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小说网 > > 我以为我拿的火葬场剧本 > 6、006.
    006.

    昭雪知道,假如要完成任务,这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她不可能只待在这里,哪怕是求着、赖着也好,她必须得蹭上主线剧情,才能摆脱她成为炮灰的命运。

    她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震惊的昭岚。

    虽然很对不起,但是她是故意挑昭岚在场的时候说的。

    她知道大姐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是她需要多一层保险。

    昭岚在场,即使是当着小辈的面,大姐也绝不可能一口回绝。

    “昭雪……”

    “大姐,我知道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毕竟我没有灵力,更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但是,我绝对会乖乖待在大姐的身边,哪里也不去,绝不给大姐添麻烦!”

    昭雪的眼睛坚定地看着昭阳,“我也希望,大姐能够考虑我的心情,好吗?”

    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带我离开这个将会困住我一生的地方,带我离开这个故事里的囚笼。

    我也想去看看,更加广阔的天地。

    “昭雪,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决定的。”

    昭阳的手从昭雪的脸颊上移开。她别开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会考虑几天,然后再给你答复。”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做出决定,我不奢求大姐你能很快给出答案。”

    昭雪垂下眼睛,

    “只要大姐能考虑到我的心情,我就很高兴了。”

    ……果然还是会被拒绝啊。

    啊,好累。

    昭雪回到房间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看起来阴郁的表情。

    她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回绝了见客的邀请。今天光是跟这么些人说了这么一番话,就已经耗光她全部的力气了。

    果然想要改变原有的剧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灰心?”

    昭雪听到声音,从床上坐起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家伙是谁,总是神出鬼没地,像猫一样走路都没声。

    “踏雪没来吗?”昭雪岔开话题,背对着季雪寿抹了抹眼睛。她不想给这家伙笑话。

    “你说你今天有点儿过敏,就把它送回去了。”

    昏暗的窗花间隙透过的浅浅的日光在衾被上摇晃着,苦涩的药香钻进昭雪的鼻子里。他在她的床边蹲下,一缕缕蜷曲的黑色卷发垂落在她的手边。

    少年编的三股辫被塞进昭雪手心里,仿佛一只猫将自己的尾巴讨好地搭在主人掌心。

    “你天天来找我玩,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

    昭雪拽了拽他的辫子,感觉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

    “……”

    季雪寿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马上,要去参加藏剑宗的面选了。”

    昭雪愣了一下。

    她差点忘了,季雪寿的面选就在后天。

    “那是好事,”昭雪慢慢收回手,嗓子有点发涩,“凭借你这家伙的天赋,一定能被哪位大师收为关门弟子吧。”

    “不想。”

    好一会,少年的声音才慢慢落在地上,像一粒灰尘一样轻悄悄的。

    “你应该去。”

    昭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廓。反正室内昏暗,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昭雪抬起脸,故作语气很洒脱,“你不去的话,修真界就要损失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了。你得去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厉害的。”

    “……好。”

    少年默默道。

    “但是——”

    昭雪忽然又说,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耳廓,提高了声音,

    “不许忘记我,季雪寿。”

    “不管你以后在宗里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以后会成为谁……”

    昭雪想起来梦里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那让她的心如坠冰窖的陌生眼神。她低下头,看着少年,

    “都不许忘记我。”

    “好。”

    得到承诺,昭雪才松一口气。

    季雪寿从来不会问她为什么。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怀着稍微安定的心情,昭雪度过了一个安宁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踏雪的爪子踩醒,睁开眼睛,黑猫正在她的被子上走来走去。

    少年趴在她的窗口,银色长命锁在曦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他招了招手,看起来有点兴奋:

    “带你出去玩。”

    昭雪忙洗漱好,匆匆套了一件衣服,在季雪寿的帮助下艰难地翻了墙:“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季雪寿塞给她一个纸包。

    昭雪拆开,是一袋芙蓉糕。她一边吃,一边跟上季雪寿,踏雪在她的身后如影随形。

    季雪寿带着她绕过季家的守卫,上了后山。绿色葱濛间,天空下起了迷迷蒙蒙的小雨。

    昭雪把没吃完的芙蓉糕收进袖子里,讨厌潮湿的踏雪跳进她的怀里。

    “下雨了!还没到吗?”

    季雪寿拉起她的手:“先去避雨。”

    紫棠色的外衫突然罩在她的头上,遮住她的视线,也遮住了细细的摇曳雨丝。

    清香又苦涩的药味飘进她的鼻腔里,昭雪一愣,抬起头来,少年清瘦的身影在前方,他微凉的手拉着她一路前行,躲进了一个小山洞里。

    “喂,你……”

    昭雪蹲进山洞,踏雪从她的怀里钻出头来,甩了甩脑袋。话还没说完,雨势更大了一些。

    少年的卷发淋了点雨,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纤长的睫毛沾着水珠,在他垂眸的时候坠落下来。水流顺着他的脸颊和脖颈流进领口,透着皮肤肌理的青粉色。

    他伸手,用昭雪身上的外衫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水滴。

    昭雪拽过他的手腕,瞪着他:“你不冷吗?万一给你冻坏了,我又成你家的千古罪人了!”

    季雪寿不知道是听到哪个词,眨了一下眼睛,眼睑微微发烫。他蜷了一下手指,避开她愠怒的眼睛:“没关系。你才刚好。”

    “……”

    昭雪甩开他的手,“不管你了!”

    “雨势再小一点就走。”

    季雪寿看了看洞穴外,顺手折了一支细细的翠色竹枝。滴答滴答的水流顺着竹叶落在青灰色的石块上,又缓缓地渗进泥土中。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裹着外衫,埋着头看石缝间潺潺的水流。

    昭雪听见长命锁的铃声。

    她抬起头:“你又干嘛?”

    “舞剑。”季雪寿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他站起身来,细长又清瘦的身型像一支翠竹一样,在低矮狭窄的洞穴里只能弓着身子,衣摆泡在雨水里,看起来有些狼狈。

    昭雪想起来昨天的事。

    “你这家伙……”她急了,“你自己发热也才没好几周吧?不长记性!”

    “因为你说,喜欢看的。”

    季雪寿回头,后退着踩进雨中,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溅起。

    “而且,我没事,身体好着呢。只是一点小雨。”

    细竹作剑,挑破风雨,破风之声而来。

    雨中的少年像一支翠竹,清俊挺拔,青白的手指握着细竹,在雨中舞着,充满了柔和但锐利的力量。一阵铃声轻响,长命锁在他的胸前“叮铃铃”,交和着雨水的滴滴答答,翠色和墨色的长发交织,如水墨一般交融,在昭雪面前缓缓晕染开来。

    那是和昭岚不一样的。

    昭岚的剑意充满着初生的朝气和蓬勃,像山涧的晨风迎上朝阳。但这家伙的剑意却如绵绵春雨,每挥一下竹条,翠影晃荡,细雨便簌簌,伴着柔柔绵意的,却是根根锐利的尖针,稍不注意,就会被刺得破绽百出、血流如注。

    昭雪愣了半会儿,才想起来什么。她咬着牙,罩着紫棠色的外衫,冲出洞穴,迎着细雨,上前,竹条正破风袭来,直指她的眉心。

    季雪寿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细雨从他的脸庞划过,露出道道水痕,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竹条“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手指微微发颤,还在后怕,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眉心,又踟蹰了。

    昭雪的确是生气了。

    她“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季、雪、寿!”

    “有没有受伤……”

    季雪寿不在意自己发红的手背,他只是一眨不眨看着面前少女的怒颜。

    “……十二岁那年冬天,大雪,新年前夕,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昭雪没有搭理他的话,自顾自地问他。

    “……”没有回答。

    只有雨丝簌簌落下,敲打竹叶的声音。

    “……那年除夕夜,你到我家来,陪我在院子里下棋。”

    昭雪看着他在雨水的浸润下有些青白的脸颊和鼻尖,

    “我们说好了三局定输赢。但是第三局平局了,我说明日再下,你说再加一局,我同意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昭雪没有让他回答,她的嗓音发涩、发颤,“……那天晚上,你回去就发了高烧,烧了三天三夜。你的母亲生气地说,是我过了病气给你,再也不许你来找我玩了。你还记得你病好之后,是如何恳求你母亲的吗?你还记得我大姐那年回来后,如何去你家照顾你、给你母亲赔罪道歉吗!?”

    “……”

    少年恍然回过神。他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她,雨水从眼睫滑下,滴答滚落。

    他轻声喃喃:“……抱歉。”

    “是我不对。”

    昭雪也沉默了半晌,慢慢吸了一口气。半会儿,才开口道:

    “用得着吗?季雪寿。”

    “……”

    “只是想见我大姐的话,跟我说,我带你去见她。用得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吗?”

    少年身形一滞。

    “到底是怎样喜欢她,才会到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就为了让她来照顾你的地步啊?”

    昭雪低下头,红着眼眶,咬紧下唇,双手死死攥住袖子,肩膀微微发颤。

    “季雪寿,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想见她到让自己发高烧,让我们差点不能再见!”

    季雪寿的嗓子骤然发哽。

    他说不出话,说不出那句“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他早知道昭雪是一个心思敏感且百转千回的人,她比谁都更在意那些不起眼的小事。

    正因如此,或许在当初,他为了接近那个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在院子里自己跟自己下围棋的女孩时说的那句“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的大姐,昭阳”,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从那以后,他所有的真意流露,都变成了有意而为。

    季雪寿踟蹰很久,到雨丝的凉意让他慢慢清醒过来时,他才一个激灵,伸出手,裹了裹昭雪的外衫。

    他的嗓音有点发哑,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声问她:

    “……昭雪,冷不冷?”