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 23 章
远远地, 格莉特就猜到前面石头垒砌的屋子是食堂了。
因为她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油脂与燕麦混在一起的醇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鼻腔，深入胃里, 勾起馋虫。
格莉特小狗似的嗅着这股香气, 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香气。
太香了！吃起来一定非常好吃！
今天先是赶路, 后来卸货、工作、洗澡，根本没有吃过东西，她早就饥肠辘辘。
格莉特捂住肚子, 明明离开金矿的时候已经吃撑了，但现在还是饿得要命。
没有人会要一个贪婪的奴隶的, 她警告自己不要变得太娇气, 这么香的东西肯定是给尊贵的领主大人准备的。
但在这种勾魂摄魄的香气下，她还是生出一点妄想——领主大人这么仁慈，没准是给他们准备的呢？
艾文拉着她走向聚在食堂门口的人群, 走进一点, 她就看见管家大人居然在这里！
一块木板被管家大人钉在了食堂门口, 上面好像有字。
艾文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好像写的是北域管理条例初版。”
“什么是管理条例？”格莉特好奇地询问无所不知的前辈。
艾文一阵脸红：她也是刚刚来没多久啊！
好在管家大人很快就开始解释起来，施加魔法后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是领主颁布的全新的法规！”
哗——
奴隶们反应剧烈, 不少人甚至转过身就跑, 还是最前面的大力大声开口：“领主大人是需要我们交新的税吗？”
不怪他们, 几乎所有贵族颁布新的法律都是为了交税, 虽然奴隶连自己都出卖了不必交税，但万一呢……
亚伯摇摇头：“我们仁慈的领主必不会加重你们的负担，这些新的法规只是为了规范你们的行为, 避免你们犯错。”
慌张的奴隶们都冷静下来，鹌鹑一样瑟缩在一起, 听着亚伯继续解释。
“从明天开始，你们拿到食物前都跟着厨娘念诵法规，日后还有法规问答。”亚伯注视着茫然的奴隶们，猛地抬高声音，“前三十个完整地背下来这个条例的人可以得到一个鸭蛋和两块烤肉！”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降落在奴隶群里，所有人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真、真的吗！”有人尖叫着发问。
亚伯给予肯定的答案：“当然，领主大人设下法规不是为了折磨你们，而是为了引领你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正确的道路……”艾文咀嚼着这句话，眼睛逐渐发光。
大力反应更快，一下子跪下去：“感谢领主大人赐下圣言！”
引导凡人的不就是教廷的经文吗？现在他们也有神明化身亲赐的经文了！
一句话说出来，所用奴隶跟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感谢圣言。
或许有人还半信半疑，但是鸭蛋和烤肉还在诱惑着他们。
无论是不是真的，领主大人赐下的必须是圣言！
格莉特张大嘴巴，说话之前口水已经流出来：“蛋蛋蛋！烤肉！！！”
下一秒，她赶紧捂住嘴，耐心地聆听管家大人为他们念诵管理条例。
奴隶们听亚伯念一遍还不够，为了早点记下来好生哀求他反复念了三遍，直到管家大人有事要去做，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走。
大力只来得及用自己能认识的符号记下个大概，愁眉苦脸：“要是有人认得这上面的字就好了。”
认得艾文的人齐刷刷投来目光：这个兽人女孩刚刚还在负责登记，肯定认得字！
艾文肚子叫得震天响，尴尬地捂住饥饿的肚子，急忙解救自己：“大家先去吃饭，晚上下工之后我给大家讲！”
同时，久久没等到人吃饭的厨娘也从门口探出头，敲着锅催促：“吃不吃饭！错过这个吃饭的点就没了！”
奴隶们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窝蜂涌进食堂中。
格莉特被艾文拉着一路跌跌撞撞进食堂，听到兽人姐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得快一点，这不是打个饭的事！还要排队洗手！”
原来一进食堂率先见到的不是饭菜桌椅，而是一排装雪水的盆。
每个人都要在盆里洗净双手之后将盆洗干净，在外面接了新的雪水放在这里，等管事检查完后才能离开。
“管事换了？”艾文见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兔子兽人正在旁边监督排队的人群，同时自己正在墙上组装一个个装置。
她还想跟同族搭话，对方却只用手势比划着让她安静排队。
艾文这才意识到对方无法言语，不好意思地闭上嘴，探头探脑打量才发现装置里刻有她没见过的圣纹。
兔子兽人安装完毕后，伸手在装置的竹筒下面一摁，很快便有清凉的水流出。
太好了！以后排队洗手更快更方便了！
艾文憧憬着以后的场景，期待地笑起来。
她还在傻乐，旁边快要把自己舌头撕下来嚼吧嚼吧祭奠肚子的格莉特已经快速洗完手，张开手在兔子兽人面前供他检查。
班尼确认这位地精妹妹连指甲缝都清理干净后点头，让出进入食堂的通道。
“艾文姐姐！”格莉特转头催促。
“马上！”艾文回神，赶紧弄完，和她并肩进入食堂。
比外面闻到的更为猛烈的香味立刻将格莉特冲击得晕头转向。
厨娘一打眼就看到瘦瘦弱弱的两个女孩子，顿时心生怜爱，勺子在锅底一搅，特意多捞些料盛进她们碗里。
格莉特甚至来不及找个位置坐下，就先对着手中的碗猛喝一口。
“好烫！”她斯哈着又吞下一口。
温暖的粥进入肚子，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
之后，她才来得及细细品味嘴里留下的咸香，燕麦入口软软糯糯，又香又耐嚼，清香与另外一种奇妙的鲜交杂在一起，回味无穷。
格莉特放缓速度咀嚼后，很快又吃到一个惊喜。柔韧的表皮被牙齿轻轻撕开，接着便是爆开的清甜口感。
“这个是？”她从粥里翻出一颗小小的黄色食物，询问艾文。
“这是玉米啦，我以前也吃过，”艾文也忙不迭挖出两颗玉米，一起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但这个好甜啊，糖也就是这个味道吧！”
“糖！”那可是和自由一样珍贵的东西！
格莉特开始兴致勃勃地寻宝，把剩下粥里总共五颗玉米全部收起来，嗷呜一口吃掉，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随即，她又发现全新的惊喜，那是一块白里带着红色的东西，咬起来q弹可口，入口鲜香，回味又透着甜。
“这个可是虾肉！是肉！”艾文珍惜地吃着这个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的东西。
肉！
格莉特都要舍不得把这块肉吞下去了，久久地品味着，将这个味道记在心里——光是吃过肉这件事情就够她吹好久了！
“以后每天都会有一小块肉的。”艾文已经可以忘掉自己曾经的局促，从容地宽慰新来的小伙伴，“这都是领主大人的恩赐！”
“感谢领主大人！”格莉特大声赞同，然后抓住艾文的手，“艾文姐姐，今晚回去你好好教教我那个管理条例好不好？”
一小块虾肉已经这么好吃了，她都不敢想象蛋和烤肉有多棒！
前三十个背出管理条例的必然有她一份！
班尼吃完饭，按照规矩把饭碗洗洗洗干净后送到厨娘那里，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走回领主的书房。
“进来。”
班尼一进去就看到领主大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还印着火漆。
他跟在子爵身边一年，已经记住这些贵族们的家徽，所以认出这是来自莱昂伯爵的信。
这封信就像是劈头盖脸打来的风雪，让他僵硬在原地：难道子爵联合其他贵族来向领主大人讨要他？
尤金看出他的恐惧，伸手招呼他过来：“你看看信吧。”
班尼克制住手的颤抖，结果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他脸上的恐惧逐渐被惊讶冲淡。
这封信并不是什么兴师问罪，相反，莱昂伯爵在信里面大肆夸赞领主大人狠狠落了子爵的面子，揭穿执政官的阴谋，甚至还直呼金矿爆炸得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他承诺帮领主大人顶住教廷施加的压力。
总之，现在子爵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追究他这么一个小小奴隶的逃离！
尤金单手托腮，欣赏着班尼脸上控制不住的喜色，又把一盒金币摊开在他面前：“莱昂伯爵还送来一点小礼物。”
班尼还是有点恍惚，这种大好事居然落他头上。
为什么？
尤金对上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看到他头上具现出来的问号。
“因为贵族是一块利益共同体，执政官背后代表的教廷和他们存在矛盾冲突。”尤金解释，“我帮他们一个忙，他们也要卖个好，不过，或许也有一点威胁的意思。”
班尼警觉起来，看起来恨不得立刻抽出剑和人厮杀：他居然敢威胁您？！
“没事的，只是想把我绑在贵族的一边。”尤金含糊解释，把已经写好的回礼单子和信递给班尼，“信使在会客室里呆着，把单子上的珠宝和画作整理出来和回信一起交给他。”
尤金决定暂时和伯爵搞好关系。
莱昂伯爵肯定看出他炸金矿求助过魔法的力量，信中隐约有所暗示，在他雇佣魔法师之后只能站在贵族一边，教廷绝不会容忍他存在。
要是尤金背叛贵族阶级，教廷整不了豢养魔法师的大贵族，还整不了一个落魄王子小男爵？
说起魔法师，尤金也从不白共享给他的视野里见到了走来的三位白袍人。
他干脆从书桌后站起来，披上披风，叫上班尼：“夜间行路难，明天再收拾好东西交给信使吧。你先随我去见教廷来的三位……”
因为不白分享的视野发生的变化，尤金微微停顿，改口：“四位圣使。”
正在修理城堡围墙的奴隶比他更早见到缓步而来的一行人。
他们披着白袍，淡金色的圣纹在袍角摇曳，就算地精哥哥再没见识，也知道这都是他们不能靠近的上等人！
地精哥哥害怕地蜷缩起来，不想被发现，但很快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他视野里，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是来自教廷的神官，请带我们去见领主阁下。”
神官！！！
地精哥哥不可思议地抬头，见到的是便是垂落的月光织成的绸缎般的银发。
他不敢直视对方，低下头，慌慌忙忙站起来，就要一溜烟去找人。
转身看见从城堡大门走出的人影时，地精瞬间有了底气：“领主大人！”
在他的翘首企盼下，尤金不急不缓走到法师们面前，行礼：“我是这里的领主尤金，欢迎各位神官来到北域。”
班尼同样跟着他行礼，打量着让领主如此重视的客人——出乎他的意料，这些教廷来客不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高傲。
另外一边，“神官”们也在观察。
菲尔瑞想象过很多次亚伯写信倾力推荐的领主长什么样，但一见面，还是有如见天人的倾倒感。
他容貌极尽精致，红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越发衬托出裸露在外皮肤肌理细腻柔白似雪，但那无可挑剔的礼仪风度透着股震撼人心的庄重和不可侵犯，让人生不出半点觊觎之心。
“很高兴认识您。”菲尔瑞有模有样地行着教廷的礼节，其余人同样如此。
尤金目光从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扫过：“城堡里已经为各位布下盛宴，请随我去会客室。”
即使经过修理，城堡也并不华贵，但一层随意进出忙忙碌碌的奴隶们还是让法师们有些吃惊。
“老师，真的和亚伯先生说的一样呢。”学徒好奇地四处张望，然后被红发的法师一弹额头，立刻闭嘴。
会客室到了。
他们的老伙计亚伯已经等在门口，微笑着躬身：“欢迎。”
几位法师都忍不住笑起来。
进入会客室，众人陆续落座，班尼熟练地为每个人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等班尼离开会客室，红发法师一弹响指，淡红色的光芒从她的项链里扩散开来：“好了，现在没人看得见听得见这里了。”
她毫不忸怩地朝尤金自我介绍：“芙莲娜。”
尤金注意到刚刚一瞬间活跃起来的火元素：“想必您正是北域最最急需的一位火系大法师。”
芙莲娜细眉一挑：这位领主阁下果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元素亲和天赋。
“后面那位应该就是您的学徒了。”尤金目光投向她身后，那是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眼神明亮，笑容开朗，火元素正亲昵地环绕在她身边。
“领主阁下，我是爱丽丝。”学徒脸颊泛红，紧张行礼。
她知道自己出生平民，没受过贵族的礼仪教育，很怕这时候失态给老师丢脸。
“你好。”尤金看出她的局促，温和地和她对视。
在这种平等包容不含半点倨傲的目光下，爱丽丝心情莫名平复下来。
接着，尤金看向一行人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位。
这种吸引力在他进入房间解除伪装后更加明显，银发法师有着相当俊美的容貌，灰色的眼睛像是夜雾下的森林，更重要的是，在银缎般的发丝间赫然是一对尖尖的耳朵——
他是个精灵，不，尤金放开自己感知，一个半精灵。
菲尔瑞知道这位天资卓绝的领主应该看出点什么：“菲尔瑞，我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
精灵是一群热爱自然，性格温和，精通箭术、音乐和种植的种族。
而银发的精灵更加少见，是早已绝迹的月精灵一族。
当然，就算是种群最大的森林精灵也已经在教廷和王国的捕杀下沦为玩物。
“我想阁下一定会不虚此行。”尤金发自内心的一笑。
这一笑是如此灿烂，菲尔瑞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撒着金粉的小妖精随着他的笑容飞舞。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让绿色在北域的冬天绽放呢？”
菲尔瑞的尖耳朵抖了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阁下……”
然而，尤金吊起他的胃口后就甩手不管，看向窗外。
从会客厅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停在那的马车。
马车的阴影微微摇动，旁人只以为是风，但尤金却知道但是潜伏在阴影里的不白。
“还有一位来客，也是故人。”尤金收回视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亚伯轻轻叹口气：“领主大人真的是敏锐。”
“那么，这里是你，还是那里是你？”尤金透过不白看清马车里的布置。
除了法师们带来送给他的六大箱魔晶之外，还躺着一个静静沉睡的人。
不同于亚伯现在亡灵骷髅般的长相，马车里的那位算个帅哥。
文质彬彬，气度斐然，标准的贵族绅士形象。
“身体在那里，灵魂在这里。”亚伯解释。
当年极光组织遭到重创的时候，他是唯一留守在北河法师塔的高层。为了保护其他学徒顺利撤离，亚伯被迫使用禁术，打开深渊的缝隙，但过程出了差错，不仅没能保住极光的有生力量，还让自己的灵魂掉入深渊缝隙。
“在我离开深渊的时候，刚好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死在深渊缝隙边，没有躯体的灵魂便被卷入无主的躯体里。”亚伯唏嘘不已。
刚刚进入身体的时候他甚至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也正是亲生体会过奴隶的生活，亚伯才有现在的觉悟。
甚至在系统剧透的一重结局中，亚伯率先点燃了革命的火种。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走亚伯的身体，那时连深渊的缝隙都关闭了。”芙莲娜拍着桌子，“太冒险了！”
菲尔瑞：“后来，我们想办法用生命的气息保存了这具身体，只是不知道如何让亚伯的灵魂回去。”
亚伯悠悠喝口茶，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这样也挺好的。教廷已经当我死了，管不到我头上，而你们还是通缉犯呢。”
暴脾气的芙莲娜看起来很想甩他一脸火球，还是被紧张的爱丽丝拦住了。
尤金看着他们互动，这才有管家先生也还是个年轻人的感觉。
“涉及灵魂的事还需要再进入深渊一次，”菲尔瑞突然对他说，躬身行礼，“进入深渊需要准备很多材料，我们需要领主阁下的帮助，也愿意为此向领主大人效忠。”
“我承诺帮助你们。”尤金同样站起来回礼，“听阁下的说法，深渊和灵魂息息相关吗？”
就算有不白屏蔽，系统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尤金猜测系统是绑定在灵魂层面上的，听到亚伯的奇幻经历后，他也坚定了去一趟深渊的想法——
无论是验证系统是否和灵魂绑定，还是解决系统这个心腹大患都得去深渊里找答案。
“精灵的传承中就是如此，”菲尔瑞回答，他敏锐地察觉到领主对此事的在意，“抱歉，作为四分之一个精灵，我的传承里没有更多消息了。”
“没事，就是好奇而已，”尤金含糊回答几句后，转移话题，“现在，我的朋友们，让我们来谈谈正事。”
他打开桌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纸，交给班尼，让他分下去。
所有资料全部一式五份，足以让每个人一一了解。
爱丽丝立刻就被第一张上面的织布机图纸吸引了。
她在亚伯先生的来信里见过附上的第一版本的织布机图纸，而手上标着第四代的图纸，比之初版又进步一大截。
“精巧的魔力回路构造。”芙莲娜在火系魔法外精通魔纹，草草浏览完图纸，赞不绝口，“魔力流动通畅，比第一版本能节约百分之三十的能量，同时也减少魔力过载的可能，提高了安全性。”
“其实这还不是我想要的，”尤金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放低姿态坦诚承认，“我的能力暂时只能到此为止，更多的开创性工作还需要芙莲娜阁下的指导。”
芙莲娜有些惊讶：在她看来这位天赋异禀的领主已经有一套成熟的魔纹设计思路了，难道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我想开发一种无梭织机。”尤金开口就是平地惊雷。
“没有梭子？！”率先惊呼的是爱丽丝。
她的母亲曾经就是给贵族老爷织布的，所以她很熟悉织机的构造：“没有梭子，那、那怎么引导纱编织成布？”
尤金轻轻拍手。
不白的触手从地上的阴影里浮现，高高兴兴和尤金贴了贴，接着灵活地从角落里搬来一块刷成白色的平整木板，稳稳地举起。
它向来乐意为尤金服务，极其自觉地将碳笔也一并送到尤金掌心，之后撒娇般地用细小的触手缠绕着他的手指。
尤金早就习惯滑腻的触手，接过炭笔，站在白板面前解说：“原本的织布机大而重，需要频繁地补纬，增加耗能，噪音极大，且无法提速，假如我们换个办法，织布的速度可以提高至少四倍，甚至可以实现全自动化织布。”
“在座的诸位，我们是法师，我们用元素创造奇迹，我们化不可能为可能，”尤金抬高声音，“那么，我们能用什么替代它呢？”
他提问，却不需要人回答，而是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两个词。
水。
风。
爱丽丝惊讶地瞪大眼睛，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
接着，那位胆大至极的先生就将她的想法无限细化地画在了白板上。
“用水流引导纬纱，或者用风吹起纱线。”菲尔瑞不精通机械结构，但也为这巧思折服，“让我想到失落的自然魔法里，精灵先辈们用风编织树叶组成盛装。”
芙莲娜出奇的安静，但周身躁动的火元素和她仿佛也要燃烧起来的眸子已经展现出她的斗志。
尤金甚至还在点火浇油：“芙莲娜阁下，您是否愿意挑战这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将最先进的机械和魔纹结合成艺术？”
“这会是一门全新的学科。”红发法师回答，眼若晨星，“过去的所有魔纹都只是为了顶替机械的动力，或是辅助放大机械的能力，然而，在您的设想里，魔纹才是一切运转的核心。”
从此以后，魔纹不再是辅助学科，而是真正独立出来，成为冉冉升起的全新的魔法分支。
“是的，”尤金的话语带着蛊惑，“只要您愿意，您将会成为一门新学科的开创者，或许您可以命名它为——魔导科技。”
芙莲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疯狂加速，周身的火元素活跃到几乎要冒出火花的地步。
她不得不给自己拍个镇定咒，苦笑：“领主阁下，您真是有一根比传说中的魔鬼还灵巧的舌头。”
尤金笑意盈盈，胸有成竹地追问：“那么您被诱惑到了吗？”
“是的。”芙莲娜不是会犹豫不决的人，相当果决地下定决心，站起朝尤金行礼，“我愿意效忠于您。”
爱丽丝同样行礼：“我也愿意像您效忠。”
她看向那张尚未完成的织布机图纸的眼神，有着不输老师的熊熊野心：她妈妈当初就是因为没能给贵族老爷织出足够的布被杀死的，要是当初有这样的装置，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
一件事敲定，进入下一项议程。
芙莲娜刚刚平定心绪，看到这张图纸，顿时一笑：“菲尔瑞，看来领主大人对你也是势在必得。”
一眼就被图上的构想吸引到的菲尔瑞顿时耳尖一红，看向已经指挥触手拿起第二块白板的尤金，几乎想当场缴械投降。
偏偏这位一开始就吊起过他胃口的领主很有点恶趣味，慢吞吞说：“您要不要听一听我更多的想法？”
“用加热符文控制温度，魔法罩隔绝风雪，在北域的暴风雪里制造植物生长的乐园已经是极为大胆的设想，您甚至还打算用魔晶布置地下魔法阵，维持魔力浓度，提高植物活力，简直是想在北域制造一片全年长青的精灵之森！简直奢侈至极！”菲尔瑞叹息，“我都不敢想象您还有什么念头。”
尤金先提问：“我记得精灵都会一个魔法，万物生长。”
菲尔瑞有些羞赧：“我一天最多催生二十株小麦。”
如果领主阁下是希望他大批量催生植物帮助北域过冬的话，那他要失望了。
尤金却摇摇头：“您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他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一个词：育种
“优良的父本植物和母本植物留下的种子会继承它们的优良性状，这些优良的性状会被一代代传递，”他停顿片刻，“准确来讲，是累积下去。”
“如果最开始这个它们的果实产率是一，那么第二代就是二，第三代就是四……”尤金对上菲尔瑞逐渐明悟的眼神，“那么到第十代，第二十代呢？”
“成千上万，”菲尔瑞喃喃自语，“假如不仅仅加强一个特征的话，我们会得到一种高产、不生虫、不生病、抗寒耐旱的超级种子。”
“这本来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金走向他，像是将一个全新的世界向他敞开，“但是您作为精灵，可以让植物更快的生长。”
领主温声询问：“现在您还认为自己的能力无用吗？”
这一刻，菲尔瑞彻底被征服了。
“请您务必让我参与育种工作。”他坚定地说。
尤金满意点头。
亚伯在心里为他鼓掌：领主阁下有一种天生的洞察人心的能力。他总是知道对方要什么，然后开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就连他自己，也是被对方看透后心悦诚服地加入北域。
接下来的两份计划并不算差，但比起前两份的激动人心，要平平无奇得多。
一份是开矿后处理挖掘出来的石头，主体还是用来盖房子，但石灰石留下来与黏土、砂子等烧制成一种叫做混凝土的东西，同样用于建造房屋，以及修路。
爱丽丝想起城堡里紧张的居住空间和数量众多的奴隶，微微点头：很合理的计划，就是需要他们帮忙绘制一些加热和加固的魔纹。
另外一份则是扩建厕所和食堂计划，同样需要绘制魔纹，但要多制作一些制水和防火的。
绘制魔纹的工作估计还是他们和领主来，除此之外，还需要日常去矿上值守，保护奴隶不受影响，芙莲娜心里叹气，这样一来工作量就有点大，研发计划得耽误不少。
然而，领主一开口就是：“亚伯，这些工作交给奴隶们完成。根据他们的工作量，给他们算工分。工分表在最后一页。工分可以用来兑换一些珍贵的物质，比如肉、蛋、奶、糖、布、蜂蜜等。”
“奴隶们恐怕无法完成某些任务。”亚伯下意识皱眉。
尤金含笑看过去，示意他翻到下一张计划书。
放在最下面的计划书恰恰是最厚实的。
亚伯一眼就看见封皮的四个大字：“夜校计划。”
学校他们是知道的，教廷培养圣职人员的神学院已经成为普通平民逆天改命的唯一途径。
现在，尤金居然也要开一个学校？！
领主大人充分显示出在压榨时间上的心狠手辣：“夜校就是让他们白天工作晚上学习，时间定在吃过晚饭后。一周学六天，放假一天。所有人按照学习进度分成三个班，进行三个小时的教学和半个小时的自习。五十分钟一节课，中间休息十分钟，一天能上三节课，休息半小时后开始晚自习和答疑。”
到这里还算正常，爱丽丝提问：“那他们学什么？谁去给他们上课呢？”
“我为他们准备了四门课，也排好了一周的课表，”尤金终于图穷匕见，温柔地看着眼前四位劳动力，“你们每个人可以选一门课呢。一周上15节课就够了，要是有一天想休息和别人换个班就可以了。”
四位法师不约而同地感觉背脊发寒，一瞬间竟然有种深入魔窟的感觉。
但惊吓远不止如此。
“第一年的四门课分别是识字扫盲，种植基础，冶炼基础和，”尤金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神情平静地吐出最狂妄的计划，“魔法基础。”
芙莲娜睁大眼睛：教导学生，传承魔法自然是他们的愿望，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
于是，她严肃地说：“领主阁下，我记得您的奴隶基本上都是兽人、矮人和地精。”
“正是如此。”尤金回答。
“我们都知道，低等的非人类种族几乎没有魔法亲和能力。”芙莲娜言辞尖锐，“教导他们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与其去驱使一块石头开花，还不如把这功夫用在有益的研究上！
尤金：“只是几乎，但不是没有，哪怕是让他们掌握最低等的魔法也会有用的。”
他知道芙莲娜还不服气，不仅仅是他，其他人，哪怕是亚伯都有些犹豫。
亚伯都带着奴隶们发动过叛乱，但也没有教导过他们魔法，可见魔法是精英教育这点已经深入他们的内心。
尤金可以理解这种心态：法师们被大肆搜捕，资源有限，只有培养天才中的天才才能传承下去，也不会给平庸的人带来灾难。
但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
“最开始只是教导他们一些关于魔法的常识，”他退而求其次，“芙莲娜，在你的研究继续下去后，北域会有很多魔导科技产品，让一无所知的人去使用，会是一场灾难。”
芙莲娜面露犹豫之色。
尤金乘胜追击：“而且，魔法基础中会有大量的魔纹知识。在使用魔晶粉末绘制纹路的情况下，并不需要绘制者输出魔力。何况，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学徒，也可以用最普通的纸笔制造低级魔纹，比如加热、加固和防火。”
这样一来，批量加工制造魔导科技产品就能成为现实。
亚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已经看出其中的潜力：“原来如此，大量建筑上的魔纹都可以让奴隶们在学习的课堂上绘制制造。”
尤金颔首微笑：“我已经写好了四门课的大纲和教材的第一单元，也请诸位看看，最好能够在接下来一周内将你们的教学计划交给我。”
领主已经下定决心，四位法师只能接受，只不过看着日后会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工作时间表，还是感到一丝绝望。
尤金这才给个甜枣安慰他们：“为了感谢诸位对北域发展的贡献，每位法师每天都有300工分，同时解锁特别菜单。”
按照工分表，大部分奴隶一天最多赚50工分，给他们的待遇确实是顶尖的。
芙莲娜终于感到一丝安慰，倒是没注意后面的特别菜单。
“时间不早了，”尤金一拍手，“我先带各位去用餐。”
待客的宴会当然没开在食堂，而是在餐厅。
爱丽丝没到餐厅就闻到一股极其刺激的味道，明明没有火元素聚集，她还是感觉到一股火焰随着鼻子直冲而下，偏偏嘴巴又情不自禁地分泌出口水。
“这是什么？”芙莲娜几乎要以为领主大人是弄到了什么充满火元素的超级珍贵的食材了。
尤金回答：“火锅。”
自从上次在集市上买到辣椒后，他计划着吃火锅了！
刚刚把底料炒好，几位重要劳动力就来了，尤金自然要把这火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大杀器放出来。
火锅？莫非真的是火元素做的？
芙莲娜带着疑惑进入餐厅，一眼就见到摆在加热符文上热气腾腾热油翻滚的大锅。
其中沸腾的红色液体无疑就是刺激气味的核心。
芙莲娜落座后立刻就要用勺子舀起一碗汤喝喝，还是被尤金眼疾手快地制止：“不是这样吃的。”
先去后厨拿菜的班尼刚好推着一车菜出来。
菲尔瑞一眼看过去，上面是大大小小二十个盘子，大部分是片的极其薄的肉片，包括猪肉、羊肉、牛肉和鱼肉，还有一些动物内脏，包括羊肚、牛肚、猪肝、鹅肠和牛舌。
考虑到第一次吃火锅人的承受能力，尤金夹起一筷子牛肉，撒进锅里，倒计时十秒，肉片刚刚变色就被他捞出来，分到每个人碗里：“吃吃看。”
爱丽丝一口咬进去，肉片极其嫩滑，又吸饱了火锅的汤汁，入口鲜香麻辣，立刻就有一股霸道猛烈的香气在嘴里爆炸，瞬间掀起熊熊燃烧的燎原烈火。
“呜呜呜呜……”她好吃到要丧失语言能力，只能用一连串语气词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芙莲娜自不必说，一口下去后，虽然面色不改，但马上就放下不方便捞肉的刀叉，抄起一边的筷子，学着尤金的样子大肆在锅里扫荡起来。
就连尤金最担心吃不习惯的半精灵菲尔瑞也一边被辣得斯哈喘气，一边笨拙地抢肉片。
这时候，早就见过尤金用筷子，自己也练习过的亚伯占尽优势，不声不响就在芙莲娜筷下一连夺走三片肉！
在火爆抢肉的时候，尤金优哉游哉给自己下了真正的火锅宝藏——毛肚！
他还顺便分给不好意思和法师们争抢的班尼一些。
班尼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份，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牛肚。
牛肚通体灰黑色，上面有着细密的凸起，挂着红油，乍一看还有点像黑暗料理。
但是领主大人吃得这么高兴，一定很好吃。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咬下一口。
天啊！
班尼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牛肚干脆利落地被牙齿断开，口感弹脆，紧接着，饱满的汤汁立刻像火焰般在唇齿间热情燃烧，画龙点睛！
多种香料完美地复合成一种奇特的鲜香，让人越吃越上头，只能不断举起筷子——
再捞！再吃！
诶！别跟我抢！
班尼瞬间忘记之前的拘谨，不知不觉加入抢菜大军。
抢完肉片的法师们也很快发现了牛肚这个宝藏，立即把罪恶之手伸向一盘盘内脏。
一个小时后，在座所有人各个吃到肚子溜圆。
尤金慢条斯理地召出水团洗干净手，介绍道：“火锅就在隐藏菜单上，你们还可以用工分兑换各种涮火锅的食材，除了今天这些，还有新品。”
比如各种火锅必不可少的丸子！比如各种火锅蘸料！再比如火锅伴侣奶茶和快乐水！
爱丽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领主大人，请务必再给我加些工作！”
美食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自内心地想要为北域做贡献。
她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一脸自豪：“我爱北域，北域就是我家！”
第024章 第 24 章
红皮肤正在适应她的轮椅。
在那场矿难里, 她不幸失去了双腿，甚至差点失去性命，但是感谢万能的领主大人, 给她机会拥有了代步工具“轮椅”。
基本用木头制作的轮椅推起来吱吱呀呀颠簸不已, 但远胜过一辈子待在家里。
当然, 这轮椅不是免费的，领主大人暂时借给他们一笔工分兑换了轮椅，只要他们好好工作, 几年内就可以还清。
甚至这笔领主大人嘴里的“医疗专项贷款”没有利息！
神明啊，赞美我们伟大仁慈的领主！
红皮肤从小挖矿, 胳膊有劲, 很快就不用爸爸大力帮助，自己就能推着前行。
他们沿着城堡围墙走了一圈，远远看见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
红皮肤觉得这屋子样式奇怪极了, 仰头看向爸爸。
“这里本来是没有房子的。”大力疑惑。在领主大人的许可下, 他一来就四处转悠过, 对这么独特的屋子肯定是有印象的。
他们好奇地走近，发现不止一个人注意到突然多出来的屋子，这些人聚在一起讨论：
“哇, 怎么多出来一栋房子？”
“肯定是神父们用神术建立的, 经文上说过, 神明可以在一夜之间制造城市, 神父们建个屋子很容易。”
“那这肯定是神父们住的地方了，上面还有圣纹呢。”
“真好啊，住这么大的屋子。”
红皮肤不由得崇敬地看着神父未来的居所, 要是她可以进圣学院就好了。
“刚好你们在这里。”领主大人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红皮肤和大力匆忙转身，赶紧弯腰行礼：“领主大人！”
“我有些事要找你们。”
他们这才抬头看向领主大人：
今天的大人正在慢吞吞喝着一杯红色的液体, 似乎是红酒，脸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漫不经心又风度翩翩，好看到红皮肤说不话来。还是黑色的大猫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喵了两声，让他们回神。
等从领主大人的美颜暴击中回过神，父女俩才发现昨天到来的女神官居然也来了！
红皮肤下意识想把自己缩起来，不让丑陋断肢暴露在神明的使者面前。
女神官却对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神色平静，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平等的神官。
这是和领主大人一样的气质。红皮肤放松下来。
“那么，就她了？”尤金见她们相处愉快，询问爱丽丝。
爱丽丝点头。
红皮肤和大力都紧张地看向领主。
尤金温和地说道：“你们看见那边的屋子了吗？以后，所有人都要到那里去上夜校。”
“夜校？”红皮肤咀嚼着这个新词，一颗心跳的飞快，是她想的那样吗？
领主给予肯定的回答：“你们会在那里学习认字和基本的劳动技能，以及，类似那间房子上刻的符文。”
他和几个法师定下夜校计划后就立刻动手，白天定下图纸，晚上立刻用魔法施工。不过土系魔法捏出的临时学校有些摇摇欲坠，最后还是刻上了强力加固符文保证安全。
后面几位教师更是熬夜磨出第一课教案，准备次日就开课。现在尤金还能保持清醒全靠手上这杯芙莲娜友情提供的精力药水。
资本家尤金邪恶地想着：可惜材料不好种植，要是可以流水线生产的话，他能多出一批二十四小时工作的铁人！
“这这这这……所有人？！”大力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一颗苹果。
“对，”尤金轻描淡写地抛出惊雷，“由新来的神官们为你们上课。”
这下父女两人都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了。
偏偏恶趣味的领主大人还有惊喜没说：“后面这位爱丽丝神官负责教学冶金基础，需要一位知晓冶金知识，又认得一些字的助教，你很合适。而且成为助教之后，你可以每天赚到三个工分。”
红皮肤又惊喜又害怕：从小爸爸确实教过她许多冶炼铸造的知识和基本的一些文字，但是常年被拘束压抑带来的胆怯还是扰动着她的心神。
所以，她怯生生问：“我真的可以吗？”
爱丽丝立刻笑起来，不带一丝恶意的反问：“你难道不相信领主大人的眼光？”
对，领主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
红皮肤立刻振作起来，双眼燃起熊熊火焰：她一定不能给领主大人丢脸！
大力不自觉抓紧女儿的轮椅：对，这是他女儿最好的机会！
这个消息也在午饭的时候被管家大人公之于众：“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吃完晚饭后，钟会敲响五声，所有人都必须去那里新建的学校。在十五分钟后，钟声响起三次，开始上课。”
奴隶们纷纷点头，只有少数奴隶露出震惊和兴奋的神色。
不那么麻木的年轻人还能保持好奇心，交头接耳：“上课是什么工作？”
“不知道，反正到点过去，听话就可以了。”
“是啊，领主大人是多么仁慈，管家从来不会随意鞭打我们。”
红皮肤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按照爱丽丝大人的嘱咐，大声说起来：“上课就是去学习，学怎么写字，还有很多必备技能。”
“最重要的是，爱丽丝神官会亲自教我们如何冶炼！这可是来自教廷的冶炼技术！”她自豪地开口。
爱丽丝大人告诉她，要多宣传她们的冶炼课，让学员重视起来，多花时间钻研，这样才能在领主大人亲自出题的年终大考考出好成绩！
这可是领主大人亲自考核啊！红皮肤心潮澎湃，有个好成绩的话，自己就不会让领主大人失望了！
奴隶们心里还是有点怀疑，但很快，红皮肤就拿出一个金闪闪的带着圣纹的徽章别在自己胸口：“我知道是因为我成为了爱丽丝大人的助手，会帮助她教导你们冶炼知识！”
哗啦一下，零零散散的人群都聚过来：“神官的助手！”
人们吃惊不已：在知道红皮肤断腿之后，他们都觉得地精姑娘可怜，只能靠大力努力养着，要不是领主大人仁慈，熬不过这个冬天就会死掉了。
但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样一个废掉的小奴隶居然一飞冲天，成为了神官大人的助手！
那可是神官大人啊，这个小奴隶以后是不是也会成为神官？
红皮肤可以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完全不同于截肢后那种让人如坐针毡的同情和怜悯，而是无比的惊叹和崇敬。
她再也不用蜷缩着藏起残肢，而是坦诚地和每一个人对视：“是的，我是爱丽丝大人亲自定的助手！”
“为什么你能被爱丽丝大人看上！”人群里传来一声不忿的抱怨，“你一个残废连矿石都运不动！”
红皮肤心脏一抽，接着，她看到人群里爸爸鼓励的目光，地精姐姐和艾文姐姐也在为她鼓掌。
她深呼吸一口气，勇敢地按照管家和爱丽丝大人教导的那样回答：“因为爱丽丝大人认可知识的力量。”
“我没有脚不能行走，但是我的手可以握住笔，可以读和写你不认识的文字。”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把局促隐藏起来，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震撼人心的气势，“我不能搬运矿石，但是我认得每一种矿石，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产地、纯度和冶炼的条件。我知道怎么让矿石变成金属，怎么让金属变成机械，所以，我够格成为爱丽丝大人的助手！”
那个不忿的声音安静下来，接着就是热情的掌声响起。
曾经看着红皮肤逐渐长大的叔叔阿姨们拍着手为她助阵——
“红皮肤从小就聪明！”
“我亲眼看着她学习分辨矿石的！”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着大人冶炼铁矿石了！”
一句又一句认可，让红皮肤不由地骄傲地挺起胸膛，继续宣传：“如果大家能学会冶炼的知识，也有可能像我一样成为神官的助手，爱丽丝大人最近进行的研究需要大量熟知冶炼知识的人！”
之前人们还只当是听个励志故事，现在利益摆在面前，立刻骚动起来。
红皮肤的宣传还没有结束：“就算没能成为爱丽丝大人的助手，大家在学习知识后，也可以成为冶炼工人，工分比采矿高整整三分！午餐还可以多一碗鱼汤！”
最后一句话成为绝杀：“所有准时完成课程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第四节下课的时候多吃一顿夜宵！”
多吃一顿！
这可是触手可及的利益！
或许奴隶们不懂什么人生规划职业发展，但他们懂饿肚子的滋味，懂食物的珍贵！
只要上课就能多吃一顿饭，那必须去上！听到钟声就立刻朝学校跑！
第025章 第 25 章
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敲响的时候, 尤金正坐在书房里。
推开窗户，他可以直接看到涌向学校的人群。
带点凉意的触手好奇地碰着他的脸颊。
尤金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赶紧把作乱的触手揪下来, 随手打个蝴蝶结。
想了想, 他又把不白揉会猫样, 放系统出来透透风。
【统，你看我那天提出来的新法子怎么样？】
系统早就知道宿主的新主意是培养奴隶——自古以来，培养人才就是烧钱的举措, 何况是一口气八百多人！
它也很满意：【好！】
尤金用带着点叹息的口吻轻声说到：“这会是一股毁灭一切的力量。”
系统给他点个赞：这批奴隶一定会毁掉宿主的领地。
同床异梦的一人一统再次达成了鸡同鸭讲的共识呢。
班级在午餐的时候已经被分好，地精兄弟两个高兴地被分在一个班级, 对比着画在手上的“2”的标志, 他们进入了对应的教室。
教室并不宽敞，接近两百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只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一个地上的刻痕圈起来的四分角落——缩手缩脚地坐在自己带来的石头上。
这样拥挤的现状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间临时教室可没有布下加热符文, 拥挤反而带来了温暖。
奴隶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学习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一边左右张望着，正要和认识的人交流几句, 就听见准备上课的铃声响起。
同时, 他们熟悉的管家大人也抱着一本书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亚伯很满意他们的秩序, 这可比之前教过的某些心高气傲的贵族小崽子好多了。
他清了清嗓音：“这节课是识字基础, 我们先来学习基本的文字。”
那可是高贵的文字！
奴隶们心生崇敬的同时注意力更加集中，强迫自己竖起耳朵去听，不断用大脑去记忆管家大人在面前的巨大白色木板上写下的文字。
亚伯有简单教学过奴隶们文字的经验, 并没有简单粗暴地写一个文字，告诉他们一个意思, 是在每一个文字旁边配上简洁明了的简笔画，做到一眼就可以认出含义。
地精哥哥一刻不敢懈怠，但还是在管家平静无波的声线里有些昏昏欲睡。
一扭头，他却看见自己体弱多病的弟弟两眼闪闪发光，少见地有活力。
地精哥哥心里一阵羞愧：领主大人这么仁慈的赐给他们学习文字的机会。他怎么可以走神呢！
他一咬牙，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坚持着听到管家大人宣布课程第一阶段结束。
亚伯的安排是三十五分钟讲课，十五分钟练习，于是在灌输完二十个文字后立刻停下笔。
对上下面奴隶们晕晕乎乎的目光，他干脆利落地指示：“现在每一个人都把上面写的文字在你们面前的沙盘上抄十遍，同时回忆它的意思。”
地精哥哥不由叹气。
还是弟弟快速用手指在面前的沙盘上写下对应的文字：“哥哥，你看第一个词旁边被画了一朵火苗，所以意思是火焰，下一个词旁边火苗上被架上了一块肉，所以它的意思是烤……”
地精哥哥听着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正要笑着感谢弟弟，一抬头却发现前后左右的脑袋就探了过来。
他熟悉的一位叔叔不好意思地搓着满是细碎伤口的手：“我脑子笨没听懂，能让查尼再给我讲一遍吗？”
查尼是地精弟弟新得到的名字，而哥哥也为自己选了奇尼这样一个类似的名字。
奇尼很为弟弟自豪：“当然可以！”
亚伯注意到这边的小圈子，微微一笑：领主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在敲定每个班级的座位的时候，就已经保证每二十人中间都有那么一两个或是基础牢固或是学习能力极佳的人。
“小组合作学习，先进带动后进，费曼学习法……”亚伯咀嚼着领主大人介绍给他的这些词，敬佩赞叹不已。
恰好，此刻领主大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对着他点头微笑。
亚伯莫名觉得腰杆都挺直许多：看，领主大人多满意我的教学！
可惜，领主只是在这里听了听练习部分的前半段，就离开了。
尤金心满意足地体验了一把校园传说之突然出现在门后的眼睛，摸着不白的毛皮回忆四个人的教学。
亚伯的教学最深入浅出，奴隶们领悟的也很好，另外三个人则明显是越教越出火气。
尤金心里叹气：没办法，这些学生大部分时间连吃饱都很难，更不可能有学过这些内容。
但他还是要从一开始就加强科目的教育，在以文字学习为主的情况下，哪怕只是填鸭式地生硬记忆，也向他们灌输大量基础知识。
不仅是因为如种植、冶炼和魔纹等知识可以立刻投入生产生活中，也因为这些知识会在他们深入学习的时候常看常新，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在魔纹课（对外称呼为符文课）门口停下。
奴隶们注意到领主大人的到来，立刻绷紧心神，艰难地听着芙莲娜神官天书般的讲课。
芙莲娜因为学生的懵懂反应而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躁，周身的火元素激烈碰撞，倒是让室内温度上升到舒适的地步。
“他们没有足够的元素亲和力，很难感知到魔纹中力量的流转，不如先从强迫他们记下花纹开始。”尤金观察一会儿就发现关键，和芙莲娜对上视线，举起写了听课意见的本子给她看。
芙莲娜之前教的都是爱丽丝这种火元素亲和力满分的天才，听他提出来才发现自己的盲区。
她干脆放缓课程进度，先从加固魔纹开始，细细拆解后让他们临摹。
这下课堂的反馈要好上许多，芙莲娜甚至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发现有个地精记忆力很好，手又稳，下课的时候已经可以临摹得一丝不差。
她暗自把查尼这个名字记下来，又在黑板上留给符文课的区域里写下今天的主要内容，叮嘱学生们在自习课上复习一遍。
数个小时的讲课过后，芙莲娜都有点嗓子冒烟，但想到今晚的夜宵，心情又愉快起来。
第三节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奇尼已经饥肠辘辘了。
他摸着干瘪的肚子：真是奇怪，明明在领主大人来了之后，即使工作一整天，他在晚上也不会感到饥饿，但现在只是坐着动动手，肚子就咕咕叫了。
好在，一股奇异的香气自远而近的袭来。
“这肯定是肉的味道！”奇尼吞一口口水，拍着弟弟的肩膀，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我们赶紧去吃夜宵！”
兄弟两个急急忙忙进入排的整整齐齐的队伍中。
“闻起来好香啊，”查尼下意识咬着手指，“这是什么？”
“肯定是肉汤，还有豆子的味道。”前面的叔叔回答，他注意到旁边这个小不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哎，你是不是就坐在中间的那个小天才？”
查尼绿色的皮肤立刻上泛起害羞的红色：他一个奴隶怎么可能是天才呢？
但他哥哥奇尼已经骄傲地挺胸：“是的，我弟弟就是那个最聪明最快学会教的课程的！”
旁边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投来惊叹的视线。
他们艰难地完成课程后再次体验到一点：贵族老爷们知道的东西都高不可攀，绝对是他们这些奴隶们拼命都难学会的。
现在居然有个孩子一下子就学会了！
这件事的真实性也被发放夜宵的厨娘认证。
“查尼是吗，几位神官大人说你课堂练习时候的表现很好，所以特别奖励你多一个肉丸。”她难得亲和地笑起来，带着点羡慕地用勺子挖起一个肉丸，放入汤中。
那可是鸡蛋大小的一个肉丸！
其他学员们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查尼也没想到这一点，惊讶地接过这一碗肉丸黄豆汤，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肉丸选用的是七肥三瘦的猪肉，细细剁碎之后混入葱姜去腥，揉捏成松散的丸子，入口细腻至极，倾刻间便化开，变成鲜美的暖流滑过喉咙涌入胃里。
而下面的黄豆丝毫不逊色：这些黄豆都吸饱猪肉的油脂，膨胀到两倍大，咬下去暖暖糯糯，醇香可口，甚至有一种吃肉的感觉！
查尼情不自禁连吃好几大口，下一秒又想起自家哥哥，要把剩下的一半肉丸倒过去：“哥哥，你也尝尝看！”
然而，奇尼却摇摇头，反而把自己把你的黄豆拨动一半过去，一脸严肃：“弟弟，你学这么多东西需要更多营养。”
查尼没理解，但他也看见旁边一位母亲正在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孩子：“你要好好吃，吃饱了好好学，这是领主大人赐给我们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也会好好学的！”查尼却没有要哥哥省下来的食物，坚定地说，“再上两节课，我就能学会完整的加固符文。神官大人教我们这个肯定是有作用的，之后只要能换到工分，我们都能够天天吃肉！”
班尼带着发放完食物的木桶离开，刚好便听到这对兄弟的发言，脸上的笑容越发控制不住。
“这么高兴？”尤金正和教师们聚在一起用餐，看他笑容灿烂，连脑袋上的兔耳朵都在兴奋地左右摇摆着，一边给他递一双筷子一边发问。
浅黄的烛光下，领主大人的眉眼显得如此柔和，又因为清汤火锅氤氲开的雾气显得格外亲切。
班尼一时看痴了，接着便是重重地点头：他是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大家都能够遇到领主大人。
自此以后，奴隶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获得尊重和光明的未来。
即使……代价是学习魔纹。
班尼跟在子爵身的时候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其中就包括试着理解教廷的神纹。
在学习符文课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些东西与教廷圣纹相似，但绝不相同。
是魔纹吗？领主大人是打算在这里培养一大批魔法师吗？
班尼可以想象这样一批魔法师对教廷会是怎样恐怖的冲击，而教廷又会如何的暴怒，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地围剿北域。
但那又怎样？
班尼看着自己发誓要效忠终生的大人，下定决心——
哪怕代价是付出生命，他也会守护领主大人的秘密，完成他的愿望。
第026章 第 26 章
尤金没有错过班尼逐渐坚定的目光, 不由会心一笑，扭头和亚伯对视一眼。
亚伯叹口气，无奈地接受尤金尚未批完的公文。
在场的法师们顿时哄笑起来, 就连菲尔瑞都抿着唇, 乐不可支。
班尼不了解前因后果, 迷茫地看着他们。
“愿赌服输罢了。”亚伯笑笑，递给他一碟调好的麻酱。
在让班尼跟着学习魔纹课的时候，尤金已经预料到他能看破所谓圣纹的真相, 甚至发现他的野心。
亚伯同样如此认为，但他担忧班尼会将这件事公布出去, 提出要限制和监视班尼的行动。
但尤金不同意, 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两人干脆以此做赌，结果自然是尤金胜利, 成功把懒得处理的琐碎公务甩给了亚伯。
亚伯心悦诚服：论看人、用人、信人的能力, 他远不如领主大人。
尤金却心知肚明, 这不仅是他有多会看人，只是他相信人的本性就是会守护自身利益的。
只要让人们切身的利益与他绑定，他们就会自发成为自己的拥趸。
将来就算这些奴隶们知道他们学的不是圣纹又怎么样呢？
跟着教廷走,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但是跟着他走, 可以获得基本的温饱, 以及自由尊重这样更高层的追求。
谁敢动他们的蛋糕，把他们的一切剥夺，让他们再次沦为奴隶, 他们就会和谁拼命。
说不准等暴露的时候，尤金自己不说, 那些奴隶们也会编出魔法是神明赐给北域礼物，领主大人是魔法之神行走于人间的化身，教廷早就被神明抛弃的话来确立北域政权的合理性。
“今天我们涮羊肉。”尤金招呼着大家动手。
火锅虽好，奈何辣椒珍贵，今天还是只能吃点简单的。
但简单绝不等于寡淡无味。
铜制锅子本身就是无声的财富证明，其中咕噜噜沸腾着的汤是由羊骨、鱼骨和新落的雪水煮成，仅仅加入姜和盐调味。
气味醇香温吞，虽然没有麻辣火锅热情霸道，但别有一番润物细无声之美。
完美符合菲尔瑞这个半精灵的爱好。
至于一盘盘的羊肉，更是在冰冻成硬块后切成五厘米长，两厘米宽的超级薄片，筷子轻轻夹起来，红白相间如同画卷，尤其是肥肉，薄到几乎是透明的。
这样的羊肉只要在沸汤里滚上几秒，就会变成灰白色，一入口就是细嫩的瘦肉，用舌头一抿就要化开。
羊的肉质极佳，丝毫没有膻味，和汤中的鱼骨结合，一鱼一羊，正是最传统的鲜字。
单吃已经是味蕾的极佳享受，但等菲尔瑞沾上麻酱后才知道什么是美味的巅峰！
用羊肉片裹上厚厚一层麻酱，送入嘴里加入了少许花生酱的芝麻酱化开，又有细微的颗粒感和羊肉的细嫩形成多层次的口感，醇香鲜香，香上加香，几口吃下来，完全不腻，反而更加饥肠辘辘！
不出意料，涮羊肉很快又变成了一场抢菜大战。
火锅战役中，菲尔瑞吃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战斗力不值一提，今天，他终于发挥出了全部实力，一筷子从亚伯手底下劫走最后一片羊肉，大获全胜。
这一刻，他不再是餐桌上的弱者！
菲尔瑞，黑化归来，成功复仇！
“好吃，我宣布，涮羊肉是我的最爱！”爱丽丝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现在真的一点也吃不下了。”
尤金斯文地吃完碟子里最后一点肉，闻言挑眉：“哦？”
爱丽丝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果然，恶趣味的领主大人轻轻拍手：“今晚的宵夜里还有一道甜点，我叫它蛋糕。”
他笑着看过去：“如果爱丽丝你吃不下……”
爱丽丝果断拒绝：“不，我吃的下！我有两个胃，其中一个就是为甜点而生的！”
“出息。”芙莲娜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手，可怜的学徒当场张不开口，别说吃东西，连话都说不了，只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家老师。
芙莲娜冷酷地转过头：她绝不会让傻学徒毁掉自己在教育界的名声！
然后，她就看到被厨娘小心翼翼端上来的“蛋糕”。
表面是一层雪一样的白色，但是不像雪一样晶莹而有棱角，而是绵密松软的。
她用叉子插起这小小一口蛋糕，轻轻咬下。
绵密的白色瞬间在口中融化，奶香喷涌而出，像是浓缩了一千瓶牛奶。
白雪般的食物下是小麦的香气，但绝对不同于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一款面包！
它比白面包还要柔软湿润，蓬松柔韧，咀嚼起来甚至像是空气一样轻盈。
最关键则是它是一道甜点，甜不再单纯被蜂蜜和糖所定义，而是裹挟着奶香、蛋香、蜂蜜香和小麦香气的气味复合成厚重的味蕾记忆。
就算是芙莲娜出生高贵，自小不缺糖吃，也被这独特的甜蜜俘虏。
这绝对是她最爱的食物，没有之一！就连火锅都得靠边站！
可惜，现场每个人分到的就一点点。
她抬头，在场其他人已经解决掉这一小口甜点，满脸都是行走在云朵上的幸福松弛感。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
芙莲娜把目光投向学徒面前的盘子，下一秒，察觉到危险的爱丽丝潜力爆发，冲开禁言咒，一把护住蛋糕：“老师！”
“我难道会抢你东西？”芙莲娜别开眼睛，满脸嫌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哼。”
爱丽丝赶紧嗷呜一口吃下蛋糕，讨好卖乖：“老师~你最好了~”
半小时夜宵时间结束，尤金自然开始管理最后一点晚自习。
四门课的内容都被整理好留在白板上，学员们各个愁眉苦脸地记着，丝毫没有懈怠。
明天上课会检查有没有记住呢！要是记得好，他们明晚也能吃上肉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兽人吸溜一口口水，在胳膊上一掐，克制住睡意，努力把知识灌到脑子里。
甚至等结束自习时候还有学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要不是马上就熄灯看不清字，他们都要熬夜留下来挑灯夜战了！
尤金一边赶人走，一边可以想象明天工作的间隙，学校会迎来多少赶来再背一会书的好学的学生。
但也有一对地精兄弟跑得飞快。
尤金心念一动，不白的触手立刻隐匿在阴影中疾驰而去，听见风中传来的对话：
“弟弟，你都记下来了吧，趁他们看重点，我们先去抢着洗澡，早点休息。”
“好，明天有空我教哥哥重点。”
“不仅仅要教我，我们可以用教重点和别人换东西。”
地精兄弟两人眼睛里都是如出一辙的期待。
尤金不由失笑：“课外辅导班的雏形吗？”
“可惜北域缺少植被，不然可以先把造纸术点出来，知识的传播就不会那么受限了。但现在能点的只有魔导科技里的记忆石……”他梳理着计划，确认学员都离开了，这才把学校落锁。
接着，尤金看见了月色下一袭红裙的身影：“芙莲娜阁下，刚好您来了。”
“我想领主大人也需要我了。”芙莲娜点点头，“几批奴隶都安置好，琐事交给亚伯，您不必坐镇在城堡，想必是要去魔晶矿看看了。”
“是的，”尤金坦然承认，“明天早上，我需要一位火系法师陪我前往魔晶矿。最好可以解决魔晶矿火元素活跃的问题。”
他对于火元素的亲和度已经拉满，说不准能发现更多。
芙莲娜也是如此认为，同时，她也从尤金的规划中窥见了这位雄心勃勃的领主近乎狂妄的野心。
想要支撑这份野心，庞大的资源必不可少。
芙莲娜感慨：“我已经和他们调好课了，真高兴我能见证您走向辉煌的每一步。”
走在前面的尤金脚步一顿：“不。”
他认真地回答：“您不是见证者，您也是铸就辉煌时代的一员。这个时代应该属于所有人。”
“包括那些奴隶？”芙莲娜问，但已经不需要回答，她对答案有所预感。
在领主那双黑色眼睛里，似乎一切都是平等的：“包括他们。”
芙莲娜沉默，对自己之前笃定兽人、矮人和地精不必学习魔法的判断产生了一些怀疑。
“你们出外勤也不能亏待了，”尤金转移话题，顺手制定起外勤制度，“算十个工分怎么样？”
芙莲娜：“工分可以换今天的蛋糕吗？”
尤金微微一愣：“我以为您会喜欢火锅？”
芙莲娜嫌弃地说：“只有爱丽丝这种小孩子才会看到甜点就走不动路。”
尤金也被逗乐了：“蛋糕确实还有两个，您可以去厨娘那里兑换。”
二楼房间。
法师们都在二楼分到一间小卧室，但爱丽丝作为学徒，还是要和老师住在一起。
上完四个小时的课程，她早早洗漱完，倒头就睡。
睡梦里，昨天吃的火锅，今天吃的涮羊肉都纷纷出现。
她抄起一双筷子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老师都被打败，只能流着口水看她吃吃喝喝。
“嘿嘿嘿。”爱丽丝傻笑着翻过身，口水几乎要打湿枕头。
吃的肚子溜圆后，一股勾人的甜蜜气味自然而然地飘散出来。
是蛋糕！
梦里爱丽丝立刻冲上去，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咬下去！
空的！
她猛地惊醒，还有点懵。
不对，房间里怎么这么香！
难道还在做梦？
爱丽丝下意识坐起来，吸着鼻子，小狗似地追踪着香味飘出去。
烛光下，她温柔美丽可靠的老师刚好放下盘子，里面赫然是两块她日思夜想的蛋糕！
“醒了？”芙莲娜握着叉子的手一僵，很快又自然地把叉子插进蛋糕里，递给学徒，“用工分给你兑换的。”
“呜哇！”爱丽丝冲上去扑到老师怀里，“老师对我最好了！”
芙莲娜深呼吸，低头，果然看到小破孩子感动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冷声催促：“快点吃。”
爱丽丝倒是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老师您先吃。”
芙莲娜冷淡地把人推开，目光艰难地划过甜点：“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她转身离开：“我去休息了，你记得把盘子洗了，要用水球术。”
“好！”爱丽丝乐呵呵答应。
第二天，芙莲娜有些疲倦，行路的时候还在灌精力药水。
路上无事，尤金干脆和她闲聊：“昨晚让厨娘给剩下的蛋糕加了一点点浆果，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昨天换了两个蛋糕，想必是师徒两个一起吃了。
芙莲娜喝药剂的动作都停顿了，半晌，她压下心底涌出的懊悔，面不改色回答：“都是换给爱丽丝的，她应该挺喜欢的。”
昨晚都好吃到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徒弟还有狼人血统呢。
尤金不由露出敬佩神色：真是伟大的师徒之情啊！
还有，芙莲娜阁下看起来不太爱吃甜的呢，以后做夜宵的时候，是不是该把她的甜点都换成卤货比较好？
第027章 第 27 章
魔晶矿在领地更北的地带。
跨过冰封的北河, 他们来到一座巍峨雪山下。
芙莲娜：“这里就是魔晶矿了。”
她灵活的手指几乎在空中舞成残影，解开遮蔽住入口的魔法。
地面震动，半人高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尤金估量了一下, 这样的入口在暴风雪天气里很容易被堵住, 而且到城堡的距离太远, 最好还是建设一条地下通道。
考虑到运力问题，似乎可以制作魔法版地铁？
他思索着，跟着芙莲娜进入魔晶矿。
光照术照亮了眼前的矿道, 可以清晰地看见褐色的墙壁上凸起的灰色半透明晶体。
这些都是没有提纯的魔晶矿石，纯度高得超乎想象, 站在旁边就可以感觉到周身几乎化为实质的浓郁魔力。
尤金下意识深呼吸, 体内的魔力加快运转，而他身后的影子里，无数触手也随之兴奋起来, 如同在暗影里骤然生长出来的树林, 枝叶密密麻麻地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效果。
好在, 触手中央的主人很快意识到契约怪物的异动，眉头一皱，快准狠地掐住蠢蠢欲动要缠绕住他腰肢的触手：“不白。”
略带警告的声音没能压制住兴奋的怪物, 更多黏腻滑凉的触手攀上他纤细的脚踝。
下一秒, 磅礴的精神力毫不留情地抽打上妄动地触手, 将它从混乱中唤醒。
清醒过来的触手安静地收缩成一个小黑团子, 可怜巴巴地被尤金拎着后颈皮，被甩来甩去也不敢吭声。
“有问题。”芙莲娜表情严肃起来，“深渊生物的混乱常常是因为浓郁的深渊气息。奇怪, 之前怎么没发现过。”
尤金推理：“火元素的深渊生物？”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多款西幻游戏的常见生物：炎魔，怒魔, 炎龙，熔岩鸟，熔岩猎犬……
每一个都带着深黑色的皴裂皮肤，裂口处翻滚着岩浆或者火焰，暴躁，易怒，疯狂，一旦发动攻击就是不死不休。
他收敛神色，一边加强对触手的压制，一边开始提前读条。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尤金发现自己掌握的法术是可以储备的，即可以连续读条多个法术备用，这样在使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打出一套连招。
比如上来就是个空间禁锢，加上火球术和风刃咒，输出打完直接用隐匿咒和漂浮咒离场。
好吧，这个连招很刺客，能气死一大批传统炮台法师。
专注施法状态下的银色光芒同步在两位法师眼中绽放。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静谧的矿道里，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咕叽、咕叽、咕叽……
尤金耳朵一动，转身，但背后依旧是灰暗的矿道。
“怎么了？”芙莲娜见他一动，同步回头，捏了个火球在手，发现空无一物后才低声询问。
“好像有东西。”尤金回答，尽可能利用自己的元素亲和能力去捕捉线索。
空气中依旧只有涌动的火元素，没有哪一处格外的多。
然而，奇怪的声音还是在不断出现。有时是前方，有时是身后，有时是头顶，有时是脚下。
随着尤金停下来观察的次数变多，不白也越来越焦躁。
细小的触手从猫炸毛的脊背里冒出，灵活地转动着尖端，像是吐着蛇信寻找猎物的毒蛇。
咕叽、咕叽、咕叽……
不等尤金抬头，表面柔弱无害的猫咪已经呜咪一声，陡然膨胀！
几乎堵住整个矿道的庞然大物挥舞着触手，触手的尖端赫然生出一张张利嘴，直接从天花板上犁了过去！
两位法师则在异变发生的一瞬间被吞进触手编织成的安全区内，几根触手交织成网，顺利拦下掉落的石头和灰尘。
尤金抬起头观察，很快就发现掉落的石块里夹着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
那团东西咕叽咕叽叫着，灵活地在石块里弹动，眼见着就要飞出不白的扫荡范围。
尤金眼疾手快，指挥不白的触手啪的一下把这小东西砸到眼前的地里。
出乎意料，这玩意儿弹性极佳，咕叽一声立刻跳起，随即又被拍下来。
咕叽咕叽咕叽，红色球体上下跳动，Q弹至极。
不白如同一只被毛线球吸引注意力的猫咪，停下划拉天花板的动作，开始一下下拍起球来。
尤金：……
芙莲娜：……
她认出这东西：“好像是火系史莱姆，无毒无害，就是隐匿能力很好。”
尤金叹口气，命令不白停下，把史莱姆交给他。
被拍的晕晕乎乎的史莱姆终于脱离苦海，被触手一卷，送到尤金眼前。
小东西明明没有眼睛，但还是在触手上翻滚了一圈，转过来，这才意识到谁救的它。
它猛地从触手上一跳，扑到尤金手里。
不仅如此，小史莱姆还在尤金臂弯里拱来拱去，咕叽咕叽咕叽起来，很有点控诉触手恶行的意思。
尤金倒是并不厌烦，火系史莱姆摸着温温暖暖，捏起来弹弹滑滑，还会发出猫呼噜一样的声音，而且，完全不会像触手那样兴奋起来就留下黏滑的液体，解压度稳赢不白。
他的念头一起，不白张牙舞爪的触手顿时僵硬了，接着舞动的速度快到尤金都要担心它会给自己绑个死结了。
史莱姆立刻发出欢快的咕叽声，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不白可听不了这个，立刻张开带着獠牙的触手，撕咬上去。
“咕叽！”史莱姆尖叫着往尤金怀里缩。
尤金无可奈何地把抓住不白的触手，免得惨案发生。
偏偏小史莱姆精通绿茶之道，顶着狂怒的不白开始叽叽咕叽假哭。
不白：（气炸）（无能狂怒）（扭曲爬行）
“芙莲娜阁下，您刚刚说史莱姆无毒是吗？”尤金一手抓着触手，一手提溜史莱姆，明明左支右绌，却还找其他人问话。
芙莲娜不解：“确实如此，有些冒险者甚至会食用史莱姆饱腹。”
“那就好，”尤金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史莱姆无比深情：“不知道史莱姆吃起来味道怎么样，肯定很Q弹，就算没有味道也可以加上酱油醋辣椒凉拌，酸辣脆弹，降暑爽口。”
他真心实意地咽了一口水。
史莱姆当场石化。
不白狂喜乱舞，主动接过史莱姆，一根尖尖的触手对着它上下比划，显然是在思考怎么下手剖开。
“咕叽！咕叽！咕叽！”小史莱姆玩命叫起来，身体拉长指向另一个方向。
芙莲娜若有所思：“它是在让我们去那里？”
“那里有其他史莱姆吃吗？”尤金似乎很不感兴趣。
史莱姆拼命上下一点：“咕！”
尤金微微一笑：“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史莱姆之间也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在某位人奸史莱姆的带领下，原本隐藏在头顶和墙壁上的史莱姆纷纷显形，懵懵懂懂听着人奸的声音一头栽进不白的触手里。
不一会儿功夫，不白的触手笼子里已经关了十几只史莱姆。
这些史莱姆也毫无被抓的自觉，佛系地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咕咕叽叽，毫不焦躁。
尤金：“这种物种智商差距有这么大吗？”
芙莲娜：“大部分前辈留下的记载里，史莱姆是没有思维凭借本能生活的动物，但深渊生物族群中总会有进化出特殊能力或者智商的变异种。”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里史莱姆的数量居然有这么多，”随着他们前进，火元素越发浓郁，而史莱姆数量也在快速上升，“史莱姆胆子小，很少大批出现在大陆上。”
“有可能是史莱姆造成的魔晶矿火元素活跃吗？”尤金提问，这里的魔晶矿本身是无属性的，显然活跃的火元素不可能来自矿石。
“有一定可能。”芙莲娜回答，“单个史莱姆无法活跃火元素，但没人实验过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情况。而且史莱姆隐匿能力强，或许这就是我们始终没找到的原因。”
他们轻声交谈着转过弯，火元素浓度陡然上升，甚至空中都漂浮着火苗！
在火光的照耀下，大量的史莱姆密密麻麻地堆叠在天花板和墙壁上，不时有一座史莱姆山倒塌，一堆红色的弹性果冻咕叽咕叽着滚得到处都是，甚至就在滚动的过程中，一些史莱姆突兀地裂成两半，分裂成一模一样的两颗小史莱姆，接着迎风便长，快速扩充成与原来一般大小的两只。
这种繁殖速度，这种生长速度……甚至史莱姆生长只需要充足魔力，不需要饲料！
人奸史莱姆莫名一抖，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坏人闪闪发光的眼睛。
恶魔低语随之响起：“芙莲娜阁下，我觉得北域可以有一个史莱姆养殖与屠宰厂。”
他以温柔至极的声音赞美：“它们是多么经济可靠的稳定食物来源啊！”
人奸史莱姆整个一哆嗦，求生欲激发出它的潜力，让它挣脱尤金的手，咕叽着跳到史莱姆群中，大声叫着指挥起来。
下一秒，堆叠的史莱姆被突然隆起的植物顶翻，细声叫着跳开。
出现在尤金面前的赫然是一朵张开血盆大口的蓝色蘑菇，滴答下来的黏液落到地上，瞬间腐蚀出一股青烟。
芙莲娜一个大火球就拍了上去：“是吞噬菇！深渊植物！”
尤金立刻用魔力凝聚成无形的凝聚法师之手，一把掐住吞噬菇。
而不白也立刻膨胀起来，呲着牙和吞噬菇对吼，搞得尤金有一种拉着即将打起来的两只大狗的感觉。
“吞噬菇有什么特点？”尤金加大魔力输出，白皙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弱点？”
芙莲娜艰难回答：“没有，这东西什么都吃，连火焰都可以吞！”
尤金挑眉：“包括垃圾？”
芙莲娜正紧张地默念冗长的咒语，只能艰难分心回答：“应该吧。”
砰的一声，吞噬菇直接被膨胀的法师之手甩了出去，无数触手紧随其上，快速把咧着利齿的吞噬菇裹了一圈。
不白美滋滋把战败者送回尤金面前，还贴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尤金缓缓放下因为魔力过载而开始流血的手，任凭不白紧张地贴上去，分泌黏液为他止血，眼底的银色光辉渐渐消散。
“那就好，”在芙莲娜惊呆的表情中，他笑着拎起试图逃跑的小史莱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史莱姆肉厂，还有了一个垃圾处理厂。”
史莱姆：！
菇菇啊，是我小史对不起你！！！
第028章 第 28 章
史莱姆试图绝地反击！
被尤金一拳KO！一血！
另外两只吞噬菇偷袭！
尤金完成双杀！
半小时过后, 三只吞噬菇被触手五花大绑地吊在天花板上，而芙莲娜看着领主阁下嘴角抽搐：
来之前，亚伯也没说领主阁下这么疯啊！
三次魔力过载的代价是右手一片血肉模糊, 但尊贵的领主阁下似乎浑然未觉疼痛, 任凭不白用触手裹着右手治疗, 左手还在扒拉史莱姆堆。
他已经在这里挖地三尺地搜查了一轮，最后还是无奈地抖抖完全丧失斗志的人奸史莱姆：“别装死，还有吞噬菇吗？”
垃圾处理厂是多么重要啊！你知道他手底下八百多号人一天能产出多少排泄物吗！
史莱姆有气无力地叽一声, 几乎软成一滩水，死活不回答问题。
尤金冷笑一声：“不白, 起锅烧油！今晚我们吃油炸史莱姆！”
“咕叽咕叽！”史莱姆算是怕了这披着人皮的魔鬼了, 颤颤巍巍指向一个地方。
不白的触手一挥，直接攻破墙壁，暴露出下面不到一平米的空间, 正中间, 是一只还在成长的小吞噬菇。
不等尤金伸手去摘, 这小家伙就一跃而起，露出小尖齿，啊呜一口咬到不白触手上。
“汪呜呜呜！”
下一秒, 小吞噬菇哭着松开嘴, 脆弱的小尖牙落了一地。
尤金：好像幻视吉娃娃袭击藏獒, 但连防都没破呢。
这只小吞噬菇自然也被尤金顺手绑架：蚊子再小也是肉, 先喂两年厨余垃圾就进厂吧。
黑心资本家尤金完全没有雇佣童工的自觉。
“过几天把史莱姆移走后，魔晶矿会变得安全许多。”芙莲娜愉快起来，这样她也不用放下研究跑来矿上值守了！
尤金摇头：“不用等几天, 今天就把它们全部迁走吧。”
芙莲娜迷惑：他们几个法师加上不白的触手，一次运个三百只, 也得连续一周才能带走。
“你能让它们都跟着走吧？小红？”尤金晃晃手里的人奸史莱姆。
你叫谁小红呢！史莱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它乖巧地咕咕咕表示可以，接着就开始一叠声叫起来，很快就让那些迟缓笨拙的史莱姆们排列成长队。
“不用去外面。”尤金摆摆手，阻止芙莲娜准备给史莱姆们套保护罩的动作。
“火系史莱姆不适应低温环境，但我们可以不从上面经过。”
领主解释，长腿一迈，招呼不白把一只吞噬菇放下来。
吞噬菇还没来得及狠狠咬一口敌人，就再次被法师之手摁倒在地。
嗯，这次是脸朝下。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响起，这魔物无愧吞噬之名，不一会儿就把地面咬出一个深坑！
很快，它就发现咬错东西了，挣扎着想要抬头，但脑袋又一次被砸进地里，只好晕晕乎乎继续啃土。
尤金回头一笑：“你看，在成立吞噬菇垃圾处理厂之前，我们可以先开一个吞噬菇地下施工大队。”
芙莲娜：物尽其用，很好，不愧是领主大人。
小红：……
看着昔日好友的下场，它心惊胆战，到底担心吞噬菇脑袋被砸出毛病来，弱声弱气咕叽起来。
这下，不需要尤金暴力强迫，三只吞噬菇都开始勤勤恳恳主动挖洞起来。
“很好，”领主大人向来不吝啬奖励，“保持住现在的表现，以后小红你就是史莱姆肉厂副厂长了。”
小红：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嘞？
虽然深渊的变异种根本不会把自己视为愚蠢弱小的族群的一份子，但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还是让红心痛啊。
在吞噬菇牌挖掘机的全力运转下，尤金成功带着咕咕叽叽一堆史莱姆从地下向着城堡的方向进发。
地面。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北域的严冬开始了。
寒风无孔不入地在大地上肆虐，裹挟着的细小雪籽如同死亡之神的邀请函。
“老爷，这是最后一块萝卜了。”老仆人把萝卜递给老詹姆。
这只是根巴掌大小发育不良的野萝卜，被用雪搓干净，连皮都没削。在极度饥饿的时候，萝卜皮已经是上好的食物了。
“你也吃一点。”老詹姆抽出匕首，在萝卜上一切，分给老仆人一部分。
老仆人眼眶湿润，哽咽着吞下这块萝卜。
“开始下雪了。”老詹姆叹息，“以后找不到食物了。”
他们逃避教廷追究的路上不幸遇到一次地动——看后面的情况，应该是教廷的矿井爆炸——导致的后果就是必经之路上密密麻麻满是巡逻的守卫。
老詹姆当机立断换路，但这条路太远太曲折，地图又不够清晰，直接导致他们迷失在枯木森林里。
食物吃完就只能采集野外的植物，尤其是深埋在地下逃过动物寻找的那些。
前两天还好，但昨晚开始温度剧降，下起暴风雪，土地都被冻得严严实实，连用铲子都撬不开。
“木头也不够。”仆人小心提醒。
为了避免被教廷发现，他们当然不敢带什么加热圣纹之类的东西，每天都靠柴火取暖。
但外面风雪渐大，不去砍柴就只能被活生生冻死。
老詹姆犹豫片刻，拎起斧头下车。
仆人带着铲子紧随其后，准备试着挖点食物。
他高高举起铲子，手臂发力，狠狠砸在冰冻的地面上，用铲子尖尖撬开一个混杂着冰块碎屑的小坑。
饥饿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然后蓄力，举起铲子，再次砸——
哐当——钢铁碰撞的巨响响起！
仆人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铲子凭空少掉一大截！
他惊惧的目光下移，赫然看见地面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
吞噬菇嚼吧嚼吧铲子，觉得味道不错，正要探头再恰一口，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摁住。
“抱歉。”尤金被触手托出地面，正要解释，就见到两鬓斑白的仆人白眼一翻，软绵绵倒下。
尤金：……
下一秒，老詹姆也因为这里的巨响看过来，隔着飞舞的白雪，他一眼见到的就是张牙舞爪的众多触手，和触手中间的人影。
“怪物啊！”老詹姆恐惧地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不白和大猫一样，见到狂奔的东西就控制不住狩猎本能，嗖的一下窜出去，把老詹姆一圈圈绑起来。
察觉到人类正在不停地颤抖，牙齿都磕碰出声了，不白只好分出一根触手，朝着老詹姆露出笑容——满口獠牙寒光烁烁的笑容。
“别吃我！我不好吃！”老詹姆用尽最后理智尖叫一声，随即身体一挺，也晕过去了。
尤金看着被讨好地送过来的“猎物”，扶额：“不白。”
触手讨好地圈住他的手腕，摇摇晃晃撒娇。
尤金只好把这位熟人带回去。
好香啊。
老詹姆的鼻子比大脑更早一步清晰，几乎是闻着香味从地上飘起来的。
“你醒了。”友好的女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詹姆捏着手里软乎乎暖呼呼的东西，忍耐着眩晕感点头：“还好，感谢您的帮助。”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是被怪物捉住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背后快速生出冷汗：“那怪物怎么样了？！”
咕叽！史莱姆被他加重的力道弄的不舒服，细声叫着发出抗议。
老詹姆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也捏着个怪物，再次尖叫着窜起来，一头撞到地下通道顶端，差点又翻着白眼晕过去。
“你现在很安全。”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响起，“老詹姆。”
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轻柔地接住被老詹姆扔出去的史莱姆，对着他点头。
老詹姆险后余生，见到这位神秘又强大的熟人如同听见万千精灵唱起颂歌：“尤金阁下，是您救了我吗？”
“抱歉，”尤金歉意一笑，揪出吞噬菇，“家里的宠物不小心冲撞了您。”
他们从地下走也需要经验丰富的芙莲娜指路，但还是时不时需要出地面确定一下方向，这就有了老詹姆主仆二人被吞噬菇和不白吓晕的惨剧。
老詹姆哆嗦着吞口口水：“哈哈哈，您选宠物的品味真独特。”
他自认为不是那些被教廷洗脑的愚民，对魔法接受度要高很多。
在他看来，这位来自北域的贵人肯定雇佣了一些强大的魔法师，甚至都开始驯养魔兽了！
就像旁边守着自家仆人的那位女士，肯定就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
老詹姆向来善于审时度势，自然不会追究吞噬菇的责任，反而开始大表忠心，说起自己是如何坚贞不屈没有吐露尤金的秘密，如何勇敢冲破教廷封锁来北域，又是如何吃尽苦头不改忠心。
饶是以尤金的脸皮都有些发红。
他反思自己，之前确实没想过老詹姆会逃亡。按照他的设想，老詹姆肯定会把他发现的异常告发，这样一来子爵直接找到主谋，就不会找教廷用神术探测，免去被发现魔法痕迹，提早暴露北域领主是魔法师的秘密。但是他没有想到老詹姆居然这么讲义气，是他小人之心了。
在愧疚和老詹姆带来的一批布匹和织布机零件的双重影响下，尤金格外热切地道歉，看出他们挨饿受冻已久：“您真是受苦了，先来用餐。”
老詹姆受宠若惊，连连弯腰，要不是尤金拦着，几乎要给这位平易近人的大贵人磕一个。
他坐在石墩上等着喝汤的时候，手还在哆嗦呢。
回去的路不短，又带着一堆史莱姆，速度自然放缓，尤金便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选择原地休整，生火做饭。
带来的小麦早就经过磨粉的处理，加入盐和冷水搅拌，醒面30分钟。
尤金亲自动手，无形的法师之手在空中凝聚，将面团分成好几剂，分别搓成长条，然后开始抻拉。
法师之手极其适合这种精细操作，不一会儿就把面团拉成细丝。
芙莲娜观察一会儿后也极其感兴趣，跟着操作，也制造出一把粗面来。
而在醒面的时候，尤金也没有闲着，猪骨洗净，冷水下锅，大火烧开，撇去血沫，和洋葱生姜萝卜一起熬煮成奶白色的高汤。
让老詹姆馋醒的就是尤金秘制高汤的鲜香。
“小红，你去找几个肉多的史莱姆。”尤金不急着下面，催促小红开始履行副厂长资格。
这取得什么破名字。
小红又短暂地怒了一下，旋即自我安慰：罢了，他好歹给我取名字小红，他心里有我。
它乐颠颠地拖出四只冬瓜大小的史莱姆交到尤金手上，咕叽咕叽求表扬。
尤金却没看他一眼，提着四只史莱姆，询问给北域预定的新劳动力：“大红，二红，三红，四红，你想吃哪个？”
小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原来这称呼不单我有，姐姐妹妹们都有！
老詹姆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尴尬摆手：“您决定就好。”
尤金干脆捏捏几只史莱姆，挑出一只肥嘟嘟的，唰唰唰剪开，用雪水洗干净，滋溜下锅。
不知道好不好吃，芙莲娜盯着翻滚的汤，听说史莱姆处理不好会有一股烂泥巴味，所以冒险者们也不常吃这个。
但是，锅里完全没有臭味产生，相反，在熬煮三分钟后，一股温暖的辛辣味冒了出来。
那是轻微活跃的火元素的味道，不同于火锅畅快炽烈霸道的辣味，这股辣味极其温和，细密地渗入每一寸空气。
如果把火锅的辣味比作盛夏烈日，这个就是暖冬之阳。
辣，但是不灼烧，只是恰到好处地祛除寒意。
要尤金说的话，那不就是白胡椒的味道嘛！
在老詹姆口水直流，盯着汤锅的眼神都要泛绿光的时候，尤金终于把面条下锅，煮熟，捞出三碗，一人一份。
老詹姆迫不及待喝上一口，温热的火元素立刻除去他身体里的寒冷。
他舒服地打个哆嗦，美美叹息一声，这才感知到嘴巴里弥漫开来的肉类油脂的醇香，以及最后一点药材清香的回味。
好喝，太好喝了。
原本要矜持一点，不能给尤金大人留下坏印象的想法被抛之脑后，他迫不及待地挑起一根面条，吸溜——
爽滑劲道的面条裹着鲜美微辣的汤汁，在牙齿咬下的一刻爆发出极其浓烈的小麦的气味，甚至胜过刚刚出炉的白面包！
老詹姆完全舍不得放下这一根面条，毫无形象地疯狂吸溜起来。
粗面已经如此，细如毫针的细面则是另一种风味。
它们与浓汤相伴相生，和谐到融为一体，但绝不黏连，根根分明，丝滑入口，即刻化开，麦香四溢！
老詹姆几乎要迷失在这份碳水炸弹的满足中，吸溜完大半面条后终于见到那一团颤巍巍的怪物肉。
他一咬牙，终于一口咬下去。
不是想象中绵软成一团烂泥的口感，怪物肉的表层和鸡皮一样带着脂肪香气，嫩滑至极，瞬间就能激起人本能地对高热量食物的渴求！
而下面的肉则是吸饱高汤，红色都被奶白色冲淡成漂亮的粉色，一口咬下去，浓缩的高汤喷涌而出，席卷味蕾，偏偏又比汤多出一份辛辣，丝毫不会让人腻味！
老詹姆不知不觉就把他恐惧的怪物肉吃个精光，依依不舍地舔干净碗底，下意识看向还在蹦蹦跳跳的大红、二红、三红。
咕咚一声。
他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见。
恐惧早就被追逐利益的商人扔到九霄云外，只留下一个念头：
这肉这么好吃，贩卖怪物肉大大地有钱途！
第029章 第 29 章
两天后。
老詹姆熟练地来到食堂, 排出一排粮票：“来一盘烤史莱姆。”
一句话，足以让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等烤史莱姆被厨娘端上来的时候，吸口水的声音更此起彼伏地响起。
史莱姆被切成大块串到木签子上, 烤到两面金黄, 吱哇冒油, 又撒上充足的香料，与史莱姆肉质本身特殊的辛辣味道一结合，整个食堂里都是霸道至极的勾魂香气。
老詹姆汲汲营营大半辈子, 追求的就是这种尊贵体验，当即矫揉造作地捻起一根木签子, 用牙齿轻轻咬下一块。
史莱姆肉弹软的表皮骤然破裂, 迸溅的油脂和香料混合在一起，将刻在基因本能的快乐灌入大脑。
“美的很，”老詹姆细嚼慢咽, 吞下去后犹自在咂摸, “比贵族的晚宴也不差什么呢。”
旁边的兽人顿时觉得碗里的肉汤不香了, 低头抱着碗走远。
没了炫耀对象，老詹姆也觉得烤肉差点意思。这两天的焦躁和忧虑涌上心头。
他来到城堡后确实是有点失望的。
领主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 居然让那些肮脏的奴隶住进城堡, 甚至建立食堂让他们一日三餐都吃肉, 更不要说到处都是的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
这样下去, 再财大气粗的贵族都得被这八百多人耗死！
老詹姆愤愤不平，但外面风雪一天天大起来，赶路太危险, 不宜离去。
何况，领主在收下他为了感谢主动送上的织布机、布匹和亚麻种子后, 居然还给了他一笔“工分”和“粮票”。
这两个名词都有点奇怪，但老詹姆知道不少贵族都会在领地上发行自己的货币，领主大人也不例外。
为了不浪费，老詹姆这两天尽情体验了一把北域食堂的各色美食：烤肉、火锅、蛋糕……
他赞不绝口，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这里做个生意，这么晚才见到这些特色美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美食虽好，奈何太贵。
老詹姆对着空荡荡的盘子感到一丝怅惘：唉，这不是史莱姆肉的缺点，是他的问题。
商人都知道入不敷出的可怕后果，老詹姆也琢磨过做点生意。
可惜领主大人爱好简朴，对华丽的衣服毫无追求，至于这些奴隶……
老詹姆从鼻子里重重吐出一口气，吹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他们天生喜好肮脏丑陋，哪里懂得我亲自裁剪的衣服有多美！
突然，他面前的人群躁动起来，一句话从远及近传来——
“招工了！”
刚刚从他身边跑开的兽人又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过去：“哪里招工？工分多少？”
老詹姆差点被他撞个踉跄，扶着桌子就要大骂，还是兽人结实的臂膀让他冷静地压住火气。
“北域矿业第一矿井和北域第一史莱姆肉厂招工。”前面的人回头兴奋地说。
老詹姆脑海里浮现出每次矿难后挖出的重重叠叠的尸体和牧羊人身上带着的粪便恶臭，眉头死死皱起：这有什么好的。
他不屑地看奴隶们一眼，想从旁边挤出去。
“是的，一天至少有十个工分呢，搬的矿多，工分越多。”
女孩的介绍声像是细嫩的草茎，一下子卷住老詹姆离开的脚步。
他扭过头，发现正在介绍的居然是三个不大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是断腿矮人，一个是绿皮地精，还有一个是个兽人。
恶心又怪异的奴隶才会去做这种事！就算是十个工分可以买一盘烤史莱姆肉又怎么样！
老詹姆再次走向门口。
“什么！值班福利是这个？”
“矿井的夜间值班可以获得一盘史莱姆肉，除此之外，每个月每人都可以分到一斤史莱姆肉，还可以让食堂帮忙免费处理。”
红皮肤流畅地回答，握住对面兽人阿姨颤抖起来的手，坚定地看向对方：“领主说过，矿工的安全和权益永远是第一位的。您可以相信这份工作。”
不到一周的助教锻炼已经让她完全从残疾的阴影里走出来，周身都带着让人信服的气质。
兽人阿姨连连点头，接过报名表，歪歪扭扭写上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她就见到个矮小的人类老头挤开自己，腆着脸凑到红皮肤面前：“管事，这个矿工怎么报名？”
老詹姆：这怎么能叫我自打脸呢？免费的东西都不要还是无利不起早的奸商吗！
矿井招人的进度比尤金预料的还要快，不到一天，名额全满，甚至还有人试图从负责新人培训的大力这里买名额，把这个诚实老实的矮人吓得够呛。
吞噬菇挖出的地道由几位法师认真刻满加固和防火的铭文，修整完毕后足以让六人并排同行。专用的矿车也已经由矮人族打造完毕，刻上清风魔纹减轻重量，由力气最大的牛族兽人和马族兽人拉车，一小时足以来回一趟，但终究会耽误矿工们的夜校学习。
好在，这两天亚伯研究出的魔晶成像技术可以记录教学的影像，到时候可以把课程记录下来，带到矿井上由大力组织矿工学习。
这个方法很好，就是时间成本资源成本昂贵，但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啊！
尤金只当没看到自以为申请矿上的夜班就能逃过一劫的部分学习困难群众。
诸事顺利，第二天矿井正式开采。
尤金很有仪式感地举行了开工仪式，在简单勉励矿工后，拿着镐子转过身——
叮！一小块棱形的魔晶被他敲下，握在掌心。
在矿工们的惊讶的目光下，尤金在魔晶上凿好孔，用绳子穿起，挂在胸前。
“这是北域矿业第一次开采出的能量晶石矿物，也希望你们的每一次开采都和第一次一样顺利、平安。”
矿工们骤然爆发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头顶的泥土。
地精哥哥看着台上仿佛散发着圣光的领主大人，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眼睛逐渐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此刻心底涌起的酸楚感是什么，但他已经隐约相信起一件事——
领主大人永远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仪式结束，尤金拉着第一矿井的负责人大力四处检查。
“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做了，”大力搓着手，很是紧张，但说起专业工作依旧有条不紊，“昨晚就给他们进行了安全制度培训，以后会做到每周、每月、每年都有安全培训和考核。您写的《矿山安全规程》也会要求他们经常背诵。”
他们站的位置高，可以清晰看见分组忙碌的矿工。
“我们是六人一个小组，互相监督互相帮助，新工人全部由老工人带领，携带芙莲娜大人准备的照明和防火圣纹。”大力又一指矿井出口，“每一组工作的区域都保证有两个通畅的通道通向第一矿井的安全出口，安全出口我们也安排了两个。同时生活区和作业区严格分开，有独立的防火、防塌陷和防中毒措施，也有一个单独的安全出口。”
尤金目光扫视一眼：“那边是警告牌？”
他看的地方附近是一个陡坡，极其容易跌伤。
“是的，危险区域和重要设施我们都设置了警戒牌，作业区域都有清晰的边界线，督察组会时刻检查，清点人数。”
尤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领主大人满意就好！大力不由得挺起胸膛，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他做这一切完全是发自本心：在被人类奴役这些年里，他在本可以避免的灾难中失去过无数同伴。好在遇到了如此仁慈又智慧的领主大人，不仅支持他用矮人部族多年地下生存的经验保护同伴，还提出了一个又一个极其宝贵的安全建议。
这就是伟大的领主大人！大力再次在心里赞美。
尤金检查完这里，又带着班尼沿着作业区域的边缘走了一圈，将几块魔晶挂上去。
这些魔晶上都刻了检测魔纹，可以实时感知矿井内的温度、湿度、氧气含量和元素浓度，以便及时预警和处理意外情况。
不白蹲在他肩膀上许久，终于耐不住，偷偷探出触手，在开采区域外嗷呜一口。
嘎吱嘎吱，魔晶嚼起来香香脆脆，偷吃起来越发到的香。
尤金确定装置设置完毕，一抬眼就看到猫猫祟祟的不白，不动声色地掐住在影子里蠕动的触手。
不白：！
它慌张地收回触手，喵呜喵呜撒着娇蹭尤金的锁骨。
尤金默默把猫头推开，拎起它后颈皮，用契约传达想法：回去让你吃个够。
矿上回来的时候，不白就对魔晶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尤金还以为只是猫猫玩毛球的小喜好，结果转头发现，触手一口一个魔晶不吱声！
大概每个主人都有面目狰狞着从宠物嘴里抠出奇奇怪怪的食物的经历吧，疲惫.jpg
幸好亚伯确定了魔晶对不白这样的深渊生物无害，甚至可能是不白成长的必要食物。
尤金这才松口气，但他绝不允许不白直接吃魔晶矿——这就好比再追求牛肉新鲜也不能追着牛啃吧！
除了矿物杂质和染上的灰尘，矿洞里还有各种蠕虫……只要想一想尤金就头皮发麻，异世界又没有宠物驱虫服务！
不可以，等回家给你做猫饭。
尤金再次强调，总算让蠢蠢欲动的不白安分下来。
他松口气，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兔人：“班尼，画好了吗。”
班尼点头，将手中一叠羊皮纸递过去。
他曾经能凭借记忆里将挖过的矿井画出来，现在跟着实地绘图，记录更是详实清晰。
尤金翻阅着点点头，没来得及称赞几句，就被班尼拉着衣摆，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掐紧正对人龇牙的不白的后颈皮，问：“你希望在矿上待一段时间？”
班尼点头，红色的眼睛紧张地等着领主大人的反应，心跳如擂鼓。
“这倒是和我想一块去了，”尤金的反应出乎意料，“目前怎么开采开采什么区域都是我划分的，但北域矿业想要发展不可能一直如此。我们需要专业的测绘员记录数据，专业的分析员进行评估，最后出局报告，高屋建瓴地指导生产。”
领主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紧张到向后压的耳朵上，揉了揉：“我想让你去试试。”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安排没有通知下去，”领主大人又将目光落在忙碌的人群上，“奴隶不会是一辈子的奴隶，在他们做出足够的贡献，包括勤奋高效的工作后，他们可以用积分兑换奖励，成为自由民。每个人的未来都不应该被出生所限制住。”
“你也一样。”尤金再次对上班尼的眼睛。
出乎他的意料，班尼红色的眼睛立刻被泪水淹没了。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小兔子抹着眼泪笑起来。
他其实是有一点糟糕的私心的：最近领主大人明显很关心这座矿，所以，假如他能帮到忙的话，是不是能更被领主大人看重一点？
班尼知道这是很贪婪的想法，从那样卑贱的奴隶到贵族的贴身男仆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他又怎么能奢望领主大人心里更重的分量，更高的地位，甚至……和那些强大的法师们对等呢？
但领主大人却把这个机会轻飘飘地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神明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第030章 第 30 章
同样在今天开业的还有北域第一史莱姆肉厂。
地上的厂房建造缓慢, 难以抵抗风雪，而史莱姆本身就是穴居群居的生物，对阳光没有要求, 所以史莱姆肉厂也被安置在了地下。
吞噬菇靠自己的勤勤恳恳成功摆脱成为垃圾桶的厄运, 一跃成为泰丝手底下北域第一建设大队的队员, 每天吃一肚子土，硬生生靠一张铁嘴在城堡附近挖出三个史莱姆养殖厂房。
史莱姆需要魔力才能生长，所以养殖厂房距离魔晶矿的运输通道极近, 便于运输饲料——魔晶矿。
小红凭本事成为肉厂副厂长，为同族流了一滴鳄鱼眼泪后, 提出不少节约成本的建议。
“史莱姆伸缩能力很强的, 围栏窄一点，能多养几只，多的史莱姆都可以压缩好叠一起, 想必这就是您说的立体养殖。”
不, 我的立体养殖不是这样啊！
尤金看完小红交上来的计划书, 对这句话记忆深刻。
“小红，如果深渊真的有恶魔的话，你肯定能混成一方资本主义大恶魔。”他语重心长地拍拍小红, “就是总有一天会被人挂路灯上。”
“咕叽？”路灯是什么？
小红完全不理解。
“算了, 你严格按照这份规划执行吧。”尤金翻开另外一份文件。
获得通过的是正厂长菲尔瑞的规划。
虽然他目前在兢兢业业研究温室种植的课题, 肉厂的职位更多是挂个名, 大部分交给小红来负责，但还是熬夜以精灵强大的养殖天赋写了一份合理的计划书。
菲尔瑞根据历代法师对史莱姆的记载和小红的描述计算出了史莱姆生长繁殖最快的密度，合理地分配了厂房。
考虑到火系史莱姆扰动火元素造成火灾的风险, 这些厂房都设置好消防通道和紧急灭火措施（聚水符文），每周都有专人检查测试, 而肉厂选址也放在了芙莲娜的研究工作室附近，保证这位最擅长火系魔法的法师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救场。
他甚至还参考了矿场那边尤金亲自写的安全规范，制定了火系生物饲养基本安全规范，要求员工们必须在上岗培训中熟读熟背，同样每个月都有安全考核，考核不通过者，不予上岗。
这份文件还有一个亮点，菲尔瑞实验记录下史莱姆最适宜的魔力浓度，计算出每天史莱姆消耗魔晶矿的数量，向领主府提交了和第一矿业交易的申请。
在这份交易申请里，史莱姆肉厂和矿场会进行以物易物，以一定比例交换肉类和矿石。
“好主意。”尤金爽快批准，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但领主亲自调动和厂与厂之间谈生意还是不一样的。
这标志着首个领地内大型商业合作的实现和经济循环的构建。
尤金默默给这件事上个高度，反手记入亚伯的识字课的教材。
目前，识字课的教材已经不拘泥于最早的生活常见字，而是以《北域管理条例初版》为本，逐字教学字词含义的时候，对学员进行润物细无声的法律科普，现在又多了一些领地进行的改造活动的介绍和宣传。
尤金可以预见，等大部分人都识字之后，这节课会悄无声息地变为道德与法治这类塑造意识形态的课程。
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逝。
艾文走出考场，离开温暖的加热符文的笼罩，被冻得不断朝手里哈气。
厨娘早就带着帮工们在门口摆好了姜汤，见她出来，大嗓门招呼：“考生415号，过来领你的姜汤！”
艾文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接过热辣辣的汤，一口吞下，顿时从头到脚都暖起来了。
“来来来，给你留了一个，考这么久肯定饿了。”红皮肤被格莉特推过来，捧起手里的烤红薯给她。
这可是五个工分才能在厨房兑换的好东西。
红薯外皮已经被烤的焦黑，捧在手里滚烫，撕开外皮，露出里面黄中带红的瓤，一口咬下去，浓郁焦香，沙沙的，绵密醇厚，还有比蜂蜜还甜的蜜汁流下来，一口征服考了两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的胃！
“怎么样？”格莉特还是憋不住，问她的考试情况，“你这一场卷子难不难啊？”
她们今天迎来了第一次月考，四门课一张卷子，由领主大人亲自出题。
为了保证考试公平，杜绝作弊，位置都被拉的很开，自然无法一场让所有人考完，就分成了AB两套卷子两批人考试，而格莉特没能和艾文分到一起。
艾文回忆了一下：“还好吧，就是最后一题综合了符文和冶炼的有点难，我只能先改造符文链接A点，然后B点再……”
格莉特如听天书，顿时露出震撼的表情。
红皮肤叹气，拉着她的胳膊嘀咕：“地精姐姐，都说了这种学神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艾文哈哈一笑，转移话题：“等晚上结果出来，我请你们去吃饭啊！”
旁边临时应聘厨房帮工的两兄弟也在聊成绩。
“哥哥，这次考的成绩我们可以统计一下。”
“啊，考的不错的肯定会请你吃饭吧哈哈哈。”
“不是啊，我们可以把经过辅导考的好的名单公布出来，到时候肯定有更多人来换笔记！”
“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啊？”
“不会，教他们我也在复习。”
艾文听着地精兄弟两的对话，认出这是最近很出名的兄弟辅导班，笑着眯起眼。
她又低头啃了口烤红薯，吃的毫无形象，脸颊都沾染了蜜汁。
温暖，饱足，幸福，她想。
暴风雪一个月都没有停歇，此刻外面的土地都被暴雪覆盖，如果是在过去，这些白雪覆盖着下面累累的尸骨，而她也需要为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做任何事情。
那个时候，单单只是为了生存就得拼尽全力。
现在，她们却可以轻松地活下去，还能学习，最大的烦恼只是功课有点难度。
“真好啊，”红皮肤突然开口，“等晚上批好卷子，艾文肯定是第一名！”
晚上。
“A卷的第一名是查尼，B卷第一名是艾文。”亚伯整理好卷子，将八百多人的名次排好，准备在给尤金过目之后，挂到学校外面去。
这是尤金的主意，给学员们排名，前一百米特地用金色框起来，称之为光荣榜。
虽然没有实打实的物质奖励，但学员们这个月一来都吃饱穿暖，开始有了精神追求，这种被领主钦定的荣誉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
“那下次的竞争会更激烈了。”芙莲娜打个哈欠，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两百多张卷子批的她都有点头晕眼花。
她又干了一瓶精力药水，顺便催促学生：“爱丽丝，上午你的纺织模型怎么样了？”
这也是尤金的建议，先制作小的模型进行测试，然后制备成品，节约时间和材料。
“老师，已经做好了，但是还有一些问题……”爱丽丝立刻掏出娇小的纺织机模型，凑过去讨论起来。
亚伯也很感兴趣，一边喝着精力药水，一边提出想法。
“菲尔瑞，你怎么看？”芙莲娜注意到还有人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扔过去一瓶精力药水，“快点，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要去吃夜宵了。”
冰凉的药水一如冰凉的心。
菲尔瑞嘴里立刻就泛起精力药水独特的带着涩的甜味，苦笑一声，含泪加入工作。
好在，领主的宵夜一直是不错的。
今天没有小蛋糕，只有卤味。
卤好的鹅架被炖到软烂脱骨，骨头上面那薄薄的一层肉撕下来格外美味。
不必嫌弃肉少，因为它连骨髓里都透着麻辣鲜香。
菲尔瑞都顾不上礼仪，嘎吱嘎吱咬着骨头，辣的嘴唇通红都不肯放下。
吃完一块之后，他还有点意犹未尽，晚上绕路去食堂，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定制一份。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还能见到熟人。
“芙莲娜，你也来这里再订一份卤鹅架啊？”火系法师都爱吃辣，他的推理肯定没问题。
菲尔瑞自然地推测，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前一秒还在窗口填写工分兑换申请的芙莲娜整个人一抖，触电一样弹起来，下意识遮住手里的表。
菲尔瑞：？
偏偏这时候厨娘拎着个盒子出来：“芙莲娜大人，您要的果酱蛋糕！”
芙莲娜满脸通红，尴尬解释：“我给爱丽丝订了个蛋糕，唉，小孩子嘛，就是喜欢吃甜食。”
“哦哦哦，”菲尔瑞瞬间理解，芙莲娜就是这么傲娇的性格，“小孩子嘛，都这样。”
芙莲娜没有多和他谈育儿心得，拿着蛋糕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连疾风咒都用上了……”菲尔瑞摇摇头，继续等自己的加餐。
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么赶不会是为了加班吧！
这个恐怖的猜测在第二天被验证了。
早晨七点，菲尔瑞到达史莱姆肉厂，见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灌着精力药水进入研究所的爱丽丝。
“菲尔瑞阁下！”爱丽丝精神起来，“您今天终于早来了。”
菲尔瑞：有没有可能领主大人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八点？
但是，没有用的。
自从爱丽丝元气满满地在七点到之后，芙莲娜就坚定地维持住比学生早到半小时的习惯，而亚伯也默不作声地加入了她们。
只有菲尔瑞每次踩点到，都会迎来“啊，你终于到了”——这种让人尴尬的目光！
一开始菲尔瑞还不知道怎么形容同伴们的状态，直到领主大人一个词点破迷津——
卷王！
他的同伴们都在内卷，卷生卷死，不给他这种咸鱼一条活路！
“你们都是几点睡的？”菲尔瑞有气无力，你们怎么这么精神啊！
“五点吧。”芙莲娜打开研究所大门，招呼爱丽丝。
爱丽丝无辜点头：“喝精力药水的话就不需要多睡了。”
菲尔瑞如遭雷击。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的同僚，在心里尖叫：不是吧，你们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吗？！
为什么要倒贴钱制作精力药水熬夜工作啊！
这种情况持续一天两天还好，但一个月下来，寿命漫长，天性悠闲的半精灵有点撑不住了。
“菲尔瑞阁下好像没睡好？”芙莲娜盯着半精灵最近有些憔悴的盛世美颜，“要不来一瓶。”
“谢谢，不用了，”菲尔瑞艰难微笑，“我马上去找领主大人汇报关于史莱姆肉的研究结果。”
他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这就去找领主，这种恶性内卷马上、必须、绝对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