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小说网 > > 孤与太侍君 > 24、假戏真做夜爬床
    “妾拜见圣上。”郑嫔知道我要去,早就在宫门口翘首候着了。

    我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让她平身。

    殿中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餐食,边上还候着两位衣着艳丽的舞女。这可不是普通用一顿饭的架势。

    “爱妃这是何意?”我问她。

    郑嫔掩唇一笑,“圣上难得来一回毓桐殿,自然得隆重些。”

    我敛目不语,只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

    随她在桌前坐下后,我下意识去拿筷子,但摸了个空。郑嫔备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却唯独没把餐具准备齐全。

    “圣上,赏了舞再用膳吧。”

    “好。”

    压根没有说不好的机会,没筷子。

    随侍的宫女为我二人端来了漆金的小酒杯,里头是斟满的澄澈透亮的酒液。

    郑嫔端起杯子向我敬酒,这似乎是个告诉舞女们可以开始了的讯号,因为下一刻,乐声骤起,衣袂翩飞。

    我抿了一口酒水,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五味杂陈。

    空腹灌酒,饭菜只给看不给吃,郑嫔是生怕我不醉啊。

    “璃少御说,上次的梨汤圣上您不大喜欢,下回妾给您煮别的,好不好?”

    “不必,”我淡然拒绝,“孤不爱吃甜食。”

    郑嫔也不气馁,又向我举杯,道:“前几日丽妃姐姐的事情,妾也有所耳闻。姐姐心地纯善,只是性子急了些,一时心切,并非有意要伤圣上的。”

    “你要为她求情?”我把玩着酒杯,问。

    “妾不敢,”郑嫔道,“不瞒圣上,妾与丽妃姐姐素来要好。姐姐走岔路做了错事,妾只是想替她向圣上认个错,恳请圣上念在旧情的份上……”

    我不欲多听,“此事日后不必再提,过去便过去了。”

    “是,是。”她连声应道。

    一曲舞毕,郑嫔使了个眼色,舞女们便走上前来为我斟酒。

    “圣上,”郑嫔笑意盈盈地为我介绍,“这二人是妾从府里带入宫的丫鬟,名唤春水、夏莹。”

    语毕,她又让两人向我行礼。

    郑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宫妃身边的丫鬟,姿色上乘又有一技之长的,几乎都会成为她们手中的棋子。或为了取宠,或为了牵制。

    主仆一心,在这宫里多一个人上位,就能连带双赢,获得更多的机遇。

    小选在即,工部的安排尚未确定,她担心的事情很好猜。

    一旦新人入宫,本就不受宠的旧人便更加失色了。位分高的尚且好说,内庭不管怎样都会给她们几分薄面。

    但,郑嫔,她的位份还不够高。

    可我心里存着别的事,本就不想在这儿多耗费时间,更别提顺她的意做戏了。

    在虞殊面前,我保证了就走个过场,不做什么的。若来了毓桐殿一趟,宫里又添了新人,那我日后还进得去清平殿吗?

    “孤没有心思。”

    郑嫔笑脸一僵,试图圆说,“圣上,方才的舞,不美吗?”

    我没有接话,掩袖饮酒。

    “圣上……”

    “阿嚏。”我侧过头,连打了数个喷嚏。

    手中的酒杯晃动,酒液泼在了我的衣襟上,湿了一块。

    郑嫔慌了,赶紧站起身拿出帕子,要为我擦一擦,被我一侧身避开了。

    小单子听见动静快步进来,看我的模样和当时在御书房闻了香粉类似,惊慌道,“圣上,小的去传太医。”

    我跌跌撞撞站起来,止住了他向外跑的动作,让他搀我出去。

    “咳咳,”我捂住鼻端,一边咳嗽一边闷声说,“这儿有,咳,香粉味。”

    郑嫔与丽妃走得近,宫里自然有丽妃送的东西。她惊疑不定,不知道是哪样物什致使我犯了病,一时间,立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这便乘了我的意。

    “回去,”我说,“让太医到偏殿来。”

    小单子应声,一路扶我上了轿辇,吩咐扛轿的快些走。

    毓桐殿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下了,郑嫔颤声恭送我离开。

    待明黄色消失在视线中,她脱力地坐倒在地上,指尖几乎要把丝帕扯出洞来。

    她咬牙道,“我的好姐姐啊……枉我为你说话,你却坏了我的好事。”

    “将丽妃送的东西全都清出去!”

    夜色里,我悄悄将指尖夹着的发丝丢了出去,让它随风飘散在了重重红墙之后。

    那日与虞殊去红妆园赏梅花,他说他听到了郑嫔的声音。我们出来时,我又闻到了香粉的味道。

    在清平殿外,我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一茬。虽不知二人关系如何,但她俩总该有交集,可以利用一下。

    谁曾想天助我也,郑嫔自己提起了丽妃,还说平素就关系好。

    我靠在轿辇上,勾起了嘴角。

    大家都没有真心,你同我演戏谋利,我自然也能以作戏来回敬你。

    ……

    偏殿烛火通明。

    我坐在榻上,举着铜镜看着里面的自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等会,我怎么真的起疹子了?!

    “圣上饮酒了?”老太医搭着脉,双眼微微眯起。

    “对,”我疑惑,“难道不能饮酒吗?”

    老太医叹了口气,“忌酒,忌食辛辣刺激之品。”

    我的膳食一直是由御膳房调配好的,没在意过这些,登时懊恼蹙眉,失策了。

    不过还好,喝的不多。

    吃了点素净的饭菜垫垫肚子后,我闷头灌了一碗药汤,沐浴完,把外用的药水也涂上了。

    小单子战战兢兢进来,问我想怎么处置郑嫔。

    我本来不想罚她什么,毕竟一开始只是我想作戏而已。但想到她不给筷子就灌酒的举动,还有颈间发痒的疹子,我又觉得不能委屈了自己。

    “禁足十日,罚一月俸禄。”

    “那,”小单子欲言又止,“内庭那边,圣上……”

    劝我去郑嫔那儿的人是孟公公。我去了,犯病了,小单子这是在担心他师父会不会受到波及呢。

    我摆摆手,“这次便罢了,日后少干涉孤的行踪。”

    “是,圣上。”小太监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屋里的灯熄了。

    我睡了吗?

    显然没有。

    雕饰华丽的窗扇被我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绣衣警觉地朝这边瞥了过来,一见是我,又都默不作声地把头拧回去了。

    我踏上旁边的矮柜,利落翻身,从半开的窗间滑了出去,顺手揣了一件狐裘和一根从架子上卸下来的木棍。

    腿伤不方便,走路实属麻烦。

    我回身关好窗,拄着简易拐杖,在绣衣们无言以对的目光中,一脚深一脚浅地飞快溜走了。

    什么时候能废掉起居册,让虞殊直接搬来跟我睡就好了。

    我在月色下艰难但矫健地行进,把前朝曾惹我不高兴的人名全翻了出来,在心里默默谴责了一遍,并谋划着我的大计。

    “吱呀——”

    提气借力,我纵身一跃翻过了宫墙,打开了清平殿主殿屋后的窗户,故技重施,溜了进去。

    我不在时,虞殊总是很早就歇息了,他活得很规律。

    熟门熟路地一路摸黑走到床前,我拨开垂落的床幔,闻到了让人心安的草木香。

    我的呼吸跟着他的频率逐渐放慢了。

    丢掉狐裘悄悄爬上床,掀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

    话本里的人都是去爬皇帝的床的,为何到我这儿,我这个做皇帝,反而总在爬虞殊的床呢。

    “圣上很高兴?”他的语气里半分不见睡意。

    我蹭到他身边,“你没睡?”

    “没有,孤枕难入眠。”

    “那为何躺着?”我说,“孤方才进来,你也没吱声。”

    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哪个垂钓者会在鱼儿将要上钩时动饵料?”

    “不一样,”我贴近他,“你就是动了,孤也不会跑的。”

    虞殊低声说,“圣上怎么没在毓桐殿带着,跑到殊这儿来了?”

    “有人在等孤上钩,孤怎能不来。”

    “殊不在等。”

    我伸手勾住了他顺滑的发丝,“骗人,孤看穿了,御书房里你是故意的。”

    他转移话题,“圣上身上都是脂粉味。”

    “哪有,”我拎着衣领闻了闻,明明只有淡淡的药味,“你又醋了。”

    虞殊不吭声,搂住了我。

    “父皇后宫三千佳丽,你也如此天天吃飞醋的话……”他这样,让我有种看小孩子撒娇的好玩感,忍不住要逗他,“那岂不是天天都在醋缸里泡着?”

    “圣上,阿于是不识得先帝的。”

    行吧,避而不谈就避而不谈吧,我拿他有什么办法。

    “你既不高兴,为何还要说让我去?”

    “殊不想让圣上难做。”他说。

    “日后不会了。”我有些高兴地跟他讲今天的意外之喜,虽然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起码内庭会消停一段时间。

    虞殊的注意点却在其他地方。

    他伸手轻柔地抚上了我的颈子,担忧道,“圣上又发疹子了?”

    “已经用过药了。”我安抚他,让他放心。

    “应该由殊来御书房见圣上的,”他的语气里满是内疚,温热的掌心贴上我的后颈,轻轻揉捏,“殊做错了。”

    我摇摇头,将指尖的发丝缠绕得更紧了些,心说这有什么的。

    “若孤不来,你便一直这么等着吗?”

    “也不是。”

    我好奇他会做什么,但无论怎么问,他都不吭声了。

    “早些休息吧,圣上。”他说。

    “孤跑了那么长的路,就只有‘休息’二字吗?”我故作不满。

    虞殊笑了笑,“那圣上欲意为何?”

    还能为何?

    “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