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骋雪又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出包厢前，他手里拿着不属于自己的帽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扣到了头上。
付了钱出门，段骋雪往左一拐，余光看到网咖窗上贴着的collapsar的海报，停留几秒，脚下鬼使神差地一转，走了进去。
他压低帽檐，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老板，开个机子。”
老板看见他，眼前一亮，小声说：“诶？你是刚刚跟collapsar一块儿走的那个哥们儿吧？”
段骋雪抬手，食指在口罩前面碰了一下。
老板立刻意会，比了个ok的手势，刚要低头，忽然看见对方头顶的帽子，低声惊道：“卧槽？collapsar的帽子？他送你了？”
段骋雪顿了一下。
“走得急，拿错了。”
老板恍然，笑道：“那我给你减一小时网费啊。”
他拿着身份证一刷，证件照上，黑发少年剑眉锋锐，微笑唇轻轻抿着，同一张照片里，气质在和善和核善之间极限横跳。
总觉得长得有点眼熟……老板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
“段骋雪？”确认姓名后，老板随口道，“兄弟你名字都跟我们楚队是配着来的啊？一个夏一个雪。好听！”
段骋雪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闲聊般问：“老板，你们这儿还让未成年进么？”
老板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怎么可能啊。现在查的这么严……怎么这么问，你以前来过？”
“高中来过。”段骋雪说，“我附中的。”
桐花路分东西两段。桐花东路上有市一中，桐花西路上则是工大附中，两所学校相隔不过五六道公交站，都是省重点，年年都在互相攀比，从竞赛比到高考，火药味儿很重。
老板讶然：“呦，我们楚队是一中的啊。你们这怎么认识的？”
没等段骋雪回答，老板先笑着说：“我懂了，帅哥之间有自己的磁场是吧！”
老板把身份证递回去，又热情道：“稍等下啊，给你免费升级个包厢，不然我怕你这帽子，一会儿可就不在你头上了，哈哈哈！”
段骋雪略一抬眉：“谢了。”
老板一边操作机子，一边好奇地八卦：“诶你们重点中学的学生，是不是都不早恋的啊？”
“谁说的？”段骋雪笑，“重点高中的学生也是人。”
老板一听他这语气，八卦道：“你谈过啊？”
“谈过。”段骋雪云淡风轻，“被甩了。”
“啊？？”
老板差点没控制住音量，反应过来之后露出歉意的笑容，小声bb。
“不是，我看你身份证上那么帅，都能被甩啊？”
段骋雪口罩下的嘴角略微抽了一下：“谁知道。”
老板开玩笑：“搞不好是你对象嫌弃你天天打游戏。”
“他不知道我打游戏。”段骋雪略显敷衍地反驳，目光在右边挂着的大屏幕上停留。
上面正播放着世界赛夺冠后，collapsar的单人采访。
主持人问：“请问collapsar，每天大概训练多长时间呢？”
“10到12小时不等吧。”
青年的头发规规整整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声音平静到和表情有些割裂。
段骋雪低头，帽檐重新挡住他的上半张脸。
“他自己打得比我还凶。”
老板笑道：“那人家就是嫌你太菜了？”
段骋雪眉头跳了一下。
包厢终于开好，老板给他指了个方向，突然说：“真羡慕你啊兄弟，跟楚队是朋友……今晚做梦有素材了。”
段骋雪口罩下的嘴角无声轻嗤，开口，声音被淹没在周围玩家兴奋的呼喊中。
“我跟你们……也没什么差别。”
-
楚别夏回家之后，简短几句话搪塞了凑过来八卦的楚妈妈，最后说：“妈我先处理点工作，晚上吃饭再说，行吗？”
楚妈妈面露遗憾：“算了，反正也没成。”
楚别夏笑笑，进屋关上了门。
经理snapi已经把试训选手的详细资料全部整理好发给他了，里面的素材有新有旧，楚别夏一个个点开看过，在文档里写上批注才算结束。
处理完试训资料，正好到了晚饭饭点，楚别夏把文件打包好重新发回去让snapi存着，站起来的时候，长时间维持不变的动作，让他肩膀上的肌肉变得又酸又紧。
他自己抬手随便捏了下，痛感瞬间蔓延开，楚别夏皱着眉坚持捏按了两分钟，觉得肌肉好些了才松手。
手机震动两下，snapi收到文件后，提醒他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差不少，过两天要忙试训的事，建议他今晚能补的话，尽量补一下吧。
于是吃完饭，楚别夏一边洗碗、一边目送爸妈各自出门，两人一个散步一个跳广场舞，互不干涉喜好。
按照楚妈妈的要求收拾完一切，楚别夏打开直播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多。
【您关注的主播tug-collapsar开播啦】
几乎瞬间，大量弹幕涌进直播间，开闸放洪的堤坝一样。
[卧槽卧槽？collapsar开直播了！！]
[考拉！！我的超人！！！恭喜夺冠啊啊啊——]
[恭迎co神归位！！！]
[怎么不开摄像头怎么不开摄像头怎么不开摄像头！]
楚别夏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在家，家里电脑没有摄像头。”
“下次……好，回基地尽量开。”
[老公哄我了，姐妹们我先睡为敬！]
[？？呲醒你]
[你他妈，兄弟你资料卡是个男的啊？]
楚别夏眼皮一跳，手起刀落，直接把屏幕上的弹幕助手之间缩小了一半，然后启动游戏，不急不缓，过程全程静音——指他本人。
[我co神的直播间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死寂。]
[考拉我的考拉——上天戳瞎了我的眼睛，总不能连句声儿都不留给我吧！！]
[老公你说句话啊！]
[？？你们南通。]
[懂不懂？跟考拉你得主动聊天的。考拉回家都做什么了呀——]
“……好像小学接我放学的我妈。”楚别夏轻笑，说，“去见了个……朋友。”
他没提相亲的事，反正双方也没有人当真。
“夺冠之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楚别夏摇摇头，忘了弹幕看不见，说：“按部就班。”
[据说founder被你打退役了哥！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操笑死了]
[说这个不合适吧？？]
楚别夏语气平静：“不至于。”
“祝他前程似锦。”
[官方不是还没发消息吗？collapsar这就已经开始贷款人家退役了？]
[冠军队长的格局就这？]
[？黑子滚]
[考拉啊你是真火了……后面忘了]
[楚队有小道消息？]
看见陡然炸开的弹幕，楚别夏才想起来，founder退役这事儿确实还没有任何一方官宣。
至于他……
确实是意外有了消息渠道。
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弹幕，楚别夏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无论他退役与否，都祝他前程似锦。”
“没问题吧？”他淡淡问。
[……救，好他妈像我高中班主任啊操]
[我算是知道为啥人家19就能当队长了]
[没、没问题哥……]
[理讨啊，collapsar这性格在队里不被孤立吗？]
楚别夏看到这条弹幕，想了一下说。
“慈母多败儿。”
[？？草哈哈哈哈神他妈慈母多败儿！]
[好好好！男妈妈好耶！]
[我他妈笑疯了……新粉，原来以为collapsar会是温柔好欺负的小帅哥来着。]
[重新定义好欺负]
[前面那位，恭喜你来到真实的世界hhh]
楚别夏点了单排。
“前段时间准备比赛，这个号的排名掉了……得在下赛季前打回来。”
【凛然突击】，英文名【fearlessassaultteam】，国服的官方翻译实在有点二，因此大多数玩家都根据英文首字母fat，称之为“小胖游”。
fat的段位，从黑铁到超凡、神话、辐能，楚别夏是上赛季准备比赛，基本没怎么打，段位停留在神话3的316分，上到400分，就能从神话3升段到辐能。
[赛季末上分……还得是你co神。]
每到赛季末，排位各个段位里都是腥风血雨的比拼。在黄金局遇见钻石哥，钻石局遇见辐能大佬的事儿，比比皆是。菜一点的、没什么梦想的，这个时间段根本不会碰排位一下，生怕自己道心破碎。
楚别夏说：“低段位比较乱……三百多分这个段还好，什么时候都差不多的。”
[今天指挥吗co神？]
“看情况。”楚别夏说，“输太狠的话会考虑。”
[笑死……]
[惊！冠军队长竟排位连跪！只为给水友开麦指挥。]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晃两小时过去，楚别夏连胜三局，把把mvp，每场的击杀都在15以上。
[让烟位杀疯了……突击反思一下hhhhh]
[突击：反思nm，跟世界赛fmvp掰手腕？你行你上]
三把连胜一共加了83分，楚别夏现在卡在神话3的399分，只差临门一脚。
“连胜三把了……下一把可能会匹配的久一些。”
[翻译：下把会被匹配到彩笔队友和神仙对手，难赢。]
[要不找个人双排呢？]
楚别夏正有此意，点开好友列表。
中午嚷嚷着让他带上分的队友vori不见踪影，剩下的都是些其他战队的选手，一圈下来，没有单打独斗的，不是在双排就是在三排。
忽然，好友列表里亮起来一个账号。
【yan帝】
是tug今天刚转会离开的第一突击位，韩昌言。
转会的事还没到公示期，弹幕毫不知情，开始狂欢。
[哦哦哦队友上线了！！]
[楚队跟言神一起排吧！！想看！]
楚别夏抿唇，心里正想着该怎么拒绝，忽然，左下角的对话框里冒出一条私聊。
【清纯男高被渣后封心锁爱：本人？】
不认识，不是好友的人的私聊，楚别夏是一概不回的。
弹幕提醒他。
[诶！是刚刚对面的mvp一突！]
[这个清纯男高我眼熟啊，国服辐能哥，巨他妈强，路人局里人称小founder。]
[没事儿，我们是大collapsar，哈哈哈哈哈]
[对面该不会是认出co神了吧？想求组队？]
楚别夏自己的账号id，看过他直播的人都知道，也是他从高中用到现在的，叫[collapsa2]，当时collapsar这个单词被占了名字，于是他就把r改了个谐音2。
楚别夏又扫了一遍好友列表，除了【yan帝】以外，不是在游戏中，就是已经有组排队友了，楚别夏对于主动加入别人的家庭并不感兴趣。
[考拉纯社恐我笑死……]
也有弹幕开始疑惑。
[不跟自家一突打吗？]
[言神都上线啦——队长看看你家队友呀hhhh]
楚别夏无声地叹口气。
他原本打算今天直接上分到辐能，这个是战队的硬性要求，完成之后，直播时长能不能补完的事儿，就随缘了。
他还有试训的事要忙。
不能跟韩昌言排，楚别夏正准备想一个借口下播，就看见对话框再次跳动。
左下角无人理会的【清纯男高】先生默默又发了一条。
【清纯男高被渣后封心锁爱：楚队？】
【你帽子拿错了。】
【给你送过去还是来我这取？】
弹幕空了一下，然后瞬间被满屏的问号塞满。
楚别夏先是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这个【清纯男高】是谁，拿过手机，点开那个叫snow的新联系人，在光秃秃的屏幕里，发出第一条消息。
[colla：清纯男高？我在直播。]
对面“正在输入”了两次，回复。
[snow：哦。]
[snow：没事，小号没人认得出来。]
[snow：刚好排到你了，就游戏里问一下。]
[snow：你的帽子，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