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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皎皎,你们船下有东西。”看见这一幕的曹宇豪惊呼。

    皎皎疑惑的低头看去,隔着海水看见水里面的生物后,惊讶地指着水里道:“爸爸快看,蓝鱼哎,好大的蓝鱼!”

    相比于皎皎的高兴,厉屿白的神情则有点凝重。

    鲸鱼,说起来并不陌生,很多人都听过它的名字,但真正面对面看过它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当你身处在鲸鱼面前时,那种来自庞然大物的压迫和危机,会使得你出现呼吸不顺畅的症状。

    因为在它面前你太过渺小,渺小到但凡它企图攻击你,你几乎不会有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这鲸鱼并没有对他们展现出攻击性,它在皮划艇下鸣叫着,听到它声音的人莫名能感觉到它的高兴和兴奋。

    “哇!皎皎,它真的好大,而且还会喷水哎!”

    “真的真的,哇,它好像比我房间还大!”

    “它还会叫,叫得好好听。”

    在大人们还在发怵的时候,几个心大的小孩已经回过神来开始欢呼。

    皎皎也很高兴,被爸爸护着的他一个劲地探着小脑袋往下看,还挥着小爪爪向鲸鱼打招呼:“你好呀鱼鱼!”

    见皎皎和它打招呼,鲸鱼高兴地喷出一柱水,连续鸣叫了好几声,还左右摆了摆身子,过于庞大的身体激起一阵阵浪潮,使得皎皎他们的皮划艇左右摇摆起来,激起一阵阵惊呼。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就见远处一群海豚突然出现,在夕阳下成群结队地跃出海面。

    看见这一幕众人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能明显能感觉到这群海豚的兴奋和愉悦。

    也不知道这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它们如此愉悦。

    其中有一条海豚游到了皎皎面前,皎皎伸出小手就摸到了它的头,滑滑的感觉没由来地让他笑出声。

    听到皎皎笑声的鲸鱼不高兴地鸣叫了一声,游上前挤开海豚,将自己的头往皎皎手边蹭。

    这一幕显然是吓人的,但厉屿白并没有从这头鲸鱼身上感觉到任何攻击性,也因此他并没有阻止皎皎摸向这头鲸鱼的动作。

    成功用小爪爪摸到了这条好大好大鱼的皎皎,没忍住小小地蹦了一下。

    被摸头了的鲸鱼很高兴,连续鸣叫了好几声后,整个身子沉入海底,巨大的尾部摆动着,推着自身快速向远处游去,然后高高地跃出海面。

    阳光落在鲸鱼庞大的身上,映射出奇幻的色彩,那一幕震撼得让在场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陆以安他们还来不及感叹,他们的皮划艇就猝不及防地被鲸鱼落海而高高激起的浪潮给全部打翻。

    “啊咕噜咕噜……”

    落到海里的皎皎刚呛了口水就被厉屿白给抱出了海面。

    曹宇豪他们也纷纷被肖天承、陆以安他们被抱出了海面。

    着着实实呛了口水的楼瑶瑶,趴在时悦身上有气无力地道:“这个鲸鱼是有点傻气在身上的。”

    “它为什么要学海豚跳?”

    “它不知道它自己有多大吗?”

    咳嗽了几声的皎皎用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听见楼瑶瑶他们说的话后,指着远处的鲸鱼道:“笨鱼鱼。”

    知道自己做错了的鲸鱼呐呐地待在远方不敢游过来,听见皎皎的话还发出几声委屈的鸣声。

    直到皎皎他们重新坐上了皮划艇后,它才慢慢沉入海里,和另外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鲸鱼,一左一右地跟在皎皎他们皮划艇的下面。

    直到皎皎他们重新回到了游轮上,鲸鱼也没离开,依旧跟在游轮的后面,从高空往下看去,它们犹如沉默的骑士,在护卫着它们罕见的珍宝。

    洗漱了一番回到甲板上得皎皎看海里,发现它们并没有离开后,还伸出小爪爪高兴地向它们挥了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趴在游轮上的皎皎每挥一下手,它们就叫一声,鲸鱼的叫声悠长空灵,在旷远的海面上有种神秘感。

    觉得好玩的曹宇豪也趴在游轮上向它们挥手,可两头鲸鱼并没有搭理曹宇豪。

    不信邪的曹宇豪加快挥手的速度,只是他手挥得快要冒火星了,都不见两头鲸鱼叫上一声。

    一旁的楼瑶瑶见此,发出无情的嘲笑:“鲸鱼它并不想理你呢!”

    曹宇豪不服气地反驳:“那是它累了才不理我,不信的话你招手试试?”

    “皎皎你招手,看看鲸鱼它是不是累了。”楼瑶瑶看向皎皎道。

    她又不傻,这鲸鱼明摆着就是喜欢皎皎,就跟大草原上那匹只喜欢皎皎的马一样,而且自己要是真去挥手的话,万一这鲸鱼不叫,那多尴尬呀!

    “哎?”突然被cue的皎皎疑惑地歪头。

    最后在楼瑶瑶的瞪视下,皎皎还是乖乖地伸出了小爪爪,向海里的鲸鱼挥了挥。

    就见刚才还沉默的鲸鱼立马高兴地鸣叫起来,还喷出了两柱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有着彩虹的色彩。

    “哼。”楼瑶瑶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看见没,鲸鱼就是不想理你。”

    曹宇豪背着手,一脸老气横秋地摇头:“又不是对你叫,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

    “朋友,尼们需不需要帮?”

    一道别角的中文突然从后方传来,厉屿白他们往后看去,皎皎和曹宇豪他们也很好奇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看,然后就发现在他们游轮的不远处也有一艘游轮。

    上面有两个外国男子正着急地朝他们这方张望,还不断地向他们挥招着手臂。

    埃布尔和艾伦是一对在一起有八年的同性情侣,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半个月前,埃布尔他突然疯狂喜欢上一个华国女人,竟然要和艾伦分手。

    接受不了爱人突变的艾伦一直不同意,只是埃布尔对分手的决心很大,无论身边的好友怎么劝说都听不见。

    挽留不了爱人的艾伦失望痛心之余提议最后来一次这片海。

    当初他们的相遇就是在这片海上,那时候正在游轮上参加派对的埃布尔对正在海上肆意冲浪的艾伦一见钟情,从而展开热烈的追求。

    抱着冲浪板的艾伦本打算再最后挽留一次,若真的挽留不下的话,那就从这片相遇的地方彻底告别。

    只是他们还没来到当初相遇的那片海域,就看见前面的游轮后面跟着两头巨大的鲸鱼,担心那艘游轮受到鲸鱼险迫的他们立即开口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忙。

    因为看见的是黑发,所以他们下意识选择了用华国语询问。

    看见他们招手,皎皎也伸出小爪爪向他们挥了挥,扯着小嗓音喊:“叔叔,你们在说什么?皎皎没听清,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哦天啦,那艘游轮上还有小孩,快打电话叫人来救援。”

    游轮上看见他们掏手机猜出他们要干嘛的肖天承,立马挥手流利地用外语大喊不用打电话叫救援队,他们不需要帮忙,鲸鱼并没有攻击他们,也没有阻挡他们回去的路。

    真把救援队叫来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尤其是这个脸还是在外国丢,那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

    听明白他们说的话后,艾伦一脸疑惑地放下手机,显然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需要救援。

    在艾伦忙着要打电话时,一旁的埃布尔在看见皎皎后就愣住了,他整个大脑突然嗡的一声,昏沉了许久的他猛然清醒。

    清醒过来的埃布尔回忆起自己这半个月的行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天啦,他是被魔鬼附身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提出要和艾伦分开?!

    他怎么可能在艾伦一次次的挽留中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扭头看见艾伦手上的冲浪板,意识到他要干嘛的埃布尔慌极了,他转身一把抱住艾伦,急切地说着他并不想和他分开,他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不清醒,他本人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开的念头……

    他话还没说完,回过神来的艾伦高兴极了,他一把将埃布尔的头摁向自己,仰头就吻了上去。

    两人激烈的拥吻在一起,对面游轮上的厉屿白则迅速地一把捂住皎皎的眼睛,将他抱起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沈映可、时悦、陆以安、肖天天等人的动作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些外国人真的是太奔放了,这当着小孩的面二话不说就亲吻在一起,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心里吐槽着的时悦抱着楼瑶瑶加快脚步。

    “爸爸,他们亲嘴嘴是不是也是在表达喜爱呀?”被抱着走到甲板另一边的皎皎仰头好奇地问,显然他看见了刚刚的那一幕。

    厉屿白心里谴责着那两个人,想了会后道:“那是成人之间处在一种特殊关系时才能用的表达喜爱的方式,小孩子不能学。”

    他是真的怕皎皎懵懵懂懂地学着那两人的样子,去亲吻别人。

    尤其是小孩子在这个阶段,本就正处在爱模仿大人行为的时候。

    想着这些的他还给皎皎灌输了一些不能对别人做,别人也不能对他做的事,教他如果别人对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时,一定要拒绝,然后将这事告诉他。

    皎皎听得很认真,等爸爸说完了后,还拍着小胸脯向爸爸保证道:“皎皎记住啦!”

    厉屿白笑着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毫不吝啬地夸道:“真棒!”

    被夸了的皎皎弯了弯眼眸,凑上前用自己肉嘟嘟的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也很棒!”

    厉屿白哑然,心情很好地抱着皎皎走到栏杆处,看向眼前大海和天空共同努力描绘出的画卷。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幕很美。

    天边的夕阳即将坠入地平线,整个天空和海面都被渲染成紫红色,有飞鸟从远处飞来,海豚雀跃地从海面跃出,鲸鱼空灵悠久的鸣叫随着海风远远传开。

    有彩色的鱼从海里游来,跟随着皎皎摆手的动作围绕成一个又一个圈。

    一只飞鸟突然落在皎皎的肩膀上,将嘴里衔着的花递给皎皎。

    皎皎伸手接过花后,就有成群的飞鸟衔着花从空中飞过,将花瓣投掷下来。

    整个游轮上空下起了花瓣雨,映衬着紫红色的天空和海里彩色的鱼群,美得过于绚丽和梦幻。

    船舱里的外国工作人员和船长也不禁被吸引出来,用着外语不停地说着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等等的话。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有被这一幕美到,眼前这一切像是童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要不是这是直播,他们都要怀疑这是节目组的特效。

    也或许这艘游轮本就是那只驶向童话世界的船只,无意中迈过了次元,带着一群人闯入了童话世界。

    时空的崽崽最后一期就在这一里落下了帷幕,将这最为梦幻的一幕变成了最后的一幕。

    当时空崽崽的节目播放到这期时,节目上出现了一行字。

    时空的崽崽是未来的你,也是过去的你。

    倘若小时候的你,或者是未来的你,以幼崽的形态出现在了如今的你面前,你会怎么对他?

    是给以爱护,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还是给予漠视,毫不关心?

    若是给以爱护的话,请你也多爱一爱现在的自己,不要让未来的你产生更多的遗憾。

    若是给以漠视的话,那就替未来的你拜托现在的你,请务必要在这个充满坎坷和荆棘的世间,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拽出苦海。

    人若是向前走的话,右手只能牵到左手,牵别人是携手,牵自己是一个名为救赎的拥抱。

    接手了这个综艺的吴导将【请接受你来自未来的崽崽】正式改名成了【时空的崽崽】,这个综艺的中心立意也出现了改变。

    时空的崽崽也不再是来自你未来的崽崽,而是来自未来的你,来自小时候的你。

    这是一个很新颖的立意,为时空的崽崽接下来的几季吸引来了不少关注度,也给后来充当爸爸妈妈的嘉宾们挖了个好大的坑。

    时空崽崽的最后一期放完,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讨论皎皎那吸引动物的神奇体质。

    ‘啊啊啊,皎崽好可爱,难怪动物都喜欢他!’

    ‘求问怎么才能略过男人拥有这么可爱的崽。’

    ‘怀孕宝妈接好孕……’

    ‘这妥妥的迪士尼在逃小王子!’

    ‘从今天起我宣布迪士尼是写实不是童话!’

    ‘我的天,这太神奇了,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吸引动物的东西了?’

    ‘有这种东西吗?我实名想买!’

    ‘快上链接我也要买!’

    ‘上个锤子的链接,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那这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有些人动物缘就是好得离谱。’

    ‘这倒是真的,像我闺蜜只要一出门就能捡到猫狗,而我只要一出门,方圆百里的猫狗都能跑光。’

    ‘但是他这个太离谱了,连毒蛇都不咬他!’

    网友们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最后决定将其归在玄学身上,彻底坐实了皎皎迪士尼在逃小王子的外号。

    而此时的迪士尼在逃小王子,正穿着一身暖色系的羽绒服,抱着暖水壶站在剧组旁看爸爸拍戏。

    是的,厉屿白在拍戏,原本他是打算退圈,这样能有充足的时间陪伴皎皎。

    但后来他又改变了主意,促使他改变主意的原因是某一天,他看见皎皎正一脸骄傲地指着gg牌,向刚认识的小伙伴介绍他爸爸是大明星。

    那时皎皎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小脸上的自豪,促使了厉屿白改变了主意。

    他想要当一个让皎皎自豪骄傲,拿出去可以炫耀的爸爸,这会让他比达到任何成就都要有满足和成就感。

    厉屿白一个镜头拍完,皎皎就立马抱着暖水壶上前递给爸爸,小嘴还不忘夸道:“爸爸棒,爸爸厉害!”

    接过水壶的厉屿白弯腰将皎皎抱起,皎皎连忙举着小手给爸爸擦脸上的汗。

    其实厉屿白脸上的汗更多是根据剧情喷上去的,但皎皎不知道,享受这点的厉屿白也选择不说。

    剧组的其他人员见此羡慕得不行,女主角更是一脸稀罕地走过来询问:“可以给我抱抱吗?”

    厉屿白看向怀里的皎皎,皎皎一点也不怕生地伸出小手:“可以。”

    章月曦小心翼翼地抱过皎皎,软软的小身子一入怀,心当即就软了下来,她捏了捏皎皎的小肉手道:“皎皎真可爱,姨姨明天给你带小蛋糕吃。”

    “可不可以给爸爸也带一个?”皎皎仰头期待地看向她。

    根本受不住皎皎期待眼神的章月曦,当即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给带,带多少都行!”

    “谢谢姨姨,姨姨好,长得也超好看!”皎皎嘴甜地道。

    章月曦顿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这段时间君向泽以他缠人的功夫,总算是把他和厉屿白的关系处到了好朋友的程度。

    这天他趁着厉屿白在拍戏,以皎皎待在这里难免枯燥无聊的借口,成功地将皎皎带去自己的公司玩。

    他还在办公室里给皎皎准备了个零食柜,里面的零食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又健康又好吃的零食,除了零食外他还准备了许多玩具,还将寒假待在家里的君彻也一起带出来陪皎皎玩。

    对于陪皎皎这件事君彻很积极,都不需要君向泽喊,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忙了一早上,暂时忙完了的君向泽打算带两个小孩出去吃点好吃的,几人刚走出办公室就遇到了一个长得很是艳丽妖娆的女人。

    看到这女人的瞬间,君向泽下意识地将皎皎和君彻挡在身后,心里的警惕瞬间拔到最高。

    自从那次后,这个女人也不是没来找过他,但每次都被他躲过了,也不知道这次她是怎么上来的,公司里的保安都是吃干饭的吗!

    心里暗骂的君向泽满眼警惕地看着这女人。

    女人叫做苏曲桃,当然她并不是真正的苏曲桃,她是一只魅魔,有一次在撕开魔法卷轴进行空间转移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时空乱流,被卷入了其中。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死,而是不知道怎么的落在了这个世界。

    在想办法获取了这个女人的皮囊后,她也粗略地了解了一番这个世界。

    结果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人异士,这也就说明了没人能制约她,弄明白这点的她高兴极了,暗自想着她这种情况不就像是落进了米缸的老鼠吗?

    魅魔擅长的就是魅惑他人,尤其是对于异性。

    曾经躲在阴暗角落的里的魅魔,借着苏曲桃的身体,想要在这个世界过上奢侈且万众瞩目的生活。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一些有钱有权的男人身上,她相信没有任何人能逃得了她的魅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靠着她自己的魅惑能力,她一路从小县城来到了大城市,又从大城市来到了一线城市京市,只是一向顺风顺水的她出乎意料地在路桀身上失了手。

    以为那只是意外的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来她又在君向泽和埃布尔身上接连失手,直到这时她才对这个当初被她认为是意外的情况上了心。

    纵然她手里还有其他不亚于路桀和君向泽的猎物,但是她还是想来看看猎物究竟是怎么逃脱她的手掌心的。

    “向泽。”苏曲桃走上前,身姿妖娆的她轻微勾起眼角,撩人的嗓音里带上了点委屈:“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来找我吗?”

    君向泽狂跳的内心随着她这句话而平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因为这个奇怪女人的靠近,而产生丝毫异常的波动。

    明白这个女人那奇怪的魅力暂时不能对他起作用后,他冷冷地开口:“不想。”

    话落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报警电话:“你好,是警察局吗?有一位陌生的女士没有任何预约,擅闯我们公司装有重要文件的楼层,我合理怀疑她有窃取我公司机密文件的意图……”

    见他报警,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的苏曲桃下意识夺过他的手机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手机被砸得粉碎。

    被这声音吓着的皎皎下意识抱住君向泽的大腿,等苏曲桃被保安带走后才怕怕地探出头来,仰头看向君向泽:“君叔叔,她好凶哦!”

    君向泽蹲下身将他抱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不怕,她已经走了。”

    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反驳道:“皎皎没有怕,只是被手机落地的声音吓着了一点点。”

    “好,皎皎真勇敢。”说着君向泽低头看向君彻,关切地问:“有没有被吓到?”

    君彻摇头,随后一脸好奇地看向君向泽道:“小叔,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想和小婶离婚的吗?”

    “瞎说什么。”君向泽敲了一下君彻的头:“我从来没想过和穗岁离婚。”

    摸着头的君彻心里无奈,大人总爱这样掩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随着冬季来到尾声,新年也即将到来,重新换了一处住处的厉屿白正在屋里包饺子,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在院子里和曹宇豪他们堆雪人的皎皎,想着来年开学就要送皎皎去上幼儿园的事。

    到时候就送皎皎去曹宇豪他们上的幼儿园,有大班的曹宇豪他们看着,也省得他担心皎皎在幼儿园里被欺负。

    “爸爸,爸爸,有胡萝卜吗?”一身红色羽绒服,裹得像个小福娃的皎皎颠颠地跑进来仰头看向他:“我们要用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爸爸有胡萝卜吗?”

    “有。”厉屿白转身去拿了根胡萝卜,点了下皎皎冷得泛红的鼻尖嘱咐道:“别玩太久,当心一会感冒。”

    接过胡萝卜的皎皎点头,漆黑透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喜悦:“知道啦,我们做好鼻子和眼睛,再给雪人带上围巾就回来。”

    年夜饭前曹宇豪都被自家爸爸妈妈给逮了回去,回到屋里脱去臃肿外衣的皎皎,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正在做饭的爸爸身后,时不时地帮忙给递一下勺子或者盘子。

    窗外的雪大片大片地从夜空飘下,屋里的皎皎坐在宝宝椅上拿着汤匙吃饭,吃着吃着还舀了个饺子,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喂给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低头吃过皎皎舀过来的饺子,眉梢眼角间尽是笑意。

    不欠了哦~

    第122章

    过完年,时间就过得愈发快了,转眼就又是四月份。

    “向泽侄儿,请你一定要帮帮苏熠,你和斯辰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一向也拿苏熠当弟弟,肯定也不忍心看他这样下去吧!”

    君家,一位贵妇打扮的女子正一脸恳切地看着君向泽。

    作为被恳求的对象,君向泽则有点为难。

    苏家苏熠的情况和他那段时间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他还严重,因为他已经发展到了卖股份的行动。

    苏熠是苏家的小儿子,今年差不多二十四岁左右,有着大他十岁的大哥在上面继承家业,无事一身轻的他就彻底躺平,抱着反正有他哥养他的咸鱼念头,成天无所事事地和圈子里的一帮二代四处潇洒。

    两个月前他突然喜欢上一个女子,从而开始疯狂地给那女子砸钱。几千上百万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砸出去,颇有那种豪掷千金为搏一笑的浪荡子气势。

    其实给女人砸钱这事,苏熠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看上了人砸钱很正常,用这些浪荡子的话来说,那是叫做为爱花钱。

    苏家父母和大哥知道了也不怎么管,甚至还会因为心疼他没钱而给他打钱。

    但是这次不一样,短短半个月内他就砸出了他往常一两年给她人砸钱的总和,甚至动了想要将他集团里的股份半卖半送地给这个女人的念头。

    要不是苏斯辰察觉到了端疑出手制止,苏熠他自己的股份说不定还真变成了苏曲桃那个女人的了。

    因为苏斯辰阻止了他卖股份,苏熠差点和苏斯辰打起来,也就是因此苏家才察觉到了苏熠的不对。

    要知道苏熠可是个纯纯的哥控,从小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哥背后,他哥说东他绝对不往西走,被他哥坑得背了黑锅,也只会气上两分钟,没一会就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哥身后。

    苏家人知道,苏熠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苏斯辰阻止他,就和苏斯辰打起来。

    察觉到不对的苏家立马行动起来。

    短时间内不仅将苏熠这段时间行为反常的原因查清,还发现这个叫做苏曲桃的女人不仅钓着他们家苏熠,还在外面钓了不少人。

    而这些人的家世情况都不简单,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苏家将调查的这些情况都给苏熠看过,可是尽管知道这女人除了他外还钓着其他几个男人,他也依旧念叨着要去找这个叫苏曲桃的女人。

    那状若疯魔的样子,甚至让他们觉得苏熠他是中蛊了。

    当即就直接将人绑去医院检查,结果除了脑电波有轻微异常外,其它的没有任何异常,更别提什么治疗了。

    没有办法,又不想自己儿子出去被祸害,就只能将苏熠关在家半个月。

    却没想到他状若疯癫,甚至出现了自残的现象,就只是为了逼他们放他出去见那个女人一面。

    他这行为简直就是在往苏家父母和大哥心窝上捅刀子。

    最后苏家医院去过了,寺庙去过了,道观去过了,连云省,湘西这些有奇异色彩的城市都去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短短一个月内,苏家上下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有种苏熠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感觉,让他们有种陌生的感觉。

    前几天苏母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君向泽也曾有过同样的症状,和那女人也有过交集,实在没招的她就上门来向君向泽请求帮助。

    对此君向泽本人则有点为难,君家和苏家虽然不是世交,但两家的关系还不错。若他真的有什么办法他当然也不吝啬于告诉苏家,但是他是因为皎皎的存在才莫名其妙脱离了那个女人的控制。

    这东西说不清,但这段时间君向泽也读了不少玄学相关的书籍,觉得这可以归功于个人的磁场上。

    事实证明确实有些人的磁场天生就相克,生来就仿佛水火不容。

    皎皎的磁场或许就和那个女人相克,所以他身边熟悉的人都不会被那女人轻易蛊惑到。

    这解释虽然有点勉强,但也是唯一能解释一下的说法。

    其实皎皎要是个成人的话,他当然可以无所顾忌的去询问皎皎的意见,然后再将苏家介绍给皎皎,这也就当日后多个人脉。

    可问题是皎皎现在才三岁不到,他不能自作主张地将皎皎介绍出去。

    而且那个女人太过诡异,皎皎若暴露在她眼下,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大。

    皎皎于他们君家有恩,他不能这么做,所以面对苏母的恳求很是为难。

    就在君向泽为难时,君彻正带着皎皎往别墅走来。

    君彻是坐司机叔叔的车去剧组接皎皎的,原因是厉叔叔今天拍摄的时间有点长,小君彻从厉叔叔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就连忙坐司机叔叔的车去剧组,以一起给厉叔叔做好吃的小布丁的借口,将皎皎从剧组给哄了出来。

    两人一起去超市里买了做小布丁的材料,才又坐着司机叔叔的车回来,只是在快要到君家时,君彻让司机叔叔先把他们的材料送回去,他要带皎皎去一旁捡树叶。

    皎皎喜欢捡树叶和小石头这事,君彻是知道的,他卧室床头摆着的盒子里还放着一颗皎皎送给他的漂亮小石头呢。

    前几天他发现老宅外有一颗老树的树叶很是漂亮,就想着那天带皎皎去捡,今天这不就来了。

    来到老树下,皎皎果然很高兴,蹲在地上仔细挑选了好一会,捡了一片在他眼中最奇特最好看的叶子,小心地放在兜兜里,就站起身准备走了。

    “皎皎你不多捡一点吗?”君彻很是疑惑:“还有很多漂亮的叶子呢!”

    “不呀。”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道:“一棵树捡一片就好啦!”

    君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棵树只捡一张,但皎皎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上前牵着皎皎的手往老宅的方向走:“以后我找到叶子漂亮的树再带你去。”

    “好,谢谢君彻哥哥。”

    君彻抿唇笑:“不谢。”

    “皎皎,开学后你要上哪所幼儿园?”

    皎皎想了想后道:“爸爸说是乐迪幼儿园,宇豪哥哥和瑶瑶姐姐都在那上,有他们在就不会有大孩子欺负皎皎。”

    “可惜的是开学我就上一年级了,不然我也能在幼儿园里罩着你。”君彻失落的抿抿唇,随后想到什么道:“不过你上学的时候,假如厉叔叔没有时间的话,我就去接你放学,然后我们一起去剧组写作业好不好?”

    “好。”皎皎点头,随后疑惑道:“不过作业是什么?”

    “作业就是老师给你布置的任务,到时你上幼儿园了就知道了。”

    就在皎皎和君彻说话时,一辆跑车突然轰鸣着从远处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君彻和皎皎,关键时刻及时给刹住了。

    刹车带起的气流将皎皎额前的碎发扬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车虽然没撞到皎皎,但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的皎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君彻挡在皎皎面前,脸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车,人生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喊:“你这人怎么开的车?!没看见路上有小孩吗?!这又不是高速公路,住宅区你不知道要减速慢行吗?!”

    车上,刚从苏家出来迫不及待要去见苏曲桃的苏熠以为撞到人了,连忙从驾驶位上下来,直接略过站在前面的君彻,来到摔倒在地的皎皎面前。

    见撞到的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苏熠皱紧眉头,蹲下身的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皎皎,只能语带担忧地道:“没事吧?撞到哪了?你别乱动,我这就叫救护车!”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坐在地上的皎皎闻言摇摇小脑袋:“没撞到皎皎,是皎皎自己没站稳摔倒了,叔叔拉一下。”说着他向苏熠伸出了小手。

    听到没撞到,苏熠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小孩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握住小孩手的瞬间,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后怕。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软软小小的像是没有骨头,他拉都不敢用力拉,很难想象被车撞到会是怎么样。

    从地上站起来的皎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仰头看向正在发呆的苏熠:“谢谢叔叔。”

    “不用谢!”回过神来的苏熠道:“是我害你摔倒的,所以不用谢。”

    “好吧,那就不谢啦。”皎皎说着突然盯着苏熠露出来的手腕看了看:“叔叔,你的手怎么了?”

    闻言苏熠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没被腕表遮住的数道狰狞伤疤。

    恍惚想起这伤疤是他为了出来见苏曲桃当着哥哥和爸妈面前一道道划上去的,就是为了逼他们放自己出来见苏曲桃。

    他抬眼对上皎皎看过来的干净明亮的眼眸,下意识捂住手腕上的疤,转移话题道:“没怎么,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

    “去君叔叔家。”皎皎脆生生地道。

    君叔叔?

    这片别墅区只有一户君家。

    君家苏熠是知道具体位置的,小时候他经常跟在哥哥屁股背后去君家玩,离这里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想着,他干脆俯身抱起皎皎往君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苏熠第一次抱小孩,动作难免有点笨拙和生涩,但他看着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皎皎,又不舍得将他放下,还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将皎皎和君彻送到君家门口,苏熠看着他们进去后才离开。

    回去的他在车里坐了许久,突然调转车头往回开。

    在集团里的苏斯辰接到管家的电话,以为苏熠又出什么事了,却没想听到管家说他出去又回来了。

    苏斯辰感觉到诧异的同时,连忙打了个电话给苏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见那个苏曲桃吗?”

    接到电话的苏熠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想去见她了。”

    说着他看向手腕上的疤,天知道他本人又多怕疼,从小到大磕着碰着都够他难受许久,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想着这些的苏熠开口道:“哥,你能给我找一个祛疤厉害的医生吗?我想把手上的疤给祛了,看着挺碍眼的。”

    闻言,苏斯辰欣喜的同时也很疑惑,他不明白自家弟弟怎么出门没两分钟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要知道这是他们用了一个月都没办到的事。

    苏斯辰猜想,他肯定是开车出去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才促使他突然改变主意。就像是两个月前他突然遇见那个叫苏曲桃的女人,然后整个人从此陷入了魔怔一样。

    想到这,他一边答应苏熠给他找祛疤的医生,一边让人去查查苏熠离开家的这十多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苏熠的变化大概率是因为一个和君家有关系,叫做皎皎的小孩。

    这个结果是他从苏熠的行车记录仪里查到的。

    别墅区的人非富即贵,显然不可能任由他调监控,所以他就选择从苏熠的行车记录仪上入手。

    得到这个结果后苏斯辰也明白了君向泽的考虑,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太小,看上去才两三岁左右大,若是将他暴露在苏曲桃的眼下,很大的几率会遇到危险。

    毕竟谁也无法放任一个会碍自己事的人在眼前晃荡。

    不过君向泽这也有点考虑得太片面了,苏曲桃的危险来自于哪?来自于她那奇怪的魅力可以驱使有钱有权的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办事。

    但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恰巧很克制她,无论源自于什么原因,他确实可以让她的能力失去作用。

    如果不趁现在她羽翼还未丰满制约她,等她将来有了足够多的权财,掌握了足够多的人,那时候再发现皎皎的话,皎皎才是真正的危险。

    如今以那女人的能力,有君家和他们苏家护着,那女人就算知道了皎皎的存在,也对皎皎构不成太大的危险。

    在涟漪还没翻成波浪之前,将其遏制住,才是最正确的办法,一味的躲避其实是给了对面发展壮大的时间。

    好吧,苏斯辰给君向泽发这些的真实目地,就是为了让君向泽将那个小孩介绍给他,为此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保护好皎皎的安全。

    另一边的君向泽够无语的,但是又觉得苏斯辰他说的对。

    所以他考虑了会,就将消息转发给了厉屿白,还将事从头到尾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这种事无论他们自己再怎么想,最终都要过问一下人家家长的意见。

    发信息过去时君向泽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绝对没有利用皎皎的意思,他是真的喜欢皎皎,要不是厉屿白他已经收养了皎皎,他都打算自己来收养。

    收到消息的厉屿白:“………”

    他就说当初这两人怎么老是制造巧合与他和皎皎偶遇,他还以为他们是喜欢皎皎想和他抢皎皎,没想到是这么个回事,也难为他们费尽心思地来和他打好关系了。

    想了会厉屿白还是决定将事给皎皎说明白,然后看皎皎的意思。

    厉屿白从来不会将皎皎当做小孩糊弄,私自给他下某种决定。他觉得皎皎是有自己想法的,很多事你耐心和他说清楚,他都能给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只是当一些事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后,他所理解的想法难免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听到叔叔被骗了很多钱的皎皎皱了皱小鼻子道:“姨姨坏。”

    说完姨姨坏后,皎皎又道:“叔叔们笨笨。”

    叔叔们笨才会被姨姨骗了这么多钱,还不相信姨姨是坏人。

    在皎皎尚还稚嫩的逻辑思维里,他对爸爸说的话的理解,就是有个坏姨姨骗了叔叔们好多好多钱和东西,然后叔叔他们并不相信那个姨姨是坏的,现在需要皎皎去陪叔叔他们玩,玩高兴了他们就会忘记这个坏姨姨。

    对于皎皎的理解厉屿白很是无奈,他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那皎皎想去陪他们玩吗?”

    他很认同苏斯辰的话,与其等那女人成长起来,不如趁现在先在暗地里将她的羽翼一个个修剪掉。

    皎皎拧着小眉头想了会后点头:“想,但是一星期只能陪一天,其他的时间皎皎要陪爸爸。”

    厉屿白眼里溢出笑意,伸手握住皎皎伸出来的一根小手指:“好。”

    这边得到厉屿白回复的君向泽,将这个结果告诉了苏斯辰。

    收到消息的苏斯辰表示OK。

    三天后,皎皎在君家玩的时候,苏熠就被苏斯辰给绑了过来。

    原本坐在一旁搭积木的皎皎撑着地面爬起来,走上前好奇地围着这个眼睛红红的叔叔转了一圈,发现是上次的那个叔叔后,惊讶道:“叔叔是你呀?”

    眼里布满血丝的苏熠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孩,眼里一直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点。

    “是你?”他蹲下身看着皎皎,语气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嗯。”皎皎点了点头,伸手扯住苏熠的一个手指:“叔叔陪皎皎玩搭积木。”

    苏熠点头:“好。”

    在苏熠陪着皎皎和君彻搭积木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苏斯辰一直很担心,他怕苏熠突然想起要去找那个叫苏曲桃的女人,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吓到两个小孩。

    可是他的这些担心直到傍晚来临,厉屿白来接皎皎时都没发生。

    苏熠不止没有起任何想去找那个女人的念头,他甚至和皎皎玩得很是兴起,还开口问厉屿白可不可以让皎皎在他家住几天。

    这就导致厉屿白看向苏熠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警惕,他看了眼苏斯辰:“管管你家弟!”

    苏斯辰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放心,他不会将皎皎抢回去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皎皎被爸爸抱着离开时,还向苏熠他们挥了挥小爪爪:“苏熠叔叔、君彻哥哥、向泽叔叔和斯辰叔叔再见。”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苏斯辰惊讶了一下,也挥了下手:“皎皎再见。”

    没一会两人的背影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苏斯辰带着苏熠离开的路上,发现他的情绪真的稳定了很多,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稳定。

    他惊讶于那个叫皎皎的小孩真的有作用的同时,也庆幸那个小孩真的有用。

    看来就像君向泽说的那样,有的人天生磁场相克。

    他看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也心生好感,不是那种疯狂的可以控制人思维的好看,就是一种浅淡的令人愉悦的好感。

    从那天后,苏曲桃再次察觉到有人脱离她的掌控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情况,但她依然没有停下使用魅力魅惑他人的行动。

    以她的行动来看,她是想将京市的高门子弟一网打尽。

    由于她不停歇的行动,导致这几个月来皎皎认识的各种叔叔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也会悄悄地和爸爸感叹,怎么笨叔叔有这么多,皎皎都快忙不过来了。

    渐渐的圈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半的公子哥或者各家继承人,手里都有那么一个巴掌大的萌娃金身,还将其当成个宝贝,摸都不许让别人摸一下。

    更离谱的是在他们的朋友圈里都开始了晒娃,还特么晒的是同一个娃!

    蒋旭端详了番手上的金身,问躺在沙发上的苏熠:“熠哥,你们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宝贝?”

    原本醉得迷糊的苏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蒋旭手上的东西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兜,什么都没摸到后,他猛然坐起来一把将蒋旭手里的东西夺过来:“你做什么拿我东西?”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蒋旭稍微有点无语:“谁要你东西了,我就只是好奇看一下。”

    “你这看着不像如来也不像菩萨,更不像道观里的什么神仙,难道是什么时候新出的手办?”

    “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苏熠翻了个白眼。

    “嘿,我是属虎的,又不是属猫的。”

    “管你是属虎还是属猫,再不经过我同意拿我东西我就把你打成猫。”

    见他不愿说,蒋旭耸了下肩膀,也就没再追问了。

    直到一个月后,他疯狂地给一个女人砸钱铺路,被家人带走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后他的手里也拿了个和苏熠一模一样的金色萌娃手办。

    这时候蒋旭才明白苏熠为什么不让他摸他那金色萌娃手办,是他他也不让人摸。

    当初他还寻思着苏熠他怎么喜欢玩手办,却没想到是这么离谱又玄学的事。

    这种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没经历过的人只能一脸懵圈。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精神奕奕地扫荡了一遍京市的玩具区,准备待会开车全给皎皎送去。

    等皎皎收到这些玩具,到时候他最喜欢的叔叔肯定就变成他了。

    想到这点蒋旭就止不住的嘚瑟!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更新得有那么一点点晚~

    第123章

    在蒋旭在各个商场大肆扫荡玩具时,皎皎正站在堆满了玩具的玩具房里发愁,叔叔们都太爱送他玩具了,他专门用来放玩具的小房间都要装不下了。

    皎皎点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打开一个有二十七人的群,往里面发了条语音:“叔叔们,不要再送玩具,皎皎的房间要装不下了。”

    李景晟:“没事,叔叔这就给皎皎买套房,咱们专门用来装玩具。”

    傅向恒:“一套不行咱就两套。”

    沈暮辞:“两套不行咱就三套。”

    童司彦:“不是,你们送的都是玩具啊?”

    莫浩:“你别管送的啥,反正不会让皎崽的玩具找不到地方放的。”

    捧着智能手表的皎皎拧着小眉头:“可是皎皎只有一双手,玩不过来呀。”

    傅向恒:“好像也是。”

    童司彦:“什么叫好像,就照你们送玩具的这个频率,哪家小孩能玩得过来?”

    莫浩:“都怪这王星屹,前天早上我才送了一批玩具去,当天下午他就又送了一批去,大部分还是重合的,不知道送点其它的吗?”

    罗秉皓:“你还好意思说他,明明第一个送玩具的人是我,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抄袭我的创意?”

    陆云湛:“我就不一样了,我送皎皎的是我集团旗下服装公司专门设计的衣服,以后皎皎从小到大的所有衣服我都包了。”

    韩知瑾:“巧了,我送到也是衣服鞋子一类的。”

    宋子珩:“咱们能不能有计划的送,不然重复的东西太多皎皎会很烦恼。”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皎皎听见这句话后,捧着电话手表点了点头,确实很烦恼。爸爸买给皎皎的衣服皎皎都要穿不过来了,叔叔们还送了那么多衣服鞋子过来,皎皎一天换十个手指头那么多的衣服,都穿不过来。

    张隽驰:“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送的是一些小兔子和小恐龙的睡衣,皎皎穿起来一定萌坏了,可惜的是看不到。”

    丁嘉北:“你这么说,我又有了灵感。”

    买好玩具开车往皎皎家来的路上,等红绿灯时看了一眼手机的蒋旭:“………”

    他扭头看了眼车后座和后备箱里堆放着的他精挑细选的玩具,整个人不由沉默下来。

    都送玩具?

    往常他怎么没发现自己和这群损色还有这种没用的默契?!

    蒋旭咬了咬牙,皎皎已经为玩具太多而发愁了,所以他不能再送玩具,等他看看还有什么合适送给小孩的。

    “你走不走啊!停在路中间干嘛!”后面的车辆嘀嘀嘀地按起了喇叭,甚至还有人探出头来喊。

    蒋旭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绿灯,连忙朝前开去。

    开到一旁路边停下后,他就开始在网上查找适合送小孩的东西。

    衣服?

    不行,群里有人给买了,甚至把皎皎以后的衣服都给包了!

    鞋子?

    鞋子也有人给买了!

    宠物?

    这倒可以,给买两只藏獒,到时候看谁敢欺负皎崽。

    可问题是,皎崽他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吗?

    这没了解倒是不敢随意买,到时候真过敏了,这帮人能把他撕扒撕扒给吃了!

    最后蒋旭到皎皎家时,买了一盒诺妃的点心,这家店里的点心很好吃,他表妹就特喜欢吃,减肥时馋得不行都要开大半个城的车去买。

    找不到适合买给皎皎的,他所幸就买了吃的过来。

    “蒋旭叔叔,你来啦!”踩在小板凳上垫脚打开门的皎皎高兴地弯着眼眸。

    一看见他心情就好的蒋旭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点心盒:“给你带了点好吃的点心过来。”

    皎皎惊讶的张着小嘴:“蒋旭叔叔,你也买了点心?!”

    “也?”蒋旭一边换拖鞋,一边疑惑,这个也字就很灵性了,难道还有人在他面前买了点心?

    想着他蹲下身抱起皎皎往里走。

    因为常来,他们就自觉地在皎皎家鞋柜里放了备用的拖鞋。

    刚走进客厅他就看见了沙发上和地面软垫上坐着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

    蒋旭:“…你们是闲得慌吗?怎么成天往这里跑?”

    话落走上前的他看见了客厅桌子上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七个点心盒。

    “啧,你也买了点心?诺妃的吧?”看见他的莫浩一脸嫌弃地开口。

    蒋旭:“………”

    这种默契有时候真的很没有存在的必要!

    待在蒋旭怀里的皎皎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又看了看蒋旭叔叔手里的点心盒,一脸发愁地摸了摸小肚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笨叔叔们都不知道小孩子的食量,真令人发愁!

    看见皎皎那发愁的小模样,客厅里的几人没忍住笑出声。

    苏熠上前抱过皎皎:“放心,不会要你一个人吃完的。”

    闻言皎皎小小地松了口气,从叔叔怀里下来后,就拿了两个点心噔噔跑进厨房,递给正在榨果汁的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蹲下身叼过点心,作为交换他给了皎皎一小丫西瓜。

    拿着西瓜从厨房跑出来的皎皎高兴地给叔叔们看,弯着眼眸道:“爸爸给皎皎的,可甜可甜。”

    端着果汁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厉屿白看见皎皎炫耀的那小模样,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苏熠等人也是眼睛一亮,喜欢吃西瓜啊,这个好办,待会就让人送一车过来。

    厉屿白走上前将果汁放下,顺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看见厉屿白,苏熠他们都有点拘束。

    老实说,这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厉屿白居家的模样,但苏熠他们还是不怎么习惯。

    以前厉屿白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都是一副凌厉淡漠的模样,那张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偶尔向你笑笑,你都能感觉到那笑容里不含任何感情。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时候的他们看见厉屿白时,心里确实有点发怵,不过现在看见也有那么点怵。

    不过这点怵中掺杂了很大的心虚,主要是他们不仅成天想将人家小孩拐出去玩,还想拐回家里住上几天。

    甚至还想当皎皎的干爸爸。

    讲真,要不是碍于厉屿白以前给他们的阴影太深,他们早就将这事给提出来了。

    傍晚,七辆皮卡车停在了皎皎家门前。

    接到电话抱着皎皎出来的厉屿白,看着面前这排着队且装满了西瓜的七辆皮卡,额角的青筋没忍住跳了跳。

    皎皎则是用小手捂住了惊讶的小嘴,好多好多西瓜呀!

    这些西瓜还是优质瓜,比普通市场的西瓜贵了三倍不止,不过对于蒋旭他们来说,这点西瓜钱简直不是个事。

    不过这个想法在被自家爸妈和大哥压着来到水果市场,让他们把这七辆皮卡的西瓜给卖完后,撤了个一干二净。

    水果市场,苏斯辰看着那几个卖西瓜还卖出了激情四射的几人,没忍住捏了捏眉。

    他这糟心的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他坑傻了,做一些事的时候总是不带脑子,谁家送人水果送一皮卡车的西瓜?

    人家又不是水果贩,这么多西瓜就算拿回去了,正常人家也找不到地方放。

    思来想去,苏斯辰得出的结论就是钱多烧的,看来以后他要将苏熠的零用钱给控制在一个程度上。

    此时,蹲在皮卡下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零用钱,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直接扣除一半的苏熠,正在忽悠面前的皎皎和他一起卖西瓜。

    一旁听到消息特地开车来看热闹的莫浩,原来幸灾乐祸都拉着手机给圈里的朋友们直播。

    一旁的蒋旭直接一个锁喉将他带走当免费劳动力。

    没一会,傍晚的水果市场响起了一道稚嫩的:“买西瓜了~”的喊声。

    最后这七辆皮卡的西瓜,蒋旭、苏熠他们七人连续卖了三天才卖掉。

    这其中还有一大半是皎皎的功劳,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皎皎在的那段时间,西瓜就卖得特别快。

    苏熠他们也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习惯。

    有些人的气运天生就比别人好,也许皎皎就是那种气运特别好的人。

    日子就这样在各种鸡飞狗跳和惬意悠闲中缓慢地向往前划去。

    这天,大早上的蒋旭就从床上起来,起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时间,发现没晚后就松了口气。

    要知道今天可不是个平常的日子,今天可是他宝贝皎崽的入学日,他这干爸爸(自封的)当然要去给皎皎撑场面了。

    抱着这念头的蒋旭早早起来穿上正装,仔细地剃干净胡子,还梳了个大背头,抹了不少发蜡,匆匆吃了早餐就开着自己车库里最拉风的车往乐迪幼儿园赶。

    哼着歌赶去幼儿园的路上,蒋旭无意间看到了不少眼熟的车,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后,就探出头去看身旁的车,十分自来熟地道:“哥们,开一下窗。”

    车窗降下来,他看见驾驶位上那张眼熟的脸,脱口而出:“苏熠,怎么是你?!大早上的你起那么早干嘛?”

    正在等红绿灯的苏熠扭头看向他,也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别告诉我你也是去乐迪幼儿园的!”

    苏熠这样说蒋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扭头看向后方一辆比一辆酷炫的车,暗骂了声脏话。

    上次送玩具,因为皎皎的玩具太多了导致他没有表现到,后来送西瓜又送出了个皎皎和他们一起卖西瓜的场景。

    所以这次他打算去幼儿园给皎皎撑场面,狠狠刷一刷皎皎的好感度,让自己成功取代路桀成为皎皎心里最好的叔叔,最好还能一举坐稳干爸爸的位置,却没想到跟他有同样念头的人这么多。

    是的,早就打听好消息的公子哥们,今天难得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自己提前订制好的西装,开上自己最拉风酷炫的车,去乐迪幼儿园给皎皎撑场面。

    此时的皎皎和爸爸已经到了幼儿园门口,同样到的还有曹宇豪和楼瑶瑶他们。因为今天是开学日,来的家长和小孩特别多,整个幼儿园热闹的同时也很吵闹。

    “皎皎,厉叔叔,你们怎么不进去?是在等什么人吗?”看见皎皎和厉叔叔站在幼儿园门口没动,曹宇豪和楼瑶瑶不禁疑惑地问道。

    皎皎看了眼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苏叔叔和蒋叔叔他们说,让皎皎等他们,他们马上就到。”

    “他们来干嘛?他们又没有小孩要上学!”曹宇豪一脸的嫌弃。

    就是这些大人和他们抢皎皎,害他们和皎皎一起玩的时间都变少了。

    最可气的是他们上次和皎皎一起约着去游乐园玩,这群大人知道后还死皮赖脸地要跟来,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点都没有大人样。

    皎皎高兴地道:“叔叔们说,他们是来送皎皎上学的。”

    原本要跟着吐槽的楼瑶瑶见此,将嘴里的话咽下去,戳了戳皎皎脸上的小奶膘道:“好吧,有时候他们还挺好。”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幼儿园门口来的家长和小孩越来越多,在一片热闹和吵闹中,一阵轰鸣由远及近传来。

    巨大的轰鸣引起了幼儿园门口和附近两条街的注意力,人们纷纷投过视线,连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皎皎,曹宇豪和楼瑶瑶三人都踮起了脚尖探头去看。

    第124章

    随着轰鸣声越来越接近,闯入眼帘的首先是两辆并驱前行,极尽张扬的银红色和银灰色兰博基尼,随后是布加迪、帕加尼、科尼塞克、劳斯莱斯……等一系列豪车。

    不得不说这种数辆顶级豪车并驱的场面挺让人激动的,悦耳的轰鸣声配上那流畅霸气的车身线条,激起在场爱车人士的沸腾,不禁跟着起哄。各种欢呼和口哨声弄得像是一个什么比赛现场一样,许多小孩还跟着蹦跳欢呼。

    幼儿园周围的小孩太多,不适合开车进来,这二十多辆极其昂贵酷炫的车,直接甩了个漂移后就整齐地停在了隔壁街道。

    楼瑶瑶和曹宇豪也被周围的气氛烘托得很是激动,一个劲地垫着脚够头去看,比较小的皎皎被周围人将视线给挡了个干净,看不见的他有点小着急地扯住爸爸的裤腿垫脚探头去看。

    厉屿白见此直接将皎皎捞起来抱在怀里,他优越的身高足够让皎皎拥有一片宽阔的视野。

    终于能看见的皎皎弯着眼仰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嘴甜道:“爸爸好。”

    厉屿白慵懒地将下巴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垂下的眼帘遮住眼里含着的笑意。

    不远处,二十多辆豪车整齐划一地打开车门,优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铮亮的皮鞋,随后就是被西裤衬托得笔直的腿,再然后就是一道很是辉煌且极具逼格的BGM响起。

    在场的众人:“………”

    以他们5.2的视力发誓,他们刚刚绝对看见后面第四排左边的那个男子拿出手机来放BGM了,别以为他放得快且躲在后面他们就看不见。

    而且西装发胶加墨镜,这群富二代打扮的不能说是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自以为十分帅气的蒋旭他们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一旁的交警就走了上来:“违章停车,阻碍道路通行,罚款两百扣两分。”

    蒋旭:“……”

    苏熠:“……”

    围观众人:“噗……”

    莫浩扭头就吼:“丁嘉北,看你出的馊主意。”

    “这也能怪我身上,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而且当时我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你们不是挺激动的吗?”

    “别废话,上来把罚款交了。”

    “来了来了,别催。”

    幼儿园门口,原本兴致勃勃的楼瑶瑶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后,突然沉默下来,像是觉得丢脸一样,她默默地伸手捂住了脸。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见后觉得好玩,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小手捂住脸,就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来。

    厉屿白低头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一群显眼包,莫名也生出股想要捂脸的冲动。

    蒋旭一群人交完罚款,将车开去幼儿园规划出来的停车位后,就朝幼儿园大门走来。

    周围人随着他们的走动将视线投过来,想看看是谁家小孩这么大阵仗。

    乐迪幼儿园某种意义上虽然说得上是贵族幼儿园,但也从来没有谁家小孩上学出现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他们很是好奇。

    蒋旭:“咦,皎皎呢?”

    苏熠:“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找了一圈没找到皎皎的蒋旭几人,逮住还在看热闹的曹宇豪问:“皎皎去哪了?怎么就你一人?”

    “不就在这吗?”曹宇豪说着扭头往左边看去,这才发现皎皎、楼瑶瑶和厉叔叔早就不见踪影了,就剩他一个人还站在着傻乎乎地看热闹。

    “那不是曹宇豪吗?”

    “曹导家儿子?”

    “妈妈,那是我们班的曹宇豪哎!”

    “去年还上过时空的崽崽。”

    “哦,是他呀,这些人和他们家都是什么关系?”

    “这么大阵仗,莫不是曹导让明星过来给他儿子撑场面的?”

    “哦,原来如此啊!”

    听到他们说话声的曹宇豪:“?”

    此时的幼儿园里,楼瑶瑶正憋足了气抱着皎皎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嘀咕:“黑历史,黑历史,这是黑历史啊,这群人们都没安好心………”

    厉屿白跟在一旁,见楼瑶瑶抱不住了,就将皎皎从她怀里接过来。

    要说皎皎为什么在楼瑶瑶怀里,这就不得不说一说楼瑶瑶的脑回路了。

    一心想要救皎皎于社死现场的她担心厉叔叔不走,就先将皎皎从厉叔叔怀里哄下来,然后蹲下身憋足了劲,抱着皎皎就跑。

    “瑶瑶姐,什么是黑历史?”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问道。

    楼瑶瑶叉着腰喘了两口气,仰头看着他道:“就是长大后会让你回想起来就社死的事!”

    皎皎歪了歪头:“社死?”

    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两个字的楼瑶瑶干脆道:“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哦。”

    今天是开学日,倒也不用正常上课,但是要试上两节课。

    小孩们按照老师的指挥排队走进教室,家长们则待在监控室里看自家小孩的表现。

    监控室里,随后赶来的路桀和君向泽坐在厉屿白身旁,两人看着监控里的皎皎,脸上那满满的自豪和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家小孩。

    幼儿园里,上了一节课后,老师们就给小朋友们分发了甜点。

    坐在凳子上拿着小勺子的皎皎在小蛋糕和小布丁之中考虑了好一会,最后选择了先吃小布丁。

    在皎皎用勺子挖着小布丁吃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小胖子已经迅速解决完到手的两个甜点。

    没吃够的小胖子咂吧了下嘴,然后将视线放到了皎皎的小蛋糕上,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将皎皎放在一旁没吃的小蛋糕拿过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皎皎连忙伸手抓住盘子的边缘。

    皎皎漆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很是不解地道:“你拿皎皎蛋糕干嘛?”

    “我的吃完了,你的还没吃完,我帮你吃。”小胖子理直气壮地道。

    皎皎鼓了鼓腮帮:“不要你帮。”

    “我想吃。”

    “这是皎皎的,不能吃。”

    “给我,我要吃。”

    皎皎扬了扬下巴,做出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我哥哥和姐姐是大班的曹宇豪和楼瑶瑶。”

    这是瑶瑶姐和宇豪哥教他这么说的。

    大班的小孩?

    小胖子考虑了会,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将手上的小蛋糕给放开。

    果然大孩子在小孩子眼里,有时候比家长还具有威慑力。

    皎皎将点心收回来放在另一边,才安心的坐下继续用小勺子吃布丁。

    一旁的小胖子一直盯着皎皎看,一边看,还一边咽口水。

    被他盯着的皎皎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见他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就从兜兜里拿出一颗糖给他。

    接过糖的小胖子抱着皎皎猛地亲了一口:“谢谢。”

    愣了一下的皎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摇头道:“不谢。”

    两节课试上完,皎皎就背着发的小书包,拿着老师帮忙打包好的小蛋糕噔噔噔地跑出来。

    看见爸爸后就献宝一样地将手里的小蛋糕往前递:“爸爸给。”

    厉屿白蹲下身抱起皎皎,将他背上的小书包拿下来提着,随手也将小蛋糕拿在手里:“怎么样?还适应吗?”

    皎皎点头:“适应。”

    “那明天就正式来上学了?”

    “好。”

    “会不会哭?”

    “皎皎乖,不哭。”

    虽然说不哭,但第二天真的告别爸爸,被老师牵着往幼儿圆里走的时候,皎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穿着白色短袖和绿色印有小兔子背带裤的皎皎,背着幼儿园统一发的小黄鸭书包,一边往幼儿园里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向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爸爸。

    昨天之所以没有什么感觉,是因为皎皎知道爸爸就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坐着,今天知道爸爸不会再在监控室里看着自己后,突然就有点忍不住想哭。

    牵着皎皎的李毓老师,蹲下身揉了揉这个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小孩的头:“皎皎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爸爸?”

    皎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小嗓音带上了点哭腔:“嗯,皎皎舍不得。”

    李毓笑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皎皎的爸爸会等在幼儿园门口陪着皎皎的,放学后皎皎一出幼儿园就能看见爸爸哦。”

    皎皎吸了吸鼻子,新奇地道:“真的吗?”

    “真的!”

    听老师这样说,皎皎顿时就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只要一想到爸爸就在幼儿园门口陪着他,皎皎就什么都不怕了。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厉屿白一直目送着皎皎,直到看不见背影后才收回目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落下,天空中的白云缓慢的飘过,偶尔吹来一阵风将路边的树叶带动得哗哗作响,路边驶过的车辆将阳光抛在身后,留下一溜的汽车尾气。

    幼儿园外的厉屿白并没有离开,他静静地靠在墙外,也只有这样他心里的焦虑和担忧才能得到稍微的平复。

    听着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厉屿白不禁回想起当初见到皎皎时的场景。

    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心揪得厉害,那么乖巧的小孩,怎么就被抛弃了,还是被抛弃在一个下雨天。

    好在那天他出了门!

    好在他那天捡到了他!

    现在想起来厉屿白还是会为那天捡到了皎皎而感觉到庆幸和喜悦。

    时间随着日照的倾斜而流逝,下午,幼儿园放学的铃声响起。

    没过多久皎皎就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在老师的看顾下跑出来。

    从幼儿园里出来的皎皎看见爸爸后,第一时间就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小小软软的一团落入怀里,厉屿白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心突生慰贴,四肢百骸都随着发出喟叹。

    扑进爸爸怀里的皎皎仰着头,小手拽着爸爸胸前的衣服道:“爸爸,皎皎想。”

    “嗯。”厉屿白低低地应了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道:“我也想皎皎。”

    以前他上幼儿园时并不懂,为什么有的小孩会哭,不止小孩会哭,有些送小孩的家长也会忍不住抹眼泪,那时的他总觉得夸张了。

    现在养了皎皎后他突然就明白,将自己一直宠着疼着的小孩送到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哪怕心里知道大概率不会出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皎皎适不适应,会不会哭?

    担心皎皎是否会受委屈,其他的小孩会不会欺负他?

    甚至还会担心他吃不吃得惯幼儿园里的饭。

    这和以往皎皎去君家玩的感觉不一样,他知道皎皎在君家是绝对不会受欺负和委屈,但是在幼儿园里,这些他都不能绝对保证。

    有那么一瞬间厉屿白甚至在想,干脆就不上这个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教的他也能教,其实上不上也都行,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想要皎皎有一个完整快乐的童年,而这童年中必不可少的就是朋友的陪伴。他不能因为担心他就将他束缚在自己身旁。

    想着这些的厉屿白紧了紧手臂,将皎皎抱起往回走:“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炸小排骨。”皎皎脆生生地道。

    “嗯,还有吗?”

    “还有滑滑香香的蛋羹。”

    “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次送皎皎去幼儿园后厉屿白就都会待在幼儿园外不走。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半个月,直到他彻底确定皎皎在幼儿园里是安全的,开心的,才没再继续。

    这天,从幼儿园回到家的皎皎坐在小书桌前写作业时,突然眼神亮晶晶地仰头看向厉屿白道:“爸爸,皎皎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是吗?”端着水果走过来的厉屿白坐下,语气很是认真地道:“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皎皎立马握着笔,一笔一划很是认真地写,边写还边念道:“厉皎。”

    皎皎的手小,握笔的力道也不足,写出来的字虽然说不上好看,但也绝对算得上端正。

    而厉屿白向来不吝啬于夸皎皎,别说皎皎写得还算端正,就算他写得缺胳膊少腿的,隐藏儿控的厉屿白都能闭着眼睛夸出一朵花来。

    成功被夸了的皎皎很高兴,想了会后突然道:“皎皎想写爸爸的名字,爸爸教皎皎。”

    “好。”厉屿白答应着,俯身握着皎皎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这样教皎皎写字,厉屿白的动作还有点生疏,渐渐的就好多了。

    握着皎皎的手写了好几遍,皎皎又自己练了几遍,写出来的字勉勉强强能看出是厉屿白这三个字。

    在看见皎皎磕磕绊绊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一种陌生得无法形容的情绪自厉屿白心中萌发,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他摸了摸皎皎圆圆的后脑勺:“可以把这幅字送给我吗?”

    皎皎歪头看了看自己写的爸爸的名字,并不满意的他鼓了鼓腮帮仰头道:“等皎皎写得好看了,再送给爸爸好不好?”

    厉屿白并不觉得写的不好,但是对上皎皎认真的眼神还是道:“好。”

    皎皎难得展现出他固执的一面,握着笔埋头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又一遍,厉屿白开口劝说都没让他停下来。

    当夜晚降临,月亮代替了太阳爬上天空时,皎皎才写出较为满意的一张,他噔噔噔地跑进厨房,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神亮晶晶地拿给爸爸看。

    厉屿白接过认真仔细地看了一番后,毫不吝啬地大肆夸奖,夸得皎皎眼睛都弯成了一双小月牙,围着他高兴的滴溜溜的转。

    厉屿白捏了捏他的脸,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第二天,经过皎皎同意的厉屿白将皎皎写的厉皎和厉屿白这两个名字,亲手裱好后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他裱的是皎皎写得最好的那两个名字,但是其他的皎皎写得不怎么好的名字也被他小心收起来放在书房了。

    自那以后,皎皎第一次得到的小红花,第一次得到的奖状,第一次画的爸爸的画,都被厉屿白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每次蒋旭或者君向泽他们来时,他就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墙上的名字和画。

    酸得蒋旭、君向泽他们私底下去哄皎皎也给他们画上一副。

    不经哄的皎皎大方的答应了,当天下午写完作业就开始画。

    得到画的蒋旭和君向泽,转身就拿去专门裱名画的地方让人用最贵的相框裱好,然后拿回家挂在自己的书房或者卧室里,成天发在朋友圈里炫耀。

    炫耀的结果就是皎皎拿着水彩笔坐在桌前拧着小眉头不停歇地画,心里既高兴叔叔们喜欢自己的画,又发愁叔叔们太多了他根本画不完。

    时间缓慢的朝前走着,皎皎上幼儿园的事渐渐走上正轨的同时,蒋旭他们这些人也成功在幼儿园老师那刷熟了脸。

    刷熟了脸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比如接皎皎放学。

    厉屿白拍戏,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请假来接皎皎。君向泽他们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这个消息,开始极力劝阻厉屿白不要请假,请假影响不好,接皎皎这种事有他们在就行。

    一群人围着厉屿白劝他不要请假,一切有他们。

    不知原因的人见此,还以为他们对厉屿白多好呢,其实嘛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

    被劝的厉屿白难得的无语,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二个都在觊觎皎皎干爸爸的位置。

    只是他们私下里为争夺这个位置打得狗头都出来了,还是没定下这个干爸爸的位置是谁的,所以就各种在皎皎和他面前刷存在感和好感。

    眼见着劝不住厉屿白,蒋旭他们就转而去劝皎皎。

    以皎皎在乎爸爸的程度,肯定舍不得爸爸忙得不行还要请假出来接他放学。

    事实果然如此,知道爸爸很辛苦很辛苦都要请假来接自己后,皎皎就认真地和爸爸好好谈了谈。

    最后厉屿白在皎皎泪眼汪汪的眼神攻势下,答应了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让他们去接皎皎。

    得知此事的蒋旭他们没忍住欢呼了一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帮厉屿白接了不少次皎皎后,幼儿园里的老师已经很放心让苏熠他们接走皎皎了。

    渐渐的这群人从一开始的准时接皎皎放学,发展到了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去接皎皎,然后带着去玩上一会,再送皎皎去剧组找爸爸。

    小孩子嘛,成天上学很累的,当然要去玩一玩,或者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不过这些他们都是瞒着厉屿白做的。

    除了他们外,穆奕辰,施淮柔和君彻他们三人也会来接皎皎和楼瑶瑶他们。因为有厉屿白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又有眼熟的司机叔叔跟着,他们接皎皎时很顺利。

    接到皎皎后,他们就一起去厉屿白拍戏的剧组里写作业,写完后就一起玩。

    这天,王星屹喜气洋洋的来到乐迪幼儿园门口:“李老师我来接皎皎。”

    李毓:“皎皎啊,他被蒋先生接走了。”

    闻言王星屹愣了一下,然后愤懑地一拍手。

    又是蒋旭,说好了轮着来接皎皎的,上一次就让这小子提前接走皎皎了,没想到这次又是他截胡,还专门逮着他一个人截。

    气不过的王星屹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他翻出上次大冒险故意录的蒋旭吐槽以前厉屿白的录音给拿出来发给皎皎。

    截他胡是吧?想当皎皎的干爸爸是吧?做梦去吧他!

    当天晚上被王星屹背刺了的蒋旭,深夜四点半时突然戴着副狰狞的鬼面,披头散发地出现在王星屹的房间里。

    据当时住在王家的小侄子说,那天晚上王星屹的惨叫声,惨烈到隔壁的卫家都被嚎醒,还连夜跑来他们家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飞逝,日子惬意中又夹带着各种无伤大雅的起伏。

    因为京圈上层圈子的庇护,皎皎一直没有被苏曲桃发现,一直找不到这些人为什么脱离自己控制原因的苏曲桃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京圈的人她无法控制,她就将视线转向了其它地方,比如海市,比如江城。

    她将视线从京市转移,尚还年幼的皎皎对此就无能为力了,毕竟皎皎还小,不可能因为一个苏曲桃就跟着去到海市和江市城。

    而且他们猜测,苏曲桃将视线转移出去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京圈对皎皎的保护太严密,她找不到突破点,从而将战场拉去其他陌生的城市。

    因为对这些地方陌生,从而就导致皎皎暴露的几率变大,也因此无论是厉屿白还是君向泽,他们都不同意皎皎去海市或者江城。

    说句不好听的话,人有亲疏远近,向相对比起皎皎来说,那些没见过面或者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在他们心里远远不如皎皎。

    也不是没想过将苏曲桃抓起来,只是没有理由,她并没有犯法,魅力这种事情很玄乎,警方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将人给抓进牢狱。

    所有给她送东西砸钱的人都是自愿的,她本人也很谨慎,在她没有真正的明面上触犯法律之前,暂时拿她没有办法。

    而且并不是所有被被苏曲桃魅惑了的人都会来找皎皎,很多出了问题点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为她疯狂。

    被魅惑的时间越长,陷得越深,想要清醒就越难,面对这些短时间内清醒不了的人,皎皎暴露在苏曲桃眼下的几率就会变大。

    也因此苏曲桃的身边多少还是聚集了一些有钱有权的人。

    这就导致他们就算想设计个事直接将苏曲桃送进牢狱,也没办法真正地打击在她身上,因为有的是人心甘情愿地给她抵罪,有的是人甘愿利用手上的权势护住她。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他们会提醒海市和江城的人,让他们警惕这个叫做苏曲桃的女人,也会告诉他们假如真出了事的话就来京市。

    只是到时候这两个城市的人到底信不信,听不听就是他们的命了。

    明天有点事,不知道有没有空写,就熬夜写了两章~

    第125章

    苏曲桃离开了京市,从某一种方面来说他们就有机会了。

    有机会剪除她在京市的靠山。

    苏曲桃在京市最大的靠山,就是占据了京市商圈一半江山的商阙。

    也就是因为有商阙这把保护伞,他们才不好对付苏曲桃。

    商阙这人很低调,低调到商圈的大多数新贵只知商家,不知商阙。

    也就是因此他们才会想着去讨好商家,但只要在京圈呆上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想要在京圈过得顺畅一点,最好离商家的那些人远点

    因为商阙和商家人的关系很复杂,就从他们外人观察出来的情况来说,商阙应该是很厌恶商家的人,厌恶到见都不愿见一面,厌恶到听到商家其他人的名字,眼里的厌恶都掩饰不住。

    甚至有人听说,商阙厌恶商家厌恶到不愿留下自己的血脉,他觉得这血脉让他恶心。

    导致他今年四十一岁,还是单身。

    当然,这些只是小道消息,是否真实还有待商榷。

    不过商阙厌恶商家这点是真的。

    按理说商阙如此厌恶商家的人,以他的能力是绝对有办法将商家驱出京市,要知道占据商圈半壁江山的是商阙,而不是商家。

    商家只是个二流世家,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商阙,但知情人都知道,除了外在的名声外,商阙根本没有给商家任何好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他们这些外人只要知道商阙这一雷点,远离商家的人不要去踩商阙的雷就好。

    要知道商阙这人在对待商家这方面是很小气的。

    其实说起商阙这个人,不得不说他是商圈的一个传奇。

    也就是因为有他在前,厉家夫妻在发现厉屿白的天赋时,才如此严苛地培养他,为的就是让他成为第二个商阙,使厉家更上一个台阶。

    事实证明,厉屿白确实有能力使厉家更上一个台阶,但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厉家的子孙,使得他们这些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其实厉家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养着厉屿白,让他为他们办事,但是在没有血缘的羁绊后,厉家没有把握完全掌握住厉屿白,再加上他本身有情感匮乏这么个症状,说明了打感情牌根本没用,权衡之下也只有忍痛放弃。

    毕竟有商阙和商家这么个案例在前,到时候真想那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名为不知名地下组织的群里,蒋旭发了条语音。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苏曲桃她是怎么接近商阙的,并且成功拿下商阙的?”

    众所周知商阙这人很难靠近。

    尤其还有商家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地往他身边送女人,导致他对出现在身边的女性都抱有很高警惕性的这个原因在。

    所以他真的挺疑惑当初苏曲桃是怎么接近商阙的。

    因为他们发现意志力越强的人,苏曲桃想要在第一面就蛊惑住,是必须要进行点身体接触的,比如握一下手,比如互相之间无意间碰撞到。

    而商阙可不是那种女性摔倒会绅士地伸手扶的人,顶多就是让自己身边的助理或者司机去扶一下。

    所以苏曲桃是怎么接触到商阙的,这真的让蒋旭疑惑又好奇。

    苏熠回了条语音:“你管苏曲桃怎么接触到商阙干的,现在主要的目地是我们要怎么和商阙接触上,然后要毫无破绽和疑点地让皎皎和商阙多次接触。”

    趁着苏曲桃不在京市,无法随时掌握商阙等人的信息和状态,帮商阙从她的控制中逃脱,说不定还能因信息的滞后,埋几个间谍进苏曲桃的鱼塘中。

    只要商阙脱离了控制,苏曲桃就暂时少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他们也就好想办法趁此将她送进监狱,只要她进去了,他们就有绝对的把握让她永远出不来。

    再说商阙这人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很低调,实则果断又狠决。

    他要是脱离了控制清醒过来,苏曲桃绝对讨不了好,但要让商阙清醒的前提是得接近他,并且还需要短时间数次接近的那种。

    沈暮辞:“商阙这人不好接近,而且我觉得苏曲桃应该重点和商阙提过我们,让他警惕我们,不要和我们接触。”

    李景晟:“这就难办了!”

    蒋旭:“要不我们说,找他谈一个大生意?”

    苏熠:“商阙这个等级的人,要让他亲自出来谈的生意,怕不是一般大。”

    沈暮辞:“那要不我们办一个宴会,邀请他出席?”

    苏熠:“商阙几乎不参加出席任何宴会。”

    蒋旭翻了个白眼:“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

    剧组里,听了一耳他们聊天记录的厉屿白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去拍戏。

    其实若说苏曲桃是怎么接近商阙的,他倒是能猜到点,大概率是商家帮的忙。

    苏曲桃的魅力太过古怪,一个照面就能让意志力薄弱的人,毫无理智地为她生,为她死。

    就算是意志力较为强的人,在持续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结果也是相同的。

    商家的人当然抵挡不住她的手段,再说就算是清醒的,想必商家人也很乐意帮助苏曲桃接近商阙。

    因为他们想要控制商阙,他们想要商阙留下一个商家的血脉,拿捏住商阙的孩子,某一种方面来说就是拿捏住了商阙。

    当然那或许只是他们自以为的拿捏住。

    下午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是很大却也不是很小,行人匆匆地用手遮挡住头顶往前跑,路边机灵的商店立马将雨伞拿到门口来卖,并在一旁的小黑板上写上了雨伞二十五一把。

    匆匆奔过的路人见此,拿出手机扫了一下码,付了钱后挑选了一把伞,撑开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路上的车不断的鸣着笛声。

    带着皎皎他们刚走到超市不远处,就遇见下雨了的君铮予挑了挑眉,俯身一手抱起皎皎,一手拎起君彻就大步往超市冲。

    被丢在身后的楼瑶瑶他们见此,一边嗷嗷叫,一边用手遮住头跑进来。

    跑进超市的楼瑶瑶放下手,气呼呼地道:“铮予哥你太过分了,你都不管我们。”

    “没办法。”君铮予摊手,眨了眨眼,企图让自己显得更无辜点:“皎皎最小,君彻是我弟弟,我又只有两只手,所以只能这样了。”

    “瑶瑶姐不气,擦擦。”皎皎从兜兜里拿出包纸巾,打开后挨个发给楼瑶瑶、曹宇豪、施淮柔、穆奕承他们,当然他也没忘了君铮予。

    君铮予接过纸巾擦了一把头上的水,蹲下身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看向楼瑶瑶他们道:“好了,今天你们随便买,我来付账。”

    闻言,楼瑶瑶和曹宇豪耶地欢呼出声,皎皎见此也跟着举起小拳头欢呼了一声,几个小孩就手拉手冲进了超市。

    这家超市一旁还有台抓娃娃机,转眼君铮予就和楼瑶瑶抓起了娃娃,两人人菜瘾还大,怎么都抓不着,还偏要抓,这一抓就是半个小时。

    推了一推车零食过来的曹宇豪见此,发出了无情的嘲笑,转头也加入了抓娃娃的队伍,可惜的是他也抓不着,被楼瑶瑶和君铮予反嘲笑回来,气得他直跺脚,嚷嚷着下一把一定抓到。

    三个菜鸟的心思就是反正雨还下着,所幸就抓着娃娃等雨停。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都抓不到,有好几次都差点抓起来了。

    超市外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路上。

    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车窗上,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的铃声,商阙看了一眼手机,黑色的眼眸平白给人一种无机质的感觉。

    他带着扳指的手轻敲了下方向盘,听着手机的铃声,商阙瞥了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有那么一刻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扭曲了一瞬又变回了原样,他心里突然浮现出一股没由来的厌恶和无趣。

    商阙对此很是意外,商圈多年的打磨早已让他的心绪维持在一个较为平和的状态,除了商家外已经很少有事情会让他感到厌恶。

    想着这些的他,伸手接通了铃声越来越急促的电话。

    “有事?”

    “刚刚走神了。”

    “想了,很想。”

    说这话时商阙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温情,面无表情的他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嗯,知道了。”

    “待会让林助打给你。”

    “没,他们没联系我,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知道了,会小心的。”

    一通短暂的对话后挂断了电话,开着车的商阙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自己。

    莫名地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这张看了四十多年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是陌生。

    就这么一个愣神,没注意已经到转角的商阙一个没留神撞在了一旁的电线杆上。

    缓了好一会后,他捂着流血的头从车里出来,打了个电话叫人来处理,就走到一旁的路边坐下。

    出神的望着自己被电线杆撞得凹进去半个车头的车,坐在雨中的商阙突然之间就觉得很荒谬,很难相信有一天他会因为觉得自己的脸陌生而恍神导致出了车祸。

    额头上的血经过雨水的冲刷流得整个前胸都是,路过的路人看见他就匆匆撑着雨伞离开。

    商阙并没有理那些路人一边离开,一边转头看过来的眼神,他低头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道在思索这些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有着很多陈旧的疤痕。

    突然,察觉到有半张脸没淋到雨的商阙疑惑地抬头往上看,这一看就看到了一把映有小黄鸭的黄色小雨伞。

    意识到什么的他侧头看去,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小男孩正在努力垫着脚为他遮雨。

    这个小男孩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皮肤很是瓷白,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肉肉的让人有想戳一戳的念头。

    商阙并没有抑制内心的蠢蠢欲动,说来这些年来他也很少抑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因为他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他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温热的,软软的,那种感觉像是戳到了一个刚出锅的暄软馒头。

    “叔叔,你额头流血了。”费力撑着伞的皎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原来是在超市窗边坐着等君铮予他们抓娃娃的皎皎,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商阙。

    见这个叔叔没有伞只能坐在路边淋雨,皎皎就跑到一边拿起了自己才买的小雨伞。

    见君铮予哥哥他们抓娃娃抓得很高兴,皎皎就没叫他,不过皎皎牢牢地记住爸爸的话,没有一个人出来,他是叫上了路桀叔叔给他找的保镖叔叔一起出来的。

    “没事。”商阙并不在意自己额头上的血,他看了眼小孩,又看了眼一旁一看就是保镖的人,怀疑小孩是有意来接近自己的。

    当然,这个有意并不是指小孩本人有意,而是指小孩的背后有人指使他这样做。

    目地很简单,接近他,让他对他产生好感,感念他的帮助,从而达到从他这里要好处的目地。

    这些年来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很多人总是认为他是一个知恩且感恩的人。

    不过,让这么小的小孩来接近他倒是第一次。

    皎皎从兜兜里拿出纸巾和创口贴递给他,创口贴上还印有卡通版的呼呼就不痛的这五个字:“叔叔你把血擦了,然后贴上创口贴就行了。”

    按照商阙以往的习惯来说,他是应该拒绝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商阙并没有拒绝,他接过了纸巾和这个可笑的创口贴,按照小孩说的擦了血就要贴上创口贴。

    “叔叔等一等,你这样贴就贴歪了。”皎皎说着伸出手往左边指了指:“再往这边一点点,再往上一点点,好的就是这里。”

    商阙按照他的指挥贴上创口贴,然后低头给他检查。

    皎皎仰头仔细看了眼后,皱了皱小鼻子道:“叔叔你的伤口有点大。”

    他竖起一根小手指:“还要再贴一…不,还要再贴两个创口贴。”

    商阙看着他竖起的两根小手指,点了点头就动手又往额头上贴了两张创口贴。

    “可以了。”皎皎打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头,伸手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了两颗糖递给商榷:“叔叔很勇敢,这是给叔叔的奖励。”

    商阙低头看着他小手上的两颗糖,整个人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这两颗代表奖励的糖。

    他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一直抵达心间,好像弥补了小时候那颗他总要不到的糖。

    商阙摸了摸他后颈延伸出来的烧痕。

    其实弥补的也不是糖,是奖励,一个来自勇敢小孩应得的奖励。

    “谢谢,很甜,我很喜欢。”他看向皎皎道。

    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小孩提出来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话,他可以答应……其实稍微过分一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好吧,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被感谢了的皎皎弯了下眼眸,将手里只够遮住商阙半边肩膀的小伞递给他,然后转头向保镖叔叔伸手:“叔叔抱。”

    举着伞将他和商阙一起遮住的保镖蹲下身,一手抱起皎皎就转身离开。

    离开时皎皎还向商阙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商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刚要抬手时,那个小孩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小孩离开他身边后,雨水重新落在了他身上。

    雨哗哗地下着,商阙举着根本遮不住他的小伞,在越来越大的雨中默默地坐在路边。

    有风吹过,将雨斜着吹过来,商阙将伞往自己的头上罩了罩,小心地遮住额头上的创口贴和手里还剩下的一颗糖。

    皎皎和保镖叔叔刚回到超市门口,正好撞上着急忙慌从超市里冲出来的君铮予。

    看见皎皎,君铮予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他上前抱过皎皎作势往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瞎跑什么,差点吓死我。”

    捂着屁股的皎皎鼓了鼓腮帮:“皎皎没有瞎跑,皎皎是去给没有伞还受伤的叔叔送伞了。而且皎皎还带了保镖叔叔,没有离开大人。”

    君铮予没好气地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都知道叫保镖了,不知道叫我吗?”

    “哥哥在玩夹娃娃,皎皎看你高兴就没叫你。”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道。

    君铮予和他对视了两秒,最后败下阵来,他将手里抓到的流氓兔娃娃塞给皎皎:“好吧,是我的错。”

    君铮予确实觉得是自己的错,玩上头了又觉得皎皎就坐在一旁不会出事,就放心大胆地和娃娃机较上劲了,结果转眼皎皎就不见了。

    君铮予直到现在还有点后怕,若皎皎真出了点什么事,他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也不等雨停了,君铮予抱起皎皎拿过一旁的伞,就带着他们往回走。

    已经高三的君铮予难得有这么一天假期,就想着来带皎皎去玩玩,放松放松一下这段时间紧绷的心,没想到反倒是被吓得够呛。

    这件事回去如果被他爸知道了,估计少不了一顿家传的皮带抽肉。

    想写满两章的,但是~

    第126章

    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个澡,商阙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盯着茶几上的雨伞沉思。

    这伞是要还给那个小孩的,毕竟人家也没明言说是送他。

    可问题是这伞需要洗一下吗?

    按理说用了人家的东西是需要洗干净才还回去的……

    应该是要洗的!

    下了决定的商阙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伞,再度转身进了卫生间。

    仔细地将雨伞洗刷了一番后,商阙将雨伞挂在了阳台外,等着雨伞干了拿去还给那小孩。

    隔天雨伞干了,商阙将伞仔细地收拢起来,打算拿去还给那小孩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小孩的联系方式和名字。

    他怔了一下,盯着伞上的小黄鸭发了一会呆,转头让手下的人去查一下这个小孩的联系方式。

    可惜的是没有查到,这让商阙感到很有趣,在京圈很少有他查不到的人,看来这个小孩的身份不简单。

    不过这与他关系不大,毕竟他与这个小孩只有一面之缘,两人目前的关系还是他处在被帮助者的地位。

    查不到小孩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商阙又很想把这伞还给小孩,于是他做了一个让人很不理解的行为。

    就是每天都拿着伞去遇见那个小孩的路边坐着等。

    有时候会等上一下午,有时候只会等上半个小时左右。

    这种行为很让人不理解,但是他本人很是乐在其中。

    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尝试到这种期待感了。

    总觉得下一秒那个小孩就会突然出现,这让他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了不确定感的惊喜。

    在商阙连续等了六天后,皎皎终于再次出现在这个路边。

    背着小书包和君彻从车上下来的皎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商阙,记性向来很好的他当然也没忘记这个叔叔,当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前,仰着白嫩的小脸好奇地道:“叔叔,你坐在这干嘛?”

    商阙扭头看向他,嗓音有种沙砾摩擦的低哑感:“在等你。”

    皎皎惊讶:“叔叔等皎皎干嘛?”

    商阙将手里的伞递给他:“还你的伞。”

    见皎皎接过伞,他道:“我有把伞洗干净。”

    皎皎抱着伞向他弯了下眼眸:“谢谢叔叔,皎皎请你吃雪糕吧!”

    商阙想了想,觉得可以再欠个人情,他点了下头就从地上站起来。

    皎皎垫脚想牵他的手,结果发现这个叔叔太高牵不着,于是就改扯着他的裤腿。

    商阙低头看了眼他扯着自己裤腿的小手,没说什么任由他扯着。

    君彻已经对皎皎身边总是出现很多陌生叔叔这件事习惯了,见皎皎过来就牵起皎皎的另一只小手向超市走去。

    今天厉叔叔允许皎皎吃半根雪糕,所以他们放学去剧组时,才特意路过这条有超市的路。

    商阙看了眼君彻牵着皎皎小手的手,又看了眼皎皎扯着自己裤腿的小手,垂在身边的手动了动,正想做什么就被皎皎打断了。

    皎皎仰头看向他,眼神里有着一些疑惑:“叔叔,你要还伞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皎皎?这样叔叔就不用坐在路边等了。”

    商阙垂眸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要联系方式的方法真让人无法拒绝。

    他掏出手机,蹲下身将手机递向皎皎:“加一下好友。”

    皎皎愣了一下,然后用电话手表扫了一下叔叔的二维码,将好友加上。

    在皎皎加好友时,商阙还戳了戳皎皎肉嘟嘟的脸。

    加上好友后,商阙看了眼皎皎萌萌哒的小狗头像,就站起身将手机收起来。

    这一打岔,导致商阙有点忘了自己刚刚要干嘛来着,等他想起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超市门口。

    站在超市的冰柜前,商阙盯着里面他从没吃过的各种雪糕,寻思着要选那种。

    犹豫了好一会后,他最后选择了皎皎推荐的荔枝味的雪糕。

    买了不少雪糕的皎皎仰头和商阙说了声再见,就迫不及待地要回剧组和爸爸分享雪糕。

    商阙目送着皎皎上车离开,才低头看向手里的雪糕。

    他将雪糕的包装袋撕开,咬了一口雪糕,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荔枝味,确实挺好吃的。

    吃完雪糕开车回到住处后,他才突然想起,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请了他吃雪糕,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不是也要请回去?

    应该是要请回去的吧?

    但是要请他吃什么?

    也请雪糕?

    好像不行,小孩子好像不能吃太多雪糕!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商阙正想着请皎皎吃什么时,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莫名有种不想接的感觉,但他还是给接了起来。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没,没和他们接触,也没见他们。”

    “耀日传媒公司的合同已经签下来了。”

    “嗯,公司全部的资源都会倾斜到你身上,这点不用担心。”

    “明白,呆会就让林助将钱打给你。”

    电话挂断后,处在江城的苏曲桃莫名有点慌,商阙会不会也出问题了?

    不可能,他是自己控制时间最长的人,苏曲桃下意识否定。

    就算在她们那个世界,想要使被魅魔控制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脱离魅魔的控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只有光明圣殿的圣子或者圣女才能轻易做到。

    难道光明圣殿的圣子或者圣女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一起,想起那些无故脱离了她控制的人,苏曲桃的心就越来越慌,不过就在这时她收到了林助的汇款。

    看着多出来的一大笔钱,苏曲桃慌张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商阙应该没出问题,不然也不会汇那么大一笔钱过来。

    不过,如果真的是圣子或者圣女来了的话,他们不可能这样藏头露尾。

    以他们的性格和实力,在发现她后,直接出手干净利落地将她这魅魔给解决掉的概率最大。

    所以或许真的有光明圣殿的人和她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苏曲桃提起的心逐渐放下。

    只要不是圣子和圣女就好,像这种藏头露尾没什么实力,只敢暗地里作祟的人,根本不可能让商阙脱离她的控制。

    这边,挂完电话后商阙给皎皎发了个消息:‘你家在哪?’

    这几个字皎皎还是认识的,写完作业正在看爸爸拍戏的皎皎收到消息,想了想后回了一条语音:“叔叔,爸爸说家里的位置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哦。”

    挺有安全防范的意识,就是对陌生人少了点警惕。

    商阙想着回了条消息过去:‘我明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路边等你。’

    皎皎也没问为什么要在那个路边等自己,回了一个好的,就继续看爸爸拍戏。

    皎皎很喜欢看爸爸拍戏,因为拍戏的爸爸总是有许多平常不会有的表情。

    比如哈哈大笑,比如愤怒,凶狠。

    不过皎皎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爸爸难过和流泪,那样皎皎也会跟着难过流泪。

    说来也是好笑,皎皎第一次看见爸爸中箭死亡的剧情时,吓得哇一声大哭出来。

    跌跌撞撞从凳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埋头就扑进躺在地上装死的爸爸怀里。

    向来在剧组很乖的他第一次这样闹腾,死死地勒着爸爸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爸爸死。

    厉屿白是第一次见皎皎哭得这样厉害,哭得他心都要裂开。

    心疼得厉害的他抱着皎皎哭得抽抽的小身子哄了许久,这期间一直保证着自己不会死,才渐渐地将皎皎哄好。

    停下哭泣的皎皎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第一时间伸出小手指要和爸爸拉钩,要爸爸保证自己不会死,一直一直陪着皎皎。

    当时的厉屿白见皎皎红肿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冲动和皎皎拉了勾,许下了这个承诺。

    事后想起来他有那么点后悔。

    人是会老的,终其一生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也要走向死亡的尽头。

    属于他们的时间会在死亡那一天暂停,而那时候皎皎的时间还在往前走。

    他答应了要一直陪着皎皎,但这件事或许是他唯一答应了皎皎,却很有可能办不到的承诺。

    办不到的承诺与谎言无异。

    所以厉屿白既后悔又心疼,后悔自己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欺骗了皎皎,心疼皎皎在很久的将来,要面对自己的死亡。

    死亡不可避免,他唯一能改变的就是皎皎对待死亡的态度,让他将来尽量地能够坦然地面对和接受他的死亡。

    厉屿白是有点后悔,皎皎是高兴的同时还有点被吓着的心有余悸,那段时间他哪都不去,就天天跟在爸爸的屁股背后。

    等真的确定爸爸不会死后,才放下心来。

    很多时候厉屿白都感到很不解,皎皎这么一个小的小孩,怎么会明白死亡的意义?

    隔天,皎皎放学被施淮柔、穆奕承接回来的时候,特意在超市不远处的路边下车。

    看到蹲在路边正在等自己的叔叔,皎皎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叔叔,皎皎来啦!”

    商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皎皎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蛋糕。”商阙淡淡的说了一句,想了想后又觉得缺了什么的他道:“我亲手做的。”

    为了学做这个小蛋糕,他昨天做到半夜三点,今早起来又继续做,目前这一批是他做的最满意的。

    皎皎打开袋子,看见里面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小蛋糕,没忍住惊叹道:“叔叔你好厉害!会做这么多动物形状的小蛋糕。”

    商阙没忍住有点高兴。

    自那天后,皎皎和商阙之间互送东西的行为,好像成为了他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皎皎和爸爸一起做了小布丁和小饼干后,他就会用漂亮的纸袋装一些,拿去送给商阙。

    商阙看到好吃的和好玩的,也会给皎皎带一份。

    有一次他还给皎皎带了一颗十克拉左右的海蓝宝石给他玩,并不知道这颗宝石价值的皎皎,转头就将这颗很漂亮的石头藏进了他的小宝藏里。

    秋季向来多雨,尤其是在快要入冬的这段时间。

    休息在家的厉屿白抱着皎皎躺在飘窗上,他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皎皎窝在他怀里小声念着故事书里的内容,看到新奇好玩的还会仰头和爸爸分享。

    “这一天木尔不小心在森林里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他胡乱走着,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树下,遇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小熊好像也迷了路……”

    厉屿白靠在靠枕上,微阖着双眼听着皎皎稚嫩的声音和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睡意渐渐袭来,他在皎皎讲故事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发现爸爸睡着了的皎皎用小手捂住嘴,仰头盯着爸爸看了一会后,就低头继续看故事。

    没看上一会,商阙就打电话来了。

    这段时间商阙总会打电话和皎皎聊天,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一个三岁的小孩有什么聊的,但神奇的是他们两人总能聊上好一段时间。

    皎皎将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放到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喂,商叔叔。”

    听到他声音的商阙很是奇怪:“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爸爸睡着了,皎皎要小声说话,怕吵到爸爸。”

    “你爸爸睡着了,那你在干嘛?”

    “皎皎在看故事书,是皎皎讲故事把爸爸哄睡着了哦。”皎皎略微有点小得意的道。

    “讲的什么故事?”

    “木尔和小熊的故事,叔叔你要不要听?”

    “嗯。”

    商阙答应着走进卧室,脱掉鞋躺在了床上,做好了被哄睡着的准。

    皎皎压低声音重头讲起了木尔和小熊的故事,不过这次他还没把商阙哄睡着,就先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小小的他趴在爸爸的腿上,睡得很是香甜。

    这边躺在床上的商阙听着手机那边传过来的清浅呼吸声,渐渐地也有了睡意。

    窗外的雨窸窸窣窣地下着,确实是个适合睡午觉的天气。

    第127章

    外面的雨窸窸窣窣地下着,拉拢窗帘的屋里光线有点暗淡,由于商阙和皎皎的通话一直没挂,导致了这间卧室里除了商阙他本人的呼吸声外,还有一道通过手机传来的极轻微的呼吸声。

    这一觉商阙睡了很久,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当夜幕降临时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的商阙坐在床头,拿过早已挂断的手机看了好一会,才动了动手指调转到其他页面。

    秋季过后就来到了冬季,皎皎也换上了羽绒服,裹得像个行走的小团子。

    厉屿白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放到朋友圈,皎皎也很配合,看见爸爸拍照,还伸出小手弯着眼眸比了个耶。

    厉屿白如今的朋友圈也得到了扩张,里面多是路桀、君向泽、苏熠、蒋旭、沈暮辞这些人。

    照片刚出现在朋友圈没两分钟,评论区下面就出现了一堆子狼嚎鬼叫的评论。

    说起蒋旭他们,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成功找到让皎皎合理地出现在商阙面前的机会。

    商阙这人很难能和他见到面,难得有那么几次见面,还都是一些人较多的大酒宴,场合还都不适合皎皎这么个小孩出现。

    商阙将他的行程藏得很严实,并且重点提防了他们,这导致他们想单独约见他,或者制造一些偶遇和意外也无从下手

    蒋旭曾经出了个馊主意,那就是去商阙的住处蹲守,制造一些偶遇和他打好关系后,再让皎皎出现在他面前就合理多了,然后当晚他们一群人被两只藏獒像是追贼一样追了出来,苏熠的鞋甚至都跑丢了一只。

    很少这么狼狈的苏熠,那几天看蒋旭这个出馊主意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相比较他们,路桀等人就要靠谱一点了,将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上还是无法达到目标后,他们就很是果断地暂时放弃了商阙这个目标,转而先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

    也不是说放弃了商阙,商阙依旧很重要,但问题是现在找不到合理接近他的机会。

    过于目地化的接近会引起苏曲桃的警惕,从而暴露皎皎的存在,所以他们决定将商阙列成一个长期目标,先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再慢慢来攻克商阙这个难关

    接近商阙最难的点,在于他这人的好友和家人都被苏曲桃给蛊惑了。

    原因就是商阙难以接近,所以苏曲桃就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先将他的好友和商家人给拿捏在手,才成功接近到商阙。

    一般来说,有家人和朋友的帮忙的话,他们可以将皎皎伪装成他们亲戚或者好友家的小孩,从而可以让皎皎合理且不引起警惕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杜绝了通过好友和亲戚接近这一点,再加上商阙本人的防备,他们确实一时找不到合理的办法接近他。

    入冬后气温降得很快,在第一场雪下来时,一道让苏熠他们很是震惊的消息传了过来。

    苏曲桃入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蒋旭他们一群人正在皎皎家吃羊肉锅子。

    蒋旭当即震惊得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弯腰下去捡筷子,起来时还‘咚’的一声撞在了桌角,那声音重得一旁的君向泽听到都觉得脑门疼。

    “嘶。”捂着头的蒋旭痛得往后仰了一下头,没想到仰过头了重心不稳,下一秒连人带凳子往后仰翻下去。

    这下还在震惊中的苏熠等人都没忍住嘲笑出声,连路桀、君向泽、傅向恒他们也没忍住捂着嘴闷笑了两声。

    从凳子上滑下来,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跑回来的皎皎看见这一幕也没由来呆了一下,他惊讶地微张着小嘴,回过神来后,连忙跑上前憋足了劲企图将蒋叔叔扶起来。

    还是一旁的莫浩看皎皎扶得费力,这才好心地伸手扶了一下蒋旭。

    蒋旭起来后,皎皎将手上的筷子递给他:“给,干净的。”

    蒋旭接过来夸张地抱了一下皎皎:“还是咱皎崽懂得心疼人。”

    说着他对脸上的笑容还没笑下去的苏熠等人翻了个白眼。

    “自己小脑失衡还怪别人。”苏熠说着伸手将皎皎抱到自己身边。

    蒋旭挥了挥手:“我不跟你计较,苏曲桃她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说起这个在场好奇的人就多了,眼睛纷纷盯着透露这个消息的路桀。

    路桀好整以暇地夹了筷子肉放进皎皎的小碗碟里,得到皎皎的一个笑容后,才慢悠悠地道:“商阙送进去的。”

    闻言蒋旭他们更惊讶了:“商阙?!他不是被控制得死死的吗?”

    以前段时间商阙那又开娱乐公司,又疯狂砸钱的情况,实在是不像会把苏曲桃送进去的样子。

    君向泽笑了下,看向一旁埋头吃肉的皎皎:“这你就要问皎皎了。”

    “?”突然被叫到的皎皎一脸懵圈地抬起头,鼓鼓的腮帮里还塞着肉。

    厉屿白伸手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给他夹了筷菜:“没事,继续吃。”

    皎皎听话地埋头继续吃,吃高兴了还笑着轻微晃了下荡空的小短腿。

    厉屿白见他嘴上沾了蘸料,抽过一旁的纸巾给他擦了下嘴边。

    皎皎和商阙认识的这件事,厉屿白是知道的,除了皎皎每次交了新朋友和认识新叔叔都会和他分享外,保镖也会将出现在皎皎身边的陌生人都报告给他。

    而且商阙还上门给皎皎送过东西,两人打电话和视频时也没避着他。

    得知皎皎和商阙早就认识并且联系了有一段段时间后,蒋旭他们顿时惊讶得无以复加,一个个盯着皎皎看的眼神就像是看个什么稀罕物一样。

    看得正在埋头吃东西的皎皎都感觉都了不自在,抬头望向他们的眼里充斥着茫然。

    “皎皎,你是怎么和商阙认识的?”蒋旭好奇极了的问。

    皎皎想了想后道:“下雨,叔叔没带伞坐在路边淋雨,皎皎看见了给叔叔送了一把伞。”

    苏熠:“就这样?”

    皎皎肯定的点头:“嗯,就这样认识的。”

    这就离谱!

    在蒋旭他们还在为怎么靠近商阙,并且让皎皎合理出现在他面前,而不引起警惕而绞尽脑汁的时候。

    皎皎就因为一场雨,自己就和商阙认识了?!

    这商阙闲着没事大雨天坐在路边淋雨干嘛?!

    不服气的蒋旭他们暗地里吐槽了一句商阙的行为,心里却着着实实松了口气。

    不论过程是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大的危险已经被解决掉了,至于万一以后苏曲桃出来?那不可能,他们就不可能让苏曲桃出来!

    最大的危险解决,高兴上头的蒋旭一把将皎皎薅过来,抱在怀里就是一顿揉搓:“好家伙,你到底背着我们干了多少事?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这妥妥的小福星,人间锦鲤啊!”

    突然被薅过来揉懵圈了的皎皎,举着小手抱着自己的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拧着小眉头沉思了两秒都没想明白后就选择了放弃。

    没想明白的皎皎无奈地抱着头,鼓着腮帮想,叔叔们一向都是这么奇怪,皎皎要习惯!

    说起来苏曲桃被商阙送进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企图用DP来控制他人。

    不是企图,她是已经这样做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吸上了。

    这让蒋旭他们很不解,以苏曲桃那诡异的能力,就足够她控制想控制的人了,她为什么要去碰华国最不能碰的底线之一?

    这不是寿星公上吊,自找死路吗?!

    其实仔细一想苏曲桃碰D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从她最开始嚣张肆意、无所顾忌的态度,到逐渐过渡到警惕小心这点,就能体现出她内心的变化。

    事实看来,蒋旭这些人陆续脱离她的控制,还查不出原因这件事,导致她内心的笃定和自信变成了惊疑和不定。

    身为魅魔来到这么个陌生的世界,能蛊惑人神智的能力就是她的立身之本。

    当这个能给她带来巨大钱财和利益的能力出现了问题,在她心里就代表着她的生存遭到了威胁,所以她的恐慌不安是成倍的在增长。

    她对自己的能力出现了不确信,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于是迫切想要稳固自己对别人绝对控制的她,将视线落放在了DP上。

    商阙是在那天午睡后清醒过来的,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脱离苏曲桃,而是假装自己依旧被苏曲桃的控制着。

    照旧给予苏曲桃大量的钱财和资源来蛊惑她,并且他在察觉到了苏曲桃对法律这方面一片空白后,就开始故意引导她发一些迷惑性且足以定罪的言论。

    短短半个月商阙收集起来送苏曲桃进去的罪状,认真列起来有大半篇那么多。

    其中她不止有吸D和强迫他人XD的行为,她还涉嫌诈骗、盗窃大额资金钱财。还用一种颇为诡异的洗脑手段,教唆他人自残自杀,导致他人精神受到摧残,以此骗取他人大额钱财等等一系列罪状。

    该说不说商阙出手又快又狠,并且事情没发生前他悄无声息得一点动静都没有,突如其来的一出手,直击要害且一招制敌,直接将人扭送入狱,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苏曲桃。

    正当蒋旭,苏熠他们聊得起劲的时候,门铃响了,离得最近的蒋旭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就是他们刚才聊得正起劲的主角之一商阙时,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顿时僵住。

    察觉到他表情变化的商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朝里走去。

    “商叔叔!”

    看见商阙的皎皎连忙从凳子上滑下来,跑上前仰着白嫩的小脸问:“商叔叔你吃饭了没?”

    关上门走回来的蒋旭想都不想就开口:“这个点肯定吃了。”

    商阙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向皎皎摇了摇头:“没吃。”

    “那叔叔和我们一起吃,可好吃了。”皎皎说着扯着他的裤腿往桌子边走。

    商阙还真就跟着皎皎走到了桌边坐下。

    没想到他真会坐下吃的路桀他们有点惊讶,因为商阙这人的性格不是说有点难搞,那是特别难搞。

    不过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皎皎,他们也就释然了。

    自从认识皎皎后,经验告诉他们,任何离谱的事出现在皎皎身上,离谱之中好像又多了那么丝理所当然。

    商阙一边吃,还一边给皎皎夹菜,皎皎说哪个菜好吃,他还会夹来尝过后,认真地给予赞同。

    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看见他这模样的蒋旭等人心里想着,就问出了心里的猜想:“那个苏曲桃碰D这事,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猜到他要说什么的商阙就打断了他:“不是。”

    商阙知道很多人都会猜想,是不是他故意引诱苏曲桃去碰D。

    实际上并不是,他是想要将苏曲桃给送进去,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之所以这样,除了有他自身睚眦必报的原因外,还为了省了以后层出不穷的麻烦。

    从始至终他并没有打算碰D,也没有想引诱苏曲桃碰D的想法。先不说底线不底线的原因,就说他但凡这么做了,江城和海城那些被苏曲桃用D控制的人就可能和他结死仇,到时候层出不穷的麻烦并不比苏曲桃本人带来的少。

    所以他必然不会选择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老实说当初发现苏曲桃碰D的时候,他本人还有点惊讶,一度不懂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不过不懂归不懂,趁她病要她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送上门的把柄不用就可惜了。

    所以他转手就将苏曲桃给送了进去。

    “这雪突然下得好大!”

    在蒋旭他们听得正起劲的时候,正坐着对着窗外的王星屹突然惊叹道。

    闻言,吃饱了的皎皎立马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窗边垫脚去看,可惜他个子太矮,很费力地垫脚了也看不到窗外。

    走过来的厉屿白弯腰将他抱起,皎皎用小手抹去窗子上的雾气,将小脸贴在上面往外看,发现雪真的大好大后就兴奋地仰头看着爸爸笑。

    屋外北风刮着鹅毛大雪,呼啸着将天地涂抹成一片白,屋内一群人说笑着吃羊肉锅子,腾升起的热气将窗户蒙上了一层白雾。

    “今年过年皎皎去我家玩吧!我家老爷子成天念叨着想你呢。”

    “那不成,我家母上大人也念皎皎念得紧,皎皎得去我家,我妈大红包都准备好了。”

    “说得谁家没准备红包似的,皎皎去我家,我家里有游戏机房。”

    “你没事吧?皎皎才多大就带着他打游戏,对眼睛多不好,皎皎去我家,我家今年新找了一个厨子,做的饭那叫一个贼好吃。”

    “去你的,皎皎应该去我家,我家……”

    “去我家…”

    “我家…”

    在他们争夺得激烈的时候,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一脸懵圈地道:“可皎皎过年要和爸爸在家包饺子啊!”

    争夺得激烈的一群人闻言冷静下来一想,说的也是哈,皎皎好像是有个爸爸!

    人家有爸爸,当然是在自家吃年夜饭,怎么可能去他们家过年?

    平时一脑门的想抢崽,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厉屿白这个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此时一群人正心虚得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厉屿白。

    看穿他们心思的厉屿白抱着皎皎的手臂紧了紧,他就知道这些人惦记他家皎皎,不然怎么隔三差五地就往这里跑,就差直接住在他家了!

    他们心虚得没敢说话,倒是一旁的商阙突然走到皎皎面前,一脸认真地询问:“我过年可以和你们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吗?”

    皎皎疑惑地歪头:“咦,叔叔不回家吃年夜饭吗?”

    “不回。”他和商家的那些人是两看相厌,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年的,商阙看着皎皎再次问道:“可以吗?”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

    对上皎皎期待的小眼神,厉屿白顿了顿,抬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无奈道:“可以。”

    “爸爸最好啦!”皎皎当即弯着眼,用头蹭了蹭爸爸的手。

    厉屿白轻微颔首,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向爸爸撒完娇后,皎皎就兴奋地扭头看向商阙:“商叔叔,那天你要早点来哦,我们要揉面、剁馅、还要做好多好多事呢。”

    商阙点头:“我一早就过来。”

    一旁的苏熠他们看得有点眼热,他们倒是也想大年夜的过来包饺子,热热闹闹安安心心地吃顿年夜饭。

    但若真缺席年夜饭的话,家里的老爷子非得用拐棍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说真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热闹是热闹了,但也是真的累。

    每当这种时候一群平时没怎么见过面的亲戚就一窝蜂地挤上门,除了要应对这些不怎么熟的亲戚外,还要应对许多带有各种目地来的人,一整天下来除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就没一刻是轻松的。

    吃完年夜饭,大年初一就要招待各种来拜年的人,那真是个苦累活。

    商阙就不同了,他没这种烦恼,所以他不止年夜饭那天跟着皎皎他们一起吃。大年初一那天他还和皎皎,曹宇豪、楼瑶瑶他们几人,连同着厉屿白一起抽签分成了两个队来打雪仗。

    两个大人六个小孩,一起玩得可开心了,打得一头一身的雪,本就穿着米白色羽绒服的皎皎打完雪仗后,就更像是沾了糖霜的糯米团子。

    他们打雪仗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后,各个家里忙着招待人,难得忙里偷闲玩会手机的蒋旭他们看得眼睛都红了。

    别说他们,即将成年被拘在家里招待客人,累成狗的君铮予看着照片上君彻的笑容,第一次感觉如此刺眼,当即决定要去买几套习题给他当过年礼物。

    时间在各种戏剧性又充实的日常往前走着,在这种平凡又温馨的日常中,厉屿白那空白了二十多年的情感和心里因为各种缺失而造成的无形窟窿,被皎皎用小手一点一点地填满。

    窗外的阳光穿过树叶的枝丫悠悠然地落入窗户里,厉屿白环着皎皎坐在飘窗上,下巴懒洋洋地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一双眼帘慵懒地搭拢着。

    正在写三年级暑假作业的皎皎对于爸爸的这个动作已然习惯,丝毫不受打扰地完成着手上的作业。

    皎皎很聪明,记性也很好,好到几乎过目不忘,过耳成诵,所以在上一年级的时候他跳了一级,和曹宇豪、楼瑶瑶成为了一个班的同学。

    已经七岁的皎皎白嫩的脸上依旧有着婴儿肥,相比起同龄的人来说更显幼态,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明亮干净,含起着笑意时像是糅杂了星光。

    这几年里,路桀、蒋旭一众人为了皎皎干爸爸这个位置,打得狗头都快打出来了,各种阴招,损招,啼笑皆非的招数都一起上,反正主打自己当不上也不让其他人当,大家都是叔叔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

    结果悄悄干大事的商阙后来者居上,在皎皎七岁这年打败了路桀一众人,成功夺得皎皎干爸爸的身份。

    那段时间里,路桀、君向泽他们看商阙那叫一个不顺眼,商业上各种给他挖坑,不过这些坑都被商阙老练地避开,还反手给他们挖了不少隐晦的坑。

    掉坑里的路桀和君向泽几个要面子的人暗自吃下这个亏,比较不在乎面子的蒋旭等人,就各种哭嚎着找皎皎评理,弄得皎皎那段时间总是拧着眉头,揣着小手手沉思。

    看得护犊子的厉屿白就差将蒋旭他们给扔出京市了。

    放暑假的第五天下了一场暴雨,这暴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深夜。

    深夜两点半,皎皎家的门铃被按响,听到门铃的厉屿白从睡梦中醒来,起身拿起伞走到院子里将院门打开,然后就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来的人是周遗,坐在轮椅上的他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暴雨中,雨水将他浇了个透,黑色有些许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后贴在眉眼间挡住了视线。

    湿透的白色短袖贴服在他身上,削瘦的肩峰锋利得像是要刺破单薄的衣服。

    四年半来,他身高抽条了不少,但像是依旧没长肉,还是瘦得过分。

    周遗抬起苍白削瘦的脸,透过遮挡视线的发丝看向厉屿白,嗓音有种久未说话的沙哑:“厉叔叔,我可以进去吗?”

    厉屿白眼神微不可察地扫了下他的腿,点头:“进来。”

    周遗驱使着轮椅走进院子,来到门前的台阶前,就起身从轮椅上下来,动手将轮椅抬上去后才又重新坐上轮椅。

    重新坐上轮椅的他抬头看向厉屿白,笑道:“是不是吓了一跳?”

    他的状态阴郁苍白极了,笑起来也给人一种并没有笑的错觉。

    厉屿白没回话,周遗就继续道:“其实我的腿并不是完全不能走,只是走多了腿会疼,所以平时就选择了坐轮椅。”

    “爸爸。”穿着睡衣的皎皎扶着门站着,小手揉了下眼睛,含糊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

    周遗驱使着轮椅停下,他的视线落在站在房间门口明显是刚被吵醒的皎皎身上,声音一瞬间轻极了,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在空中:“皎皎…”

    在皎皎看来时,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瞳孔微缩了一下,整个人一瞬间紧绷起来。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只即将被稻草压死的骆驼,绷到了极限。

    周遗在害怕,他怕皎皎认不出来他,他怕看见皎皎陌生的眼光。

    那种陌生的眼光,仅仅是一秒就足以将勉强粘起来的他击碎。

    皎皎抬头看向他,愣了一下就将他认出来了,他跑上前,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很高兴:“周遗哥哥,你怎么来啦?”

    周遗看着眼前的皎皎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向他伸出手,略微有点委屈地道:“抱抱…”

    皎皎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周遗哥哥浑身湿漉漉上还坐在轮椅上,他连忙踮起脚,努力张开小手,给了眼前状态有点奇怪的周遗哥哥一个拥抱。

    周遗将湿漉漉的头埋在皎皎稚嫩的肩膀上,就那么一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前几天京市的圈子里发生了一件称得上年度大瓜的事件,上一次有这样让人唏嘘谈论半年的事,还是几年前厉屿白不是厉家子孙的事。

    而这次发生的事更奇葩,更狗血,更让人唏嘘不已。

    姜家前几年接回来的那个被虐待的私生子,才是姜家正儿八经的婚生子,而姜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姜暮晚才是那个私生子。

    这都不劲爆,最劲爆的是当初姜衡山是故意将两个儿子给调换。

    估摸着原因就是舍不得自己白月光情人的儿子顶个私生子的名,又怨恨陶皖当年打上门让沈清婉早产并丢了性命。

    所以他故意将两人抱错,让私生子顶替姜家少爷的名分生活在姜家,他和陶皖的亲生儿子则被他取了一个遗为名字,亲自给挑了个云省的偏远山区将周遗送去,为的就是让周遗一辈子待在大山里走不出来。

    也难怪周遗回到姜家后始终没有改名字,还是叫周遗。

    而且这些年里姜衡山一直知道周遗过得是什么日子,有时候也会心疼,但从来没想过把周遗接回来。

    后来是事情暴露在了网上,他才不得不将周遗接回来。

    身为姜家的女主人,陶皖是怨恨周遗这个私生子的,所以周遗回来的这几年她一直在故意磋磨周遗,说是磋磨其实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和虐待无异。

    尤其是在发现周遗智商很高,明明从来没有上过学,花了钱随便塞进一所初中后,却硬生生靠着自己在网上查教学视频,在初考时以京市初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京市最好的高中。

    相比之下,她的儿子姜暮晚在这个私生子的衬托下竟然略显不如,本就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受得了,于是就变本加厉地磋磨周遗。

    周遗的腿就是她一次意外后的结作,伴随的不能长期走路的后遗症将伴随周遗一生。

    周遗目前为止的人生既可悲又可笑,无论是前十年的虐待,还是后几年的欺辱、磋磨,他目前为止的这短短一生,所遭受到的所有苦难,都是他亲生父亲姜衡山有意促成。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一个注定被遗弃的小孩。

    姜衡山故意将婚生子和私生子对换这件事,还是陶皖的弟弟,周遗血缘上的舅舅陶北穆察觉到不对,花了三年时间查出来的。

    一经查出就震惊了陶家全家,更让陶家震惊的是当他们打上门的时候,陶皖竟然护着姜衡山不说,她还护着姜暮晚,说姜暮晚是她亲手一点一点从小小的一团,养成今日的朗朗少年。

    十五年的感情她割舍不下,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小孩是无辜的,她绝对不答应将姜暮晚送走。

    问及周遗时,她犹豫了会就说一起养,反正姜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

    那一刻,陶皖的爸妈包括她的弟弟陶北穆,都以极其震惊且看脑残的目光看向陶皖。

    他们像是第一天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女儿和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天陶皖差点被他们绑到脑科去看脑子了。

    也就是那一天,周遗整个人都仿佛变了,脸上透着股阴郁骇人的寒意,嘴角病态的苍白,那双漆黑的眼里黑沉得连光线都透不进。

    给人一种即将破碎又极端危险的感觉。

    埋在皎皎肩膀上的周遗哭了很久,像是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后他才离开皎皎的肩膀,转动着轮椅进到卫生间去洗澡换衣服。

    皎皎也和爸爸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等周遗洗完澡,换了身厉屿白的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回到客房睡觉时,皎皎抱着他的小枕头来陪他睡觉了。

    七岁的皎皎已经和爸爸分房睡了,当初分这个房的时候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断断续续分了两年才分成功。

    抱着枕头爬上床的皎皎放好枕头后,就自动滚进周遗的怀里。

    周遗抱着他,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整个人比起先前多了丝活气,他轻声开口和皎皎聊起了一些事。

    他并没有聊自己身上那些糟糕的事,他就向皎皎说着他从昌黎村来到京市后的一些有趣好玩的事。

    只是那些事很少,他说了还没十分钟就全部说完了。

    皎皎也向他说了一些自己的事,周遗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皎皎干净明亮的眼睛上。

    在皎皎要睡着的前一刻,他突然开口问:“皎皎,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皎皎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没有啊!”周遗声音极轻地说道,手掌轻轻拍着皎皎的背。

    渐渐的皎皎在他怀里睡着了,周遗却还在凝眉思索着什么。

    直到天快要亮了,他才终于知道要给皎皎什么了。

    周遗的眼神黑沉得透不进丝毫光,没有任何焦点地落在空中。

    既然皎皎暂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那他就给皎皎这世界最有用、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钱!

    哈哈哈哈我差一点就写满三章了~哭死……

    第128章

    姜家的事上层圈子这段时间都传开了,无意中听到自己爸爸和哥哥谈起这件事的施淮柔惊讶极了,当天出门和小伙伴们写暑假作业的时候就将这事给说了。

    若是其他人的事施淮柔就算听到了也就当多过个耳,不会说给小伙伴们听,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件事的主角之一是周遗,是他们共同认识的小伙伴…嗯,应该算是大伙伴吧,毕竟确实比他们大那么几岁。

    其实施淮柔也只听了个大概,更详细的被擅长打听消息的君彻给补充了。

    这补充的内容听得楼瑶瑶和施淮柔俩气得‘砰砰砰’地拍桌子,小手拍得通红也顾不上,一副快要气炸毛的感觉。

    曹宇豪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拍得太用力,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边甩着手,一边怒气冲冲地道:“姜家欺人太甚,我们罩着的人他们都敢欺负!!”

    皎皎先前也只是知道周遗哥哥心情不好,腿还受了伤,现在才知道原因的他拧着小眉头,气得也跟着用手拍桌子,下一秒就搁那低头鼓着腮帮,一个劲地吹疼得发红的小手。

    君彻和穆奕承也很不高兴,周遗是他们以前玩得很要好的朋友,虽然好久没联系了,但也不代表听见他被欺负了不生气。

    楼瑶瑶将发疼的小手放在腿上搓了搓:“我们要不要报复他们?”

    施淮柔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一脸严肃地点头:“要!”

    曹宇豪:“那我们就套他们麻袋,把他们通通揍成猪头!”

    “好!”皎皎握着小拳头用力地点头。

    “好什么好。”穆奕承理智地反驳:“就我们这身高套得了谁麻袋?被人套麻袋还差不多。”

    “打人很危险,而且是不对的,无论他们是否讨厌,我们动手打他们就是不对的。”君彻说着扭头看向皎皎:“不过我们可以告状,让蒋叔叔收拾他们。”

    以蒋叔叔那不靠谱的性子来看,只要皎皎向他告状了,他套姜衡山麻袋的几率在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在弊什么坏主意。

    被几人看着的皎皎眨了眨眼,最后一脸明白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向蒋叔叔他们告状的。”

    也不知道皎皎是怎么告的状,反正当天晚上姜衡山一家除周遗外都被套了麻袋。

    听说被揍得那叫一个惨,还特地照着脸揍的,揍得三人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据说揍陶皖的还是三个女的,一边揍、还一边骂圣母、脑残、恋爱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得不说上层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舒了口恶气。

    实在是姜衡山这是做得太恶心人了,尤其是一些人家的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恶心得够呛。

    人厉家是因为意外而不小心抱错的,他这是故意给抱错的。

    姜家的公司也因这事遭受了不少麻烦,大部分知道这事的人都不愿再跟他们合作,很多快要签订的单子不是跑了就是被人抢了。

    姜衡山因为这事颇有点焦头烂额,也正巧到了他的生日,他就准备办个宴会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他姜衡山这人在生意这方面是很靠得住的,唯一的一点瑕疵和缺点就是在这家庭上了,可与人做生意你得看那人的本事,家庭这些因素本就不该牵扯进来。

    不过一些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做的,这场宴会姜衡山主打一个让外人知道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得很和谐美满。

    让外人知道周遗在他们姜家过得很不错,没有人亏待他也没有人对他不好。

    他还准备在宴会上宣布周遗改名为姜翼,顺便向外人澄清一下,两个小孩真的是无意抱错,不是他有意的,这刚出生的小孩不都是长一样嘛,抱错情有可原。

    而且姜暮晚也是他的孩子,还养了十五年,不可能发现他是私生子就把他撵出去,再说了法律上也不允许。

    姜衡山生日宴这天,周遗的轮椅被姜家收了起来,原因是怕外人看见他坐轮椅以为姜家亏待他,所以他今天必须离开轮椅,忍着痛行走在人前。

    周遗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姜衡山的所作所为,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情绪的浮现,也没有光影的变幻,像是一汪黑色的死水,任何东西落进去都浮不上来。

    猝不及防对上他视线的姜衡山,心里还有点发憷。

    姜衡山生日宴会这天,皎皎和曹宇豪他们也来了,来的目地就是来看这姜衡山和陶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得出这样无脑的事。

    也就是抱有这样的目地,导致了那天晚宴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场景。

    六个七到十岁的小孩一脸好奇地把姜衡山围在中间看,一边看还一边自以为小声地聊天。

    “长得人模人样的看着不像是能把亲儿子丢乡下的人啊!”

    “你懂什么,这叫披着人皮的猪。”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是不是比老虎还毒啊?”

    “瞎说,他才没有老虎威风!”

    “他好像在瞪我们。”皎皎靠近曹宇豪的耳边道:“他是不是听见我们说的话了?”

    “不可能。”曹宇豪大手一挥:“我们说的悄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噗嗤…”一旁的人没忍住笑出声,认识到不礼貌后她连忙捂住嘴,忍笑忍得手里的红酒都差点抖撒干净。

    到底是谁告诉这群小孩,只要靠近耳边说话就是悄悄话的?!

    被他们围着的姜衡山气得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顾忌着施家、君家和周围的人,他硬生生将这股气憋在心里,黑着脸灌了两口红酒。

    围观完姜衡山,皎皎他们又去围观姜暮晚了。

    “他就是那个叫什么三的儿子啊?”

    君彻瞥了眼曹宇豪道:“曹宇豪你说的这话很不礼貌,带有侮辱性语言,会教坏皎皎的。”

    “哎呀。”曹宇豪连忙捂住皎皎的耳朵:“没听见没听见皎皎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皎皎将他的手拿下来,很认真地道:“听到了,我听到了。”

    “完了。”楼瑶瑶幸灾乐祸地一拍手:“你要被厉叔叔和蒋叔叔还有商叔叔罚了。”

    说起惩罚这件事,主要原因是皎皎三到四岁那两年,正是记忆力快速发育的时间段,而他又恰好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段。这就导致他会无意中记住曹宇豪和楼瑶瑶他们在一些场合吐槽的一些他没听过的话,然后在差不多相同的场合里说出来。

    主要是这些话还不是什么好话。

    曹宇豪一脸痛苦地捂着脸,谁能想象他当初听见皎皎口吐小比崽子这几个字时的崩溃。

    那一天,他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的老爸,都没忍住请他吃了顿竹鞭炒肉。

    懊恼的曹宇豪怒气冲冲地看向姜暮晚:“都怪你!”

    姜暮晚黑着脸看着他,要不是顾忌着他爸刚刚憋着不敢发火的态度,他早就将这几个小孩给丢出去了。

    围观完姜暮晚,皎皎他们又去围观陶皖,这次先说话的是楼瑶瑶,她直接上前问:“姨姨你为什么不要自己亲生的孩子,要其她人的孩子?”

    正在和人交际的陶皖有点尴尬:“我没有不要自己的孩子,我现在不是在养着他吗?”

    “可是姜暮晚他有欺负周遗哥,姨姨在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后,还把他和周遗哥一起养的话,周遗哥会难过的!”皎皎仰着白嫩的脸认真地道。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上被几个小孩围着问这种敏感的问题,本就尴尬的陶皖越发烦躁:“什么欺负,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暮晚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不是亲生更胜亲生,而且有暮晚在周遗他以后还多个兄弟帮衬,这对他是好事,他有什么难过的!”

    皎皎看着她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姨姨一点都不在乎周遗哥呢!”

    陶皖眉头一皱,不禁将嗓音提高:“不在乎?!不在乎谁给他吃穿?不在乎谁供他上学?天天好吃好喝,名牌衣服穿着,出入有司机接送,还给他安排了个贴身助理,不在乎谁给他安排这些,他还想怎么样?想上天吗?我是欠他的吗?”

    “哟豁!”曹宇豪眉头一挑,挡在皎皎面前叉腰大声吼回去:“你吼谁呢?不知道好好说话吗?比谁嗓门大吗?”

    他们来时就是抱着给周遗出气的目地来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排练了好几遍来后要说的话。

    君彻将姜家三人的脾气性格都给打听得一清二楚,穆奕承根据他们的性格给制定了这么一套方案,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他们。

    被大庭广众之下吼回来的陶皖愣了一下,从来没这么丢过脸的她只觉一股燥热瞬间冲上脸颊,烧得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厉声道:“哪来的小孩这么没教养,家里没爹妈教吗?立马滚出我们姜家!”

    曹宇豪抹了一下喷在脸上的沫子:“大妈,你口水喷我脸上了,牙齿有松动我可以借钱给你安一口牙套,我零花钱挺多。”

    陶皖快要疯了,伸手推了他一下:“谁要你钱安牙套,滚!立马滚!”

    曹宇豪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没站稳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往地上坐下去之前他顺手拉了一下站在他背后的皎皎。

    猝不及防被拉得坐在地上的皎皎那叫一脸懵。

    楼瑶瑶的反应那叫一个快,转身就撒腿往后跑,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厉叔叔、商叔叔、蒋叔叔你们快来呀,皎皎被欺负啦!”

    第129章

    本就听到动静正在往这边走的厉屿白和商阙他们,闻言加快了脚步,甚至还跑了起来。

    被爸爸从地上抱起来时皎皎还处在懵圈状态中。

    这个姨姨推宇豪,宇豪摔倒之前想拉他一把稳住身体,却没想到把他也拉摔到了。

    成功理顺思绪的皎皎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有点气。

    厉屿白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吓着没?”

    懵圈中的皎皎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从地上拉起来的曹宇豪,转头就抱着厉屿白的腿开始嚎哭:“嗷…厉叔叔,这个姨姨骂我们没有爹妈教…呜呜她骂我和楼瑶瑶他们就算了,她还骂皎皎…她不光骂,她还动手推我们,可疼可疼了…皎皎都被吓懵了……”

    那副集委屈难过悲伤的样子,看得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的君彻惊讶极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穆奕承,眼里溢满了疑惑,他还会这一手?

    穆奕承一脸这就是你见识少了的表情,想当初在昌黎村的时候,当时才四岁的曹宇豪就能抱着他那皮都没磕破的机甲嚎哭着讹人,现在八岁半的他使起这一招来,只能说演得比四岁时的他稍稍有点过火了。

    察觉出曹宇豪是在假哭的厉屿白,心里提着的气稍稍松了下来。

    倒是从来没见过曹宇豪这一招的商阙、路桀等人被他诓了进去,当即眼神纷纷不善地看向陶皖。

    看见商阙一脸焦急地跑过来的那刻,怒火上头的陶皖整个人就瞬间冷静下来。

    此时对上他们的视线,陶皖心中梗涩着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她确实推了人,但当时的她没用力啊!

    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不能取信于人,陶皖逐渐地有点慌了手脚。

    眼前的几人就不说商阙了,单就路桀、君向泽就不是她们姜家能惹得起的人,更别说后来还陆续有人过来,来的人身份都还只高不低。

    蒋家的蒋旭,苏家的苏熠,吴家的吴浩,王家的王星屹,李家的李景晟,傅家的傅向恒,沈家的沈暮辞。童家的童司彦,罗家的罗秉皓,陆家的陆云湛,施家的施砚书大约有二十多人陆陆续续地围过来。

    听清楚原委后,均脸色不善地看向她。

    李景晟他们原本是不打算来参加姜衡山的生日宴的,他姜衡山好大的面子值得他们去给他过生日宴?

    不过后来听说皎皎要来后,他们才勉强参加一下这个生日宴的,不然他们看都懒得看姜衡山这种人一眼。

    至于施砚书,他是因为家里的小妹妹施淮柔要来,才勉强来参加这场听起来就可笑的宴会。

    只是这宴会还没进行到主场,他妹和她的小伙伴就被欺负了,这姜家未免也太没眼力见了。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是他妹妹这天天挂在嘴上的这个皎皎小朋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身边这些站在京圈最上层圈子里的人,包括商阙都是来给这个叫皎皎的小朋友撑腰的,这份人脉就属实有点惊人了!

    皎皎这惊人的人脉何止是他惊讶,在场来参加宴会的就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那好奇探究诧异的小眼神,止不住地刷刷往皎皎身上打量。

    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视线的皎皎,一脸疑惑地悄悄靠近爸爸的耳朵道:“爸爸,他们怎么都看着皎皎?”

    闻言,商阙侧身挡住皎皎,脸色不善地看回去。

    李景晟他们也扭头看向了他们。

    对上他们视线的人纷纷转移开视线,尽管心里再怎么抓心挠肝地好奇,但还是抑制住了。

    商阙这人可不是好惹的,更别说他身边现在还站了不少身份不低的人,他们就算是再怎么好奇,心里还是有数的。

    最后这场以曹宇豪临时灵机一动掀起来的碰瓷事件,以姜衡山和陶皖陪笑着道歉结束。

    站在不远处从头看到尾的周遗知道,皎皎他们这是在给他出气。

    心情没由来的好了不少,他端着手里给皎皎他们夹的点心走过来,只是因为腿疼得厉害的原因,他走路的速度有点过于缓慢。

    无人看见的角落,陶皖冷眼看了周遗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对于陶皖来说,有些事它就像是陷入伤口里的石子,若当时就发现且及时将石子挑出来,伤口没多久就会愈合,甚至留不下疤痕。

    可若当时没有发现这颗石子,任由它陷在伤口里和着血肉一起生长,四五年过去后,这颗名为仇恨的石子就会和血肉长在一起,融入骨血难以清除。

    陶皖其实并不是割舍不下和姜暮晚这十五年的感情,在得知姜暮晚不是她儿子的那天,她在房间的厕所里吐了整整一晚上,吐得胃痉挛也无法停下来。

    她恶心,恶心的同时又崩溃极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周遗。

    四年半前,从周遗踏进姜家的那刻,怨恨的种子就再一次在她心里发芽,看见他,她就想起了沈清婉,想起了丈夫曾经的背叛。

    她是陶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珍宝,何时受过这种气?

    于是她肆无忌惮地将心里的怨恨,发泄在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姜衡山对此的视而不见让她很是高兴,她认为在姜衡山心里果然还是她最重要,那个女人比不上,她的儿子也任由她磋磨。

    四年半的时间足够她将对周遗的怨恨融入骨血,怨恨他,对他不好已经成为了她日常中的一部分,没想到到头来周遗才是她的儿子。

    她真正的儿子被她肆意谩骂欺辱,除开遍身的伤疤外,还弄了个几乎终身残疾的后遗症。

    就算是现在,看见他的脸,她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厌烦,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给不了周遗任何一点爱。

    十年半的空白,四年半的怨恨磋磨,早就将这段母子情给消磨得干干净净。

    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周遗,接受不了自己丈夫的背叛,更接受不了他如此对待算计她怀孕十月用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儿子。

    得知真相的那刻,陶皖心里就有了决断。

    她陶皖,陶家的天骄之女何时受过这种欺辱算计?!

    若按正常程序那样走的话,法律上最多只判姜衡山一个遗弃罪,甚至他还可以用自己不是故意的,小孩刚出生长得都是一个样,身为男人的他怎么辨别得出来,这种荒唐且离谱的话达到脱罪。

    可陶皖她不可能满意这样的结果。

    欺辱了她,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止这点。

    她要的是姜衡山和姜暮晚的命!

    她要姜家的产业完完全全落在周遗手里!

    她要姜衡山所有的算计都落空!

    她的儿子以后会成为姜家的执掌人,而他和沈清婉的儿子会和他们一样化为一捧黄土!

    时间犹如沙砾,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间溜了个干净,一转眼就又是五年。

    这一年出了件大事,姜衡山、姜暮晚、陶皖三人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出行中不幸出了车祸。

    被发现时三人均已死亡,没有丝毫抢救的可能。

    初闻这个消息时众人是震惊的,脑海里瞬间怀疑的就是现在已改名为姜翼的周遗。

    当时心里的想法是这是个狼灭啊,这么狠,一朝潜伏五年,就弄了个团灭。

    结果最后出来的行车记录仪证明这件事和姜翼无关。

    事情的起因是三人当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驾驶位上的陶皖情绪太过激动,直接一脚油门直冲冲地冲下了悬崖,在这途中她甚至连踩刹车的迹象都没有过。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惊诧,这才是个狠人啊!

    姜家三人死亡,顺理成章继承姜衡山股份的姜翼按理说该接手姜氏集团。

    当时众人普遍的看法是不看好,毕竟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姜氏集团董事会里的那些老狐狸。

    但出乎意料的是,姜翼这人很稳得住,再加上有陶家的鼎力支持,和有商阙、路桀等人的隐隐帮扶,还真就没有什么波澜地整个接手了姜氏集团。

    大半年过去,姜氏集团在他手上,看着好像还有种比在姜衡山手上还发展得好的迹象。

    我不管就是两章,差三百字也是两章~

    第130章

    皎皎家院子里有一颗流苏树,是当初姜翼接手姜氏集团后送来的树苗。皎皎和爸爸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

    流苏树又叫做四月雪,每年三至四月开花,花开到最盛时,整棵树上像是落满了‘雪’,风一吹就见簌簌的‘雪‘在顺着风飘满整个院子。

    这是一场来自立夏之初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阳光中,很是梦幻和好看。

    坐在窗边对着院子里描画着什么的皎皎伸手一接,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连带着窗外的光也流连在他侧脸上,鲜明的光影里他唇畔蕴着浅淡的笑意,漆黑若清潭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一映,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将手上的花瓣放在桌边,皎皎看向院子里树下的人,略微有点苦恼地撑着脸,一边用笔头戳戳额角,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不用开口劝他。”厉屿白走到皎皎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手背和手臂上青紫的针孔,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皎皎伸手将爸爸拧起的眉头揉散,漆黑的眼眸微弯,开口安抚爸爸:“没事的,一点也不痛。”

    厉屿白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皎皎依旧毛茸茸的头,侧头看向院子里皎皎烦恼的源头,姜翼。

    坐在轮椅上的姜翼,这些年来依旧没长什么肉,还是像以前一样瘦,苍白的脸上透着阴郁骇人的寒意,给人的感觉越来越阴鸷。

    他这些年来疯得让人瞠目结舌,自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一天就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学习还是学习,疯狂地汲取所有一切能帮助他的知识。

    在接手姜氏集团一年后,他更是丧心病狂地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整个姜氏变成他的一言堂,然后开始疯狂地发展,大肆投资和吞并他一切看好的产业公司。

    好几次姜氏集团都差点因他跌入谷底,却又在最后一刻被他力挽狂澜,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反复横跳的凶险和他拖着姜氏集团豪赌的骇人劲,丝毫不亚于赌红眼的穷凶极恶的赌徒。

    这些年来他站在法律的边缘上,在不触及法律的底线上疯狂地赚取钱财。

    赚了钱就给皎皎银行卡里打钱,皎皎不要他就装可怜、装委屈、装失落,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皎皎收下他的钱。

    如果这样皎皎都还不要后,他就给皎皎买房买别墅,买各种豪车和顶奢的珠宝,买一切昂贵保值的东西。

    给皎皎花钱像是成为了他唯一的乐趣,而为此赚钱则是他活着的念头。

    他像是一朵已经在黑暗中枯萎了的向日葵,唯有给皎皎赚钱这个念头,像是埋在土里还在给他输送生机的唯一根系。

    厉屿白戳了戳皎皎脸上还未褪尽的婴儿肥道:“能有这么个念头吊着,他总能勉勉强强努力着活下去,至于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则没有必要。”

    并不是所有的心理疾病都适合看心理医生,很多时候心理医生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那些所谓的心理疾病得到治愈,其实也只是病人放过了自己,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以姜翼的现状来看,就算有着深度的厌世情结在身上,但只要皎皎依然存在在这世上,他就能勉勉强强活着。

    皎皎点头表示明白,探出头向树下的姜翼招手:“姜翼哥,我画好了,你快来看看。”

    姜翼回头,就对上了皎皎在阳光下润泽着细碎光泽的眼眸。

    自从十二岁那年后,皎皎就停止了生长,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生长。

    刚开始的那两年只以为是长得慢,后来时间渐渐长了才察觉到异常,带去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一切没有异常。

    这结果一出,商阙他们心都颤了,查出异常来不怕,治疗就是,但怕就怕在查不出任何异常,然后这个病又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这些年来皎皎不止身高停止了生长,就连身体的胖瘦也停止了变化,无论吃什么,吃再多都不见丝毫增减。

    厉屿白带着皎皎看遍了华国的所有医院,商阙等人用尽人脉找来的医学方面的专家大佬都看过,也上手治疗过,治疗的过程中皎皎吃了不少苦,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和最初一样。

    三年过去,皎皎依旧没有长大,而他的手臂、大腿、脊背上都长期有着许许多多的青紫色针孔。

    最终厉屿白决定带皎皎去国外看看,世界这么大,总是有其他的办法,而今天就是皎皎和爸爸与他们道别的日子。

    治病这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漫长而遥遥无期,此次一别再次见面的日子就不知道是何时。

    姜翼驱动着轮椅上前,仰头看向皎皎从窗口递出来的画。

    画中的他垂着眼眸坐在流苏树下,雪白的花瓣飘洒在空中,有两瓣落在了他漆黑浓密的眼睫上。

    阳光披落在他身上,地上有一只胖乎乎的雪白小狗站起来想要爬上他的腿。

    这是一张很温柔的画,画中连他坐的轮椅都成了藤条编织的藤椅。

    “怎么样?”皎皎眼含期待地问。

    “很好看。”姜翼伸手接过画,垂眸看着画中那只试图爬上他腿的小狗,指着它道:“如果把它换成两岁多时的皎皎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弯腰将他抱起来了,才舍不得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皎皎疑惑:“小狗不可爱吗?”

    姜翼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没有皎皎可爱。”

    迄今为止,皎皎参加的那一季时空崽崽还是现在广大网友的下饭综艺,他自己都看了不下十遍。

    皎皎无奈道:“姜翼哥,男孩子不能说可爱。”

    “是吗?”姜翼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仰头看着皎皎,像是真的有点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话?”

    已经习惯被逗的皎皎发现他在逗自己后,就假装没有听见地和爸爸说话。

    姜翼见此没忍住弧度微小地扬了下嘴角。

    随着时间推移,商阙、路桀、君向泽、蒋旭他们陆续来了。

    连着一同来的还有曹宇豪、楼瑶瑶、施淮柔、穆奕承、君彻,连君铮予都来了。

    如今曹宇豪、穆奕承、君彻他们已经是十九、二十的大男孩了,三人身高都上了一米八五,楼瑶瑶一米六八,施淮柔一米七二,和他们比起来,十七岁和他们同一个学年的皎皎像是刚上初中的少年。

    “皎皎。”曹宇豪进来就给了皎皎一个熊抱,帅气的俊脸不断地往皎皎毛茸茸的头上蹭。

    皎皎推拒着他的脸,却因为力气太小的原因无力反抗,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任由他蹭。

    好好地蹭了一顿后,曹宇豪才放开手,皎皎抬头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眼圈有点泛红。

    没由来的微微一怔。

    对上他视线的曹宇豪说了声睫毛戳眼睛里了,就别扭地扭过头去。

    气氛变得有点沉闷,一旁的楼瑶瑶就冲上来给了皎皎一个熊抱,活泼的语气里带着期待:“今天有准备好吃的没?本姑娘为了控制体重,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素了。”

    她们这种舞蹈生,体重方面总是控制得很严格。

    被抱住的皎皎回过神,弯了下眼眸道:“有,你们喜欢吃的准备得都有。”

    穆奕承将皎皎从楼瑶瑶怀里拽出来塞进自己怀里:“过来,到我抱抱了。”

    被抱住的皎皎眼里满是疑惑:“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这个架势怎么整得像是许多年没见一样?”

    施淮柔笑着胡乱将皎皎的头发揉乱:“这不是就要好多年不见了嘛,提前演练一下。”

    君彻将皎皎拉过来,给他理着被揉搓得乱翘的头发道:“去国外了也要记得联系,有空我们就飞过去看你。”

    皎皎点头:“好。”

    看见他们动作的君铮予也走上前来,弯腰戳了戳皎皎脸上没消下去的婴儿肥,挑眉笑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乖。”

    皎皎抬头看着他抿嘴笑:“铮予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君铮予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针孔上,眼里有着微不可觉的心疼,那么好的小孩,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

    这一场聚会是在皎皎家的院子里举办的,因为人太多,饭菜都是在他们平时最爱去的那家私房菜定的,只有饺子是他们自己包的。

    以前他们总念着年夜饭要在皎皎家吃,可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没去成,小时候的曹宇豪还因为硬是要来,差点喜提第二顿竹鞭炒肉。

    如今皎皎就要离开,他们也就着这漫天飘着的四月雪,提前包一顿年夜饭的饺子。

    包饺子时君铮予走到前面给众人耍了一手他新学的魔术,逗得一众人没忍住笑。

    傍晚的风吹过,漫天的红霞下,院子里飘起了四月雪,饭菜的香气混合着众人的说笑声,那是藏在每个人记忆力,提起来就会不自觉带笑的画面。

    皎皎手上拿着包了一半的饺子,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漫天的星子都像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蒋旭伸手戳了戳皎皎的小肉脸,带着面粉的手指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白点。

    有了蒋旭带头,没一会皎皎脸上就充满了小白点,连鼻尖上都没被放过,戳得皎皎嗷嗷叫着往爸爸背后躲,却没想到厉屿白更狠,直接给他抹了半张脸的面粉。

    众人看着呆愣住的皎皎,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皎皎回过神来后,将脸往爸爸的手臂一埋,胡乱地蹭了蹭,不仅将一脸的面粉全蹭在厉屿白袖子上,还将自己一头黑发给蹭炸毛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皎皎呀,那是他们一众人放在心窝子上宠的存在。

    上天若真的宠爱他,就不妨再宠上几分,让他一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对不起,我认错,本来想今天直接把这个世界写完的,奈何状态是在不好,我明天一定一定多写~

    第131章

    皎皎出国治病的第五个年头,曹宇豪他们的思念快要泛滥成灾,每天几乎要打上两个视频通话,才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思恋之情。

    这就导致了皎皎每天光接他们的视屏电话就要花费上不少时间。

    京市,打了数次都没打通皎皎视频电话的蒋旭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又是谁在给皎皎打电话?打这么久都没打完,他是个话唠吗?也不怕吵到皎皎。

    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在大群里发了条消息:“是谁在给皎皎打电话?适可而止点,不知道后面还有人排队吗?”

    看到消息的曹宇豪回了条消息:“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我们年轻人的事你少掺和,再说了,你和皎皎有共同语言吗?代沟都快要成玛利亚海沟了。”

    蒋旭当即不服地反驳回去:“放你的屁,我和皎皎之间根本没有代沟,作为6G冲浪人员,你和皎皎有代沟了,我和皎皎都没有。”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看不下去的苏熠没忍住出来说话:“都别在私下里给皎皎打视频了,我们直接开个群视频,又方便又节省时间。”

    吴浩:“赞同!”

    王星屹:“OK!”

    傅向恒:“可以!”

    童司彦:“好主意。”

    沈暮辞:“终于见你出个人出的主意了!”

    群视频接通时皎皎正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等着去拿结果的爸爸。

    秋天的风呼啸着吹过,戴着围巾的皎皎将半张脸藏在围巾里,看见手机上一小个一小个的人脸时,他略有点惊讶地张了张小嘴。

    “皎皎…”

    “皎皎还好吗?”

    “皎皎你在干什么…”

    “皎皎你…”

    略有点嘈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这晚秋的风中有点莫名的热闹感,皎皎没忍住弯了弯眼眸,认真回应着他们:“我在等爸爸。”

    “我很好。”

    “不冷。”

    “这外面有一片火红的枫叶,我想看看就没进去。”

    “是啊,我捡了三片枫叶呢,都很独特。”

    在皎皎和曹宇豪他们聊天时,此时在医院里拿到结果的厉屿白,目光静静地落在诊断结果上。

    没有异常。

    查无异常。

    这些年无论哪家医院,检查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没有异常便不知道如何治疗。

    厉屿白垂着眼眸想了许久许久,想到皎皎做完骨穿后将头埋在他怀里,小手疼得攥紧他衣服的场景,想到了皎皎手臂上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犹豫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将手里的报告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从医院里出来的厉屿白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的皎皎,像抱着小时候的皎皎那样抱着他,低沉冷冽的语气里带上了股轻松:“走,回家。”

    听明白爸爸这句回家的意思,皎皎惊讶地抬头看向爸爸:“爸爸,我们不继续看病了吗?”

    “不看了。”厉屿白捏了捏他的小脸,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不就是长不大吗?我又不是养不起你,长不大咱就不长了。”

    “我们先回国,休养两年后就去游山玩水,想学什么就去学,想做什么就去做……”

    晚秋的风迎面拂过,火红的枫叶随风起舞,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冠落下,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皎皎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像小时候一样用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好,爸爸最好……”

    厉屿白眼带笑意地抬手想要轻拍他的后脑勺,手在落下时又改为了轻抚。

    回去收拾行李的路上,他们在一个广场时看见了街头卖唱的老人。老人很有节奏地拍打着手鼓,苍老的嗓音唱着热烈豪放的歌曲,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他一如既往的年轻,岁月并没有让他的灵魂也跟着衰老。

    拿着粉红色棉花糖的皎皎仰头看向拿着蓝色棉花糖的爸爸,和他对上视线的厉屿白瞬间get到他的意思。

    厉屿白将手里吃了两口的棉花糖交给皎皎拿着,走上前和老人交流了一番后,就坐在了手鼓前。

    没一会颇有节奏的鼓声响了起来,作为曾经混迹过娱乐圈的厉屿白来说,手鼓这种乐器也在他会的范围内。

    随着鼓声响起来的还有古老的曲调,这从未听过的曲调中带有浓厚的苍凉感和古老神秘感。

    不过少年干净的嗓音驱散了那股苍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荒漠里开出的花,是阳光下折射出的绚丽色彩,是古老神秘的语言在轻述耳语……

    周围的人被这从未听过的古老曲调吸引过来,被少年的嗓音牵引去到了一个古老神秘的世界。

    远处有车鸣声响起,惊起在广场上觅食的白鸽,扇动着翅膀一连飞过纵横交错的街道,错落的房屋,站台和伟岸的钟楼。

    皎皎伸手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白色羽毛,扭头高兴地看向爸爸。

    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伸出手将自己的棉花糖从皎皎手中拿过来,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理所当然地放在皎皎面前。

    皎皎将手中的羽毛放在爸爸的手上,咬了一口手上甜滋滋的棉花糖,没忍住弯着眼眸笑起来。

    那漆黑的瞳孔里糅杂着星光,每每看向人时总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安静和澄澈,总有种能直达人心的柔软。

    厉屿白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发,心下软成一片。

    原来世界真的有这样一双眼睛,无论时间如何费劲地去雕琢打磨,它仍旧是最初的模样,剔透得像是这世界最初的一束光。

    华国内,得知皎皎要回来的众人兴奋得不行,虽然这些年他们寻着空就会飞去国外去看皎皎,与皎皎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但还是抵挡不住他们因为皎皎要回国了这件事而高兴。

    皎皎和爸爸回国这天,首都机场外拉上了各种鲜艳的横幅,横幅上统一写着欢迎最帅气,最可爱的皎皎回国,当然这之中也不妨夹杂着几张欢迎厉屿白回国的横幅。

    推着行李和爸爸走出来迎面看见这一幕的皎皎抿唇笑,丝毫没有楼瑶瑶他们想象中的尴尬。

    他推着行李小跑上前,撞入站在最前面的商阙怀里,抬头笑问:“商爸爸,想我没?”

    商阙低头看着怀里的皎皎,岁月在他脸上添了几道很是威严的皱褶,他揉了揉皎皎的头道:“想了。”

    皎皎挨个和路桀、君向泽和蒋旭他们打招呼,毫无意外均被薅进怀里揉搓了一番。

    手里拿着相机的楼瑶瑶和皎皎拥抱时,嘴里略有点失望地道:“你怎么就不尴尬,我还准备给你录一段黑历史呢。”

    皎皎想了下道:“瑶瑶姐,你下次提前和我说,我给配合一下。”

    楼瑶瑶没忍住笑出声:“怎么录自己黑历史还这么配合。”

    皎皎还没说话,一旁的曹宇豪就伸手将皎皎被揉搓得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伸手接过皎皎和厉屿白手上的行李箱,帅气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走,穆奕承他们已经为皎皎和厉叔叔准备好接风宴了,就等着你们了。”

    皎皎伸手推着姜翼的轮椅,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着。

    这群在集团或者家人面前十分具有威严的人,此时像是回到了当年不靠谱的显眼包时,脸上均带着轻松肆意的笑容。

    来到停车场时,看着面前排列着的张扬肆意的车,皎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当年去幼儿园给他撑场时的车。

    好久没开这么张扬的车,蒋旭一时还有点怀恋,他坐进车里,探出头朝皎皎道:“皎皎快上来。”

    语气里隐约带着急促,像是怕皎皎被其他人抢了似的,但也就是在下一秒,停车库里响起了对皎皎上谁车的争执。

    皎皎脸上略微有点无奈,但眼里却透露着怀恋的笑意。

    姜翼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抽签桶,表示用抽签决定皎皎上谁的车。

    最后皎皎和爸爸上了姜翼的车,当然因为腿的原因,开车的是司机。

    对于这个结果,蒋旭他们咬牙切齿地怀疑姜翼作了弊,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将这个苦果咽下。

    吃完饭回到家,皎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子里那棵树干虬劲,枝桠苍翠的流苏树。他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走上前伸手摸上树干。

    夜风吹来,带动着树枝哗啦啦响动,像是在回应皎皎的招呼。

    从院子里进入屋里,屋里的一切都像是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显然蒋旭他们有经常来打扫。

    客厅里那贴满皎皎奖状、小红花还有他第一次写自己名字和爸爸名字的墙上多了几张画,画上是蒋旭他们的自画像,在他们的自画像中都有皎皎的身影。

    看见这些画的皎皎没忍住笑起来。

    自从回来后皎皎就觉得时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在谁都不曾主意的时候,猛然向前窜了一大节。

    这些年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尤其喜爱看书,各行各业、各种类别的书他都喜欢看,也都会去尝试。

    某一年皎皎突然对中医起了兴趣,就跟着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学习,而厉屿白、商阙、蒋旭他们就是皎皎实验的对象。

    自从学了中医后,皎皎就时常给爸爸他们把脉,然后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他们开药调理身体。

    给他们调理身体的药,还是皎皎跟着老中医去山野间采摘后自己动手炮制的。

    蒋旭他们不喜欢吃中药,时常悄悄将药倒了,这就导致皎皎有一段时间天天带着药罐上门监督他们喝药。

    蒋旭他们也会各和皎皎斗智斗勇不喝药,通常这种时候皎皎就会失落地把头一低,声音低落的说着想要他们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多陪自己几年。

    每到这时蒋旭他们只有投降的份,苦哈哈地接过药喝下,在被皎皎塞了颗糖在嘴里后,就无奈地把皎皎拉进怀里,按着头就是一阵揉搓。

    虽说按照皎皎的年龄来说他早已不是小孩,但因为他还是十二岁时的外表,甚至脸上还残有未褪尽的婴儿肥,所以蒋旭他们还是下意识将皎皎当做小孩来对待。

    皎皎本人的抗议则被他们统一无视,连同着力气一起停留在少年时期的皎皎挣扎无力后,只有无奈接受。

    一晃眼,许多年又过去了。

    当皎皎看见爸爸牵着自己的手已经生出许多皱褶时,才突觉时间的无情。

    这一天阳光正好,又是四月雪开得最盛的时候。

    坐在树下藤椅上的皎皎拿着挖耳勺,耐心地给躺在腿上的爸爸挖耳朵里的耵聍。

    雪白的花瓣打着旋的落在皎皎头上,给爸爸挖着耳朵的皎皎轻声哼起了曲调。

    躺在皎皎腿上的厉屿白倦怠极了,他听着皎皎哼着的曲调,竭力地撑着眼皮,想再看一看他藏在怀里长大的小孩。

    皎皎依旧是十二岁时的模样,外表不见衰老,内里也没有衰弱的痕迹。

    很多时候厉屿白会觉得,皎皎就像是被时间遗忘在了长河里,不会成长也不会老去,这乍一听像是恩惠,可仔细一想那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这世间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将摆脱时间的限制,除了皎皎,他依旧停留在时间的长河中,走不出时间的限制,所以只能看着故人接连走出时间,消失在视野里。

    厉屿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也揪疼得越来越厉害。

    恍惚中他像是回到了最初,打着伞的他走在巷道中,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侧头对上了坐在角落里,被雨浇得湿漉漉的小孩干净懵懂的眼睛。

    时间飞速流过,小孩第一次叫他:‘爸爸’。

    第一次将奶瓶递给他:‘爸爸啊~’

    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扑进他怀里,第一次将所有的糖果给他……

    ‘爸爸不死,爸爸要永远陪着皎皎!’

    ‘好!’

    可终究他食言了!

    风忽然停了,流苏树的花瓣还在簌簌往下掉,皎皎停下了哼唱,静静地坐了许久后,低下头用脸蹭了蹭爸爸温凉的脸,低低叫了声:“爸爸!”

    风忽然又起了,卷起漫天的花瓣,遮挡住眼前的视线,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想要拥抱住坐在树下的少年。

    某一个世界,一栋充斥着高科技和冰冷气息的高楼中,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意识抽离舱。

    其中一架意识抽离舱开始闪烁着绿光,当光芒达到最盛的时候,不着寸缕的厉屿白从中走了出来。

    目光冰冷的厉屿白坐在一边缓和了下,才将两段不同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随着记忆的融合,他眼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厉上将。”一旁的科研人员将手环递上前:“您的控制器。”

    厉屿白扭头看向他们,又看了看意识抽离器:“我需要回去。”

    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要求,亚沦眼里没有丝毫意外,熟练地道:“回去可以,不过你得等上两年的时间。”

    “而且你回去不一定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当然是有案例了。

    殷元帅和泽拉上将在十年前均通过意识抽离器回到他们当初的那个世界,不过很遗憾的是在那个世界死亡回来的他们,并没有遇见自己想与之再度相见的人。

    每个世界的流速不一样,起初他们以为殷元帅和泽拉各自想见的人早就消亡在时间的流逝中,不过泽拉给反驳了,因为他想见的存在是某个世界的小神灵。

    后来他们通过泽拉上将和殷元帅的叙述发现,殷元帅和泽拉上将想见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小神灵。

    这是一个很惊喜且意外的发现!

    不过亚沦并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殷元帅和泽拉上将,只是告诉殷元帅他要见的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亡。

    他要去找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就只能不断去往其他世界,然后期盼自己的运气好能碰上。

    于是殷元帅就开始不断地去往其他世界,而泽拉上将就一直待在同一个世界,他相信皎皎会回到喀纳大陆的。

    两人还并不知道他们要找要等的是同一个人。

    此时的亚沦也很好奇,厉上将想回去的源头会不会和殷元帅他们是一样的,倘若是一样的话,就证明这个叫做皎皎的小神灵对于让人恢复情感这方面很有一手,那他们就要考虑考虑是否邀请小神灵来他们的世界做客了。

    厉屿白当然选择要回去。

    对此亚沦提出了一个要求:“您要回去可以,但是需要您提供一下,促使您一定要回去的人的一些基础信息。”

    厉屿白目光瞬间冷下来:“你要这干嘛?”

    “请放心,根据世界意识定下的法则,我们无法抱有目地的去伤害其他世界的人,并且进入其他世界时,任何人都会被抹除记忆,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们会伤害到他。”

    去到其他世界记忆会被抹除?

    厉屿白想着这句话,心里泛上一丝揪疼,他很难想象当自己真的回到那个世界,却用陌生的眼光看向皎皎时,皎皎会有多难过。

    “其实我们是不建议您们再度回去的,时间的流速并不会为你们更改,你们的身份也宣告死亡,重新回去的你们就算有着同一张脸,也不会被留下的人认为是同一个人。”

    厉屿白沉默了会,最终还是道:“我要回去。”

    “好吧,那么接下来请您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厉屿白葬礼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撑着伞的皎皎恍惚中记起了当初撑着伞,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为他遮住雨的爸爸。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的他已经能自己撑起一把伞了。

    回忆着往昔的皎皎倾斜着伞,遮住了爸爸的墓碑。

    雨越下越大,被风刮着斜斜地吹入伞里,皎皎蹲下身,将小小的自己和爸爸的墓碑一同罩进伞里。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老去是最温柔的离别。

    但离别就是离别,哪有温不温柔之分。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时间来到了立夏之初。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草木间,草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有一只麻雀从树上飞下,落在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肩膀上,愉快地鸣叫着。

    皎皎回过神来,扭头看了它一眼,对上它灵动的豆豆眼,他抿了抿唇,并没有驱赶它,任由它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清风拂过,轻揉地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皎皎抱着怀里的大奶瓶,往后轻轻靠在爸爸的墓碑前,眼神漫无焦点地落在空中。

    这一幕明明如此陌生,他却有一种自己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错觉。

    初夏的日光很是和煦,照得人昏昏欲睡,有点犯困的皎皎靠在墓碑旁睡去。

    另一片空间中,抽空看了眼皎皎的宿苍微微拧起眉头,怎么又没长大?

    莫不是他的方案又出了问题?

    难怪说要把小孩养大不容易!

    想着这些的宿苍挥手将皎皎带回来,围着他的身体检查了一番后,就埋头开始制定新的方案。

    皎皎抱着奶瓶醒来时,就看见蹲在他身边正在埋头记录着什么的宿苍。

    外表已经十五岁的宿苍瞥了他一眼,还没等皎皎说话就伸手点住皎皎的额心,将闪光的记忆抽出来,放在一旁星辰做的瓶子里。

    记忆一抽离,原本十二岁大的皎皎,瞬间缩回最初看上去才两岁大小的模样。

    还是没了记忆就会缩小,这究竟是个什么原因?

    宿苍皱着眉将皎皎提溜到腿上开始研究。

    趴在宿苍腿上的皎皎懵懂地歪着头,伸出小手胡乱挥舞着抓住了宿苍的一个手指,见宿苍看过来就弯着眼睛啊呜啊唔地说着含糊不清的幼崽语。

    宿苍戳了戳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乖乖地别闹!”

    祂的语言直达意识海,莫名听懂祂意思的皎皎放开他的手,乖乖地把小手缩在胸前,漆黑明亮的眼眸往上瞟着祂:“皎皎啊呀~”

    皎皎乖呀~

    预收文《病弱雄虫徒手碎钢甲》又名《今天也有好好扮演雄虫》

    什么是雄虫?

    渡个劫,眼一闭一睁就变成妖族…哦不,变成雄虫的剑修厉青此时正拿着小本本端坐在桌前查埋头查什么是雄虫?

    所谓雄虫,柔弱、自傲、身边还都有雌虫,暂且查到这里的新任雄虫厄涅斯·厉远青,随身揣着小本本,一板一眼地按照上面记录的做,力求扮演好雄虫等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

    首先得柔弱,尤其这个身体的主人出生时就带了病在骨子里,比起其他雄虫来说还要病弱上许多。

    其次就是得傲,一向低调的厉远青觉得这点比装病弱还要难办,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不适,硬装出一副傲得要上天的模样。

    最后就是得找个雌虫随时跟随在身旁照顾自己。

    不过找谁呢?

    听说雄虫挑选雌虫时是有标准的,不怎么弄得清楚这些标准的厉远青茫然了一阵,突然灵光乍现,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被雄虫榨干价值丢出来的雌侍身上。

    这些雌虫曾经被其他雄虫选择过,那么说明他们一定是符合雄虫挑选雌虫的标准的。

    怕漏出破绽被其他虫族察觉出不对的厉远青,就这样埋头在这些被抛弃的雌虫中扒拉起来。

    双洁——别问我怎么洁的,反正是双洁。

    第132章

    宿苍在研究了有一段时间后,才初步定下了方案。

    祂看向坐在一旁地上的皎皎,没由来感慨了一声:“养小孩真费劲!”

    祂的语言直达意识海,听懂了的皎皎歪了歪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啊皎皎呜嗷啊呀~”

    养皎皎不费劲呀~

    宿苍走过来蹲下,伸手戳住皎皎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不许反驳我说的话!”

    被戳住脸的皎皎乖乖地点头,还下意识地将毛茸茸的头往他手上蹭。

    见他点头,宿苍心满意足地微微颔首,顺手揉了揉皎皎的头,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皎皎反手抱着祂的手,祂低头看向他,就见皎皎仰头看向祂的眼睛很是懵懂:“啊爸爸呀~”

    宿苍:“……知道了,等给你改造完身体,就送你去找爸爸。”

    只听到爸爸两字的皎皎眼神一亮,高兴地挥着小手含糊不清地道:“爸爸哇啊呜~”

    天刚蒙蒙亮,不甚明亮的光线刚穿过茂密的树冠落进山林间,就有身影开始在林间走动起来。

    行走在林间的男子身形很是高大,身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灰褐色粗麻短衣,行走动作间脚腕手腕都露出一大截在外。

    这件衣裳是他唯二能换洗的衣裳,行走动作间难免带上了点小心的意味,显然是怕树枝将衣裳给刮破。

    这件短衣已经够破了,打眼一看就能看到四五个针脚粗陋的补丁,再破下去以他的手艺来看,这件短衣就彻底废了。

    男子肩上扛着一只摔断了腿脚的狍子,腰间处挂着几只还没死透的野鸡和野兔,布满疮口和粗茧的手上拿着一根前端削尖的木棍,目光巡视着周围,仔细寻找着猎物的痕迹,拨开一处草丛后,看着地上被破坏了的陷阱,心知这是猎物跑了。

    动手重新将陷阱埋好,就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沉默着走在林间的男子突然脚步一顿,黑沉毫无波澜的眼眸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他走上前拨开茂密的草丛,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懵懂干净的眼眸。

    男子没由来一愣,因为眼前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

    坐在地上的皎皎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漆黑懵懂的眼眸里泛上一丝好奇。

    “咕噜咕噜~”

    肚子响的声音将皎皎的注意力从这人身上唤回来,他低头看了看小肚子,就将手里拿着的草往嘴里塞。

    看着这一幕的男子心里莫名一跳,大步走上前夺过他手里的草。

    被抢走了草的皎皎仰头看他,因为他太高,皎皎想看到他的脸就得使劲往后仰,导致重心不稳,啪叽一声仰倒在地上。

    翘着脚倒在地上的皎皎懵了好一会儿,因为地上都是草和土,没摔疼的他翻滚着又坐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小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草:“啊呀~”

    皎皎的呀~

    男子蹲下身将肩膀上的狍子放下,皱着眉从怀里掏出半个糙面饼递给他,本就不善的面容显得越发凶恶:“给,吃这个。”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此时又带了点久未出声的沙哑,听上去越发的不善。

    不过眼前的小孩出乎意料地没被他吓到,漆黑懵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脸看。

    心里纳罕的男子再度将手里的饼子递上前,寡言道:“吃。”

    听不懂的皎皎歪歪头,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饼子,凑上前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嗅到了股好闻的麦香味后,就好奇地伸手接过饼子,放进嘴里试探地咬了咬。

    可惜的是这半张饼太硬,他没咬动。

    皎皎将咬不动的饼子从嘴里拿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后又放进嘴里用小米牙使劲地磨。

    见他咬得费劲,男子将饼从小孩手上拿回来,拿出竹筒到了点水在饼上,准备等饼软化一点后再给这个小孩。

    手里的饼子被拿走,皎皎也没有闹,睁着一双干净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皎皎的目光再度落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后,皎皎突然眨了眨眼,用小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眼见着眼前这个小孩站不稳要摔倒,手里还拿着饼子的男子连忙伸出手扶住他。

    被扶住的皎皎仰头看向他,踮着脚费力地伸出小手摸向了他左脸那道,从眉心处直接贯穿到下颌处的狰狞疤痕。

    白嫩短小的手指轻轻摸着凹凸不平的疤痕,皎皎弯起眉眼软乎又稚嫩地喊了声:“爸爸~”

    殷峥一愣,心脏莫名紧缩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小孩漆黑的满是孺慕的眼睛。

    他服徭役时,遇到过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他们当地的语言里爸爸就是爹爹的意思,也就是说眼前的小孩将他认成了爹。

    皎皎摇晃着挤进爸爸怀里,小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仰头眼睛亮晶晶地再度喊道:“爸爸。”

    小孩的眼睛漆黑明亮,倒映着他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里面没有惧怕排斥和疏远,有的只是亮亮的像天上星子一样闪烁着的笑意。

    殷峥下意识环紧了手臂,低低应了句:“嗯。”

    其实他本不该应这声爸爸的,但是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小孩的爸爸……

    日头逐渐高升,浅金色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洒落林间,盘腿坐在地上的殷峥,垂着眼眸掰碎手上的饼子,耐心地一小点一小点地喂给窝在他怀里的小孩。

    小孩的牙太小,也太嫩,根本咬不动饼子,就算泡软了咬起来都还有点费劲。

    吃了三分之一的饼子后,皎皎就摇头不吃了,推着爸爸的手让爸爸吃。

    殷峥以为他是嫌咬着费劲,便也没说什么将手上剩下的饼子塞进嘴里,两口给吃了。

    在爸爸吃饼子时,皎皎就仰头看着爸爸,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吃完饼子日头也不早了,殷峥就打算回去,他将小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扛起地上的狍子。

    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动作却没由来的熟练。

    往回走时,殷峥下意识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动作间带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占有欲和珍视,活像是一只恶龙找到了他丢失许久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怀里,不许任何人窥视。

    “你听说了没?殷大家的殷峥今早从山上捡了个小孩回去,听说要养在自己膝下,殷大家都闹翻了。”端着木盆来洗衣服的吴氏找了个位置蹲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刚听了一耳朵的事。

    河边正在浆洗衣物的妇人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来,连几个还未出嫁的丫头都支棱起耳朵悄悄的听。

    村里没什么乐子,妇人们就指着听这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来乐呵乐呵。

    “真的?”李二婶瞪大了眼:“殷峥这个闷葫芦可总算会为自己打算了。”

    “可不是吗!”吴氏说起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慨:“说什么以后侄子会给摔盆养老,要我看呀还真不如殷峥抱养个不知事的小娃娃来养着靠谱。”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亲侄子要靠谱点,毕竟有血亲关系在。”隔壁村新嫁来的村妇赵氏没忍住插嘴道。

    “哎,长远家新妇,一听你这话,就晓得你不明白这之中的事。”

    “你知道这几天殷峥去哪了不?”

    闻言赵氏脸一垮,斜着眼睛看她:“我这刚嫁过来的新妇怎会知道殷家的殷峥这几天去哪了,婶娘莫要乱说。”

    这年头对女子的贞洁很是看重,若真让人误以为她和殷家的殷峥有什么,她只有投河一条路。

    反应过来的李二婶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这赵氏氏村长家三子李长远的新媳妇,惹恼了她万一以后村长家给她家那口子使绊子就不好整了,她赔笑道:“你瞧婶娘这张嘴,说话上头了什么都不过脑。”

    一旁的人见状也连忙道:“妹子你别生气,他二婶就这人,说话向来不过脑,你别跟她计较。”

    眼见着赵氏不生气了李二婶才又继续道:“这事要弄清楚得从头说起,这殷家可是我们李家村唯二的外姓人,据说当年殷老头是逃难过来的,村长看他家里人全都死了觉得可怜,就在山脚那给他划了片地,还将那里没人住的破屋给了他,允许他在李家村落脚。”

    不过因为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人,村里人都挺排斥他,后来还是殷富贵娶了村里李大山家的女儿,才算是真正地在大山村安下了家。

    殷老头夫妻俩都是勤快人,也肯吃苦,佃了不少地耕种,在加上那几年才打完仗,上头主打休养生息,税收都不怎么高,才使得几个孩子都顺利长大成了家。

    不算中途夭折的,殷老头夫妻俩一共养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做殷大柱、殷二柱和殷小花,后来两个儿子成了家,房子小住不开就分了家。

    因为分家时大头都分给了大儿子殷大柱,所以殷老头两夫妻就跟着殷大柱住,不过前些年两口子都接连走了。

    殷大柱娶了隔壁村的吴春花,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大儿子殷远志、二儿子殷峥、三儿子殷佑才,小女儿殷芳。

    因为期盼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殷大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是去镇上花钱找童生给取的,还找路过的方士给自己儿子都算过命。

    前两个儿子没算出什么来,最后一个儿子还真给算出什么来了。

    听那方士说殷大家这小儿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是个秀才苗子,当时那方士将殷家小儿子吹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吹得一向抠门的殷大柱一个高兴,多给了五十文钱。

    那可是五十文钱,拿去买猪肉都够买四斤多呢。

    也就因为那方士的一句秀才苗子,殷大柱考虑了一晚上,想着小儿子确实脑子比较灵活,就一咬牙一拍桌,决定全家勒紧裤腰带供小儿子上学。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在笑话殷大柱一家。

    这殷大家是个什么光景,村里人都知道。每年地里的收成,交了税赋,剩下的粮食也就堪堪果腹,就他们还供儿子上学?简直是笑死个人,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就说殷大家这三个儿子,殷远志因为吴氏怀孕的时候累着了,出来后身子就比寻常同龄人要弱一点,又是殷大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多心疼点。

    殷峥排行老二,是殷大家两口子时隔六年又怀上的孩子,出来时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原本是个该受宠的,奈何没过一年吴氏又怀上了,生下来后也是个大胖小子。

    小儿子刚出生,殷大两口子根本顾不上两岁大的二儿子,心思全放在小儿子身上了。

    尤其是殷佑才五岁那年,被方士断定是秀才苗子后,家里人更是拿他当心肝宝贝宠,在他前面出生一年半的殷峥算是彻底被无视了。

    因为供他上学交了不少束脩,导致原本还勉强能填饱肚子的殷家情况急剧下降,除了上学的殷佑才和体弱的殷远志还能勉强吃个七分饱,其余人也只能勉强填个五分饱。

    殷峥饿狠了就会去山上摸点鸟蛋,或者打点野鸡野兔,不过拿回家后,鸡腿和兔腿都被给了殷远志和殷佑才,他只能摸点骨头架子啃。

    上面的大哥不能做活,家里地里的活就都落在了小殷峥身上。

    虽然年纪还小不能干重活,但自从殷峥六岁能下地时,就没见他一天能歇着,村里的同龄小孩都在爬树下河的时候,就见他每天砍猪草、下地、捡柴火、洗衣、做饭。

    说来也奇怪,殷大家做得最多,吃得最不好的是殷峥,几个小孩中长得最高大、力气最大的却偏偏是殷峥。

    远的都不说,就说殷远志和殷佑才都娶了媳妇成了家,各自膝下都有子女,就殷峥没有,这是为啥?当然是殷大夫妻俩舍不得拿钱出来给他娶媳妇。

    殷峥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痕,这道疤当初还是殷大两口子逼才服役完没多久的殷峥,去给殷佑才服徭役的时候留下的。

    他本身五官就长得很是不善,身形又是少见的高大,村里的女子原先看着心底就有点发怵,更别说他脸上多了一道骇人的疤后,连成年男子都少有敢直视他面容的。

    除此之外他挣得钱全交公了,殷大两口子又是出了名的偏心,这就导致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这种情况下除非殷家愿意拿出足够高的聘礼,不然没人愿意嫁给殷峥。

    按理说殷大家的钱大多数都是殷峥给挣的,殷大两口子既然愿意花那么多银两给小儿子花钱上学,那么给殷峥花点钱娶媳也犯不上心疼,但是殷大两口子就是死活不肯出钱,一文钱都不给出的那种。

    硬生生把殷峥拖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成家,然后说什么成家也没什么好,只要他好好供养佑才考上秀才,以后有志会给他这个二伯父摔盆子养老的。

    有柏就是殷佑才的儿子,今年四岁叫殷有志。

    都说十根手指都有长短,当父母的偏心点也正常,但是这么偏心的还是少见,简直是把殷峥当骡子使,还不给草料吃。

    “说什么有血亲关系在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要好好供养着他们,以后这侄子不就是半个儿子嘛。呸,要我说,这自己抱养回来的孩子可不比这弟弟的儿子要靠谱得多。”

    “就是,也就是殷峥那小子是个泥人脾气了,这要搁我家那小子身上,饭桌都得给你掀了。”

    “要我说殷峥这么个好小伙,有力气又孝顺还肯干活,也不知道殷大家怎么想的。”

    “殷峥这么好的小伙投生在他们家算是白瞎。”

    “这几天没看见殷峥,就是因为殷大两口子让殷峥去山里打只狍子回来,好卖了给殷佑才交束脩。”

    “啧,这才入春,山里饿了一冬天的野兽都出来觅食,殷峥在山上一呆就是三天,他们也不怕殷峥被野兽叼了去。”

    “你是没看见殷峥身上那衣裳,前几天我看见硬是短了那么大一截,殷大家的也不知道给做两套。”

    “你这就不知道了,殷峥穿的一直是殷远志穿过的旧衣裳,他身高比远志高那么大一截,衣裳肯定就短了。”

    “啧啧,这偏心的爹娘也不是没见过,像是殷家两口这样的算是开了眼了。”

    “殷大俩口子也是,就殷佑才那个游手好闲的样子也考得上秀才?要我说啊还不如早点断了这个念头,攒点钱下来多买几亩田才是正事。”

    在李二婶说得正上头的时候,一旁的王三婶用胳膊肘拐了拐她。

    李二婶抬头一看,发现是殷远志的那口子小王氏来了,立即闭上嘴笑着打招呼:“来浆洗衣裳啊!”

    知道她们刚才在说什么的小王氏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着找了个位置蹲下道:“是啊二婶子,几天衣裳攒着没洗了,今日阳光足就紧着拿出来洗洗。”

    家里确实是大闹了一场,她也才发现从来不反驳爹娘的二弟原来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吃晚食时,殷家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不过由于皎皎太小够不到桌子,所以他是被殷峥抱着坐在怀里的。

    今日殷家的饭桌上除了皎皎外只有六人,分别是殷老头和妻子吴春花,大嫂王秀丽,殷远志的儿子殷有柏和殷佑才的儿子殷有志。

    至于殷远志和殷佑才夫妻俩都在镇里,平时没事就不回来。

    晚饭是糙米粥和野菜汤,皎皎手小力气小抬不起碗,殷峥就抬着碗慢慢喂他,对面的吴氏看见这一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就对上了二儿子看过来的不带感情的眼睛。

    吴氏一噎,往常她这儿子虽然长得不善,但一向沉默少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反驳她时,她并不觉得这个儿子有什么吓人。

    但今日他突然不像往日那样听话了后,她对上他那双几乎看不到情绪的眼睛时,莫名地就有点发怵。

    不过也就是下意识有点发怵而已,她可不信这个儿子敢对她做什么,当即脸上一拉:“看什么,要吃饭就吃,不吃饭滚去干活,反了天了你哩。”

    殷峥没搭理她,垂眼见皎皎伸长脖子吞糙米吞得有点费劲,就瞥了眼碗里的糙米,这糙米带着壳,喝起来确实有点剌嗓子。

    想着殷峥将碗拿开,将怀里的皎皎抱在凳子上坐着,对上皎皎仰头看来的疑惑视线,说了句等着就起身走向灶房。

    意识到什么的吴氏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追进灶房,果然就看到殷峥舀了半碗白面倒进锅里,当即大叫一声扑过去制止:“那是给佑才吃的,你快快放下!”

    殷峥挡住她扑过来的动作,瞥了眼她,语气平淡地道:“我买回来的,我挣的钱。”

    以前他不计较是因为他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同了,他要养儿子了。

    外面那只狍子和那几只野鸡野兔,留两只给小孩补身子,其它的卖了钱给小孩买两身换洗的衣物。

    一旁不知道他打算的吴氏对着他身上就是一阵捶打抓踢,殷峥一边煮着面糊糊,一边不动如山地任由她打。

    打得自己手疼的吴氏看着锅里的白面糊糊,心疼得要命地嚎:“那小崽子有什么好养的,那就比得上你侄子,糙米粥吃不下还要吃白面,这么好的东西吃下去也不怕短命…”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因为殷峥看向她的眼神有点骇人,吓得她下意识住了嘴。

    殷峥端着白面糊糊出去,将皎皎重新抱进怀里,将糊糊吹冷后,就端着碗耐心地喂着怀里的皎皎。

    皎皎低头喝下一口后眼睛都亮了,仰头看向爸爸指了指碗里的糊糊:“啊呀。”

    好吃呀。

    虽然听不懂,但莫名能理解他意思的殷峥点头:“嗯。”

    得到回答的皎皎弯了弯眼,低头两只手捧着碗边埋头香喷喷的喝了起来。

    一旁悄悄侧头看他们的王氏想,这小孩长得真招人稀罕,难怪二弟怎么说都要养。

    盯着他看的殷峥见他喝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眼神不由软了下来,周身那被吴氏的话激起的凶悍野性稍微收敛了不少,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狼,浑身气息依然不善,但没了那股凶悍锋利的攻击感。

    吴氏见此狠狠地瞪了眼殷峥和他怀里的皎皎,啐了一口后才重新坐回桌上,打算等会把家里的白面都拿来藏进她和老头的屋里。

    见这个新来的小孩喝白面糊糊,自己却吃糙米粥,殷有柏和殷有志当即不干了,扯着嗓子哭嚎着要吃白面糊糊。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吓得正在埋头喝糊糊的皎皎打了个嗝,茫然地抬起了头。

    殷峥抬眼看向哭闹的两个侄子,冷声道:“闭嘴。”

    被吓住的殷有柏和殷有志下意识打了个哭嗝,怕怕地停住了哭声。

    见此殷大柱拉着脸“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狠狠地瞪着殷峥。

    殷峥没搭理他,低头继续喂皎皎。

    殷大柱气得转身回了房间。

    皎皎埋头喝了一半就不喝了,伸手将碗往爸爸面前推,仰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道:“爸爸,爸爸啊~”

    怕爸爸不明白,一边说,他还一边张大嘴示意。

    殷峥低头看着眼前还剩大半碗的糊糊,突然想起了早上那半张饼,刚想说什么,对面的吴氏就站起来端他手里的碗:“小崽子肚皮小吃不了什么,给有志吃,吃了后当大秀才。”

    显然在吴氏看来她家佑才的儿子有志,以后也是个大秀才。

    眼看着吴氏要把碗端过去,皎皎一把伸出小手抓住碗边,着急地道:“爸爸啊,呀爸爸…”

    爸爸的,给爸爸…

    吴氏狠狠地皱起眉头,抬起黝黑粗糙的手就要往皎皎的小手打去。

    殷峥挡住她的手,一用力就将碗从她手里抢了过来,仰头将碗里的糊糊两口给喝了个干净。

    吴氏拉着脸啐了口,坐回去动静很大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殷峥并没有搭理,转身将皎皎抱进屋里坐着,然后自己趁着天还没黑,动手处理院子里的猎物。

    原本这些猎物该今日就拿去镇上卖了的,不过因为小孩的事耽误了点时间,不过也不碍事,狍子和几只野兔都只是断了腿,能活到明天拿去镇上卖。

    所以殷峥打算将几只活不了的野鸡动手处理了,然后拿进灶房将其炖上。

    小孩先前应该没吃饱,待会给他整两个鸡腿。

    麻利地处理着野鸡的殷峥面无表情地想着。

    第133章

    殷峥将三只野鸡处理好,放进锅里煎出油后就倒进瓦罐开始炖煮。

    野鸡炖煮上后,他舀了点热水回房给皎皎洗漱。

    躺在床上用手抓着脚丫子玩的皎皎看见爸爸后立马翻身坐起来,乖乖仰着小脸、伸着小爪爪给爸爸擦洗,小模样看起来可招人稀罕了。

    殷峥给皎皎洗了脸和手脚后,也就着水洗了个脚,出门将水倒掉后,走回房里和皎皎面对面坐在床上。

    殷峥准备教皎皎把对爸爸的称呼改成爹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教的他皱着眉苦思冥想。

    坐在床上的皎皎仰头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爸爸,懵懂的眼睛里带着好奇。

    看了好一会见爸爸并没有搭理自己,皎皎就坐着往前挪了挪,伸出小手抓住了爸爸的手。

    被皎皎的动作唤回神来的殷峥目光动了动,视线落在了抓住他手指的白嫩小手上。

    小孩的手很小,指甲盖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衬得殷峥粗糙的手指和手指上的疮口越发丑陋。

    见此殷峥下意识要将手收回来,然而皎皎的小手却牢牢地握住他的食指。

    见爸爸要把手收回去,皎皎还蹬着小短腿往前蹭了蹭,趴下小身子侧着头,将自己软乎乎的小脸压在殷峥粗糙黝黑的手掌上,用行动表示不许爸爸将手收回去。

    手突然一重的殷峥一愣,垂眸看向压在自己手上的小脑袋,手心上的小脸很软,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要软,他本应该感觉到陌生,内心却莫名生出一股久违了的感觉。

    殷峥动了动手指,用脸压在他手上感觉到痒的皎皎就仰头冲他傻乎乎地笑,眼眸弯弯的样子很是可爱。

    对上他的视线,殷峥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眸里荡开了一丝柔和。

    被皎皎用软乎乎的小脸捕获的殷峥,显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地。

    在屋里呆了会,估摸着野鸡炖煮好了,殷峥就起身出了屋。

    来到灶房的他打开瓦罐放了点粗盐,又去外面的菜地摘了点菜洗净放进去烫煮,然后就将几只鸡的鸡腿和鸡翅都夹了出来,端着进屋。

    趴在床上玩手手的皎皎闻到肉味,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看见爸爸手上的碗,馋得咽了咽口水,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殷峥看到了皎皎的动作,上前先让皎皎喝了两口汤后,就将一只温度差不多冷下来的鸡腿给了皎皎。

    捧着鸡腿的皎皎啊呜咬了大大的一口肉,肉香味从嘴里泛开,吃得他脚趾头都翘了起来。

    咬了一口鸡腿的皎皎将鸡腿往爸爸嘴边递,让他也尝一口这个可好吃的肉。

    殷峥看了眼他胖短的小脚趾,嘴角微扬了下,将碗里的鸡腿给皎皎看了眼道:“不用,我有。”

    说着他从碗里拿出只鸡腿吃了起来。

    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自从他拿回家的野鸡野兔会被爹娘将肉多的腿肉给大哥和三弟,而他自己只能分得一点骨架后,他大多数都会在山上自己先吃饱了再回来。

    见到爸爸有鸡腿,皎皎就将自己的鸡腿收回来,埋头吃了起来。

    屋外,闻到肉味的吴氏披着衣服从东屋里出来,待看到灶房里只剩下骨架的野鸡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野鸡本来就没多少肉,除了两只腿上有点肉外,剩下的几乎就是皮包着骨。

    殷峥并没有搭理屋外的吴氏,只是伸手捂住了皎皎的耳朵,吃鸡腿吃得腮帮鼓鼓的皎皎仰头看了爸爸一眼,就继续低头吃鸡腿。

    屋外的吴氏骂骂咧咧了好一会,见自己以往一向‘乖顺’的儿子并没有搭理她后,眼神狠毒地瞪了眼殷峥的房间,心里寻思着等明早殷峥去镇里卖狍子的时候,把这个让她儿子变得不听话的小孩丢了。

    暗自盘算好的吴氏垮着一张脸转身走进灶房,将灶台上炖煮野鸡的瓦罐整个端进自己的房间。

    屋里听到她动静的殷峥并不在乎,就是料到这点他才提前将鸡腿鸡翅都夹下来端走,剩下的骨架她要就给她了。

    其实骨架他也不想给的,但若真那样的话吴氏估计会直接踹门冲进来,他怕吓到皎皎。

    村里的人虽说殷峥对殷大柱和周氏孝顺,但殷峥其实对殷大柱和吴氏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七岁那年遇上发大水,整个李家村在村长的带领下连夜往山上迁徙。

    殷老头和吴氏抠门又贪婪,在大水就要来临时还要将家里能带的都带走,顺手还牵了隔壁李三爷家来不及带走的一些被褥。

    大哥病弱小弟从小就养得娇,两人都拿不下什么东西,大部分东西就都落在了小殷峥身上。

    当时殷峥的怀里抱着两只小猪崽,背上背得东西将他的腰都给压弯不少,不过因为自小力气就比同龄人大,他走的还算快。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大水就奔涌而来,焦急奔跑的吴氏脚一崴,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坡,咬着牙竭力奔跑的小殷峥迈步上前顶了一下她要摔倒的身体。

    吴氏身上也背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她本身的重量就不轻,小殷峥这一顶吴氏是稳住身体了,他自己则后退两步摔在了地上。

    怀里抱着两只猪崽,背上背着的东西又太重,摔倒在地的殷峥一时站不起来,就抬头让爹娘拉他一把。

    谁知满脸焦急的殷大柱和吴氏只是犹豫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一咬牙蹲下身从他怀里抱过两只猪崽就转身匆匆离开,这期间头都不敢回一次。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巨大的闪电照得夜晚如同白昼,山洪奔泄而下,将山脚下的房屋摧毁殆尽,轰隆隆的声音一度将雷声盖住。

    小殷峥漆黑的眼眸盯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泛起一阵波澜后转瞬平静。

    小殷峥心里知道,他们大概以为他摔伤了腿走不了了,所以在背着他走和小猪崽间选择了小猪崽。

    因为背着他这个摔伤腿的儿子走,就意味着他们要抛弃一半的家产,两相比价之下,他们选择了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家产。

    也就是那次,殷峥自以为还了他们的生恩,至于养恩,这么多年也算是还得差不多了。

    想着这些的他目光落在皎皎的身上,心里感到一丝怔然和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小孩如此特别……

    皎皎的肚量很小,喝了几口鸡汤喝、吃了一只鸡腿后就吃饱了。小肚子鼓囊囊的他向爸爸伸出沾了油的小爪爪,仰着头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爸爸啊呜呀。”

    殷峥先将他嘴上的油光擦干净,然后握着他的小手手,用湿布一点一点地擦拭。

    手手和脸都擦干净的皎皎挤进爸爸怀里,仰头啊呜啊呜地向殷峥说着听不懂的幼崽语。

    吃饱了容易犯困,没多久皎皎就窝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月光从窗外落进,殷峥垂眸看着怀里小孩睡得香甜的脸,目光往旁动了动,落在了皎皎放在脸侧的小手上,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蠢蠢欲动。

    殷峥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一会目光又落在那小手背上的四个肉窝上,他蹙了蹙眉再度收回目光。

    最终,殷峥板着一张凶悍的脸,目光沉沉脸色严肃地伸出食指,小心地挨个戳了遍皎皎手上的小肉窝。

    戳完后殷峥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觉。

    月亮西沉,太阳东升,天光蒙蒙亮,村东边的大公鸡刚扯着脖子叫了一声,殷峥就已从沉睡中醒来。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握着小拳头睡得香甜的皎皎,感受着从他小身子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心脏没由来地软了下来。

    这一幕对他来说本该陌生,他却有一种早已经历过很多次的错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寻找了许久、等待了许久后,终于找到的满足……

    从屋里出来,殷峥从水缸里舀了水洗了把脸,咬烂柳树枝条漱口后,就走进灶房开始弄早食。

    小孩牙齿软、嗓子嫩,吃不了太过硬的饼子和剌嗓子的糙米,殷峥看了眼橱柜,发现白面被吴氏拿回房间藏起来后,就转身去后面的鸡窝里摸了两个蛋出来。

    吴氏将家里的鸡蛋看得很严,谁敢偷拿鸡窝里的蛋绝对逃不了她一顿打骂。

    以往殷峥嫌麻烦并不会去拿,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喂好皎皎更重要。

    将两个蛋煮上后,殷峥将昨晚没吃完的鸡腿鸡翅热了,就走进屋打算唤皎皎起床。

    不过走进屋后见皎皎睡得香甜,殷峥犹豫了会没舍得叫他。

    从房里出来的殷峥用洗干净的叶子包了个鸡腿和鸡翅,将剩下的鸡腿和鸡翅解决了后,就找了个干净的背篓来。

    殷峥拿着背篓走进屋,将熟睡的皎皎小心抱起来放进背篓里,担心待会太阳毒辣起来晒着他,还用自己没穿的衣服盖在背篓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背上背篓走到院子里抗起狍子,提着野兔就向外走去。

    殷峥要去镇上将昨天打的狍子卖出去,但是他并不放心将皎皎放在家里,所以就将他一并带了去。

    村口,李铁柱赶着牛车等着村子里要去镇上的人。

    村里偶尔有人会上镇里采买东西或者卖点编织的背篓、竹筐等东西,女子也会将自己绣的一些帕子和打得络子拿去镇上布庄卖。

    家里有牛的李铁柱见此,就在农闲的时候套上车板挣点赶牛车的钱。

    收价也不高,来回就两文钱,一天下来也能赚上一二十文,算是个不错的营生。

    正在等村民的李铁柱看到远处的殷峥,见他肩上抗的狍子和手里的野兔眼里浮上丝羡慕。

    雾山野兽多,常有野猪和熊瞎子下来祸害庄稼,周边几个村除了几个猎户,就没人敢进山打猎。

    唯独殷峥是例外,个头高力气大胆子也大,时常能上山抓点野鸡野兔,偶尔还能打两只狍子拿去镇上卖。

    不过想到殷峥家里的情况,李铁柱眼里的羡慕就转为了同情,再能干再能赚钱摊上这么个爹娘也是白瞎。

    殷峥并没有钱坐牛车,就只能走着去,好在他脚程快,走上半个时辰差不多也就到镇上了。

    第134章

    阳光穿过树荫零散地落在官道上,路上也有人和殷峥一样坐不起牛车而埋头赶路。

    皎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动了动睡得发麻的小手和腿。

    察觉到背篓里传来的动静,殷峥知道他大概是醒了,就走到一旁背阳的树荫下将背篓放下。

    盖在背篓上的衣服被掀开时,坐在背篓里的皎皎仰头迷茫地望来。

    发现是爸爸后,皎皎立马高兴地伸着小手要抱抱。

    殷峥弯腰把他抱出来,皎皎就仰着小脑袋蹭了蹭爸爸的下巴,黏糊糊地喊道:“爸爸。”

    “嗯。”殷峥低低应了声,从怀里拿出早些包好的鸡腿给他。

    刚醒来就饿了的皎皎接过鸡腿,嗷呜一口咬在鸡腿上,那满足的小模样可招人稀罕了。

    在皎皎啃鸡腿时,殷峥拿出先前煮的两个蛋,剥去壳后趁皎皎吃鸡腿的空隙喂给他。

    一口肉一口蛋,吃得整个腮帮子都鼓囊囊的皎皎有点吃不过来,但是在爸爸喂过来时还是努力地张开嘴往嘴里塞。

    发现这一幕的殷峥停下喂食的动作,慢慢等皎皎吞咽完嘴里的食物后,拿出装水的竹筒喂他喝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的皎皎小小地舒了口气,仰头看着爸爸笑。

    见此殷峥戳了戳他白嫩的小脸蛋,也小小地扬了下嘴角。

    吃了一个鸡蛋和半只鸡腿皎皎就吃不下了,殷峥将他剩下的给解决掉,就抱着他来到溪边擦洗沾了油的小手和脸。

    洗干净手,坐在溪边休息了会,殷峥就将皎皎放进背篓里继续往镇上赶。

    为了不给爸爸增加重量,皎皎原是想自己走的,奈何刚扯着爸爸的裤腿摇晃着走了两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皎皎摔懵圈了的样子,殷峥沉沉的目光里带上了丝笑意。

    他蹲下身将皎皎抱起来,回过神来的皎皎低头看了看爸爸的腿,又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仰头向爸爸啊呜唔呀地说着什么。

    殷峥没听懂,但估摸着他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走不了路。

    寻常一岁的小孩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了,这个小孩两岁了还不会走路,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被丢在山野间。

    殷峥想着紧了紧手臂,转身将皎皎放进背篓里,就背着向镇里走去。

    等把狍子卖了,就先带小孩去医馆看看。

    殷峥的这个背篓很大,皎皎站在里面要努力垫着脚才能露出发顶。

    殷峥发现后停下来,从一旁薅了一抱草放在背篓里按紧实了给皎皎垫脚。

    重新回到背篓里的皎皎发现,他不用垫脚都能看见外面了,当即抓着背篓边缘,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

    殷峥背着皎皎赶路。

    初春的太阳并不灼热,但待在太阳底下久了,还是会有闷热感。

    走着走着发现异常的殷峥抬头一看,发现他头上有片很大的叶子,正在摇摇晃晃着给他遮着太阳。

    他扭头往后看去,发现皎皎正踮着脚举着叶杆给他遮太阳。

    发现爸爸在看自己,皎皎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上的叶子,指了指路上用叶子遮住头顶埋头赶路的人,啊呜地说着听不懂的幼崽语。

    殷峥收回视线,虽然听不懂但他大概能明白,小孩这是在说别人都有,所以爸爸也要有。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殷峥停下来从一旁摘了几片大叶子,给皎皎和自己做了顶勉强能遮阳的草帽后,就继续埋头赶路。

    有了帽子后皎皎也没再举着叶子给爸爸遮太阳,而是好奇地用小手扒在背篓边,垫着脚往外面看。

    路过的人偶尔会对上皎皎懵懂好奇的视线,愣一下后心里惊叹一声好俊俏的小孩。

    横阳镇很少见到这么白嫩精神的小孩,活脱脱像是县里的富贵人家精心养出来的,连镇上老爷家养的小孩都没这么白嫩。

    又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镇上。

    镇上很是热闹,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全靠卖些鸡蛋和地里的产出,得些活钱来买油盐,是以镇上的人流量还不错,看起来很是热闹。

    殷峥背着皎皎向饭肆走去。

    现下才刚入春,山里饥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兽都出来觅食,这个时段很少有猎户敢上山打猎,就是怕遇到饿急了的熊瞎子和大虫。

    也因此殷峥的狍子和野兔都很好卖,饭肆里采买食材的管事看了一眼后二话不说就给全收了。

    三只野兔卖了九十文,狍子则卖了一两二钱。

    拿到钱殷峥就带着皎皎去了医馆,打算看看他的腿是否有问题。

    坐堂大夫摸了摸皎皎的小短腿,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摆手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血气虚和亏损,小娃还小,回去好好养养就行。”

    说着周老大夫看了看眼前眼神懵懂的小娃,没忍住摸了两颗饴糖塞进他的手里。

    说到底就是吃食不足,村里大多数小娃都有这症状。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饴糖,又抬头看了看他。

    周老大夫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年老的眼里满是慈祥。

    皎皎也没躲,任由他摸自己的头。

    低头好奇地看着手里饴糖的皎皎,将手上的东西塞进嘴里,浅淡的甜味从嘴里泛开,他惊奇地眨了眨眼,连忙将另一只手里的饴糖举到殷峥嘴边:“爸爸啊呜。”

    周老大夫看着这一幕,没忍住捋了捋胡须,不住地点头,这小娃真孝顺。

    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小娃以后不会是个差的。

    从医馆出来时,殷峥和皎皎嘴里各含了一块饴糖。

    殷峥抬眼扫了一下,抱着皎皎去到对面的点心铺子,买了些糕饼果子和饴糖,又去一不远处的成衣铺给皎皎挑了两套细棉衣。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殷峥挑的两套棉衣一套较薄一套较厚,可以根据天气的变化换着穿。

    除了衣服他还给皎皎买了两双小布鞋,另外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件细棉布做的衣服。

    皎皎皮嫩,又爱往他身上蹭,他身上穿的又是粗麻,几次下来小孩的脸都被蹭得泛红了,殷峥看着心里很是不得劲。

    买完衣服后殷峥想了想,去一旁桥头下给人写信的书生那,花了五文钱让给小孩改个字。

    他昨天听见了,小孩自称脚脚。

    这个名字怎么说呢,反正是不怎么好听,所以就想着让人给改个同音的字。

    “皎字如何?”

    那书生在一张巴掌大的纸上写了个皎字递给殷峥:“皎,意欲洁白,月出皎兮。其词温而雅,其义皎而朗。端的是天晴日晓,更堪那风轻月皎……”

    在书生念着些听不懂的话时,殷峥盯着纸上的皎字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将墨干了的纸小心对折起来,放进怀里。

    离开之前殷峥去猪肉铺花了二十七文买了三斤猪肉,又去酒肆打了半斤黄酒才往回走。

    回去时殷峥依旧没坐牛车,他的脚程快,常人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他半个时辰就可以,比之牛车也慢不了哪去。

    而且走这么一段路对于殷峥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回到李家村,殷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他先去了村长家,找村长给皎皎上户籍。

    “哎哟,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打开门看见殷峥手上的东西,王氏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连忙接过殷峥手上的肉和酒,扭头朝屋里正在剪烟丝的村长喊了声:“老头子,殷大家二小子来了,快别剪你那烟丝了。”

    听到殷峥来了,正虚着眼睛剪烟丝的李根生心里纳罕,想不明白这一向不和村里人交集的殷峥怎么会来找他。

    等从屋里出来,看见殷峥怀里抱着的那小娃后,李根生顿时明白殷峥为何来找自己了,叹了口气后招呼他往堂屋里走。

    “想好了确定要养?”李根生再三问殷峥。

    殷峥点头:“嗯。”

    见他表情坚定,李根生也没说什么,拿出笔墨仔细打量了翻皎皎的面貌后,低头写起了手状。

    这年头虽然识字的人堪称凤毛麟角,但作为村长,李根生多多少少还是识点字的,不然怎么可能坐上村长的位置。

    “对了,哪个皎?”李根生突然抬起头来道。

    殷峥从怀里拿出那张纸:“这个皎。”

    李根生打量了这个字一会道:“这个名字不错。”

    写完后他接过殷峥递过来的上户费,这户籍就算是初步上好了,接下来就只要等着年底统一送去衙门登记就行了。

    做完这些后,李根生就盯着坐在殷峥怀里的皎皎看,见他不怕生,也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后,脸上不由带上笑意,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三个铜板往皎皎小手上塞:“拿着买点饴糖吃。”

    皎皎盯着手里的铜板看,看着看着就将铜板往嘴里塞。

    一直注意着他的殷峥伸手拦下他的动作,从他手里拿过铜板后放进他肚肚前的衣兜里:“这不是吃的。”

    昨晚殷峥就发现小孩肚子上的这个衣兜了。

    小孩的衣着很是奇怪,布料也很是奇特,殷峥从来没见过这样穿着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出过县城,见的东西太少的原因。

    没听懂的皎皎仰头看着他眨眨眼,殷峥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又解释了两遍,这才听懂的皎皎点了点小脑袋,摆着小手道:“不唔呀。”

    不吃呀。

    坐在对面的李根生看着这一幕很是稀奇,这小孩居然没因手里的东西被抢而哭闹?这倒是少见!

    皎皎这突然蹦出的一个不字,让殷峥有点惊讶,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白嫩的小脸。

    通过昨日的了解,他是知道小孩只会说爸爸和皎皎这两个词的,没想到这在自己还没教他的情况下,他自己又蹦出了一个不字。

    从村长家出来,殷峥就抱着皎皎往回走,想起他刚才蹦出的那个不字,这才记起要让他把爸爸的称呼改成爹爹的事。

    殷峥指了指自己对皎皎道:“爹爹。”

    皎皎疑惑地眨了下眼,摇头道:“爸爸。”

    “爹爹。”

    “爸爸。”

    “爹爹。”

    “爸爸。”

    往常一刻钟的路,为了教皎皎喊自己爹爹,殷峥生生走出了三刻钟的时间。

    回到家里时家里并没有人,殷老头和吴氏他们还在地里挥着锄头翻地,村里人农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看小娃,所以都会将家里的小娃带去地里方便照看,因此殷有志和殷有柏也被带去了地里。

    往年家里地里干活的主力都是殷峥,通常这种时候他正在地里一刻不停地翻地,今年为了给殷佑才交上束脩,吴氏就让他停下地里的活,去山里打只狍子去镇上卖。

    这就导致殷老头他们为了不错过播种的时间,只能自己每日起早贪黑的去地里翻地,而在镇上念书的殷佑才,丝毫没有请假从镇上回来帮忙的念头。

    殷峥舀水给自己和皎皎洗了手,从油纸包里拿出块栗子糕给皎皎抱着啃,就抱着皎皎坐到院子背阴处,继续教皎皎喊自己爹爹。

    他十分有耐心地指着自己:“爹爹。”

    皎皎很是疑惑,但还是坚定地道:“爸爸。”

    酉时,殷老头、吴氏还有小王氏一身疲惫地扛着锄头回来。

    听到灶房里传来的动静,吴氏立马将锄头放下走进灶房,都没顾得上质问殷峥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地里干活,就连忙向殷峥伸手:“卖狍子和野兔的钱。”

    第135章

    冷不丁的怒骂声吓了待在屋里,正在床上翘着玩脚丫子的皎皎一激灵,一脚给蹬在自己小下巴上了。

    皎皎揉了揉下巴,就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支棱着小耳朵好奇地听。

    “小畜生,白眼狼,早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当初把你生下来我就该直接把你丢尿罐里憋死,这么多年的苦也就不用受了……”

    “为了把你拉扯大,我和你爹这些年来勒紧裤腰带,每日起早贪黑……”

    附近几家正在吃晚食的人听见隔壁传来的吴氏骂声,纷纷翻了个白眼。

    这吴氏眼睛怕不是被猪屎糊了吧!

    殷佑才那整天游手好闲的她不骂,反而尽骂殷峥这埋头干活的。

    也是殷峥性格老实,但凡换一个人这家不得给她闹翻天?

    李根苗心里摇了摇头,垮着一张脸看着自家几个娃道:“殷大柱他们家的事你们听听就行,以后谁敢学着他们那偏心样,作弄娃子,我大棒子敲死你们。”

    有这么户邻里在,他都怕把自家娃给教坏了。

    李方山吸溜了口面道:“放心吧爹,咱自家娃自家疼,又不是犯失心疯了,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家娃,这不是逼着娃和我们离心嘛。”

    听到自家爹说的话,七岁的李二娃连忙从碗里抬起头道:“那爹你以后不要再打我屁股了。”

    “去你的。”李方山踢了脚他屁股:“你能跟你殷峥叔比吗?你要有他一半能干,你爹我做梦都要笑醒。”

    李二娃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拍了下裤子上的脚印,端着碗往一旁蹭了蹭。

    隔壁吴氏还在继续骂。

    房间里,坐在床上支棱着耳朵听了许久都听不明白的皎皎,双手撑着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扶着床头垫着脚往对面的窗看。

    殷峥房间的窗斜对着灶房,皎皎这一看就看到了凶巴巴的吴氏和爸爸。

    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爸爸被凶了后,连忙着急着要从床上下来。

    摇晃着走了两步就噗通一下摔在床上。

    摔在床上的皎皎揉了揉摔疼的鼻子,就爬到床边够着头看了眼床和地面的距离。

    皎皎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拧着小眉头思索了会后,他爬回床头哼哧哼哧地拖来枕头丢下床,然后反趴在床上往下滑,滑到手撑不住了一屁股落下去。

    殷峥的枕头是用稻草和麦壳填充的,有它做缓冲,摔落在上面的皎皎并不怎么疼。

    他揉了揉屁股,撑着地面爬起来,就哼哧哼哧地拖着枕头往外走,气呼呼地要用枕头教训凶爸爸的人。

    灶房里,殷峥对吴氏的怒骂充耳不闻,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以后挣的钱和殷远志一样只交公三成,吴氏就憋不住骂了。

    其实这钱不交最好,但真那样的话明日族老就要找他谈话了。

    孝之一字是压在头上的重山,村里人虽然会在背后数落唾弃吴氏和殷老头的行为,但倘若殷峥真做出什么不孝的事来,那些数落唾弃转眼就会落到他身上。

    时人都这样,最重视这孝道。

    一旁破口大骂的吴氏见他那丝毫不搭理的样子,气得胸口闷疼,视线在灶房里寻视了一番,抄起一旁的擀面杖就向殷峥砸去。

    正在舀粥的殷峥侧头躲开她砸过来的擀面杖,然后就看见了对面房门口正在费力翻着门槛的皎皎。

    拖着枕头气呼呼地来到门口的皎皎被过高的门槛给拦住了,正努力翻着门槛时,就看到了吴氏用东西砸爸爸的一幕,当即气得小短腿用力一蹬就翻了过去。

    看见皎皎的殷峥连忙越过吴氏从灶房出来,走上前将皎皎抱起来,摸了下他光着的小脚丫。

    初春的夜很凉,也就是感觉到温度下来了,他才将皎皎抱进屋里,没想到他自己从床上跑下来了。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殷峥皱着眉用手给皎皎捂着脚,心里有点担忧,村里每年都有小孩因为一场发热或者风寒就夭折,就说殷远志的第一个儿子就是一个不注意发热没了。

    这让他在面对这方面,总是有点心惊。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正指着吴氏,啊啊地说着什么,看他那气呼呼的小模样和语气,估计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吴氏眼睛一瞪:“你个小兔崽子指谁呢?!”

    皎皎并没有被她吓着,也瞪着眼睛大声喊回去,只是那稚嫩的嗓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吴氏见此气劲更上三分,挽着袖子就要从灶房冲出来收拾这个小崽子。

    “小崽子反了天哩……”话还没说完,吴氏被灶房的门槛一绊,就往前摔扑了出去。

    “婆婆!”一旁的小王氏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冲上前去将摔倒的婆婆扶起来,这一扶就倒吸了口气:“血!流血了!!”

    被扶起来的吴氏一嘴一脸的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院子里的殷有柏、殷有志被吓得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嚎。

    殷峥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捂住皎皎的眼睛。

    被爸爸捂住眼睛的皎皎依旧很气,抿着小嘴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哼,这人欺负爸爸,皎皎以后不喜欢她!

    一旁的殷大柱也站不住了,连忙上来扶起老婆子,扭头朝殷峥喝道:“快去背你三叔过来。”

    嘈杂的喊声和血腥味中,殷峥抱着皎皎朝外走去。

    所谓的三叔其实和殷峥没什么血缘上面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能寻摸出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毕竟殷峥的奶,殷大柱的娘李翠芬是李家村的人,怎么着还是能牵扯上点关系的。

    李三叔早些年在医馆当过学徒,虽然后面因为一些事这个学徒没当下去,但多少还是学了点治跌打损伤的本事在身上,村里有点磕磕碰碰的都会去找他。

    其实吴氏那样虽然看着骇人,但也就是摔破了点皮和磕掉了半颗牙。

    等殷峥将年迈的李三叔背来了,她血都止住了。

    周围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村人,心里纷纷笑话吴氏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会被门槛绊倒,对于她嘴里嚎的殷峥不孝,是殷峥将她推倒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不说以殷峥在他们心里的老实样是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就说当时事发时隔壁家李二娃就蹲在自家墙头上看热闹呢。

    村里各家堆得土墙都不怎么高,挨得近的邻里抱两块石头摞着,站在什么就能看见对面院子里大概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般没人这么做,毕竟这行为挺招人恨的。

    听着吴氏嘴里埋怨着殷峥不孝,不把钱全部上交等骂骂咧咧的话,一旁的李二婶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开口道:“这满村子里就没谁家儿子挣的钱是全部交给老子娘管的。再说了谁不知道殷峥交的钱,都被你拿去给你那心肝儿殷佑才交束脩了。有你这偏心的娘在,这再不为自己做打算,留点钱,怕是要被你给饿死!”

    “就是,殷峥连两文钱的牛车钱都拿不出来,每次去镇上都是走着去。这殷佑才倒是每次来去都是坐的牛车,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钱。上次听他吹嘘,他用的还是一两银子的砚台呢。”旁边有人没忍住附和起来。

    “要我说啊,吴家婶子你也别太偏心,以后你还要靠着你这儿子养老呢!”

    “去去去,养老有我家远志和佑才哩。“吴氏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再说了,我和老头子以后都不要他养老,他现在多拿点钱出来又怎么了?”

    闻言,周围的人都为殷峥不值,悄悄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对于他们的目光殷峥并不在意,自家爹娘是个什么得行他早就清楚。

    他低头给怀里依旧气鼓鼓的皎皎嘴里塞了一小块饴糖,沉沉的目光落在吴氏和殷大柱的身上。

    以往他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日子过得糙不糙都无所谓,不过现在有了皎皎,他自然不能让皎皎过他所过的日子。

    而且周老大夫说皎皎内里有亏、气血两虚,得好好养,所以这个家他肯定得分出去,不然他给皎皎买点糕饼饴糖都得藏着悄悄吃。

    不过有孝字在头上压着,分家这种事不能经由他嘴里提出,得是吴氏他们自己提出来。

    到时候最好分文不给地将他和皎皎给分出去,分的时候越绝情,就越方便他以后做事。

    有可能的话,得诱使他们签下一份断亲书。

    只有这样,他以后才能和皎皎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也能最大程度地杜绝他们以后用父母的身份来找事。

    看了会热闹,村里的人就散了,殷峥走进灶房端起他熬的粥转身进屋,一路上皎皎都扒着爸爸的胳膊,探出头来气鼓鼓地瞪着吴氏。

    对上皎皎视线的吴氏啐了口血沫,起身走进灶房,发现殷峥没做他们的饭,扯着嗓子又是一顿骂,也难为她先前流了那么多血,连门牙都磕掉了一半,骂起人来还中气十足。

    光骂出不了胸口恶气的吴氏转身就朝外走,准备去把殷峥他们的饭给掀了,要不吃就都全别吃了。

    那知刚走到门口,就又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灶房里挽着袖子准备做饭的小王氏见此,连忙放下手上的瓢,跑出来将婆婆扶起来。

    一旁的殷有志、殷有柏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爷,奶她又摔着了,你快来看看哩。”

    听到动静的殷峥朝窗户外看了一眼,从小王氏喊的话里得知,吴氏另一颗门牙也给磕掉了一半。

    这下好了,两颗门牙都被磕掉一半,也凑了个整齐。

    按理说这门槛吴氏走了这么多年,被绊倒一次就算了,怎么也不可能被绊倒两次!

    但事实就是她被走了几十年的门槛先后绊了两次,还都摔得挺惨的。

    殷峥瞥了眼灶房的门槛,寻思着明儿把家里的门槛都给平了,免得哪天皎皎一个不注意也被绊了。

    虽说以皎皎的身高来说,想要被门槛不注意绊倒挺难的。

    殷峥想着,伸手戳了戳皎皎鼓鼓的腮帮。

    正在抱着包子啃的皎皎仰头看了爸爸一眼,就继续低头啃包子,那小模样给了殷峥一种自己在养小松鼠的既视感。

    他曾在山上看见过松鼠,就是这样吃得腮帮鼓鼓的样子。

    不过松鼠可没他招人稀罕!

    第136章

    第二天一早,殷峥起床时又去鸡窝摸了两个蛋煮上。

    灶房里正在做饭的小王氏见此,张嘴想要说什么,对上殷峥的视线后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家里的鸡蛋是要攒着拿去镇上卖的,因此婆婆将家里的鸡蛋看得很严,几乎不给吃。

    只有三弟殷佑才从镇上回来,心疼三弟的婆婆才会拿出鸡蛋,煮碗蛋汤,或者蒸碗蛋羹,孩子们这才能沾点光吃上点鸡蛋。

    偶尔志远回来,婆婆心疼他也会蒸上几天蛋羹,但终究是比不上三弟的。

    初来时小王氏原是对此事不满的,后来看见婆婆对二弟的态度后,竟奇异地在心里找到了平衡。

    小王氏看了眼锅里的两个鸡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后就将视线收回。

    家里的东西多是二弟采买回来的,只是二弟身上通常都没有钱,每次婆婆让二弟去买东西时又都不给钱,二弟就会现去山上打猎拿去镇上卖,得来的钱就用来采买婆婆叫他买的东西。

    偶尔二弟在山上掏了鸟蛋或者捡到野鸡蛋也会拿回来煮给两个孩子吃,也就是因此,小王氏看见他去鸡窝里摸鸡蛋才找不到话说。

    鸡都是人家买的,也是人家喂的,摸两个蛋又怎么了。

    想到此,小王氏眼不见心不疼地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饭做好后,殷峥回房看了一眼,刚醒来的皎皎坐在床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弯着眼眸向着爸爸笑。

    殷峥眼神稍柔,走上前将他抱起,换上衣服穿上小布鞋,就抱着他出去洗漱吃饭。

    洗漱的水是殷峥早些热好的,稍添点冷水温度就刚刚好。

    皎皎乖乖仰着小脸给爸爸擦脸,擦完脸后就将小手放进水中仔细地擦洗,洗了一会觉得洗干净了就举着小手给爸爸擦干。

    皎皎今天穿的是爸爸给他新买的衣服,肚肚前没有衣兜,他低头看了看有点不习惯地拍了拍肚肚。

    殷峥见此,心里寻思着隔天给他在衣服上缝个小衣兜上去,左右也费不了事。

    吃早食时,殷峥给皎皎剥了两个鸡蛋,不出意外的又引来吴氏的一阵破口大骂。

    殷峥充耳不闻,抬手捂住皎皎的耳朵。

    虽然被捂住耳朵听得不怎么明白,但皎皎就是知道吴氏在骂爸爸,因为她的声音很大,表情也好凶。

    护着爸爸的皎皎生气地瞪圆眼睛,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蛋递给爸爸,扶着桌子从爸爸怀里站起来,小手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呲着小米牙,恶狠狠地道:“呀坏,不啊呜爸爸!”

    吴氏将筷子啪地一拍,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死娃子你搁这跟谁拍桌?!没人要的小杂种这是要翻天哩……”

    吴氏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殷峥把桌给掀了。

    缺了一个角表面上还有裂口的四方桌侧躺在地,泛着热气的粥和野菜汤滚落一地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粗瓷碗摔碎了两个,被吓到的殷有志和殷有柏愣了一下后,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小王氏连忙将哭得鼻涕都冒出来的两人揽进怀里,瞟向殷峥的视线有着藏不住的害怕。

    抱着皎皎站起来的殷峥神色沉郁,黑沉的眼中翻腾着的情绪凶悍狠戾到了极点,仿佛被触到逆鳞的恶龙,浑身的气息暴戾到一直旁观的殷大柱都忍不住发憷。

    面对这样的殷峥,一向肆无忌惮的吴氏也不由害怕起来。

    她是知道她这个儿子的厉害的,那可是敢和山上冲下来的熊瞎子搏斗的存在。

    想起当时熊瞎子的血泼了殷峥一头一脸时的场景,吴氏就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就算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是绝对不敢朝她动手的,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这个儿子怒上心头,一时昏了头怎么办?要知道昏了头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前几年隔壁村就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赌钱赌上了头,一时昏了头杀了不肯给他钱的老母亲。

    想到这里,原本蠕动着嘴还想骂上几句的吴氏,还是因为本能上的恐惧住了嘴,不敢再骂。

    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爸爸被骂生气了,就用小手拍着爸爸的胸口,啊啊呜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安抚爸爸,一边说着,还一边奶凶奶凶地朝吴氏做出自以为很凶恶的表情,吓唬她。

    殷峥看着怀里皎皎这气呼呼地安慰自己的机灵样,心里因为那个死字而突然腾升的戾气逐渐散去。

    他缓慢地吐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

    昨夜,村子东边的李来福家的小儿子发热没熬过去夭折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次养小孩本来就提着心的殷峥,心里更是绷紧了根弦。

    死这字在他耳里就像带了刺一般,他听不得任何人将这字和皎皎放在一起。

    情绪沉淀下来的殷峥看了一眼吴氏他们害怕的样子,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

    其实从小他就知道,爹娘偏心不仅仅是因为殷佑才他被断定是未来的秀才苗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源于他自己小时候所展现出来的一些奇怪的举动。

    一个过于冷静的,刚出生没多久就有自己思维的小婴儿。

    很难想象一个一个月大的,还在襁褓里的婴儿用那双本该天真懵懂的眼神打量着你。

    那种本不该出现在婴儿眼里的神情,莫名地就会让人感到恐慌。

    时常被那双眼睛吓一跳的吴氏很多时候都会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了自家小娃身上,不然那种眼神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小的小娃身上。

    为此她还悄悄去找了附近几个村里的神婆,还去镇上的道观求了符纸烧了给小娃喝,结果依旧什么用都没有。

    刚开始吴氏还只是有点发憷,并将小殷峥的种种奇怪行为瞒着殷大柱。

    直到后来有了殷佑才,有一个纯正的小孩做比较,小殷峥的那些奇怪行为就越来越明显,吴氏埋藏在心里的那点发憷,逐渐就演变成了厌恶和害怕。

    记得有一次李铁柱他家杀猪,找来的屠夫可能是个才上手的,下刀时没下到位,喉间被捅了一刀的猪剧烈挣扎起来,一时没按住就让猪跑了。

    犹记得那头猪一身血从李铁柱家疯跑出来时,路上的婶娘们都被这冷不丁冲出来,浑身血糊淋剌的猪吓得放声大叫。

    而一旁才四岁的小殷峥很是冷静地拿过殷远志别在后腰上刚割完猪草的镰刀快步走上前,在猪从他身旁跑过的瞬间,快狠准地举起镰刀从猪的喉上剌了一刀。

    大量的血从猪的喉间滋出来,渐红了小殷峥半边身子,而提着镰刀的小殷峥,那双眼睛仍旧黑沉得没有什么起伏。

    从后面追上来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小殷峥的眼神里带着难言的情绪。

    这些人中,殷大柱也在里面,愕然的眼神中带有些微的…恐惧,和一时从心底涌上来的,掩饰不住的厌恶。

    当时提着镰刀看到他的小殷峥心里是高兴的,认为自己帮了忙的他刚迈脚想要上去讨夸奖,就看到了殷大柱眼里的眼神,纵然不清楚那眼神代表着什么,但小殷峥还是停下了脚步,没再靠近,也没再想要讨夸奖。

    回想着这些的殷峥抱着皎皎向屋里走去。

    其实他并不会对吴氏他们动手,虽然确实对他们无感,但最多也就是远离而已,不至于动手对他们怎么样。

    先不论什么苛待不苛待,放弃不放弃,至少他们确实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给他提供了一个安身之所,让年幼的他能够长大,仅凭这点,他就不可能对他们动手。

    所以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害怕!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后来几天接连小雨,气温骤然下降到一个低度,村里人又换上了棉袄。

    面对这突然降下来的温度,殷峥一直提着心,就生怕皎皎着了凉,只是没想到最后着凉的不是幼小的皎皎,而是身强体壮的他。

    察觉到自己发热的那刻,殷峥就知道分家的机会来了。

    他想要成功分家,并且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就不能由他来提出分家,必须要想办法让吴氏他们嫌弃他,并迫不及待地开口要将他给分出去。

    而让吴氏他们舍得将他分出去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能挣钱干活,只能吃白饭的累赘。

    毕竟以吴氏和殷大柱对他的不喜和厌恶,如果不是他确实挺能赚钱和干活的话,早就把他给分出去了。

    我有请假!!!

    第137章

    这天,刚从地里忙完回来就端着衣服来浆洗的冯大婶,刚蹲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听说了没?殷大柱他们两口子不但不给钱买药,还让殷峥去山上重新打一只狍子来给殷佑才交束脩!”

    村西边的河边,一向是村里婶子大娘们说嘴的地方。

    “买药?”张大娘抖了抖手里带有补丁的衣服,表情惊讶地道:“殷家那小子怎么了?被殷大两口子打了?”

    “嘿呀。”李二婶停下捶打衣服的动作道:“前几天不是天冷嘛,干活时一不注意就着凉发热了呗!”

    “这殷小子往常壮得跟头牛一样,没想到几场雨就给整着凉了。”

    “哎,听说这种常年不生病的人,一生病就会很严重,也不知道殷大柱他们怎么放心让人上山打狍子的。那狍子是那么好打的吗?上次殷峥可是在山里连续呆了三天才打到的。”

    “天爷哩,我就说怎么今早看见殷峥走路打飘,原来是这么个回事,他这去了山上不是给熊瞎子添口粮吗?”

    “也不知道殷大柱他们夫妻两口是怎么想的,可着劲折腾殷小子这么好的小子,要是我家娃有殷小子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哩!”

    “可不是嘛,这么些年来殷小子赚的钱也不少,一分不剩地被他们两口子给收刮过去,连平时去镇上坐牛车的钱都拿不出来。这些钱虽说都供着殷佑才上学了,但也不至于连买药钱都抠不出来啊!”

    “那里是抠不出来,这明摆着舍不得抠,不仅舍不得抠,人这还要往回掏呢!”

    “啧啧啧,这是要寒了殷小子的心啊!”

    “可不是嘛!”

    殷峥去山上前,将皎皎抱到了村长家,拜托村长家帮忙看顾一下。

    他不放心将皎皎放在殷家,所以选择将皎皎暂时放到村长家。

    这样做能让自己稍微放心的同时,也能借村长家之口,把自己发着热得不到药钱却还要去山上打猎的事传出去,好给村里人留下一个自己处在弱势方的印象。

    大多数人都是怜弱的,很多时候无论对错,他们都会下意识地选择站在弱势方去谴责强势方。

    这是殷峥多年来以自身的经历摸索出来的道理。

    村长家院子里,殷峥连说带比划地向皎皎嘱咐了许多事。

    皎皎仰着头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听明白爸爸的话后就乖乖点头:“皎皎乖,不啊,听话。”

    殷峥眼神软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将两颗水煮蛋放进他肚肚前的衣兜里,就起身要离开。

    皎皎伸手扯住爸爸的裤腿,见爸爸看过来,就低头将兜兜里的水煮蛋掏出来一个,垫着脚往他面前递,小嗓音稚嫩又含糊地道:“皎皎一啊,爸爸一啊。”

    殷峥低头看着他小手上的鸡蛋,这几天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了皎皎一定要将吃的分他一半的倔强。

    他无奈地蹲下身,妥协地将手放到皎皎面前。

    一颗水煮蛋对皎皎来说还是有点大了,他小小的手指需要很用力才能防止鸡蛋掉下来,见爸爸蹲下来了,就连忙将鸡蛋放在爸爸摊开的手掌上。

    放好后见爸爸要将手收回,皎皎连忙抓住爸爸的手指,从兜兜里掏出一块饴糖放在爸爸的手里。

    看着爸爸手里的饴糖,皎皎歪了歪头,拉开肚肚前的衣兜低头看了一眼后,伸手将爸爸手里的饴糖拿回来,重新换了块大一点的饴糖。

    殷峥看着手里比前一块饴糖还要大上不少的饴糖,眼里闪过一丝怔然。

    他将摊平的手回缩握成拳,然后伸出食指戳了下皎皎软乎的脸。

    被爸爸戳脸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向爸爸嘱咐:“爸爸乖,啊回,皎皎等。”

    阳光跌落在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摔成了无数块细碎的光芒,那细碎的光芒中,每一片都倒映着殷峥的身影。

    殷峥抬手轻触了下皎皎的眼睫,对上倒映在皎皎眼中自己脸上那狰狞的疤痕,心脏微微一缩,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回过神来的他收回手,低哑道:“嗯,会早点回来。”

    话落,殷峥起身向外走去,皎皎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背后,直到走到门口才停下来,小手扶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爸爸离开的背影。

    直到殷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老王氏才上前将皎皎抱起来,大手轻轻拍扶着皎皎的背,开口安抚道:“没事,你爹爹一会就回来,不哭不哭哦。”

    皎皎仰头看着老王氏,摇了摇小脑袋很是认真地道:“皎皎乖啊,不呜呀。”

    跟在老王氏身后的陈氏和赵氏两妯娌没忍住捂住胸口,这小孩可真让人稀罕哎!

    两妯娌中尤其是陈氏,盯着皎皎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心里稀罕的要命,早知道那天在山上能捡到小孩,说什么都要让长青上一趟山。

    老王氏见自家大儿媳眼睛都要看冒光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将怀里的皎皎递给她:“喏,你也抱抱,沾沾小孩气,明年也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陈氏忙不迭地接过皎皎,小孩软软的身子一落入怀里,她心都软成了一团。

    与赵氏这个才入门的不同,陈氏嫁给李长青差不多已经十年了,毫不夸张的说李长远都是她这个长嫂带大的。

    这么些年来陈氏一直没怀上孩子,早年该吃的偏方该看的医生都看了,附近几个村的神婆就没有她没去过的。现如今房里都还摆着好几尊送子娘娘呢,每日都有供拜,但还是没怀上。

    好在公婆都是个好的,虽然也着急要孙子,但也没让李长青将她这个怀不上孩子的儿媳给休了。

    只是陈氏自个儿愧疚着急,做梦都想怀上个孩子,时间一久心里就对小孩有了执念。每次看见村里的小孩都走不动道,还经常会向一些比较熟的人家里要小孩的旧衣服,拿回家来放枕头下压着,期待着能沾点孩子气,改明儿也能怀上。

    山上,扛着头狍子的殷峥摇了下有点昏沉的头,沉沉的目光瞥了下不远处正在屏气等待猎物的猎户。

    这猎户是个年轻的,一看就是村东头那家老猎户的儿子,这附近几个村里的猎户也只有他家儿子附和这个年龄。

    以前打猎时听那老猎户说,他儿子性格过于憨厚正直,愁得他老是担心自己走后儿子被欺负。

    想到这,殷峥目光动了动,脚一动就从高处滚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正屏息等待猎物的李大强一跳。

    这么大的声响,但心是熊瞎子的他心里慌得直跳,想转身就跑却又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犹豫了会,还是壮着胆子往那边探头看了看。

    见身影好像是个人后,当即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跑过去。

    正在地里忙活的李长远余光瞥见有人,正背着一浑身血糊剌碴的人急忙向前跑,见此他连忙直起身看过去,发现背人的是李大强后,就大声喊了句:“强子,你背的是谁啊?”

    听到声音的李大强回头一看,发现是李长远后连忙道:“是殷大叔家的殷峥,他在山上出事了,快来搭把手。”

    闻言李长远吓得手里的锄头都掉了,锄头都顾不上拿就连忙从地里奔出来:“这咋了?怎就弄成这模样了?”

    “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脚还被捕兽夹夹住了,你快叫人去喊一声李三叔。”

    “哦哦哦。”

    一路上看见这一幕的人都连忙从地里出来,满脸焦急地跟在后面。

    “殷大,你还在地里忙活啥,你家殷峥被人背回来了,那血糊剌碴的看着就唬人,你还不回去看看!!”特地跑来地里的李二婶,一脸着急地朝地里正挥着锄头的殷大柱两人大喊。

    听到她喊声的吴氏,手里的锄头一下落在地里,扭头看着李二婶道:“他婶,你说啥?殷峥他小子咋了?”

    “上山打猎出事了呗,也不是我说你,殷小子他发着热的,你们让他上山不是去送死吗?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吴氏和殷大柱对视了一眼,连忙扛着锄头从地里出来往家里走去。

    吴氏两人回到家时,家里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殷有柏、殷有志两人更是吓得哇哇直哭,正被小王氏哄着呢。

    两人挤开人群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的殷峥。

    两人惊了一跳,视线落在他血淋淋的小腿上。

    看见殷大柱和吴氏,村长李根生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盯着两人,松弛的眼皮遮住一点眼珠,一句话都没说,却看得夫妻俩心里泛慌。

    其实殷峥受的伤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那捕兽夹也是他扭松后夹在腿上的,为了防止被发现,他在李大强过来时,已经差不多要把捕兽夹从脚裸上拿下来了。

    若是以往为了求真,他大概率会真的让捕兽夹夹在腿上,但是现在有了皎皎,他当然要杜绝一切可能让自己存在后患的事。

    “三弟,怎么说?”李根生看向一旁的李三叔。

    李三叔皱着眉摇了摇头,经过殷峥的胡扯,再加上他自己老眼昏花又只学了点治跌打损伤的皮毛的原因。

    拿不住殷峥腿伤轻重的他只能道:“伤得有点严重,我治不了,得快点送去镇上医馆治,免得落下个什么毛病。”

    “送去镇上治?!”吴氏没忍住提高嗓音:“这医馆多贵啊!送去指不定要花多少钱,三叔你再给治治呗!”

    拿捏不住的李三叔摇头:“治不了,治不了,快去镇上治,这伤耽误不得。”

    吴氏皱眉:“可这去镇上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万一带的钱没够,那不是更耽误了嘛!”

    “应该要花上四五两,前几年我堂叔腿摔断送去镇上治,就花了四两三钱。”李大强开口道。

    “四两三钱?!”听到要这么多钱,吴氏的心都颤了。

    见吴氏不想掏钱,一旁的李二婶没忍住道:“妹子,这钱可省不得,这腿要是不治可是会留下坡脚的毛病,以后可干不了重活。”

    “是啊,这腿要是落下了毛病一生可就毁了。”

    “是啊,你可别犯倔。”

    在众人的劝说下,吴氏点头保证说要治,再怎么都要治。

    闻言,李大强立马把殷峥背上牛车,吴氏和殷大柱连忙坐上牛车一起向镇上赶去。

    村里的人感叹殷大柱两口子平时虽然偏心,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却没想到酉时李大强他们从镇上回来时,殷峥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再说一遍我请假了,真的请了!哼~

    第138章

    殷峥去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听李大强和赶牛车的李铁柱说,殷大柱夫妻嫌镇上的怡春堂太贵,便想着去其它小医馆瞧瞧。

    结果那里的大夫看了眼殷峥的腿就摇头说,这腿伤到了骨头,没有十两银子治不好。

    殷大柱夫妻俩一听,十两!?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嘛!当即决定不治了,催促他们背着殷峥就走。

    李大强和李铁柱原本劝着他们再去怡春堂看看,而且殷峥这腿是他们不肯给药钱,还逼着殷峥去山上打猎给殷佑才交束脩才变成这样的,怎么着也要治一治。

    再说了,这些年来他们从殷峥这里收刮的钱,加起来最少也有个二三十两。

    听他们这么说,吴氏两人当即就怒了,竟甩手离开,全然不顾发着热还伤着腿的殷峥的死活。

    李大强和李铁柱没有办法只能将殷峥拖回来,毕竟十两银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更别说平时他们与殷峥也没有多亲近,不可能为了心里那点不忍,就将家里的积蓄全都给拿出来,毕竟他们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于是两人再怎么不忍,也只能感慨一声殷峥命苦,摊上这么个爹娘!

    听到李大强和李铁柱说的话,村里人一阵哗然,这殷大柱和吴氏居然真不管殷峥的死活?!

    先前殷峥发热不给钱买药就算了,这腿可是他们逼着殷峥上山打猎才伤的,这也不管?!

    虽说十两银子确实贵,但是殷峥这些年来挣的也不少。

    不说殷峥打猎是个好手,每次上山必不会空手下来,就去年还打了两头野猪连带着四头小野猪,一共卖了六两三钱。

    除去打猎外他木工也是个好手,每到农闲时都会去镇上找活干,运气好一个月能赚五六百文,找不到木工的活他就去码头扛麻袋,抗一袋两百来斤的麻袋就得一文钱,殷峥力气向来大,一天能扛个一百来文。

    除去这些不说,殷大家地里的活大多都是殷峥一个人干的,就这样吴氏都舍不得拿钱给治腿,这真真是寒了人心啊!

    村长和族里的族长闻言,也上门劝说了殷大柱和吴氏,奈何吴氏就是哭着说没钱。最后连小王氏都帮着劝了,村长和族长也只从吴氏那给殷峥抠了两百文治疗发热的药钱。

    对此小王氏没忍住,悄悄拿了点钱给去买药的李大强,让他买点治疗外伤的药回来。

    她能帮三弟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一个时辰后,殷峥忽略掉李大强暗含同情的眼神,喝了他递过来的药。

    对于这个情况他早有预,殷大柱和吴氏会拿钱给他治腿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不过大嫂会拿钱给他买外伤药这点,让他有点没想到。

    殷峥抿着唇,撕下干净的布,裹在已经敷了草药的腿上。

    草药是他让李大强采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懂草药,全源于当初替殷佑才去服徭役时,和一位同样是服徭役的老大夫学的。

    这草药倒是比镇上的金疮药管用。

    其实殷峥也不想用这么个损伤身体的办法,但是在这个以孝为大的世道,这确实是最快能分家的办法。

    处理好腿上的伤后,殷峥又拜托李大强去村长家帮忙把皎皎抱回来。

    皎皎被从村长家抱回来时,兜兜里装了三个鸡蛋,手上还拿着两个白面窝窝头。

    这都是走的时候,陈氏给塞的。

    陈氏对皎皎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要不是今早看见殷峥对皎皎的那稀罕样,她还真想开口把皎皎要过来养。

    看到爸爸的皎皎很高兴,迈着小短腿有点摇晃地跑上前,垫着脚将自己手里的两个窝窝头递给躺在床上的爸爸:“爸爸吃。”

    殷峥只接过一个,皎皎把手里的另一个窝窝头也往他手里塞,边塞边道:“爸爸吃,皎皎吃啊了。”

    经过一天,皎皎说话又顺畅了不少。

    听见他说吃过了,殷峥伸手摸了摸皎皎的肚肚,见确实圆鼓鼓的,这才接过另一个窝窝头。

    给了爸爸窝窝头后,皎皎又将兜兜里的鸡蛋都掏出来给爸爸,然后就跑到床尾踮着脚去看爸爸的小腿,显然他已经知道爸爸的腿受伤了,只是尚还不懂受伤意味着什么的他,只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爸爸有点奇怪的小腿。

    见他踮着脚够着头费劲,殷峥就招手让他过来,等皎皎过来后就伸手将他抱到床边。

    坐在床边的皎皎蹬掉鞋子,就麻溜地爬到爸爸的小腿边,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扭头看向爸爸。

    殷峥看着他没说话。

    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又用手戳了戳,见爸爸还是没反应,就手脚并用爬到爸爸身边。往前一倒靠在爸爸的手臂上,指着他的小腿仰头啊呜啊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殷峥伸手捏住他的小嘴,见皎皎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黑沉的眼里溢出些许笑意。

    月光从窗外透露进来,被爸爸捏住嘴的皎皎见爸爸笑自己,气呼呼地用头抵着爸爸的手臂就是一阵猛蹭,蹭完后有点头晕的皎皎伸着小手抱着头摇了摇。

    殷峥伸手给他理了理蹭得炸毛的头发,眼里的笑意久未散去。

    受伤的第二天殷峥的热退了下来,他就杵着李大强给削的拐杖,将吴氏藏起来的白面给翻出来吃。

    吃了几天白面馍馍和馎饦后,就又开始祸祸吴氏专门留下来等着殷佑才回来吃的新米,和存下来要拿去镇上卖的鸡蛋。

    等这些都祸祸完后,他就开始杀家里的鸡,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杀一只鸡。

    一连几天下来,原本有点同情三弟的小王氏都心疼得直咬牙,好在三弟吃鸡肉也没忘了留点给有柏,有柏这几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按理说以吴氏的性子断不可能让他随意杀家里的鸡,但是殷峥要杀鸡这件事,单凭她根本阻止不了。

    殷峥虽然伤了腿,但也只伤到了左腿,杵着李大强给削的拐子,行动很是自如,也就只比没受伤前走得慢了一点。

    再说他人高马大的一个,光提着刀搁那脸色阴沉地站着,就吓得人腿直发软,哪还敢说什么,更别提有胆子阻拦了。

    短短十天,家里的白面新米鸡蛋都给祸祸了干净,连鸡也给杀了四只,吴氏心疼得直打颤,看向殷峥的那视线跟看仇人没什么两样。

    她将这些说给村里的人听,让村长制止一下殷峥。村里的人不但不相信,还劝她多杀两只鸡给殷峥补补,免得娃儿寒了心。

    心里气急的吴氏当即啐了口唾骂,她呸,就殷峥那人高马大的身体还需要补?她家佑才才是需要补的那个!

    想到那些被吃了的鸡,心疼得不行的吴氏,真真是恨死这个不孝子了。

    不就是没拿钱出来治腿,用得着这样折腾家里人吗?再说了,那可是十两银子,真拿出去了可不是要心疼死她?而且他那腿还是自己不注意从山上摔下来的,怎的怨得着他们,真是白养他二十多年,还不如养条狗。

    骂骂咧咧的吴氏回去,遇上了从镇上回来的殷佑才。

    殷佑才一身青色的长衫,皮肤没有经过烈日的暴晒,比村里的姑娘都要上白上几分。

    他拿着一把折扇站在原地等小跑过来的吴氏,当真有点读书人的书卷气。

    跑上前的吴氏拉着殷佑才的手,眼神不断地上下打量着,语气里满满的心疼:“瘦了,怎么瘦了?是不是在私塾里没好好吃饭?走,回家娘给你炖鸡汤补补。”

    殷佑才将自己的手从吴氏粗糙黝黑的手里抽出来,扶着她的手笑着道:“不用,爹娘操持着家里的地已经很辛苦了,家里的鸡就留着下蛋给爹娘补身体,你们也别舍不得吃,儿子会心疼的。再说了,等儿子来年中了秀才就能接爹娘去镇里享福了,到时候爹娘想吃多少鸡蛋就有多少鸡蛋。”

    吴氏被殷佑才这一番话哄得眼睛都笑没了,一直哎哎地应着,满脸欣慰的看着殷佑才:“我和你爹以后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哎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娘记得这时可不是放旬假的时候?”吴氏突然问道。

    殷佑才脸上带上了一丝为难,随即笑笑道:“这不就是要放田假了吗?儿子想着家里的田地多,担心爹娘劳累,就请了假回来帮家里分担分担。”

    吴氏眉头一皱:“别用那好听话糊弄你娘我,打小你一说谎我准能看出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佑才犹豫了几番,嘴唇动了动又将话咽下去,差点将吴氏给急死,最后才满脸羞愧地开口道:“家里没送钱来,儿子交不上束脩,原想着家里实在困苦,不忍心让爹娘太过操劳,就想着在镇上找个抄书的活计,攒一攒说不定就能交上束脩。”

    “只是私塾里催得急,儿子又实在没本事,一旬下来也只赚了三百文,眼看着交不上这束脩,又想着家里爹娘劳累,就打算干脆不上这个学了,回家里来帮爹娘种地,好不让爹娘一把年纪了还为孩儿操劳。”

    殷佑才说着将怀里的钱袋拿出来放在吴氏手上,苦笑道:“孩儿不孝,实在没什么本事。不过这是孩儿第一次挣到的钱,全给娘了,望娘不要太生气。”

    吴氏气得抬手要捶他,手落下时又由捶改成了轻拍,语气又急又心疼:“我要怎么说你才好,你就好好上学读书,家里自有我和你爹,用不着你操心。这几天被殷峥那小子气昏头了,才忘记给你送钱。”

    低着头的殷佑才抬头,一脸的担忧:“二哥怎么又惹你和爹生气了?娘,你和爹年纪大了,平时不要和二哥置气,免得气坏身子。”

    “别喊他二哥,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你娘我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走,回家娘给你拿钱。”

    回到家,吴氏从房间里给殷佑才拿了三两银子,连带着他先前的三百文都还给了他:“娘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让娘高兴。”

    殷佑才拿着钱又是一番好话将吴氏哄得心花怒放,当即又转身拿了五百文出来给他装进钱袋里。

    达成目地的殷佑才将钱袋揣进怀里,也没有当天就走,在家里留了三天,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样子。

    这三天里,他发现家里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殷峥,他的好二哥,不仅左脚被断定坡了,还捡了个儿子养在名下。

    其实伤筋动骨一百天,殷峥的脚到底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还不好说。奈何殷峥有意引导村里人往这方面想,再加上村里人本来就会自己添油加醋,久而久之村里人都认为他将来一定会跛脚,做不了重活,连带着殷大柱两口子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村里住了三天的殷佑才被影响着也这样认为。

    这三天里,他看着殷峥仿佛报复性地消耗着家里的东西,还真怕家里被他拖累垮,于是就想了个办法。

    他撮使着殷大柱和吴氏将殷峥给分出去。

    所用的理由无非就是二哥如今腿跛了,以后做不了重活,心里肯定埋怨着爹娘。听说当初二哥去服役时还杀了两个匪徒,他怕二哥心里有怨,哪天一个想不开对爹娘动手。

    吴氏当即来了句:“他敢,反了天了他!”

    殷佑才继续耐心地劝,整个重心就是围绕着二哥他废了,以后就是个累赘,名下还养着一个儿子,又明显存着报复心,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将家里拖垮的。

    当然他是不可能将这样落人口实的话说出口,只是较为委婉地引导着殷大柱和吴往这个这方面想。

    被殷佑才引导着的吴氏和殷大柱想了一晚上,越想越是这个理,就在两人还在犹豫的时候,殷峥将家里最后一只鸡给杀了,心疼得心尖尖都在颤的两人一拍腿,分,必须得将殷峥给分出去!

    再让他这么吃下去,甭等以后了,过不了两月家里就得给他吃垮!

    我真的有请假~

    第139章

    下定了决心后,殷大柱当天下午就托人去镇上,给在镇上酒肆跑堂的殷远志带话,让他回家一趟。

    等殷远志回来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将三个儿子都喊到主屋。

    分家?

    对于殷大柱和吴氏说出这句分家时,殷峥心里是有些许诧异的。虽说他预料到自己这样下去殷大柱和吴氏早晚受不了要分家,但原以为还要一些时日,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着殷峥瞥了眼一旁的殷佑才,这么快分家的原因,该是有他从中促使,不然殷大柱和吴氏不可能怎么快对他死心,从而下定决心舍得将他分出去。

    毕竟,他们确实在自己身上吃了不少甜头,虽然如今他的腿出了问题,但以他们的性子,怎么着也要试试看还能不能在他身上再榨出点骨头沫子。

    “俗话说树大分叉,子大分家。”殷大柱说着看了眼自己的三个儿子,着重看了下殷佑才和在镇上跑堂被叫回来的殷远志:“如今你们也都大了,一家子住在一起难免拌嘴吵闹,而且丽华她又怀上了,以后家里子孙多了,难免住不开。所以我和你们娘想了一晚上,决定趁我和你们娘还健在就把家给分了,免得以后一家子兄弟闹不开心。”

    丽华就是殷佑才的媳妇张丽华,是镇上一家酒肆掌柜的女儿,如今跟着殷佑才在镇上赁居房子住,好就近照顾殷佑才。

    继续说了一堆什么一家子要有帮有助的话后,殷大柱以一句话结尾:“我和你们娘就是这样想的,你们对分家这事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说这句话时他着重看了眼殷峥。

    殷佑才第一个表态:“没什么意见,这家本来就是爹娘的,爹娘想分就分,儿子没什么意见。”

    这分家对他最有利,爹娘本来就最疼他,分家时他分得的肯定最多。再说了,明年他就要考秀才,不趁现在将家分了,甩掉大哥和三弟这几个拖累,等他考上秀才后说不定就要被赖上,那时候再分家就落人口实了。

    想到这里殷佑才对分家的心又迫切了几分。

    殷远志倒是犹豫了会,分家这事对他没什么好处,也没坏处,不过听三弟说二弟故意大吃大喝,将家里的白面新米还有抱蛋的母鸡全部祸祸了的事,就想着这家还是分了好,免得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殷远志没反对,那么接下来就是殷峥了。

    分家这事殷大柱夫妻原本是不打算叫上殷峥的,到时候直接将分家的结果告知他就行,不过想起他前几天提着刀面色阴沉的模样,还是叫上了他,好让他知道他们分家时很公平,免得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好叫村里人看笑话。

    殷峥抬眼,漆黑的目光掺杂了些较为沉重的东西,他看着他们开口道:“只要爹娘分得公允,我也没意见。”

    若是这次分家他们真的做到了公允,他以后……

    吴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允?我和你爹何时有过偏颇?若不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太贪心,容不得你弟弟,丝毫见不得你弟弟好,满村子里去说我和你爹苛待你,偏心你弟,我又怎么可能对你越发……”

    殷峥心里那最后的一些念头,在吴氏的话中散了个干净,目光里的情绪沉入眼底,转成一片幽黑,静静地看着吴氏说着这些话时的嘴脸。

    见殷峥沉默不语,吴氏这些日子发闷的心口稍微痛快了不少,觉得自己说中了他内心的痛点。

    见三人没什么反对的意见,殷大柱就继续道:“家里一共有三亩上等地,四亩中等地和八亩下等地,依照我的意思,这三亩上等地三房得两亩,大房得一亩,这中等地大房和三房各得两亩,八亩下等地大房三亩,二房两亩,三房三亩。”

    “家里后山那里有一片竹子,也值不了多少钱,远志你在镇上有跑堂这一分营生,这竹林就给佑才,他平时卖些还能竹子赚点笔墨钱。除去这些家里还有四十五两银子,这些都是我和你们娘这些年来一点一点攒的。这银子老大分得十三两,老三读书费钱分得十八两,剩下的十四两是我和你们娘的棺材板,你们就不要惦记了。至于老二,你没有家要养,一个人也费不了什么钱,就从我和你娘这里分一两银子去。”

    “至于这房子老大和老三一人一半,我和你们娘在的时候房子保持原样不变,等我们不在了后,你们到时候在中间砌堵墙就行。”

    “老三和老大分得多,我们两老口就由老大和老三轮流照顾,至于老二,因着你的腿,想着你也不能照顾我们,就给你分得少了些,以后也用不着你为我们养老。”

    也就是说,殷远志分得一亩上等天,两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外加十三两银子和半个老屋。

    殷佑才分得两亩上等田,两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外加一片竹林和十八两银子,还有老屋的一半。

    而殷峥总共分得两亩下等田和一两银子。

    殷峥抬眼看着殷大柱和吴氏,见他们说真的,抬手就将手里的拐子给扔了出去。

    “砰!”一声响,吓了屋里的几人一跳。

    殷峥这一扔过于用力,墙都被他砸出了个大坑,可见有多生气。

    殷峥借此机会大闹了一场,做足了老实人被逼怒火的模样。

    后面闹得越发激烈时,他一向看不出情绪的眼里,浮现嘲讽:“爹娘若真要这样分,不如写封断亲书,以后断了来往的好!”

    被殷峥眼神刺痛的殷大柱和吴氏怒得直拍桌子大骂他不孝。

    看到殷峥争执时因为没有了拐子而站立不稳的身形,还在犹疑的殷佑才眼睛一闪,觉得断亲这个办法倒是很不错,直接杜绝了他以后考上秀才,二哥又找上门来打秋风的事。

    于是假模假样地开口劝架,实际上是在撩火,几次三番将殷大柱和吴氏往断亲书上引。

    殷峥和殷大柱、吴氏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发展到后来摔打怒砸家里的东西。

    动静闹出去,隔壁听明白他们争吵的李方生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连忙转身去找村长和族长。

    初听到殷大柱要分家时,族长和村长等听到消息的人都惊讶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分家后,不由纷纷在心里唾弃了一口殷大夫妻俩。

    呸,这殷峥好好的时候他不分家,将人家死死拿捏在手里,恨不得骨血都给吸食干净。等这殷峥出事了,干不了活峥不了钱,伤都等不及人家养好,就忙不迭地将人家分出去,这抱的什么心思他们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殷二这小子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对偏心眼又拎不清的父母。

    等听到殷大柱夫妻俩因为分家之事,要给殷二小子写断亲书,就顾不上什么唾弃了,连忙杵着拐棍上门去劝说阻拦。

    断亲这事在他们李家村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绝对不能让这事坏了他们李家村的名声。

    抱着劝阻之心上门来的村长和族长一听他们分家是怎么分的后,当场也是傻了眼,就连听见热闹来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呆住。

    这家分得可真是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也难怪殷二小子闹了,这搁谁谁不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啥如此对待他?!

    对于族长和村长的的训斥喝骂,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吴氏反驳道:“这都是我和老头子峥下来的家底,如何分当然是我们做爹娘的说的算。”

    门外围了一圈的村民听见吴氏这样说,当即没忍住鄙夷地嘲笑出声。

    这殷大真当村里人不清楚他家的事吗?

    殷大家以往只有八亩下等田和两亩中等田,一年到头地里的收成,交了税,剩下的粮食也就堪堪果腹。这也就是当初村里人听见他们要供殷佑才上学后,笑话的原因。

    如今殷大家这多出来的三亩上等田,两亩中等田都是殷峥小子成年后,一点点给挣出来的。

    说什么殷峥腿伤了照顾不了他们,他们以后也不用殷峥养老,为了不让他以后不养他们老两口而落下口实,他们这才体谅殷峥少分家产给他。

    这话说的,村里人都笑了。

    殷峥腿伤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在殷峥发热的时候逼迫他去山上打狍子,好卖了给殷佑才当束脩?

    完了这人受伤了,干不了活,挣不了钱了,就迫不及待将人分出去,说分还是说好听了,这分明就是撵出去。

    这为了一个儿子要逼死另一个儿子的事,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越想村民们就越为殷峥不值,稍微代入殷峥的立场就都不免感到心寒。

    村西边的殷二柱听到消息,没忍住哈的一声笑出声,扛着锄头就来看他这个大哥的笑话,家里小辈拉都没拉住。

    当初就是因为家里爹娘分家不均他才多年不和殷大柱这个大哥来往,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大哥完全继承了爹分家不均偏心的性子。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做得比爹当年还过分,只给殷峥他这个侄子两亩下等地和一两银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真是太好笑了。

    来了后殷二柱还搁那火上浇油,可着劲的拱火,什么话不好听,什么话戳心窝子,就说什么话,一时间整个场面闹得乱糟糟的。

    蹲在院子外和殷根苗家小孙子一起玩的皎皎,在李三娃的提醒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爸爸又被欺负了。

    皎皎当即撑着地面站起来,气呼呼地拖着李三娃他们玩的木棍,哼哧哼哧地就转身往院子里跑。

    皎皎还没挤进家里,就被围着门口看热闹的陈氏给抱了起来:“里面大人在谈事情,小娃不能进去。”

    经过这段时间,已经能听懂一些话的皎皎皱着小眉头:“爸爸被,欺负,皎皎要去,帮忙!”

    知道他说的爸爸就是爹爹意思的陈氏,笑着摸了摸皎皎的头:“没事,你村长爷爷已经进去帮你爹爹了。”

    “真的吗?”皎皎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她。

    “真的。”陈氏将他手里的小木棍拿过来,耐心地道:“你村长爷爷是村里最厉害的人,没人不怕他的,有他在你爹爹不会被欺负,而且你长青叔叔也在,皎皎就不去了好不好?”

    “不好。”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向陈氏道:“爸爸被欺负,难受,皎皎要陪在,爸爸身边,哄爸爸。”

    陈氏看着皎皎板着的小脸蛋和担心的眼神,心脏像是遭到了一击,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当即道:“好,婶婶这就抱你进去找爹爹。”

    话落就真的抱着皎皎挤了进去。

    欠一章欠一章~

    第140章

    屋里的气氛很不好,村长和族长原本是来劝殷大柱夫妇不要写断亲书,来了后就改成了劝他们不要如此分家。

    父母分家不均,一个不慎就容易造成子女反目。殷大柱夫妇俩如此分家,不是摆着故意想逼迫殷峥他们兄弟间反目,逼迫殷峥这个当儿子的记恨父母吗?

    虽说父母生恩大于天,无论如何子女都不该记恨父母,但人始终是人,不是天上的神佛,生有七情六欲,被父母如此对待又如何不对父母生埋怨,对兄弟生嫉恨?

    对于村长和族长他们的劝说,气急的殷大柱夫妇是一字听不进去,满心认为这是他们家的事,村长和族长就不应该掺和进来,而且她和老头子哪有偏心?

    殷峥这对爹娘不孝顺,对弟弟嫉妒怨恨的东西,能有两亩田和一两银子就不错了,也就是他和老头子了,搁村里其他人家早将他大棒子打死了。

    就这还不对他们感恩戴德,还和他们争执吵闹?!

    族长和村长越劝,殷大柱夫妇就越厌恶殷峥,甚至觉得族长他们如此劝说他们不要断亲,定是因为殷峥怕了不愿断亲,于是便心里得意地道:“你不想断亲也行,你将你那一两银子和两亩田一并给了佑才,我和你爹就不写这断亲书。”

    话落,整个场面瞬间静默无语,连一直拱火的殷二柱都被他这个大嫂的话给整沉默了。

    甚至开始怀疑他这个二侄子是不是被殷大柱和吴氏给拐来,或者捡来的?不然无法解释他们对待殷峥的这个态度。

    别说殷二柱了,就连村长、族长和围在门外看热闹的村民都在怀疑殷峥不是殷大柱夫妻俩亲生的了。

    不然很难解释殷大柱夫妻如此对待殷峥是为何?

    就在众人因为吴氏的一句话而沉默时,陈氏抱着皎皎挤了进来。

    看到陈氏抱着皎皎进来,村长呵斥了一声:“胡闹!”

    这种场合怎么能抱小娃进来,吓着小娃怎么办!

    看见公爹不赞同的眼神,陈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皎皎萌得不清醒的头脑清醒过来,意识到确实不妥后,就要抱着皎皎出去,然而待在她怀里的皎皎已经看到了爸爸,立即开口喊道:“爸爸。”

    听到皎皎声音的殷峥扭头看来。

    对上爸爸视线的皎皎朝他伸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爸爸抱。”

    殷峥向来拒绝不了皎皎向他要抱抱,犹豫都没有的就上前把皎皎从陈氏怀里抱过来。

    一落入爸爸怀里,皎皎就连忙用小手拍着爸爸的胸口,小嗓音稚嫩的道:“爸爸不难受,皎皎帮你,出气。”

    说着他扭头气呼呼地看着吴氏,做出自以为凶恶的表情吓唬她,咬着小米牙恶狠狠地道:“坏婆婆,不许你欺负爸爸!”

    在场的人看见皎皎这奶凶奶凶的模样,被可爱到的同时觉得殷峥没白养这小娃。瞧,还知道护着殷峥,给殷峥出气哩。

    而作为被皎皎瞪着的吴氏则不这么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个小兔崽子蹬鼻子上脸,以后她在村子里那些老姐妹们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当即怒不可遏地指着殷峥的鼻子道:“你若还认我们这对老子娘,要么就把这个小兔崽子扔河里给我溺死了,要么就给我哪捡的扔哪去!”

    此话一出,屋里的族老们脸色顿时一垮,刚要开口说什么,殷峥就已经开口了:“不可能!”

    他声音嘶哑,看向吴氏的眼神很是骇人。

    吴氏被骇得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后,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吓得后退很丢脸的她指着殷峥,面容扭曲地向族老们喊道:“看见没,是他不想认我们这对老子娘了,是他不孝,不是我们不要他!小贱种,白眼狼,当初把他生下来时我就该溺死他……”

    村长一拍桌子,怒吼:“够了!”

    门外的村人抖了个激灵,很少看见村长生如此大的气啊!

    “够什么够!”没想到吴氏以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养他我还不如养头猪狗,养肥了还能斩杀填肚子………”

    后面又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

    殷峥抬起右手捂住皎皎的耳朵,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不让他听这些污言秽语。

    被捂住耳朵靠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虽然听得不清楚,但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察觉到她是在骂爸爸后,当即扭着头扯着小嗓子骂回去,只是人还小的他骂来骂去总共就那句:“坏婆婆,不许欺负,我爸爸!”

    语气急了还说不连贯,骂着骂着就把自己给气哭了。

    殷峥低头看着怀里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抱着皎皎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他泛红的眼角。

    阳光从屋外照进来,低垂着脸融入阳光里的他柔和得不像话。

    看见这一幕的吴氏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停住了话语。

    不服气的皎皎从爸爸怀里探出小脑袋,红着眼眶对着屋里发呆的吴氏啊啊啊地骂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吴氏当即被他气了个仰倒,刚张嘴要骂什么,屋顶上的瓦片突然落下来狠狠砸在她头上。

    这下不是被气了个仰倒了,这下是真的被砸了个仰倒。

    看着吴氏捂住头,也挡不住从指缝间流出来的血,屋里的人愣了一下后,就慌忙跑上前查看情况。

    分家断亲的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暂且耽搁下来,村里的人都说吴氏这是缺德事做太多了,遭报应了。

    气得躺在家里养伤的吴氏破口大骂。

    在吴氏养伤的这两天,殷佑才也没忘记上眼药和拱火,没两天分家断亲这事又再度被提起。

    族老村长们再度上门劝阻,但吴氏咬死了要这么分家。

    这件事拉扯了有小一个月,村里看热闹的人都陷入了疲倦,上了年纪的族老们也经不起折腾。

    最后族老中年岁最大的李茂荣掀起了松弛的眼皮,半遮住眼珠,混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殷大柱良久后开口:“殷小子,你确定不要这个儿子了?”

    被族老看得心虚的殷大柱低垂着头,嘴唇蠕动了两下后,重重地点头。

    族老收回视线,低垂着视线看着手上的拐棍,苍老的嗓音带着浓厚的威严:“说到底这是你们殷家的事,原也不干我们李家的系。”

    殷大柱被这句话吓得心脏重重一跳,语无伦次的开口:“族老我……”

    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族老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放心,你们殷家既然入了我们李家村,就不会因为你们自家的那点事赶你们走。”

    闻言,殷大柱重重地松了口气。

    “你要分家断亲的事我们劝阻不住,本也不该劝,但你既然在我们李家村,有些事我们还是得劝一劝。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分家断亲?”

    殷大柱低头犹豫了许久,本来因族长的话心生退意,想着要不就算了,一旁的吴氏突然杵了他一拐子:“老头子你犹豫啥,咱不都说好了吗?”

    吴氏一提醒,殷大柱就想起老三说的老二在只会将他们家越拖越垮,又想起院子里空荡荡的鸡圈,最后一咬牙点头:“是,确定了要分家断亲。”

    族老瞥了眼吴氏,吴氏被他吓得一瑟缩。

    见此,族老移开视线:“那好,叫你家三子进来,让他写一封断亲书,今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和村长就做个见证。这断亲书一写,以后殷峥小子就和你们殷家再无关系,往后你和吴氏不可在用父母的身份向殷峥小子索取任何好处,或者逼迫他为你们做任何事,可同意?”

    殷大柱和吴氏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同意。”

    族老垂下眼皮子遮住眼里的厌恶:“那就让你家三子进来写吧!”

    殷佑才进来写下断亲书,几位族老和村长都在见证人那写下名字,因为不会写字殷大柱和吴氏均按了手印,殷峥也被叫了进来。

    他听村长和族老们说完后,沉默地上前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服徭役的时候跟着那位老大夫学过写自己的名字,但也就会写自己的名字。

    断亲书一式三份,殷大柱一份,殷峥一份,族老们一份。

    签完断亲书后,殷峥拿起桌上的一两银子和两亩下等田的地契,向村长和族老谢过后就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看过殷大柱和吴氏一眼。

    见此吴氏嘀嘀咕咕地骂他不孝,听到的村长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

    吴氏下意识止住话语,知道因为断亲这事已经在村长那落下不好的印象了,所以不敢再在其他事上惹他不快,毕竟他们还要在李家村讨生活。

    见事情完了,李茂荣杵着拐棍颤巍巍地站起身,在其他几个族老的搀扶下离开。

    刚出了殷家的门,他就将断亲的契书递给村长,让他找人拿去县衙公正:“此去,尽将殷家的事说给官爷听。”

    至于为何如此,当然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村长接过契书疑惑道:“族叔这是在帮殷峥那小子?”

    李茂荣耸拉着眼皮道:“殷峥那小子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看着长大的,以往插不上手就算了,如今能插上手,做长辈的总得力所能及帮一帮小辈。”

    其实也不止是这样,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年轻时也曾遭遇父母分家不公,偏心幼弟和大哥,如今看着殷峥难免就想帮上一手。

    殷峥拿着契书回到屋里,戳了戳趴在床上正在呼呼睡午觉的皎皎的脸,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靠近雾山脚下那,村长家有一间闲置的老屋在那。村长说暂且先借给他住,他以后手里有钱了,再给一同算租金。

    殷峥同意了,他如今手上只有一两七钱,在没有活钱注入前,以防万一这钱还是省着点花最好。

    收拾好东西后殷峥就坐在床边等皎皎醒,偶尔也会伸手摸摸皎皎鸦黑的睫毛,或者捏一捏他挺翘的小鼻子。

    又过了差不多三刻钟,皎皎眼皮开始轻颤,没一会就睁开了眼帘,露出了那双懵懂迷糊的眼睛。

    醒过来的皎皎看见床边的爸爸,咧嘴一笑,打了个滚,滚到爸爸身边抱住爸爸的手臂,撒娇地埋头蹭了蹭,黏糊糊的喊了声:“爸爸。”

    “嗯。”殷峥将他抱起,理了理他睡得乱翘的头发后道:“我们要搬家了。”

    皎皎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看了眼地上的大包袱,忙不迭的点头:“放皎皎下来,皎皎搬,不跟坏婆婆,住一起。”

    见皎皎并不排斥搬家,殷峥稍微松了口气,将皎皎放下来后,就转身去收拾床上的被褥。等他收拾好转头一看,就看见皎皎正咬着小米牙使劲地试图拖动摆放在地上的大包袱。

    殷峥连忙蹲下身拉过皎皎的手,果然看见皎皎小手上有因为太过使劲而留下的勒痕。

    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皎皎手上的红痕:“东西有我搬,用不上你。”

    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道:“爸爸歇息,皎皎搬。”

    经过这一个月吴氏的骂声和村里人同情眼神的洗礼,在皎皎心里爸爸已经是一个总被别人欺负的小可怜,从而心里萌发了强烈的保护欲。

    知道这一点的殷峥心里无奈,不知道要跟他怎么解释,只能一把抱起皎皎,一手提起地上两个大包袱向外走去,用实力说明自己并不是个要让人照顾保护的小可怜。

    当然他往外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假装自己腿脚不便。

    被爸爸抱在怀里往外走的皎皎,并没有被爸爸这一实力说服到,而是仰着小脑袋,满眼担忧地问爸爸自己重不重,有没有压到他,并一个劲地表示自己能下来走。

    “不重。”

    “没有压到。”

    “不用。”

    “真的。”

    殷峥低头一句不落地回答着皎皎的话,凶悍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浑厚的温柔。

    殷远志和殷佑才看着殷峥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复杂。

    其实很多时候殷佑才都怀疑殷峥这个二哥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他曾私下问过娘,得到的答案是亲生的,因此他更加不理解爹娘为何要如此对待殷峥?

    虽说他从中得到了利,但也不妨他好奇不解。

    若说是因为他读书的事吧,那也没见他们如此对待大哥!

    殷佑才不明白,殷远志却多多少少能明白一点,他回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主屋。

    爹娘如此对待二弟,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二弟行为相较于其他小孩来说,显得怪异的原因吧!

    以前还小的他不懂,爹娘看向二弟的眼神为和那么忌惮和厌恶?甚至私底下嘱咐他离二弟远一点。

    如今当了几年跑堂,见识也涨了不少,很多时候回想起爹娘当时的神色,再结合二弟与村里其他小孩格格不入的行为,便猜想那时的爹娘见二弟行为怪异,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恐怕就认为二弟刚出生时,被别处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了吧!

    所以他们对二弟的态度才一直是那样,恐惧中掺杂着厌恶的态度。

    对于爹娘的这想法,说句不孝的话,殷远志觉得挺可笑。

    当了这么多年的跑堂,他也听到一些别处来的商人聊天时曾说起,谁谁谁家的小孩,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已经能引经据典。

    从他们的话中他知道,很多大有作为的人小时候的行为都有点奇异,那是因为仙人开智,所以相较寻常小孩来说,才显得奇怪。

    或许二弟他就是那种长大后大有作为的人吧,但可惜的是被爹娘误以为恶鬼。

    殷远志从来没将这些听来的话和自己的猜想说给爹娘听,因为说了对他自己并没有好处,还可能会让爹娘对二弟愧疚,竭力去补偿二弟。

    而他们竭力去补偿二弟,就会伤害到他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