式有点奇特。
大概是海神收到一分钱之后兴冲冲的去找玉帝兑换,发现别人投一欧元,她投一分钱,生气了吧。
这次刘嘉又往里丢了三个里拉,她早已忘记正确的姿势:背对许愿池,从右肩上丢过去。
池子旁的人也多,她就像扔手榴弹一样扔了出去,一硬币砸在海神的脑袋上,然后迸了出来,落在地上。
呃……不收啊……
一旁有热心的游客过来教她怎么扔,等她以标准姿势扔出去之后,她很高兴的向她表达赞许,顺便问她的帽子和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刘嘉告知衣服是自己店里的,帽子是香奈尔的。
社交牛逼症患者的本性一被发动,就压不住,刘嘉不仅告诉别人衣服帽子在哪儿买,还打开画夹,翻出几张已经在店里陈列服装的图,热情推荐像她这样的气质,应该要怎么样穿搭会更好看。
刘嘉本来只是跟教她扔硬币的游客说,后来不断有人加入,临时插播问题,等她说完,一抬头,吓了一跳,身边围了好多人,她们听得津津有味,希望刘嘉再多说一点。
莫名有种直播间带货的感觉了,只可惜,在这个时代,不能直接让人点击链接下单,再通过物流发货。
图灵今年8岁,wifi之母海蒂玛拉今年6岁,计算机之父冯诺依曼17岁……唉,反正都出生了,闲着也是闲着,就不能干脆现在就发明能上网的电脑吗?
刘嘉为痛失商机而悲伤……
她的那个画夹,被好几个人围着看,有人指着这一页说想买,有人指着那一页说想要。
刘嘉忽然想起早在网购之前的著名行销手段:邮购。
邮购目录出现在《故事会》《读者》《童话大王》等等杂志的附录里,卖什么的都有。
她甚至看过一本很奇特的,自称《故事会》的杂志,内容涉黄涉黑涉封建迷信,邮件附录里卖的全是违法乱纪的东西。
后来才知道那是盗版。
早期的邮购目录真就只是一个目录,后来她在一本杂志里看见了名为“小康之家”的邮购公司,那照片叫一个清晰,那商品描述叫一个梦幻。年幼无知的她拿压岁钱买过几回。
如今这个时代虽然不是特别方便,但远距离邮寄也不是不行,只要局势稳定,欧洲几个大国之间的邮路是通的。
从巴黎直飞伦敦才两个多小时,相信只要钱到位,航空公司应该不会反对运送一批安全无害的印刷品到伦敦去。
做邮购目录的话,要考虑纸张、印刷、拍照,还有选模特……
离开许愿池的时候,刘嘉还在想这事,有些迷糊,差点一头撞到路边的人,连忙抬头道歉,那人笑笑表示不要紧,便闪身进了店门。
门头上一串字,刘嘉第一眼就看见PRADA ,原来它已经在罗马开分店了。
此时的PRADA的招牌上,已经骄傲地多出了一圈绳结图案,同时最顶上多出一个盾牌的标志,那是意大利萨伏依王朝在去年,也就是1919年赐给他们的。
一个品牌会获得王室御用头衔不奇怪。
奇怪的是,一般情况,是品牌抱王室的大腿:“我被陛下和娘娘看中啦!”
但prada的情况却有些相反。
萨伏依王朝实在太年轻,1861年才统一了亚平宁半岛,
此时的欧洲大陆上,Old money对New money极其鄙视,不仅仅体现在英国人对美国人的各种瞧不起。
也包括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对萨伏依王朝的不屑。
于是,萨伏依王朝,就像自个儿没什么地位,就想往身上堆名牌让人觉得牛逼的人一样,四处寻找超级牛逼的品牌做为皇室御用。
对品牌的要求高到变态,想来“五彩斑斓的黑”“放大的同时看起来小一点”之类的要求大概没少提,生怕被人看轻了。
不过,PRADA也确实因为皇室御用,而跟着升了一个台阶,就算是此时的欧洲人,也不是很清楚各个国家之间的鄙视链,就知道“皇帝和皇后都用,肯定是好的!”
此时,PRADA店里顾客盈门,热闹非凡,不知中间有多少是来打卡观光的游客,有多少是来买皇室同款。
此时PRADA主营业务还是箱包,除了牛皮包之外,还有其他一些特殊皮,刘嘉认出了珍珠鱼皮和鳄鱼皮。
她刚想让店员把那只灰色鳄鱼皮的包拿给她看看,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只听那位店员对一位夫人说:“您真幸运,这是店里的最后一只了。”
刘嘉向另一个店员询问:“什么时候到新货。”
店员为难地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米兰那里都没有货了。”
接着她积极地指着一排三种不同颜色的珍珠鱼皮包:“要不您看看这个珍珠鱼皮的包吧,它也很特别的。”
刘嘉点点头,接过包,仔细地看走线,看内衬,非常完美,不愧是皇家御用。
这她就很不开心了,想当年,她刚入职的时候,发现同事们都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别人身上的衣服是哪个品牌哪年出的秋冬款的神人。
为了能融入这些同事们的圈子,她咬咬牙,去专卖店买了一个PRADA的包,拿到手一看,走线歪歪扭扭,店员的解释是:“这包是手工缝制,跟机器不一样,所以会有一些差别。”
然而,不到一个星期,脱胶,五金件也掉漆,这实在是让刘嘉怒从心头起。
她怀疑买了假货,闹到315,事实证明,它就是真货。
然后,被同事们教育:“质量差的才是PRADA正品,要是背三五年都不坏,那肯定是A货啦。”
刘嘉不愿意相信,一个皇室认证的品牌,怎么能混到还不如义乌的水平?
就算意大利皇室不够老牌,那也不至于瞎啊!
现在她确定了,皇室的确不瞎,是PRADA飘了。
刘嘉感慨出名要趁早是真理,早早混个皇室御用认证,后面质量差成那个样子,还不是年年出新品,年年销量稳定,全球大萧条了几次,它都不死。
当然,人家营销也是有一套,为了能把尼龙包卖出高价,老公不惜为自己的老婆编造一个生死不渝旧情人的故事,感动无数人。
她一边看包,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看完一圈,她推开店门准备离开,忽然看见顾宗华从门口路过,他神色还是一如即往的平静,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自从认识他,他就没有皱过眉头,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刘嘉加快脚步追上他:“顾先生,真巧,在这遇上。”
顾宗华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啊,好巧。”
“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什么。”
刘嘉看了一眼顾宗华下来的那个楼梯口,应该是通往PRADA店铺楼上的,他刚才是跟PRADA的人说话?
“是不是他们惹你了?别放在心上,PRADA就是挺讨厌的。”
顾宗华笑笑:“真的没什么,不用担心。”
越这么说,刘嘉越好奇,故作生气:“我有事的时候,你帮忙,你有事的时候不告诉我,还叫我不用担心,怎么?怕我是来嘲笑你的?”
顾宗华笑着摇摇头:“你吃饭了吗?要是还没有,就找家餐馆边吃边说吧,我有点饿了。”
他说他饿了,菜上来也没见他吃多少,他喝了一口葡萄酒,缓缓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PRADA刚刚获得皇室认证,特别想做几个一鸣惊人的箱包,用来证明自己对得起这个认证。
他们与顾宗华签定供货协议,约定从美国密西西比进口一批鳄鱼皮。
顾宗华从找人、看货到签协议,都十分顺利,最后敲定今年发货过来。
万万没想到,1920年年初,美国政府发布禁酒令。
这下不得了,捅了马蜂窝了,热爱喝酒的人民群众谁受得了这个。
官方禁酒,直接导致走私和私酿的诞生,最重要的是,美国黑.手党就这么起家了。
密西西比那些捕鳄人,一看贩酒这么赚钱,被抓只要塞点贿赂就能过关,不比跟鳄鱼这种爱吃肉的东西打交道舒服?
于是,他们今年集体跳槽,贩私酒去了!
到了该交货的时候,顾宗华这边的联系人也十分无奈:“我也没有办法,我要是会抓鳄鱼,现在我就下水给你抓去。”
现在眼看着合同期就要到了,顾宗华面临巨额违约金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