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同有两人到了山下。
童谣声一开始听着含糊不清,若有若无,谢瑾和黑衣兄循着逐渐深入,才终于听清。
童谣声十分地稚嫩,颂唱者应该还是个孩子,且是个女孩。
继续向前,边灵山上的树越来越密,黑压压一片,挡住了微弱的月光,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山上风很大,从耳边呼啸而过,间隙可以听见脚踩树叶的破碎声。
难道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谢瑾敢想敢做,在下一波风声贯耳之时,脚底一抹油,飞快地跑了。
此黑衣人不明身份,言语高深莫测,好似什么都懂,可那随随便便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弄巧成拙,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偏生背后之人劝谢瑾多与他交流,好让他能快点判断出他来者何人。
只道现在方方面面针对谢瑾的情形,再接触交流下去,究竟是背后之人先判断出来,还是谢瑾先暴露,就不好说了!
谢瑾评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他是一伙的。”
背后之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只不过从长计议,你现与他同处一方,若是你跑了,不明摆着说明你有问题,你们下次再遇见,岂不是不好交代?】
对此谢瑾倒是自信:“我前世好歹驰骋过修真界一段日子,轻易被他抓住岂不是很失面子?”
背后之人刚欲说话,便被谢瑾打断:“不需要你一遍遍重复我现如今功力尽失的事实。”
背后之人欲言又止,只能祝谢瑾好运。
沈洛走到了后面全然没有了影子,谢瑾找不到他,只好顺着童谣声往里面寻。
为了防止自己打草惊蛇,他特意放轻放慢了脚步,若不是夜视能力极好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他存在。
再且谢瑾不是人,无声无息,鬼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莫约临近山顶的时候,童谣声突然停了,四周顿时寂静。
谢瑾心道:看来是来对了地方,这小女孩莫约已经看到我了。
出声极有可能引来那黑衣兄,故而谢瑾特地询问了背后之人,接着在背后之人的提示下捏诀,准备将那小女孩引出来。
这时,身后有一把剑破空飞出,直直朝着他而来。
谢瑾连忙侧身,那把剑擦着他的发丝而过,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大树砰然倒地。
实在惊险。
谢瑾心有余悸,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刚迈出一条腿,忽然有一个人从谢瑾的背后重重扑了上来,谢瑾猝不及防,被那人死死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我抓住他了!”
谢瑾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那人往谢瑾的脑后贴了一张符咒,大呼一口气:“不枉我们在此地蹲守了那么久,总算抓到了。”
“好了,赶紧解决掉,我们快点去和家主汇合了。”
许步云一边说着,一边燃起了火符,漆黑的夜多了光亮,两人俯身,看清了谢瑾的脸。
许久锡自当是认出了他,不可置信地喊道:“怎么是你!?”
谢瑾从他们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两个字。
家主。
家主?
什么家主?
许歧?
许久锡见谢瑾没理他,拍拍他的背让他回神,问到:“你又出来乱玩了?”
许步云则皱眉看着谢瑾,阻止了许久锡扯符纸的动作,警诫道:“久锡,小心。”
如今鬼怪可以化形并不罕见,面前此人极有可能是鬼怪故意化作他们相熟的样子,来引诱他们上钩。
因此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许久锡点点头,在谢瑾身上又贴了几个检验符,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从谢瑾的身上离开,拍着谢瑾的背,安抚道:“你别害怕,是我们,我是许久锡,另一位是许步云,我们是来山上抓鬼的。”
谢瑾感觉到了背后被灼烧了一下,他这个木头身子,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痛意,看来许久锡还使用了傀儡检验符。
好在背后之人是花了大心思复活的谢瑾,并没有偷工减料,普通的符咒无法明面检验出他是傀儡,最多暗中给他带来一些伤害。
但这已算是极为不妙了。
背后之人同谢瑾说过,他死后,修真界所有的傀儡全都被烧杀,之后两年内,会傀儡秘术亦或者暗学傀儡秘术之人,也通通被抓起来,而后便再也无人尝试。
明确来说,傀儡早在六年前完全退出修真界。
六年并不短,甚至足以让人忘记一个人,一件事。
比如,如今除了古籍,很少有人会在日常中谈及谢瑾与傀儡。
而今许久锡对他使用了傀儡符,谢瑾不知是该赞扬这两孩子聪慧,竟想到了很多人早已遗忘忽略的因素,还是感慨那许歧多半是还忌惮他,连带着他带出来的孩子们也是如此。
而他们方才谈到了家主,看来许歧多半在赶来的路上。
总之,至此情况,于他而言并不乐观。
他应该快些让这两位少年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边灵镇……
那两位少年已经谈论好他的去路。
先将他安全送回沈府再上山去抓女鬼。
许久锡正上手准备去扛谢瑾,谢瑾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还未等许久锡反应过来,便听谢瑾问道:“你们是青阳许氏的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怀疑此地也好,怀疑自己也好,只要不是肯定,能骗就骗。
两位少年对自己的家主有莫名的崇拜,那就以他们的家主入手。
谢瑾胡乱道:“我们府中闯进来一个黑衣人,我问他是谁,他说自己是青阳的家主,叫什么,许歧!对对对!”
接下来,谢瑾闭着眼睛,将前世把自己挫骨扬灰仇人许歧,从头到尾,里里外外,夸赞了一遍。
这一句又一句不光听得少年们连连点头附和称赞,背后之人也忍俊不禁道:【真不知道若是被许歧听到了你这番言论,他会是什么反应。】
谢瑾回:“就算被他听到了,也最多被他认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仰看者,而且你不是说,他现如今还在青阳,定然是不会听到的。”
“暂且先别想着顾及他的感受,你倒是问问我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有何不适。”
最后,谢瑾掷地有声道:“总而言之,那黑衣人,猥琐至极,一看便不是那伟岸的青阳家主。恰好这时候,我想到了你们,你们不是说自己是青阳许氏的嘛,所以便特地逃出来找你们,了解真伪。你们一定要和我回府,将那个伪装许歧的人给抓起来!”
言毕,谢瑾才终于抬头去看两位少年脸上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火光有些闪眼,两位少年的脸色并不太好。
谢瑾问背后之人道:“我是有哪句夸错了吗?”
背后之人道:【并没有,你夸的就连我都要开始崇拜许歧了。】
谢瑾开始重新琢磨起他们脸上的表情,疑惑道:“那为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手搭上谢瑾的肩,举动甚是熟稔。
谢瑾余光扫到了对方身上同他一样的黑色布衣。
谢瑾:“……”
紧赶慢赶还是低估了这位仁兄的速度。
老话怎么说来着,最不想来的总是会来的,而且还会提前来。
然而,谢瑾此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得气氛突然沉寂,是因为他方才以黑衣人的模样描述“假冒许歧”,双方都听进去了。
谢瑾破罐破摔,同黑衣兄商量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把面罩摘了吧。”
黑衣兄很爽快,伸手去扯面罩,道:“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式介绍一下。”
黑衣兄眉眼深刻,五官凌厉,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高岭之花不敢亵渎的即视感,但是,一对上谢瑾的谢瑾,他嘴角就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便是另一种感觉了,谢瑾说不上来。
不过感觉,有些熟悉。
只听背后之人骂了一句:【我操!】
然后,身后的两位少年毕恭毕敬地行礼:“家主。”
谢瑾有些凌乱了:“家主?”
许歧点点头:“对,我就是你方才口中那位,天上地下不可一世的许家主。”
谢瑾:“……”
背后之人感慨道:【人生当真是处处是意外和惊喜。】
许歧期待地问道:“不知你现在见到我是什么心情,我倒是感到十分受宠若惊啊。”
谢瑾:“哈哈,我也是。”
这折磨人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两位少年同许歧汇报了一下他们所勘探到的情况,许歧很快便进入了状态,没有再拉着谢瑾打哈哈。
这也给了谢瑾一些可乘之机。
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吹灭了两位少年手中的火光,火光再起时,被夹在中间的谢瑾早已不知所终。
谢瑾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边灵山里面藏着的是女鬼也好,是那个伪装他的也好,总而言之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离开,故而在踏出边灵山之前肯定会搞出点动静引诱他们重新进入。
在和两位少年同许歧交谈的路上,谢瑾制作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然后招来了风,在一片漆黑下,神不知鬼不觉将傀儡放到自己的位置,营造出一个他一直都在的假象。
而火光再起之时,傀儡早已支撑不住化为木块,谢瑾也特意找了一块十分小的,目的就是他掉落无声无踪,许歧不会发现。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许歧。
火光刚起,许久锡便惊讶道:“那位仁兄呢?”
许歧笑笑:“跑了呗。”
许久锡疑惑:“跑?跑什么?。”乍然,他反应过来:“他有问题?”
许歧道:“希望吧。”
说着,他弯腰捡起了埋在落叶中的小木块,在手上揉搓两下,然后揣进了兜中。
另一边,谢瑾快速跑到了原先沈洛消失的地方。
刚站定没多久,熟悉的童谣声再次响起,谢瑾循声往里走,没过多久,眼前渐渐清明起来,看着面前的场景,谢瑾大吃一惊——这密不透风的丛林中竟然藏着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数不清的树桩。
看来此地经历了十分惨烈的砍伐活动。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最中间的最大的树桩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的的胸口处有一个洞,留出来的血凝固在血红色的衣裳上,随风而动,看起来十分瘆人,灰青色满是尸斑的小腿一换一晃,神情欢愉,嘴里悠悠地哼唱着那首童谣。
谢瑾终于可以听清她唱的是什么了。
阿洛……长风……少卿……
背后之人道:【她的名字便是少卿。】
脑中话音刚落,少卿仿若感知到有人喊她名字一般,缓缓地转动脑袋,定在了谢瑾的身上。
她歪着脑袋,装作一副很可爱但胆小之人看了会吓死的表情:“长风?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