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岩近来在府上待着很不安,因为既要沉住气去揪罗寅舟的错处,又得管好这些突厥兵,以防他们在京城里胡乱来。
他坐在前厅里,一旁的茶已经凉却,他也没什么心思去让人换。
院子静悄悄的,李松岩皱了皱眉头,往外叫唤了两声。
可意外的是,院子里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狐疑道:“奇怪?人都哪去了。”
平时这个时候都会有人在院子里打扫,何况他还在厅里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正当他准备起身出去瞧瞧时,便看见一个姑娘,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老爷,这是公子让奴送的点心,您尝尝。”
这姑娘他有些印象,叫阿凝,是李承宗的侍妾。
阿凝今早得了吩咐,说要给李松岩送点心。
平日里,阿凝甚是少见过李松岩,她只是在后院活动,只有偶尔那么一些宴会,李承宗才让她出来。
李承宗说,若是阿凝能够讨得李松岩欢心,说不定能抬她当个姨娘,而不是像现在这个当个通房。
阿凝自然是乐意的,在怎么说,当个姨娘总归也算半个主子,哪怕她现在再得李承宗的宠爱,也不过只是个通房丫鬟。
李松岩对阿凝并不怎么看得上眼,觉得她太过美艳,但不过是个侍妾,便由得李承宗去了。
“嗯,放那吧。”
他摆了摆手,并没有要品尝一番的模样。
阿凝一怔,轻轻皱了皱眉头,咬了咬下嘴唇,生怕自己是哪做的不好,惹得李松岩不高兴了。
“对了,公子呢?”
听李承宗一问,阿凝赶忙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公子出去了,说是傍晚才回来。”
“噢,这样啊,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这不用伺候。”
阿凝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李松岩那严肃的神情,有些犯怵,只好作罢。
“是。”
等她离开,李松岩便摇了摇头,心想着,尘埃落定后,一定要给李承宗选一个大家闺秀当正妻,想着,手已经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
那糕点很是精致,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李松岩颇为惊喜,还没等他想着在吃一块时,突然心跳加快,难受的厉害。
他捂着胸口,拼命想喊人进来,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暗红的鲜血从七窍流出,仅仅是一瞬间,李松岩便没了意识,整个人瘫倒在地。
静悄悄的院子突然就来了人,他疾步走进前厅,看见倒在地上的人,脸色一变,惊声尖叫着跑了出去。
“死人了!死人了!”
李松岩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江仲书知道后,恨不得拍手叫好,也不知道是谁做了这替天行道的事,他的儿子还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而李松岩,这个罪魁祸首竟然死于非命,也算是老天有眼。
“什么?竟然是一个通房丫鬟下的毒,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江仲书听小厮打探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那小厮摇摇头,“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李府那的人这样说的。”
江仲书挑了挑眉,不过还是觉得哪不对劲,李松岩平日一个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就吃了一个通房丫鬟的东西,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还没等他想清楚此事,外面的丫鬟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
“老爷,不好了,沈姑娘说公子若是在没有解药,就没救了!”
江仲书话也不多说,疾步赶去了江绪风的屋子,若是说他先前未知江绪风昏迷中毒一事的深浅,此刻他是无比清晰,他的儿子面如死灰,那惨白的脸近乎透明。
沈娆站在一旁,神情竟冷漠得可怕,但她此刻只是很恍惚,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可若是让她就看着江绪风死去,她怎么也做不到。
“我儿命苦啊!”
江仲书老泪纵横,他原以为以沈娆的医术,定能救活江绪风,却不料李家赶尽杀绝,主要是京城的药铺和医馆,都不卖任何他们需要用是药草,哪怕是找路人去也没用。
沈娆咬了咬唇,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看着在一旁哭着的江仲书,对他说道。
“我还有个办法,但此法很冒险,若是失败了,那绪风哥哥的命就保不住了。”
江仲书一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横竖都是一死,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
“死马当活马医吧,若是不成功,我定不怪你。”
“好,我只管一试。”
沈娆松了口气,得到了江仲书的同意后,便让人送上热水,烧酒,以及几支细针。
那细针被烛火烫过后,云烟递给了沈娆,沈娆接过,手没有一丝的颤抖,稳稳地扎在了江绪风的穴位。
江仲书在外头焦急地等着,走来走去,他一边忧心江绪风能不能救醒,一边又回想这些天沈娆的所作所为。
据府里其他人所说,他失踪的日子里,江绪风每日都忧心忡忡,而沈娆却跟个没事人一般,他了解沈娆的性子,和她爹娘一样,仗义又很热心肠,可对他却这般,江仲书不禁怀疑,沈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沈娆知道了她爹娘就是他害死的,她会心无芥蒂地去救江绪风吗?还是说,落井下石,眼睁睁地看着江绪风中毒身亡。
想到这里,江仲书有些失力地瘫坐在石阶上,想不到他早年亡妻,中年得势,晚年丧子,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一家人能够过得好,可若是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那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房门被人打开,云烟脸色并不好看,而江仲书见状,吓了一跳,他顾不得什么仪态,三两步地就走到云烟面前,见云烟端着的水已经是鲜红一片,额头还冒着冷汗。
“怎么样?!”
云烟点了点头,“目前江公子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但中毒太久,身子太虚,还没有醒来。”
江仲书松了一口气,难以想象,沈娆竟然真的救了江绪风一命,刚刚还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娆也是白着一张小脸出来,也不知道是何心态,抬头看了一眼江仲书,对他说先不要进去,之后便与云烟一道离开了院子。
两个人一路往内院走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沉默了许久。
阴暗潮湿地审讯室里,李承宗坐在椅子上,神情放松,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吹了吹,抿了一口,随后又往一旁的桌子放了下去。
面前的美人全然没有以往那般风情万种,那张小脸沟壑纵横,鲜红得唬人,一双含情眼似乎是因为哭了很久,就连睁也睁不开。
她跪在地上,那手已经被挑了筋,无力爬起,只能待在原地。
“公子,我没有杀老爷,真的不是我杀的!”
阿凝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没有杀人,她昨天莫名其妙被人从房里绑了出来,然后拖到李府的审讯室里,不断地被鞭笞抽打,那已经渗出鲜血的手臂和腿,还被用盐水浇灌,简直生不如死。
李承宗自然知道人不是她杀的。
自李松岩死后,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所作所为被他爹知道,要说到愧疚,大不了让他爹风光大葬,以后逢年过节还给他多烧烧纸钱。
他走近阿凝,见到早就美貌不复存在的美人,只觉得厌恶,他仰了仰头,居高临下地抬起阿凝的下巴,平日本是很亲昵的动作,此刻阿凝只觉得害怕。
“阿凝,你说本公子平日里对你如何?”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阿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此刻她很怕李承宗会杀了她给李松岩泄愤,于是她硬是用膝盖撑着,三两步爬到李承宗面前,磕了几个头。
“公子待奴极好,奴感激不尽!公子留奴一命吧,老爷的死与奴无关啊!”
“你既然知道我待你极好,那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阿凝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忙不迭地点头。
李承宗见状,笑了笑,挥了挥手,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白绫。
那两个人死死地用白绫缠着阿凝的脖子,阿凝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念着什么话,可却是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过了片刻,阿凝已经没了呼吸。
李承宗也只是让人把阿凝随便找个乱葬岗丢出去。
趁着夜色,李府的人卷了一张席子,将阿凝抬到城外的乱葬岗,那里雾蒙蒙,还有几只乌鸦盘旋,听得几个小厮瘆得慌。
“公子也太狠心了,好好的一个美人就这样活活勒死。”
另一个小厮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是公子的杀父仇人,没有乱棍打死也算是给了个体面了。”
那同情阿凝的小厮听罢,脸上露出不可言喻的神情,摇摇头。
“哼,你还真以为是这个女的杀了老爷?”
另一个小厮还没来得及问,同伴便催促着赶紧走,生怕大晚上遇到什么不干净是东西。
“嗦嗦”
两个人也不知林里是什么,随手丢下尸体,便匆匆离开,等没了人影,不一会,一个一身黑色行衣之人,往前走了几步。
竹席摊了开来,那人仔细一看,便对着后面人道。
“世子,这有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